開放獲取S計劃：背景、內容與影響

王春生

（國防大學政治學院西安校區，西安 710068）

2019年6月5日，華僑大學圖書館發布了停止中國知網系列數據庫全文下載服務的通知。這種以大宗交易（big deal）方式訂購學術信息資源難以為繼的現象并不僅僅出現在國內。據學術出版和學術資源聯盟（Scholarly Publishing and Academic Resources Coalition，SPARC）網站對大宗交易取消現象的追蹤，2017年以來就有30個與世界主要出版商相關的大宗交易合同被取消的案例[1]。作為一種信息資源訂購模式，大宗交易最早出現在1996年，本來是出版商為圖書情報機構應對期刊危機而設計的一種對策，但由于大宗交易呈現出價格逐年以超通脹速度上漲，訂戶選擇余地小等特點，該模式很快成為圖書情報機構新一輪期刊危機的推手[2]。一些圖書情報機構因為無力承擔訂閱費而被迫停止學術期刊大宗交易。期刊危機的實質是圖書情報機構訂購學術期刊的能力危機。2001年《布達佩斯開放存取計劃》（BOAI）發布以來，人們逐漸把學術成果開放獲?。∣pen Access，OA）看作解決期刊危機的新出路。對于如何實施學術成果OA出版，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機構有不同的設想。開放獲取“S計劃”（Plan S）是2018年9月由S聯盟（cOAlition S）在歐盟支持下發起的一項相對比較激進的學術成果OA出版倡議，得到了多個國家科研資助機構的支持，其中S代表科學（science）、速度（speed）、方案（solution）以及驚嘆（shock）[3]。本文擬就S計劃及其對信息資源建設的影響進行一些探討。

1 S計劃出臺的背景

1.1 科研機構期刊費用困局亟待破解

論文加工費（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s，APCs）是出版商為彌補期刊實行OA出版所造成的訂閱費損失而向作者收取的費用。對于科研機構來說，APCs則是訂閱費之外的另一種期刊費用開支。由于存在巨大的論文發表需求，APCs實際收費標準并不真實反映出版商出版論文的實際開支，而是市場競爭的結果。因而很多出版商把APCs視作新的利潤增長點，既不斷提高APCs收費標準，還不斷增加新的OA期刊品種，以求通過收取APCs牟利。據維持知識共享計劃（Sustaining the Knowledge Commons Project）的一項研究，與2018年情況相比，2019年出版商BioMed Central新增OA期刊33種；現有全部330種OA期刊中只有25種不收APCs，收費期刊每篇論文的APCs平均從1 402美元增加到了2 200美元，上漲了57%[4]。APCs單價和OA期刊數量的增加，造成了APCs總量的不斷增加。加上存在大量發表OA學術論文的復合期刊，出版商收取的APCs總量就變得更大。這種狀況雖然使出版商獲利，但給包括高等院校在內的科研機構帶來沉重的經費負擔。有研究認為，目前APCs開支在機構期刊花費中的比重至少已達到12%[5]。不斷高漲的APCs使科研機構面臨訂閱費和APCs雙重期刊經費壓力。如何緩解科研機構期刊經費壓力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1.2 學術期刊由訂閱向OA轉變在歐盟逐漸成為共識

不斷上漲的訂閱費和APCs在成為包括高等院校在內的科研機構沉重負擔的同時，也促使人們不斷思考如何使OA真正成為破解期刊危機的良策。2012年底，英國一個工作小組根據多年對英國電子期刊訂購和科研成果開放獲取情況的追蹤，發布了《可用、可持續和卓越：如何擴大科研出版物的可獲得性》研究報告（簡稱“Finch報告”）。該報告的“結論和建議”部分指出“科研信息交流系統正處于轉向開放獲取時期。簡單地說，我們相信這種轉變是從讀者付費轉向作者付費，這種轉變反過來又要求出版過程和商業模式的轉變。我們建議加速這個過程”[6]。該報告就如何實現這種轉變提出了見解，并在“執行”部分向政府和科研資助機構提出了政策建議，認為執行這些建議需要科研信息交流生態系統中所有利益相關者改變政策。Finch報告得到了政府的回應。2013年，德國馬普學會（Max Planck Society）在第十一屆柏林開放獲取會議的使命聲明中提出，未來幾年最重要的目標是確保90%的學術研究文獻都使用OA模式發表，號召以一致的路線圖實現期刊的訂閱模式向OA過渡，訂閱費用向OA出版費用過渡，增強對OA的認可[7]。2015年4月，德國馬普學會發布了數字圖書館OA政策白皮書，主張現有的期刊訂閱模式大規模地轉向OA商業模式。白皮書引用該學會時任主席彼得?格魯斯（Peter Gruss）的話指出，我們需要以實際出版費用為基礎，以透明和可持續性為特征的商業模式代替訂閱價格的暗箱計算[8]。2015年5月，科學歐洲（Science Europe）發布經過更新的“科研出版物開放獲取原則”，提出了科研出版物向OA過渡的10條原則，倡導“科研出版物應該發表在OA期刊或盡快存儲在一個倉儲中，在所有情況下能在不遲于首次發表6個月后實現OA。人文藝術和社會科學領域的延遲期可以長于6個月，但不能超過12個月”[9]。這份文獻還就向OA過渡的費用、模式、方式等提出了見解。2015年10月，歐洲研究型大學聯盟（League of European Research Universities）就荷蘭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發表了《向開放獲取前進》聲明，認為研究資助應流向科學研究而不是出版商；在開放科學時代，出版物OA模式是新的科研范式的核心基石，商業模式必須支持這種轉變；確保實現這種轉變應是荷蘭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期間的一個主要目標[10]。2018年6月，科學歐洲聯合歐洲大學協會（European University Association）和歐洲研究圖書館協會（Association of European Research Libraries）召開了“挑戰當前學術出版商業模式”研討會。會議報告認為，學術出版商業模式正在由大宗交易向基于作者支付APCs的OA轉變；學術團體與資助人在支持這種轉變和創建新的OA期刊過程中發揮著關鍵作用；資助人應該找到一種不通過支付APCs方式支持OA期刊的機制[11]。這些文獻都說明，學術期刊由訂閱向OA過渡在歐盟逐漸形成共識，且對實行怎樣的OA運作模式的認識也在不斷深化。

1.3 歐盟國家不斷推動學術期刊由訂閱向OA轉變

2013年11月15日，荷蘭教育文化科學部的國務秘書桑德?德克爾（Sander Dekker）提出了實現荷蘭科研出版物2018年60%，2024年全部OA的目標。為實現這一目標，荷蘭大學聯盟（Association of Universities in the Netherlands）等高校和圖書館聯盟代表荷蘭與出版商進行了談判。2014年11月—2015年1月，荷蘭先后與愛思唯爾（Elsevier）等8個主要出版商達成協議（這8個主要出版商占荷蘭科研出版物市場的70%～80%，同時也是荷蘭科研人員發表論文的主要出版商）。在OA模式上，荷蘭選擇了金色OA，認為綠色OA不可持續[12]。荷蘭還把推動OA當作2016年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的工作重點。2014年1月，歐盟啟動了科研和創新框架計劃——“地平線2020”（Horizon 2020——the EU framework program for research and innovation）。地平線2020規定，對歐洲研究理事會（Europe Research Council）資助的科研課題，課題團隊必須保證所有與課題研究成果相關的經同行評審的科學出版物實現OA[13]。2016年3月21日德國馬普學會等機構正式發起“開放獲取2020”（Open Access 2020，OA2020）國際行動計劃，旨在加速現有學術期刊從訂閱模式向OA模式轉化。OA2020網站的《關于大規模實現學術期刊開放獲取的意向書》表達了OA2020的宗旨和使命，提出“為了充分發揮開放獲取的全部優勢，實現平穩、快速、服務于學術界的轉型，現有的學術期刊應從訂閱為主轉為開放出版為主……致力于將當前用于期刊訂閱的經費轉換為支持可持續開放出版的資金來實現這一轉變過程”[14]。目前已有137個科研機構、科研資助機構、高校、圖書館聯盟等（其中包括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17個中國機構）簽署了OA2020意向書，有12個機構對意向書表示了認可[15]。

在OA2020計劃的基礎上，OA運動進一步向前推進。2018年9月4日，一批國家科研資助機構在歐盟委員會和歐洲研究理事會的支持下宣布成立S聯盟，并提出S計劃。該計劃由科學歐洲擔任協調人，目前已有奧地利科學基金等16家歐洲國家科研資助機構，以及惠康慈善基金會（Wellcome Charitable Foundation）、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Bill and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圣保羅銀行基金會（Compagnia di San Paolo）3家基金會加入。25家大學聯盟等機構組織發表了支持S計劃的聲明。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NSL）、國家科技圖書文獻中心（NSTL）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都已表示大力支持S計劃，并且計劃制定各種靈活和包容性的措施來實現這一目標[16]。

2 S計劃的主要內容

S聯盟發布《加速向全面且立即的科研出版物開放獲取轉變》是S計劃的基本文件（以下簡稱“S計劃基本文件”），包括S計劃原則、S計劃實施指南和技術指南3部分[17]。目前在S聯盟網站呈現的是2019年5月修改后的版本；另外，還有一份2019年對這個文件進行修訂的說明（以下簡稱“修訂說明”）[18]。這兩份文件是理解S計劃內容的基本文獻。

2.1 S計劃的原則

S計劃的原則由總原則和10條原則組成。S計劃的總原則是：“從2021年起，所有來源于得到國家、地區和國際研究理事會和科研資助機構提供的公共或私人資金資助的科研項目研究成果的學術出版物，必須在OA期刊、OA平臺上發表，或通過OA倉儲實現無延遲的立即可用”[17]。

S計劃的10條原則如下。①作者或其機構保留其出版物的版權。所有出版物必須在開放許可下出版，最好是采用知識共享組織（Creative Commons）許可協議（CC BY），以符合《開放獲取柏林宣言》的規定。②對高質量的OA期刊、OA平臺和OA倉儲必須提供的服務，資助人將制定健全的標準和要求。③在尚不存在高質量OA期刊或OA平臺的情況下，資助人將一致行動，激勵在適當時機建立和支持這些期刊或平臺。如有必要，激勵措施也會用于OA基礎設施建設。④適用本計劃的出版物，OA出版費用由資助人或研究機構承擔，而不是由個別研究人員承擔；所有的研究人員都應該能夠公開發表他們的研究成果是普遍共識。⑤資助人支持OA期刊和平臺商業模式的多樣化；當出版商收取OA出版費用時，收費標準必須與所提供的出版服務相稱，而且收費的結構必須透明，以便使市場和科研資助機構能對收費進行標準化和設置上限。⑥資助者鼓勵政府、高等院校、研究機構、圖書館、學術團體協調他們的戰略、政策和實踐，尤其是確保透明度。⑦上述原則應適用于所有類型的學術出版物，但可以理解的是，實現專著和書章的OA將需更長時間，且需要單獨和適當的程序。⑧資助人不支持“復合”出版模式。但是，如果它作為在確定時限內向實現全面OA過渡的途徑，且僅作為過渡安排的一部分，資助人可以對這種協議提供財政支持。⑨資助人將監督合規情況，并對不合規的受益人/受讓人進行處罰。⑩資助人承諾，在進行資助決策需要評估研究成果時，他們將評估著作的內在價值，而不考慮出版渠道、影響因子（或其他期刊指標）或出版商[17]。

2.2 S計劃實施指南

S計劃實施指南實際上是對上述10條原則的進一步闡述。修訂說明對這些內容的形成和修改思路作了進一步說明，有助于正確理解和實施指南內容。實施指南的主要內容包括5個方面[17]。

（1）目標與范圍。S計劃的目標是受公共和私人資助的研究項目經過同行評審的學術出版物立即且全面地開放獲取。具體目標是：受S聯盟成員資助的研究項目根據資助要求出版的出版物，在2021年1月1日前采用以OA方式出版（期刊或平臺），或者在OA倉儲中實現公開且立刻可獲取。S計劃適用于受S聯盟成員全額或部分資助的研究項目成果的全部出版物（目前S計劃的原則和實施指南還只是針對學術論文，2021年底前S聯盟會發布有關圖書和部分章節的S計劃原則和實施指南）。

（2）S計劃合規性要求。一篇論文要做到合乎S計劃要求，有3種發表方式。①OA出版方式，即論文在OA期刊或平臺發表。②倉儲方式，即論文在訂閱期刊發表，但論文的印刷版，也就是記錄版（Version of Record）或作者被接受的手稿（Author’s Accepted Manuscript）通過OA倉儲開放使用。③訂購轉換方式（轉換協議），即作者在被納入過渡安排之中的訂閱期刊發表OA論文。論文作者必須授權在世界范圍內以免版稅、無排他性、不可撤銷的方式共享論文，允許對論文進行任何目的的改編。推薦使用知識共享組織的許可協議，以CC BY4.0為默認的許可協議。

（3）過渡安排。S聯盟支持多種鼓勵訂閱出版商向OA過渡的策略。這些策略被稱為“過渡安排”。過渡安排都是臨時性的。對于置于過渡安排之下期刊的出版費用，2024年12月31日前S聯盟成員會給予資助。S聯盟支持的過渡安排策略有3種形式。①OA2020倡導的模式，即系統性撤除對付費閱讀出版的財政支持，并將撤除的資金投向資助OA出版的策略。S聯盟鼓勵出版商在全球所有國家實行這種過渡安排，并共享相應的數據。S聯盟鼓勵發展新的過渡協議，且在2021年1月1日后僅資助符合“論文收費效率和標準”（Efficiency and Standards for Article Charges，ESAC）指南的過渡協議。ESAC網站已經登記了大量的過渡協議。②“模范過渡協議”，基本特征是避免訂閱費和APCs雙重付費，主要是針對學術團體出版商和中小出版商。③過渡期刊，即用APCs沖抵期刊訂閱費，期刊OA的內容逐漸增加，并根據已確定的時間表實現期刊的OA。

（4）費用和價格的透明化。S聯盟認識到有多種商業模式可以達成全面且立刻的OA。它呼吁出版費用全透明，并對此進行監督。2020年1月1日前，S聯盟將會同出版商代表及其他利益相關者明確適用S計劃要求背景下出版商提供的服務（如同行評審、編輯、裝訂等），并要求出版商對這些服務報價。價格透明要求適用于通過過渡安排資助的所有論文，也適用于OA期刊和平臺收取的費用。價格分類以出版商為基本單位，但鼓勵出版商提供期刊層級的價格透明。同時，S聯盟將建立持續的監督機制，以維持費用和價格透明及對費用和價格的清晰理解。

（5）合規與處罰。S聯盟成員要保持他們的資助協議/合同與S計劃要求的一致性，監督和處罰不合規現象。資助人自主決定怎樣監督，如何處罰。

2.3 S計劃技術指南

技術指南是對適用于S計劃要求的論文（無論是發表在OA期刊，還是發表在訂閱期刊但上傳到OA倉儲的）提出的一系列技術規范，包括對出版方式的要求和適用于OA倉儲的要求。

對出版方式的要求包括對所有出版方式的共同要求（包括對所有出版方式的基本強制條件要求、強制技術條件要求和推薦的額外標準要求）以及對OA期刊/出版平臺的特殊技術要求。

技術指南要求適用于S計劃的OA倉儲必須在OA倉儲目錄（Directory of Open Access Repositories）中進行過登記，或正在進行登記。除這個總體要求外，技術指南對OA倉儲還提出了若干強制要求和強烈推薦的額外標準。

2.4 S計劃內容引發的主要爭議

S計劃目前涉及的主要是學術論文。由于該計劃是對學術成果出版和發行模式的深刻變革，因而其內容引發了不小的爭議，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1）S計劃對受資助論文的合規性要求是否侵犯學術自由。S計劃的核心要求是適用于該計劃的學術論文要以全面且立刻的OA方式發表。這無疑會將一些學術期刊排除在受資助作者發表論文的可選期刊范圍之外，且這些被排除的期刊中很多是科研人員發表學術論文首選的高影響因子期刊。有人因此認為S計劃限制了作者選擇論文發表場合的自由。2018年底出現的一份由200多名科學家（包括2名諾貝爾獎獲得者）簽名的批評信中提到，S計劃對科學家太不公平，是對學術自由嚴重侵犯[19]。修改說明對上述疑問進行了一定的回應。其實，這個問題涉及科研成果評價等深層次問題。在目前科研成果評價體系下，發表在高影響因子期刊上的論文會被默認為高質量成果，相應的也會得到更多的關注，產生更大的影響，因而科研人員都愿意在這些期刊上發表學術論文。但許多高影響因子期刊顯然不符合S計劃對學術期刊的要求，這是矛盾的癥結所在。另外，科研人員的課題接受某項資助，按資助規則選擇發表場合也難以算得上是對科研人員發表自由的嚴重侵犯。S聯盟顯然也意識到了對受資助論文的合規性要求會影響作者對期刊的選擇，所以修訂說明提出，要遵守《舊金山科研評價宣言》（San FranciscoDeclaration on Research Assessment）的承諾，對科研成果的評價是看其價值，而不是看其發表在什么期刊[20]。S計劃第10條原則也有類似的表示?？蒲性u價方式的改變，無疑會影響科研人員發表論文時對期刊的選擇。

（2）S計劃追求的學術論文出版發行商業模式是否會引發不公平。S計劃的核心內容是推動學術論文出版發行商業模式從訂閱模式轉為“出版與閱讀”（Publish and Read）模式，也就是以APCs代替訂閱費。有人認為，這意味著S計劃將會導致一個近乎全部的付費出版系統[21]。當前APCs標準從幾百美元到5 000美元不等[21]，且逐年上漲。這難免會讓人產生疑問，S計劃引發的結果對沒有資助經費的科研人員和不發達國家的科研人員是不是公平。修訂說明回應了相關的疑問并給出了解決方案：制定中低收入國家科研人員出版費打折或豁免指南，后續將進一步討論如何恰當使用豁免，出版收費相對于論文出版成本是否合理等，以便為未受資助科研人員提供支持[18]。當然，沒有課題資助經費的科研人員也可以選擇在訂閱期刊或免收APCs的OA期刊發表論文。有些發展中國家因為發表論文總量不多，加上出版商對發展中國家作者有APCs的減免，即使由國家負擔APCs，總量也不大，因而他們也表態支持S計劃，如贊比亞就已表態支持S計劃[21]。

3 積極應對S計劃對信息資源建設的影響

學術信息交流系統是一個循環系統，學術成果從生產、出版、發行、收集到使用，周而復始。學術信息交流系統中一個環節發生變化必然對其他環節產生影響。S計劃作為一個旨在改變學術出版商業模式的雄心勃勃計劃，對信息資源建設產生影響是難以避免的。應對實施S計劃背景下信息資源建設可能受到的影響，應當從以下5個方面努力。

3.1 構建OA出版學術論文的評價模式

學術成果出版發行環節是信息資源建設的上游環節。S計劃的目的是推動學術論文出版發行商業模式由訂閱為主、OA為輔轉為受資助學術論文的全部OA。S計劃支持的OA是面向全球讀者的全面且立刻的OA（金色OA），不是現在占主導地位的、有延遲期的綠色OA，更不是僅限APCs支付者所在國讀者免費使用的“假OA”。學術成果出版發行商業模式的變化無疑會引發科研人員發表科研成果場合選擇的變化，進而引發學術成果評價方式的變化。雖然一些人并不看好S計劃，世界主要出版商也不是很熱心[22]，但隨著支持S計劃的國家和資助機構越來越多，S計劃實現成功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加上還有其他相似的行動倡議（如OA2020）也在推動學術論文的OA出版，學術論文OA出版將來即使不能占據絕對主導地位，也會在全球學術論文出版市場占據較大的比例。學術論文OA出版的比重增加，需要在進行信息資源建設時改變現有的按期刊知名度、影響因子等非學術論文本身價值因素評價學術論文的模式，形成新的評價模式，從而實現對信息資源建設成果內容質量的科學評價。而這種新評價模式的形成當然不會一蹴而就，必然要經過多個循環的懷疑、磨合、溝通才能實現，需要各相關方的共同努力。

3.2 建立科學完備的OA期刊評價方式方法

OA期刊品種數在近年來呈現迅速增加之勢，不僅傳統出版商在大量出版OA期刊，許多傳統名期刊（如Nature）出版了大量OA姊妹刊，還出現了一些專門出版OA期刊的出版商，如PLoS。OA期刊的大量增加，產生了載文量巨大的巨型期刊（Mega Journal）[23]。由于巨型期刊采用的是和訂閱期刊不同的論文同行評審機制，這些期刊所刊載論文的科學價值受到懷疑，進而引發人們對于OA期刊質量的懷疑。如果S計劃推進OA的設想得以成功，無疑會有更多OA期刊的出現，OA期刊甚至可能會成為學術期刊的主流。雖然S計劃要求學術論文OA發表時也要通過同行評審，但并未明確是否采用目前一些OA期刊，特別是巨型期刊采用的“客觀的同行評審”方法。如果是采用或者主要采用這種同行評審方法，那就意味著論文被期刊接收與否取決于論文是否有科學性和完備性，而不是取決于論文內容的新穎性和重要性。進行信息資源建設無疑需要對期刊整體質量進行評價，但新的同行評審方法會造成評價OA期刊不能再完全沿用以往評價訂閱期刊的方法，這就需要有新的學術期刊評價方法。對于即將出現的OA期刊占據主導地位的局面，研究制定科學合理、相對完備的OA期刊評價方法，對于建設高質量的信息資源體系顯然是必要的，也是緊迫的。

3.3 把學術成果開放獲取納入國家信息資源建設整體規劃

S計劃雖然是一個由資助機構聯盟提出的OA倡議，但得到了歐盟和歐洲研究理事會的支持，說明它是在歐盟層面推動這項工作。S計劃推動的是一個國家范圍的全面OA行動，因而要支持S計劃，就需要在國家層面對本國包括學術論文在內的科研成果的OA有一個統一的規劃，而不是像以往那樣任由高校、科研機構自發統籌本機構的OA政策。歐洲國家也基本是在國家層面統一OA政策和行動。我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中國科學院在2014年就公布了受公共資金資助課題的研究成果從2015年起實行OA的要求，但延遲時間比較長[24]。另外，我國還有大量受其他公共資金資助的課題研究成果沒有被納入要求實行OA的范圍。我們要從國家信息資源建設的角度，在國家層面對所有受公共資金資助的課題的研究成果如何通過OA方式納入國家信息資源體系進行整體規劃，使這部分研究成果形成一個特定的國家級信息資源體系，或者成為一個更大規模的國家信息資源體系的一部分，從而讓全國受益。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期刊和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學術期刊數據庫雖然收錄的論文不全是受資助論文，但在路徑上為實現上述目標提供了比較好的參照，只是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學術期刊數據庫的整體時效性還需進一步提高。

3.4 調整圖書情報機構信息資源建設的方式和內容

由于S計劃及類似波及面比較廣的OA行動計劃實施后將形成前文所述的OA學術論文占主導的局面，圖書情報機構無疑要因此改變現有的某些信息資源建設方式。對于已經面向全球OA的學術論文，特別是那些目前仍在通過訂閱方式獲取的學術論文是否還要通過訂閱方式獲取使用權；對出版商已收取了APCs的學術論文，如何在訂購數據庫時與出版商談判扣減訂閱費用（在大量學術論文已OA的情況下，扣減量會比較大），這些都是今后圖書情報機構進行信息資源建設時需要解決的問題。目前，圖書情報機構在與出版商談判數據庫協議時對已經實現OA的信息資源進行費用扣減是比較困難的，還有一些出版商只同意收取了APCs的論文在有限范圍內公開。對于已實現OA的學術論文，如何在進行信息資源建設時將其和訂閱信息資源進行統籌，形成統一的信息資源體系，也是今后信息資源建設中應當解決的問題。當前進行信息資源建設過程中，訂閱信息資源和OA信息資源相對分離的現象還比較普遍。OA資源被很多圖書情報機構視作可有可無的補充資源。

3.5 認真思考新的背景下圖書情報機構在信息資源建設中的地位和作用

實行S計劃的目的之一，是避免出版商對學術論文雙重收費，既收取訂閱費又收取APCs。從國家層面或高校、科研機構的層面看，收取的訂閱費是圖書情報機構的信息資源建設費用，收取的APCs是科研費。雖說兩種費用不是一種名目，但都是一個國家、一個高?；蚩蒲袡C構用于學術期刊的經費。S計劃的實施會整合訂閱費和APCs，使它們統一發揮作用。S計劃推動的是金色OA，意味著適用于S計劃的學術論文全球讀者都不必再訂閱。這必然會引發科研機構用于學術期刊的經費的再分配，部分期刊訂閱費要轉為APCs。這種情況在與出版商簽署了“出版和閱讀”期刊過渡協議的科研機構會更明顯[25]。期刊經費在APCs和訂閱費之間的再分配，必然會影響圖書情報機構進行信息資源建設的經費保障能力，同時也會影響圖書情報機構在國家整體信息資源建設、科研機構信息資源建設中的地位和作用。這一點值得圖書情報機構提前思考，提出對策。

4 結語

歐盟國家提出的S計劃，雖然是一個比較激進的學術成果OA倡議，但由于得到越來越多歐盟以外國家官方機構和科研資助機構的支持，必將會極大推動全球學術成果OA出版的步伐，給國家層面、科研機構層面的信息資源建設帶來深遠影響。學術成果的OA出版對出版商來說只是經濟收入渠道的變化，并不是斷絕出版商的收益。S計劃作為破解科研機構期刊經費困局的一種方案，其真正成功需要出版商、科研資助機構、科研人員、圖書情報機構等各方面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