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無天的兒子

□嘉嘉

周日早上八點半，我做好早餐后，照例推開兒子小磊臥室的門，愛睡懶覺的小磊卻破天荒地沒在臥室，我在家里找了半天，連儲藏室都看了，卻不見小磊的蹤影。

這時，買豆漿的丈夫進門了，我們一起進了兒子房間查看，突然發現有些地方不對勁兒。昨晚我檢查完作業，明明把作業本放進了小磊的書包，可現在他的書和作業本，全都散亂地攤在寫字臺上。我環顧四周，打開衣柜和書柜，都沒有找到小磊的書包。這時，我順著寫字臺的方向往上看，不經意間發現，儲物架上原本放著哆啦A夢存錢罐的地方空空如也。這大清早的，他背著書包、帶著存錢罐會去哪兒呢？

丈夫提醒我去物業看監控錄像，我這才如夢方醒，趕緊隨丈夫出了門。我們向工作人員說明情況，一起看錄像回放，才發現小磊在早上七點零三分，背著書包出了小區大門，那時我和丈夫還在睡夢中，難怪沒聽見他出門的動靜。我和丈夫猶豫著要不要去派出所求助，繼續看這一路上的監控。丈夫當機立斷地說，他負責去小區周圍找找，讓我給小磊的同學家長打電話，問問小磊是不是和同學出去玩兒了。丈夫走后，我沒有回家，而是在離派出所不遠的樹下，給幾個熟識的家長打電話，可是幾個家長都說小磊沒來過，也沒跟他們家的孩子約過。

掛斷電話，本就焦急萬分的我更加心急如焚。這時，我家樓上每天去公園遛鳥的葛大爺拎著鳥籠經過我身邊，問我怎么一個人在這兒站著，卻讓小磊獨自去公園玩兒。聽了葛大爺的話，我略感心安，正想說幾句道謝的話，解釋小磊怎么去的公園，可一想，還是什么也別說了，先去找小磊要緊，于是匆匆告別葛大爺，一邊跑向公園，一邊給丈夫打手機。

我和丈夫一個往前門、一個往后門，一路仔細地尋找著小磊，因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們也不敢大聲喊小磊的名字。終于，我在涼亭里發現一個背著書包的熟悉背影。我本想跑進涼亭，但又怕小磊不跟我回家，我拉不住他更麻煩，于是趕緊給丈夫打手機。不一會兒，丈夫氣喘吁吁地朝我跑過來。我們一起奔向涼亭。當我們出現在小磊面前時，他想跑，卻被丈夫一把按住了。我正想上前勸說，只聽小磊不住地喊著：“救命啊，救命??！”幾個路過涼亭的老人圍了過來，還不斷有人聞聲往這邊跑。丈夫用一只手擺手示意沒事，另一只手死死地抓著小磊的手，我也向圍過來的人們解釋，我們是在教育孩子。有幾個老人見狀離開了，另外幾個老人仍然疑惑地看著我們。有個老人問小磊：“孩子，他們是你什么人??？”令我和丈夫沒想到的是，小磊回答道：“我不認識他們，老爺爺救我??！”那位老人聞言掏出手機要報警。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老嚴，這家人我認識，他們確實是一家子?！闭f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家對門鄰居許大爺?！笆抢显S啊，我還以為他們是人販子呢。既然有你擔保，那我就不多管閑事了?！蔽液驼煞蛑x過許大爺，等眾人散去后，我們一左一右，拉著小磊出了涼亭，可是走了沒多遠，小磊說什么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兒。此時，路邊的人朝我們聚攏過來。丈夫怕再鬧誤會，讓我拿手機給圍觀的人看我們的“全家?！?，他則使勁把小磊從地上拽起來。

“你拉我干什么，既然你們嫌我不聽話，三天兩頭總打我，還管我干什么？”圍觀的人們聽了小磊的哭喊，無不對著我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看我和丈夫的眼神就好像我們是虐待孩子的狠心父母一樣。見我一時不知所措，丈夫突然拉起我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提高聲音說：“你說得對，既然你這么不聽話，我們就真的不要你了，明天就去學校告訴你的老師和同學?！蔽衣牫稣煞虻挠靡?，狠了狠心，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公園不久，我偷偷回過頭，看到小磊耷拉著腦袋，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們身后。經過這一早上的折騰，我突然發現，在關鍵時刻，丈夫比我沉得住氣，也比我有計策，我真后悔當初沒有聽他的勸，怕家庭負擔重，圖省心把小磊扔給了我爸媽。

因為我爸喜歡男孩，從小就對小磊格外疼愛，我媽更是因為心疼我，把小磊照顧得無微不至，姥爺姥姥的關愛讓小磊變得有恃無恐，養成了不少壞習慣。周末我們把小磊接回家，只要他因在家里亂翻東西、欺負小區里散養的貓或把嚼過的口香糖粘在樓梯扶手上等不懂規矩的行為被責罰，就趁我們不備，往姥爺家打電話告狀。結果，我和丈夫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卻只能換來老兩口的不理解和指責，他們不惜倒兩趟公交車“長途跋涉”來到我家，當著小磊的面說我小時候做過的那些淘氣的事，還反過來勸我讓孩子自由成長，等他長大了，自然會像我現在一樣懂規矩。爸媽的話不僅讓我哭笑不得，而且害得我在小磊面前沒有了威嚴，一場場鬧劇每次都是以老兩口帶著趾高氣揚的小磊去吃快餐、買玩具、買零食而收場。

作為女婿，丈夫縱然對教育小磊有種種想法，也不敢輕易表態，我則是有理說不清，自己釀的苦酒只能自己喝。后來，我實在是厭倦了小磊每個周末的故技重施，還有我爸媽不辭辛苦的“救駕”，跟丈夫深談了一次，丈夫才想出以我爸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帶外孫負擔太重為由，把小磊接回我們身邊。這回我爸倒是沒有反對，但我媽卻說，我弟雇了24小時護工，讓我們不用擔心，小磊正好和她做伴兒，況且她從小就幫我輔導功課，輔導小磊也不成問題。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這做女兒的還能多說什么呢？

當我為不能時時刻刻管教小磊而煩惱時，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卻漸漸有了轉機。當小磊再次無理取鬧、投訴我們時，我爸媽不再一邊倒地“護犢子”了。丈夫說，估計是小磊在班里沒少惹禍，讓他們意識到不能再縱容孩子了。所以，小磊上四年級前夕，丈夫再次提出想把小磊接回家，他們沒再反對。

可是，我和丈夫也因此嘗到了“苦果”，開學沒多久，小磊就三天兩頭被老師“投訴”：課間休息時在樓道里和同學追跑打逗，差點兒把一個女同學撞倒；參觀學校圖書館的時候，大聲喧嘩，還不顧老師勸阻，在書上亂涂亂畫；還有更可氣的，帶頭兒給數學老師起了非常不雅的外號。

再后來，隨著我和老人對小磊的教育逐漸達成共識，才知道當時他們為什么沒反對我們接回小磊，那是因為他們也嘗到了小磊的“厲害”。喜歡惡作劇的小磊給我媽新配的假牙涂上了修正液；還拿我爸的拐棍當金箍棒掄著玩，砸壞了我爸養了十多年的君子蘭，氣得他好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爸媽教育小磊時，他不僅不服，還多次頂撞。至此，小磊的種種劣跡讓老兩口感到，再讓小磊這么“野蠻生長”是欠妥的，是時候給小磊立規矩了，但他們對小磊的偏袒讓他們早就喪失了“話語權”，只能寄希望于我們……

回到家后，急脾氣的我剛想說小磊幾句，卻被丈夫拉回臥室。丈夫對我說：“知子莫若父，現在是發揮父親威嚴的時候了，既然爸媽已經把教育權歸還給我們，就要好好想辦法了，希望你能像今天這樣聽我的，配合我給小磊立規矩?！笨粗煞蜃孕艥M滿的神情，我除了全力配合，還能怎么辦呢？如今我只有一個心愿，就是希望丈夫想出來的辦法，能讓小磊懂規矩、守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