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化”與“幻想力”的交融

侯悅

摘要：中國兒童幻想小說面臨“本土”和“幻想”的兩重困境，對中國古代神話資源的幻想寶庫的開掘是實現突破有效的路徑之一。本文將在分析文本的基礎上，抓住幻想小說“幻想性”這一基本特征，從敘事學的角度分析中國古代神話資源在幻想空間“第二世界”的構建方面與幻想小說結合的途徑。增強幻想的逼真性并提升幻想背后的精神內涵，這是神話資源帶給幻想小說的寶貴品質。

關鍵詞：兒童幻想小說;本土化;“第二世界”

神話凝結著生產力水平落后的原始時代先民們對自然的想象、對自身來處的認識。它用爛漫的想象解答自然的謎題，以虔誠的心態信奉神靈、歌頌具有超自然力量的英雄。在民族的前意識中，萬物有靈，自然迷幻多姿，世界充滿驚異。弗萊在《批評的解剖》中這樣解釋神話：“一種敘述，其中的某些形象是超人的存在，他們的所作所為只能發生在故事中，故而神話是一種與真實性或現實主義不完全相符的傳統化或程式化的敘述”。[1]神話的奇異想象同幻想文學的氣質不謀而合。

一、幻想空間——“第二世界”的能指與所指

幻想傳統的介入都是為了提升幻想小說的根本審美特性—幻想性。中國古代神話作為幻想小說本土化寫作的資源寶庫，如何將廣袤奇幻的神話空間、神話元素體現在幻想小說中還是有待開掘。J.R.R托爾金曾在《On Fairy Stories》提出幻想小說的“The Secondary World”第二世界，這是讀者閱讀時愿意去相信的世界，并指出第二世界之所以可信是因為其有內部運行的法則。故幻想小說一個明顯的特征在于它的二次元性[2]，在文本中，有與現實時空迥異的第二世界，普通的空間均質特征被打破，讓人物感到驚詫。很多時候，幻想小說能不能打動讀者就在于它幻想的第二世界是否逼真可信，給人身臨其境，以虛混實之感。而對一個異于現實的世界構建尤其需要充沛的想象力，中國神話富于畫面感和空間構建，“中國神話的“非敘述性”，則與其空間化的思維方式有關。希臘神話一時間為軸心，故重過程而善于講故事;中國神話以空間為宗旨，故重本體而善于畫圖案?！薄癧3]人類歷史的神話時代的‘原風景”作為精神的故鄉幫助幻想小說建構起可信的第二世界。

（一）神秘的二次元——能指與第二世界

《山海經新傳說ABC》創造了并行并置的世界，兩個世界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里，甚至某一時空成為另一時空的歷史。神話世界在這里擔當著直接構成第二世界的作用。在《山海經新傳說ABC》中，小說并置幾個不同的空間，讓現代人物與神話人物在同一空間相遇。每個空間有區隔和進入的神秘路線。借助有超自然力量的樂器“塤”，主人公打通了不同的空間。在《夸父和小菊仙》中出現了三重空間。第一是主人公小瓦生活的現實空間，第二是人跡罕至的花園，因其空間內時間流速的變快而與現實世界產生隔絕，第三是夸父逐日的遠古時代，夸父在他的世界里進行著一項偉大的事業，這層空間作者并未展開，實為遺憾，只能依靠有閱讀經驗的讀者打通自己的神話閱讀記憶，聯想到夸父逐日的渺遠時空。三個空間是平行并置的，夸父空間與現實空間聯結的神物是樂器“塤”。

在這里，空間的區分不僅是因為其環境和所屬時代的不同，更重要的是時間流速。時間和空間這兩個敘事中重要的因素多態勢交織。在文本中，時間不是單向的均質的流動，而是會因為空間的改變加快或者循環重復。例如《夸父和小菊仙》中，小菊生活的花園時間速度加快，動植物的生長快于外界。

薛濤的《山海經ABC》系列采用了相同的第二世界創造模式即空間并置，其實神話資源的介入還有其他途徑。

例如王晉康創作的《古蜀》創造界限模糊的世界。神話元素進入到兩個世界的構建中，第二世界是神靈生活的天，第一世界是凡人生活的地，人類信神敬神，神靈愛人助人，由此產生的人物互動不斷挑戰兩個世界的邊界?！豆攀瘛分?，作者直接進入浪漫奇幻的古代蜀地，構筑神人共存的世界。故事發生的背景在古蜀時代，這片古老通靈的土地上有燦爛神奇的神靈崇拜和巫祝文化，瑰麗的青銅祭祀器皿和動植物圖騰充滿宗教和藝術氣息。作為幻想小說，文本不僅以歷史為基礎再造了文明古國，同時文本引入神話資源，創造有西王母、鳳鳥等神靈生存的天庭。兩個世界界限分明，天界遙不可探，神靈亦不可以隨意進入凡界，而小說的魅力正是來自人物對空間規則的挑戰和突破。

還有融為一體的世界。超自然的力量隨處可見，但與童話不同的是，這種力量仍然會使人物感到驚異，人物在神秘的新大陸上展開正與邪的較量。神話在這個世界里作為幻想的底色，不直接出現，但是文本的故事結構、形象設置、精神內核充滿神話的影子。曹文軒的《大王書》融會貫通中外神話、英雄史詩，以大手筆和廣闊視野建構新的大陸，創造新的民族史，譜寫新的英雄史詩，對既往作品的繼承和突破，闊大的寫作視野顯示出作者創造大幻想文學作品的野心。文中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是融合在一起的。牧羊少年茫獲得天喻，擁有大王書，被擁立為王，帶著使命與熄展開戰斗，完成英雄的成長。

通過薛濤《山海經新傳說ABC》和其他有代表性的文本，神話資源與幻想小說的結合方式創造第二世界的方式有平行并置、模糊邊界、相互交融等幾種方式。當神話資源與幻想小說結合后，這個空間將有什么樣的精神內涵？

（二）多層次的文化意涵—所指與幻想小說的空間

神話資源構建空間進入幻想小說，不僅是構建奇幻的二次元，給人物的行動和情節的開展提供場所，更重要的是空間作為意指的能指，有其獨特的審美意涵，一方面神話畫面的進入讓空間的風物、意境更有美感，另一方面不同空間的對話和沖突也使空間的文化意涵突出。這是神話資源給幻想小說帶來的寶貴品質。

中國的神話故事不重故事情節的史詩性描述，而重在靜態畫面的展示，營造一個具有力量感、生命感的畫面空間。在《夸父與小菊仙》中，夸父逐日的神話空間引入讓文本已經意境開闊。在他的生存空間上，有廣袤熾熱的大地，有蒼茫遒勁的戈壁，文字間躍動著蓬勃的生命氣息和夸父挑戰自然的無畏精神。另外花園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沖突具有生態主義的意涵。小菊生活的花園是自然純粹的草木家園，每一顆草木都有自己的生命意識，園丁爺爺精心照料著這個花園，每到冬天便把它們的種子收集到溫暖的箱子里，期待來年春天的重新生長。在這個空間內，草木的生命隨著季節循環往復，這是一個純凈的世界。為了給爺爺賺錢治病，現實世界的小頑采取了把這個世界公之于眾，吸引游客收取門票的方式，但是現實世界觀賞者、破壞者的進入促成花園這個美好世界的消失。這是生存和詩意棲居的沖突，是現實世界與靈性世界的沖突，是被物質異化的現代世界與自然世界的沖突，在空間的沖突中，可以看到對人與自然關系的理性反思。

二、結語

總之，神話的空間里有古樸通靈的上古時代，散發著誘人的想象特質，引發人們打開這扇大門，走向古代神話的“原風景”。神話資源與幻想小說可以有開放的多元的結合方式，構造真實可信的第二世界，增強幻想世界的精神內涵，提升幻想的審美高度。

參考文獻：

[1]諾思羅普·弗萊.批評的解剖[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530.

[2]朱自強.朱自強學術文集5[M].南昌：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15：290.

[3]浦安迪.中國敘事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4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