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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育融合”與新時代“教育新體系”的構建

2020-03-19 08:46李政濤文娟
中國電化教育 2020年3期
關鍵詞:五育融合五育教育體系

李政濤 文娟

摘要:從“五育并舉”到“五育融合”,已經成為新時代中國教育變革與發展的基本趨勢。與最早提出“五育并舉”的蔡元培及其時代相比,新時代所提出的“五育并舉”,有獨特的時代需要和時代問題; “五育融合”給新時代帶來的是“教育新體系”; “五育融合”是一種“育人假設” “育人實踐” “育人理念” “育人思維”和“育人能力”; “五育融合”難在“日?!?“機制” “評價” “主體”和“生態”,它們同時構成了破解“五育難題”的基本維度和基本路徑。

關鍵詞: “五育”;并舉;融合;新時代;教育體系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當下,從“五育并舉”到“五育融合”,已經成為新時代中國教育變革與發展的基本趨勢。這一趨勢的出現與“育人”有關。在“育什么人” “為誰育人”等已然明晰的情況下, “怎樣育人”以及如何提升“育人質量”,成為未來中國教育改革亟需回答的重大問題。通往“育人質量”提升的路徑多種多樣,其中“五育融合”是最值得關注的發展方向和路徑之一[1]。

無論是“五育并舉”,還是“五育融合”,都不限于一個“概念”,也不止于一種“觀念”或一套“政策”,它還意味著一個“體系”和“機制”,更代表了一個“時代”:由于有了“五育并舉”和“五育融合”的出現,一個“教育新體系”將醞釀成型、一個“教育新機制”將逐漸生成、一個“教育新時代”將由此誕生一一這是以“五育并舉”和“五育融合”為標識的新時代中國教育。

如何理解“五育融合”這一“新體系” “新機制”的意義、內涵及其帶來的變化? “五育融合”難在哪里?如何破解“五育融合”過程中的瓶頸難題?對這些問題的思考和回答,構成了本文的重心所在。

一、為什么是“五育融合”

“五育并舉”和“五育融合”的提出,首先是政策推動、頂層設計的產物。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了《關于深化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提出了“堅持五育并舉”,強調“突出德育實效” “提升智育水平” “強化體育鍛煉” “增強美育熏陶” “加強勞動教育”,以此“全面發展素質教育”;國務院辦公廳則發布了《關于新時代推進普通高中育人方式改革的指導意見》,通過“突出德育時代性、強化綜合素質培養、拓寬綜合實踐渠道、完善綜合素質評價”等,來“構建全面培養體系”。與此相應,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意見》,強調把勞動教育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貫通大中小學各學段、貫穿家庭、學校、社會各方面。教育部正在加快研制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綱要,明確勞動教育的具體內容、形式和實施路徑。 “勞動教育”因此成為“五育并舉”背景下新的研究熱點。

“五育并舉”不是全新概念,它具有特殊的歷史淵源。1912年,蔡元培在《對于新教育之意見》中,首次表達了作為“教育方針”的“五育并舉”主張: “軍國民教育、實利主義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觀教育、美感教育皆近日之教育所不可偏廢”。距離蔡元培提出“五育并舉”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將近100年,為何今日要重提“五育并舉”?與蔡元培的時代相比,新時代的“五育并舉”有何相通,又有何不同?

相通之處至少有二:一是意義和性質,都具有時代轉型與時代分野的特性。在蔡元培那里, “五育并舉”昭示的是“封建專制時代的傳統教育與資產階級共和時代新教育”的根本差異,在如今,預示著新時代的教育與過往時代教育的差別;二是內容和結構,雖然表述方式和具體內涵有所不同,但都涵蓋了“德智體美勞”,因而具有大致類似的整體框架。

更值得探究的是差異。這些差異的根源,與兩者分別對標的時代需要、欲解決或針對的問題和希冀帶來的改變相關。

蔡元培的“五育并舉”,如前所述,其時代背景是從“封建時代”轉向“資產階級時代”,滿足的是資產階級的“時代需要”,與此相關的是“文化需要”,彼時經歷的是由“文言文”向“白話文”轉型推動的“新文化運動”,在一定程度上, “新教育”也是為“新文化”服務的。這是他視域下的“傳統教育與現代教育”的分野;在“五育并舉”重新浮出水面的今日之新時代,既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全球化”這樣的“政治新背景”,也是“信息時代” “智能時代”這類“科技新背景”,后者推動了一個全新的“新文化運動”:由信息媒介轉型,即從紙質媒介轉向電子媒介催生的“新文化”已經興起,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時代。它與蔡元培及其所處的時代相比,無論是“傳統教育”之“傳統”還是“現代教育”之“現代”,其蘊含的時代需要、針對的時代問題和帶來的時代轉型等,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

就“時代需要”而言, “五育并舉”在新時代的重新提出,滿足的是“應對國際社會激烈競爭與嚴峻挑戰的需要、培養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的需要、應試教育向素質教育轉變的需要,教育大國向教育強國轉變的需要”等①。 “五育并舉”的時代需要,并非獨屬于中國。在世界經合組織(OECD)確立的三類當代亟需的“核心素養”中蘊含了“五育”特性,例如: “交互使用語言、符號和文本的能力、交互使用知識和信息的能力,交互使用技術的能力”,其實質是“智育”和“勞動教育”;又如: “在異質群體中有效互動的能力” “與他人建立良好關系的能力,合作能力” “管理并化解沖突的能力”等,則融合了“德育” “智育”和“美育”;再如: “自主行動能力” “適應宏大情境的行動能力” “形成并執行人生規劃和個人項目的能力” “維護權利、興趣、范圍和需要的能力”等,體現的是“德育” “智育”和“勞動教育”的兼容。此外,歐盟(EU)于2000年提出了“新基本能力”的概念,2005年又提出了8項核心素養,包括母語素養、外語素養、數學素養和基本科技素養、數字素養、學會學習、社交和公民素養、主動與創新精神、文化意識與表達等,不僅是整體涵蓋,更是綜合融通了“德智體美勞”等“五育”內容。

就“時代問題”而言,今日中國教育面臨的主要問題,不再是“掃盲” “教育普及” “受教育權”等基礎性問題,也不只是“應試教育盛行” “學業負擔過重” “五唯至上”等表層性的“傳統問題”,還有走向“教育現代化”過程中面臨的各種問題,尤其是深層次的“五育分離”或“五育割裂”的“現代問題”,表現為“疏德” “偏智” “弱體” “抑美” “缺勞”,導致“片面發展” “片面育人”,遠離了“全面發展” “全面育人”這一教育宗旨。

就“時代轉型”而言, “轉型”意味著“改變”,它提出并回答的核心問題是:因為有了“五育并舉”,將帶來什么只有它才可能帶來的“改變”?無論是哪個時代,這種改變都不是局部,而是整體的改變,不是零碎,而是體系的改變。從“教育體系”的角度, “五育并舉”的提出,意味著原有“五育”各自的“德育體系” “智育體系” “體育體系” “美育體系”和“勞動教育體系”等,都將以“五育并舉”為新背景,重新建構為“德育新體系” “智育新體系”等。原有的“德育論” “美育論”等理論,都將在“五育并舉”的新視域下加以重建,形成相應的“德育新論” “智育新論” “美育新論”等各種全新的理論體系。 “教育體系”本身具有不同的層次,基于“五育并舉”的“教育新體系”,既有“宏觀體系”,涉及“國家層面”且體現“五育并舉”的教育方針、教育目的,以及與國家治理緊密相關的教育體制、教育機制、教育制度等,也有“中觀體系”,核心是基于“五育并舉”的各地方或各區域的教育生態、教育治理方式等,還有“微觀體系”,主要是以學校為單位的滲透“五育并舉”的學校管理體系、課程體系、教學體系、教師發展體系和家校社合作體系等。三個層次的體系之間,同樣不是分裂或割裂的,它們圍繞“五育并舉”,在相互作用、相互協同中構成了結構化的“五育體系”:宏觀體系的改變和運作,要為中觀、微觀體系的改變,創造只有宏觀體系才能提供的條件、基礎和保障,中觀體系發揮的是承上啟下的中介作用,微觀體系的改變,為整個“教育新體系”的運作提供轉化落地的根基與平臺。倘若這一“教育新體系”得以最終構建完成,將與蔡元培時代的“五育并舉”,形成體系化的整體差異。

二、如何理解“五育融合”

已有對“五育并舉”內涵的理解,有三種代表性的方式。

方式之一,闡發“理論”,回到“五育并舉”的思想源頭。例如,回到馬克思的“人的全面發展理論”,其本義是相對于“片面發展”而言提出的,最根本之處,在于指向人的勞動能力的全面發展,即人的智力和體力的充分、統一的發展,根本途徑是“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這是新時代的中國教育,重提“勞動教育”的重要理論基礎①。又如,小原國芳的“全人教育論”,他主張,培養“完美和諧的人”的教育或“全人格的教育”,亦是人的多方面和諧發展的教育。全人教育包括:“學問” “道德” “藝術” “宗教” “身體”和“生活”,分別指向“真、善、美、圣、健”等五大價值取向。

方式之二,聚焦“一育”,在歷史沿革與重新解讀中賦予新內涵。例如,對“勞動教育”這一新熱點的解讀。就勞動教育的沿革而論,勞動教育的思想最早來自空想社會主義者莫爾,他在《烏托邦》中要求對兒童進行生產勞動教育,同時學習科學文化知識。西方教育家洛克和盧梭也提倡勞動教育,他們把勞動教育看作是一種重要的教育手段,認為勞動可以使兒童的身體、智力和道德得到發展。相對于單純地探討教育與勞動相結合的經濟價值,或闡釋勞動與教育相結合的教育意義來說,馬克思的勞動教育思想更具全面性和發展性,因為其與人的自由和全面發展緊密相連。勞動教育是促進人的身心解放的現實載體,勞動教育是人的本質得以實現的重要途徑。如今重新提出,既是對應試教育的反思,也是回歸教育本質的呼聲,同時,也是在新時代背景下,對“勞動教育”內涵的“重釋”。研究者發現,究其本義,勞動蘊含著“辛苦” “教養” “實存” “解放”等豐富的人性意義。當哈貝馬斯等西方馬克思主義者批判勞動解放理論的規范性缺失,宣告所謂勞動“終結”之時,霍耐特的承認理論產生了勞動的承認倫理,并對勞動加以重新闡述,使勞動再次成為當代人類最基礎的、無可替代的人類活動形式。批判教育學秉承傳統馬克思主義的勞動解放理論,吸納霍耐特的勞動承認倫理,主張勞動教育應當具有人性解放、現實批判和承認倫理的人性意義。因此,勞動教育成為追求自信、自尊和自重的解放過程,仍是實現教育目的的基本路徑[2]。這一解釋通過賦予“勞動教育”之人性內涵和人性底蘊的同時,也與“育人”建立起了不可分割的聯系: “育人”的前提是“人性”的洞察和理解,包括“勞動教育”在內的“各育”背后都深藏著某種“人性觀”。在此基礎上, “勞動教育”又被賦予了“新時代”的新定位、新價值和新內涵:新時代勞動教育肩負建設新時代教育發展道路、治理勞動教育異化的歷史使命。首先,新時代勞動強調“非生產性勞動” “交換價值”和“多元矛盾關系”,其次,新時代勞動教育需要從勞動教育分別與自由教育、對話教育、生態教育的對立轉化為辯證的統一等[3]。

方式之三,把握“關聯”,尋找或建構“五育”之間的內在聯系。有學者從哲學的角度,將“五育”劃分為三個層次,德育、智育、美育屬于“心理發展層次”,體育屬于“身心和諧發展層次”,勞動技術教育屬于“創造性實踐能力層次”,并指出“五育”相互關聯,構成不可分割的整體[4]。還有研究者從“素質教育”出發,展現了對“五育并舉”的新理解:素質教育可以分為身體素質教育(體育)、心理素質教育(體育)、社會文化素質教育(德、智、美),主張勞動教育是以上三類素質教育的綜合。而教育是一個大的系統,任何系統中各要素,只有通過相互聯系,形成整體才能發揮整體功能[5]。另有研究將“五育之間”的“相互聯系”具體化為: “德”定方向, “智”長才干,“體”健身軀, “美”塑心靈, “勞”助夢想,“五位一體”共同促進人的全面發展[6]。

在“五育并舉”之外,又出現了“五育整合”或“五育融合”。有人認為: “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培養,不僅需要確立‘五育并舉理念,更要確立‘五育整合的理念”[7]。 “整合”即“融合”。在我們看來,繼“五育并舉”之后, “五育融合”的提出,是對“五育并舉”的推進、深化和發展。

既然如此,如何理解“五育融合”的內涵及其特性,成為新的關鍵問題。在我們看來,它至少具有如下五個特性①。

第一, “五育融合”是一種“育人假設”。它預設人的成長發展,不僅是“全面發展”,更是“融合發展”。所有教育活動對人產生的育人成效,很難截然分離為這是“德育”,那是“智育” “體育”,或者“美育”僅在這里體現, “勞育”只在那里浮現……如果將“五育”視為教育的五種“可能”,那就意味著任何一種教育行為,都同時包含了“德智體美勞”的可能性。實際上,每一種教育教學行為,都可能對孩子的生命成長具有綜合影響,產生融合效應。 “各育”的成長效應往往是相互貫穿、相互滲透、相互滋養,即“相互融合”的。當然, “融合”不等于“替代”,融合的前提,依然是“各育”之育人目標的明確、育人功能的實現,需要“德的養成” “智的學成” “美的化成” “勞的干成”等各司其責、各盡其力,如此才可能實現“五育的融成”。這種“五育”之間的融合性存在兩種形態:一是自發形態,是自然自在的融為一體;二是自覺形態,有計劃、有目的、有意識地使其融為一體。在實際的教育過程中,兩種融合形態往往同時并舉。

第二, “五育融合”是一種“育人實踐”?!拔逵诤稀笔窃凇拔逵⑴e”的前提下提出的?!拔逵⑴e”強調的是“德智體美勞”都“缺一不可”,是對教育的整體性或完整性的倡導,“五育融合”則著重于實踐方式或落實方式,致力于在貫通融合中實現“五育并舉”。如同“多元文化”和“跨文化”之間的“多”與“跨”的區別一樣, “并”與“融”的主要差異在于:“并舉”之“并”更多具有“名詞”或“副詞”的特性, “融合”之“融”,主要是“動詞”,它意味著“行動”和“實踐”。在這個意義上,“五育并舉”和“五育融合”是理想與實踐、目標與策略的關系。 “五育融合”彰顯了一種實踐形式,即“融合實踐”,這是一種獨特且重要的“育人實踐”。

第三, “五育融合”是一種“育人理念”。如果只是將“五育融合”作為一種實踐方式、路徑或策略來看待,依然低估了它的特殊價值?!拔逵诤稀碧N含了一種新的教育理念或育人理念,即“融合理念”,它與“融合實踐”一樣,直指以往制約“育人質量”提升的主要瓶頸和難題之一: “各育”之間的相互割裂、對立,甚至相互矛盾。它帶來的不是相互分離、割裂的“德育論” “智育論” “體育論” “美育論”和“勞育論”,而是“五育融合論”。如前述所言,未來的諸育理論,都將在“五育融合”的理念下和體系內得以重建。

第四, “五育融合”是一種“育人思維”。在根本上,它是一種系統思維,包含了“有機關聯式思維” “整體融通式思維” “綜合滲透式思維”等。傳統教育之所以存在不夠“融合”的頑疾,根源在于思維方式的“點狀” “割裂”

元對立” “非此即彼”等,從而導致各種教育之力的相互抵消、相互排斥,無法形成“教育合力”,難以產生葉瀾所言的“系統教育力”[8]。有了“五育融合”的理念和思維方式之后,不僅“各育”之間的關聯度、銜接度將有所提升, “各育”自身的推進方式、運行方式和發展方式也會隨之發生“革命性的變化”:從此以后, “各育”都將在“五育融合”的背景之下,重新建構自身的發展方向和發展機制。

以“勞動教育”為例,近年來它的重要性日益彰顯,成為“育人質量及其提升”不可缺失的一環。但在新時代,推動勞動教育,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落實機制需要體現“五育融合”。已有實施勞動教育的主要方式,往往是首選增設和單列“勞動教育”專項課程。這種做法的好處不言而喻,但弊端也顯而易見:要在已經非常擁擠的學校課程體系里增添新課程,勢必會給師生帶來新的負擔,也可能會削弱勞動教育自身的價值。之所以如此,癥結依然在于“勞動教育”課程是與其它“各育”課程分離的,是在已有“各育”基礎上“做加法”而來的,它的存在也有可能對其它“各育”造成一定程度的削弱,畢竟學生在校的學習時間是固定的,某“育”增加了,其它“育”勢必會有所減弱。當然,筆者并不是否定專設“勞動課程”的舉措及其積極意義,問題的關鍵是:不能只滿足于此,這并非根本的解決之道。要發揮勞動教育在育人質量提升的重要作用,惟有將其與其它“各育”融通起來,進行全方位、全過程式的貫穿滲透。讓勞動教育在德育、智育、美育和體育中無時、無處不在。既要在這些領域進行勞動教育,也要讓勞動教育返回并進入其它“各育”之中。例如,將勞動教育引入到智育之中,讓孩子們意識到勞動不只是在田野里、家庭里、工廠里存在,也在課堂中、班級內和學習中發生:學習本身就是一種艱苦的勞動,是人人一生當中都需要持續邁過的“勞動關”。這種融通式的思考方式和設計方式,意味著勞動教育的最終目標,是讓勞動教育的理想和目標,彌漫滲透于真實日常的教育教學之中,實現勞動教育的“日?;?。只有與其它“各育”融通起來的勞動教育,惟有日?;膭趧咏逃?,才最有生命力,也才最為持久。

第五, “五育融合”是一種“育人能力”。這種能力,在學生那里意味著一種全新的“學習能力”,今后的學習不僅是“線上線下混合式”學習、 “人機交互式”學習,也是“五育融合式”學習,形成基于融合、為了融合和在融合之中的學習興趣、意識、方法、能力與習慣;在教師那里,“新能力”昭示著:要有“五育融合”的“教學新基本功”,既要善于在自己的學科領域充分發揮每一堂課、每一個教育活動綜合性的“五育效應”,也要善于融合利用“各育”的育人資源,實現基于融合、為了融合和在融合之中的新型教學方式;在校長那里,需要具備的是“五育融合”的“管理新基本功”,如何建構適應“五育融合”的體制、機制和制度體系、課程體系、教學體系、班級建設體系以及整體性的學校文化體系,生成基于融合、為了融合和在融合之中的新型學校管理方式等。所有這些新能力,都對教育中的多元主體,構成前所未有的新挑戰。

三、 “五育融合”難在哪里

在“五育并舉”基礎上提出的“五育融合”,能夠帶給新時代中國“教育體系”的諸多改變,目前為止,大多數還處于“預期”或“預設”的階段。作為一種全新理念,從理想到現實的落地從來不會一蹴而就,總是會經歷各種各樣的困難、障礙和壁壘。這些難題不攻克,壁壘不打破, “五育融合”將淪為空洞的概念和語詞,只能在文件、論文、著作和黑板上“寫一寫”,在各種會議、論壇、報告中“說一說”,在朋友圈里“議一議”,隨即就會“煙消云散” “灰飛煙滅”……

最根本的困難就是“融合”。作為一種基于“五育融合”而來的“教育新體系”,能否“體系化”是關鍵,構成“體系”的存在,基本特征都是體系中的不同要素之間,不是分離,而是“融合”。如前述所論, “融合”不是做加法,不是以“某一育”為基礎,再分別疊加其它“各育”,例如:在“德智體美”之后,補充或增添一個“勞動教育”,就變成了“五育融合”。真正的“融合”是融通、滲透和整合,是“各育”之間的彼此滲透,是“你”中有“我們”,“我”中有“你們”。

“融合”為什么難?難在何處?

一是難在“日?!?,即“融合日?!敝y。通常改革遭遇到的瓶頸難題,是將某一新理念、新政策,限定在某一時刻、某一地方、某一方面、某一類人之中。例如:舉辦大型論壇會議、上大規模公開課等大活動,以規?;?、公開化的方式推進新課程的實施,一旦活動結束,一切照舊,回歸常態;又如:將改革落在“教學”之域,限于“優秀教師”而不管其他,結果把改革變成部分領域的舞臺、部分人群的獨角戲,其他領域是“盲區”,其他群體是“看客”。教育中的“日?!?,即是真實具體的學校教育教學生活,它通過彌漫、彌散、滲透和貫穿其中的方式來實現。在這里,就是把“五育融合”這一新理念,全方位彌漫、滲透、貫穿于教育生活中的全過程,讓融合理念真正進學校、進課程、進課堂、進班級,進入到學校教育中的“毛細血管”之中,變為學校師生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變成屬于時時、處處、人人,而不是拘泥于某時、某地、某人的“五育融合”。顯然,這絕非易事:融合之難,就是日常之難,就是滲透之難。

二是難在“機制”,即“融合機制”之難。任何體系的最終生成及其實際運轉,都要靠某種“機制”來推動并完成, “機制化”是實現“日?;钡幕痉绞?。在《辭?!分?, “機制”[9]具有三種含義:其一,是指“一個工作系統的組織或部分之間相互作用的過程和方式”(如“競爭機制”等);其二,是指用機器制造;其三,是指有機體的構造、功能和相互關系(如“生理機制”)。從中可以看出,“機制”的內涵至少包含以下幾個方面:其一,“機制”是在一個“工作系統”或“有機體”內發生的;其二, “機制”的構成包括基本元素、構成部分與組織系統;其三, “機制”是不同元素、部分和系統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相互作用”。

若以此內涵為依據,對于“五育融合”之“融合機制”而言,它的生成與運行,應重點關注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厘清基于“五育融合”的“工作系統”的要素與構成,解決的是哪些要素構成了“五育融合”的參與,即“什么與什么融合” “誰與誰融合”的問題。至少包括教育內部系統(例如,在學校發生的“五育融合”)、教育外部系統(例如,在社區出現的“五育融合”)和教育內外的聯合系統(如家庭、學校與社區共同推進的“五育融合”)。這三個系統內部,也有相應的要素與構成,既可以是基于“某一育”的育人實踐,如“德育實踐系統”中蘊含的要素,也可以是某一類教育主體,如教師主體、家長主體等;二是構建不同要素之間的互動關聯,使其真實地發生“相互作用”,解決的是“誰與誰如何融合”的問題。這種相互作用,既體現為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次之間的相互作用,也顯現為教育內部系統、外部系統、內外聯合系統之間的相互作用,更具體表現為“五育之間的相互作用”,產生“牽一育動四育”,即“某一育”的運作實踐,都是在其它四育的參與、配合或影響下實現的, “某育”目標的達成,依賴于其它“各育”的參與和融人。這種體現“互動關聯”的“融合機制”,究其根本是“過程機制”,展現并解決的核心問題是:真實具體的融合過程,如何發生、如何推進、如何展開?以及要達到理想的“融合目標”,需要經歷哪些階段、步驟和環節,各自要解決的特殊問題,面臨的特殊困難、障礙及其解決的路徑與方式是什么?這如此之多問題的解決,無法通過思辨、想象而來,只能通過大量艱苦的具體融合實踐來摸索成型。

三是難在“評價”,即“融合評價”之難。評價問題,始終是一個困擾任何改革的瓶頸難題?;凇拔逵诤稀钡脑u價標準,指向于“如何整體評價五育融合的效果”,這將是一種全新的評價教育質量體系:不再是孤立地評價“德育成效” “智育成效” “體育成效” “美育成效”和“勞育成效”,而是以“五育融合度”為評價單位,進行“整體評價”。這種評價方式,首先難在如何以“融合”為評價對象, “融合”的標準何在?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融合”了?困難的焦點在于:如何化虛為實,讓融合通過具體的評價指標、評價方式來落地。還有一類與“對接”有關的難題需要解決,一方面,是“育人”與“育分”的對接,這是兩種不同的評價取向。如何讓“育人式評價”與傳統的“育分式評價”對接,使之既有所區別,又有所關聯,而不是將“育分”與“育人”截然對立,最終實現“以育人的方式育分,在育分中育人”;另一方面,是與已有的基于“某育”的評價標準(如德育評價標準)對接,既要以基于“某育”的評價體系為基礎,也要有所區別,避免通過做加法,將“各育”評價體系疊加之后,變成所謂“融合評價”。

四是難在“主體”,即“融合主體”之難。這里的“主體”,首先指分別從事“某一育”的實踐主體,如“美育工作者” “勞動教育工作者”,但問題的復雜性在于,這些“五育主體”,既可能是教育內部體系中的校長、教師、教研員,也可能是教育外部體系,存在于政府、社區、企業、科研機構、少年宮、科技館、博物館、圖書館等各種社會機構中的相關人員,它們以不同方式,承擔了“教育責任”,發揮了“教育功能”,因此都在不同程度上,成為“五育”的參與者。這里的“困難”,除了作為教育者的校長、教師的“融合能力”的形成之難之外,還表現為“主體責任明確之難”。存在于宏觀、中觀、微觀等不同層次的各級各類教育主體,各自承擔什么融合責任,在學校教育領域內部,教育行政部門、學校和教師怎么辦?在學校教育領域外部的各類校外機構,又該有何具體作為?更表現在“主體價值取向的協調之難”。這么多來自不同領域、不同崗位,甚至不同職業身份的“五育主體”,彼此之間的價值取向、利益訴求和工作方式存在太多差異,時常出現“價值沖突” “利益沖突”,如何在“求同存異”、尋求平衡中,形成協同育人的“融合之勢”?這種各主體之間協調、配合的形成,涉及到“協同機制”的建構,依然與前面的“機制之難”聯系在了一起。

五是難在“生態”,即“融合生態”之難。無論什么樣的時代,教育的問題,從來都不限定于學校內部,不止于教育本身。作為人類一種社會實踐活動的教育實踐,教育之事,就是社會之事,教育的問題,歸根結底,是社會的問題,“社會生態”成為教育問題生發的土壤。從“應試教育”到“減負” “擇?!?“大班額” “校外補習”,再到“五唯”等中國教育的種種頑瘴痼疾,其根源無一不與社會生態有關。生態不改,學校難改,生態不變,教育難變。同理,面對“五育融合”這一涉及整個教育體系變遷的浩大工程,只靠教育行政部門的組織、學校的力量,校長和教師的努力,是根本無法實現的,它需要動員社會教育力,發揮系統教育力,需要集聚學校教育力、家庭教育力和社區教育力協同解決。困難由此而生: “社會生態”往往與文化傳統有關,與社會大眾普遍且根深蒂固的教育價值觀和思維方式有關,它們的改變,無法簡單地通過發布行政命令、政策文件,或者通過發表論文、著作和演講等來實現,這必定是一個長期、反復的艱巨過程。這可能是“五育融合”面臨的最大難題:如何在改造中孕育、營造一個適合“五育融合”的“社會新生態”?

四、如何破解“五育融合”難題

針對“五育融合”中的瓶頸難題,已有先行者進行了多方面的實踐探索。

破解“融合日?!敝y。已有的常見探索,是將課程與教學作為“五育融合”日?;幕韭窂?,讓“五育融合”進學科、進課程、進教學,實現“學科化” “課程化” “教學化”,進而走向“體系化”。例如上海平陽小學,以“Walking上?!睘橹骶€,綜合“勞技、美術、自然拓展探究為一體的課程”,即“木創課程”。上海金山區山陽中學架構了“以藝育德,以藝啟智、以藝培能、以藝促美、以藝養心”的教學體系;興塔小學則構建了“以球潤德、以球促學、以球健體”足球育人體系等。雖然各地各校所選擇的“五育融合”的切人點或抓手,如“學科科目” “課程內容” “教學方式”,以及建構而成的“課程與教學體系”有所不同,但共同生成了一種行之有效的“五育融合”范式: “引領一融合”式。它分為三種類型,包括“某育融合式” “活動融合式” “教材融合式”等。

第一種類型,是“某育融合”式。即“一育引領,諸育融合”,是以“一育”為切人點,通過在“一育”中發現“五育”、滲透“五育”、落實“五育”,在“五育”中認識“一育”、把握“一育”、實現“一育”,達成“五育”的全面滲透、全面貫通,其實質是挖掘和轉化“一育”的綜合育人價值。典型代表,如以“勞動教育”為引領,實現“以勞樹德、以勞增智、以勞強體、以勞育美、以勞創新”。這一范式在小原國芳那里,已經有了初步探索。他選擇的“五育融合”起點,也是他特別重視的勞動教育或“勞作教育”。在他眼里, “勞”是額頭流汗, “作”是“創作”,而不是“作業”。他認為,真正的“智育”不可能由注入、死記和為考試而用功的方法獲得,而是由苦學、動手制作、體驗、試驗、思考和力行而獲得。真正的“德育”也同樣在活動中產生,除了勞作的體驗之外,別無成就之途。勞作可以鍛煉堅強的意志,能夠修煉和培養“正直、忍耐、克己、節制、協同、友情、忠實、勇敢、快活”,至于鐵錘、養牛、挑土、砍柴、擔肥,揮動鋤頭種出自己食用的新鮮蔬菜,就獲得了強壯的健康身體。勞作教育是“真正的教育”,是“真正人的教育”,是“全人的教育”。這一從“勞作教育”出發而來的“全人教育”的過程,就是“五育融合”的過程。

第二種類型,是“教材一融合”式。主要策略是以“教材”作為引領載體,以“五育融合”為視角和眼光,挖掘教材內容中的“五育育人點”。例如,重慶北碚區以“單元教學”為載體,實行基于“五育融合”的整體教材解讀和教學設計,全面挖掘單元教學內容中的“智育育人點” “德性育人點” “審美育人點” “健康育人點” “勞動育人點”等,進而加以有機融合。

第三種類型,即“活動一融合”式。選擇以某一活動作為引領載體來融合“各育”。以時下流行的“研學旅行”為例,它有極為豐富的育人價值,幫助學生進行“自然探究”,有助于促進學生的“實踐創新”能力,豐富“情意體驗”,學會“善待生命”,有利于學生的“社會適應”,在“學會共處” “責任擔當” “問題解決” “家國情懷”等方面展現育人價值。顯而易見,研學旅行,既不是單純的旅游,也不是純粹的學習,它是一種探究性學習與教育性旅行的融合,是“旅行中的研學”,是研究性學習、體驗式學習、實踐學習的結合,是自然教育與社會教育的融通,更是德智體美勞之間的“五育融合”。

破解“融合機制”之難。服務于“五育融合”的機制建構,是“教育新體系”能否建成的關鍵所在。在“五育融合”工作系統的基本要素已然明晰的前提下,要素之間的相互作用和過程機制的建立,成為當前和未來“融合機制”研究的主要突破點。依據“融合機制”的系統結構,這一機制的建立,需要在兩個重點方向上為之努力:一是在教育內部系統,在學校這個“主陣地”發生的“五育融合”。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樣的學校管理機制,才是符合或滿足“五育融合”需要的管理機制?這樣的學校管理機制,應能讓“五育”之間真實、日常且有效地發揮作用。前述所舉“一育引領,諸育融合”的日?;绞?,就是行之有效的一種管理機制。然而,課程體系、教學體系的變革,不是學校管理機制體系的全部,不能替代其他機制體系的變革。與此相應,學校內部的組織體系、教研體系、學科教師發展體系、班主任發展體系、學生工作體系等,都應隨之發生改變,最終以“牽一育動四育”為目標,形成圍繞“五育”、為了“五育”、在“五育”中的學校教育管理新系統。二是教育內外的聯動系統,這是當前和未來的“五育融合”之路,面臨的最大挑戰。與此相關,最核心也是最亟需的機制建設目標,是基于“五育融合”的“社會協同機制”。這一機制解決的首要問題,是打通教育內外系統之間存在的各種壁壘,如“信息壁壘” “資源壁壘” “平臺壁壘”等,跨越彼此的邊界,如“行政邊界” “人員邊界”和“職責邊界”等。迄今為止,通向“五育融合社會協同機制”的主要舉措,是建立多方參與的“協同平臺”,例如: “德育發展中心” “青少體育工作辦公室” “學校少年宮聯盟” “區青少年實踐中心” “農業大講堂” “中小學研學實踐教育基地”等。但存在的“老大難”問題,依然是這些平臺雖是教育內外系統、多元主體協同建構的,但其目標指向于“一育”,而不是“五育”,實質還是“一育平臺”,并非“五育平臺”,仍舊停留于傳統的“一育點狀思維”,而不是“五育融合思維”。未來重構的方向,既要建立和強化“一育取向”平臺之間的聯動機制,更要重點建立體現“五育融合”的新平臺,真正打破“五育”之間的壁壘、教育內外不同系統之間的壁壘,以此為起點,再推進到“五育融合”過程機制的探索之中。

破解“融合評價”之難?;凇拔逵诤稀钡脑u價,核心是對“五育融合效果”的評價,“‘五育融合效果是指在貫徹黨和國家教育方針的前提下,以‘五育融合教育思想和現代教育理念為指引,通過融合性的課程教學與管理評估體系,對學生在德智體美勞各方面進行綜合性培育的實際效果①”。就現有的評價標準來看,我們不缺對“某育效果”的單一評價標準,最稀缺針對“融合效果”、聚焦“融合效果”的“五育”指標,它的建立對于改變現有教育體系存在的五育“分離” “難以融合” “不夠融合”等弊端,具有極其重要的導向意義。沒有評價引領的“五育融合”,是沒有“魂”,也沒有“帆”的“五育融合”。 “五育融合”評價標準及相應指標的建立前提,是厘清哪些效果是“一育”獨立實施,也能達成的育人效果,哪些是只有通過“五育融合”才可能達成的育人成效。這一評價標準的建立,首先是國家層面的任務,國家要發揮“五育融合”標準制定、 “五育融合”質量監測及發布的職能。當前亟需建立“五育融合”的“國家標準”[10],為此,需要盡快組建擬定“五育融合”標準的“國家隊”,加快相關指標的研制;其次,它應以“五育融合”為理念依據,以“五育融合機制”為實施路徑,是該理念和機制的“指標化”;再次,它應該是體系化、層次化和結構化的,既必然包含已有的“一育指標”,更要有“五育融合指標”。與“教育新體系”相應,它應當是體現“五育融合”的“教育新評價體系”;此外,它應該是教育內外系統不同主體共同參與形成、擬定,并共同運用的指標體系。

破解“融合主體”之難。最重要的融合主體是“教師”。如前所述,因為有了“五育融合”,我們對“好教師”的素養標準、專業標準及培養方式等,都將因此有了新內涵、新要求和新方式。就教師的專業能力而言,這是當前最需要破解的難題:如何理解并提升教師的“五育融合能力”這一教學新基本功?它應當通過具體滲入教師日常的教學設計、教學過程和教學反思中來實現。在教學設計中, “好教師”善于從“五育融合”的視角和眼光,解讀教材,發現教材中蘊藏的“五育融合”的育人價值點,研究學生,讀懂學生在“五育融合”上的起點、需要、缺失、困難和障礙,進而轉化為體現“五育融合”的教學目標、教學環節和教學方法;在教學過程中, “好教師”善于從學生出發,及時捕捉課堂中出現的“五育融合”資源,充分加以編織、利用和生成,轉化為促進學生“五育融合生長”的育人資源;在教學反思中, “好教師”善于以“五育融合”為視角,依據“五育融合”教學評價指標,對照“五育融合”的教學目標,反思“五育融合”成效,尋找教學過程中的亮點、問題及其癥結,提出自我重建的具體建議。就教師培養方式而言,未來的教師培訓或研修,應把“五育融合能力”作為開發培訓課程、實施培訓方案和評價培訓實效的核心構成,讓教師培訓的全過程,基于“五育融合”,為了“五育融合”,在“五育融合”中進行,整體形成“融合育師”的新格局和新體系。

破解“融合生態”之難。 “生態難題”是最基礎,因而最根本的“五育難題”。 “融合生態”的建立,要從社會治理的角度,在教育治理的層面上,進行整體設計、整體實施和整體評價。 “治理”有著不同層面和視角的內涵,既有“作為一種價值或理念的治理”,也有“作為一種體系或制度的治理”,還有“作為一種工具或方法的治理”。倘若把“五育融合”置于治理的層面上推進,在“五育融合”的“價值或理念”已經明確的情況下,最需聚焦于“體系或制度”,它最能體現“治理”的特質。相對于政府管理而言, “治理與其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政府不是治理的唯一主體,新主體的介入帶來了政府管理體系或制度的變化”[11],換言之, “治理”處理的是包括政府部門和非政府部門(如私營部門、第三部門或公民個人)等多元主體的關系,使其成為作用互補的融通關系。如前述所分析的那樣, “融合生態”之所以難,難在“復雜”, “復雜”在于構成教育生態的主體極其多元,涉及校長、教師、不同職業身份的家長、政府官員、教育行政部門領導、理論研究者,以及分散在圖書館、科技館、博物館和各種校外培訓機構的從業者等等。他們各自理解教育的方式、從事教育的目標、方式和習慣,及其背后的利益訴求,不僅多樣,而且彼此之間時常存在沖突。不只是通常所見的家長教育價值觀與學校校長、教師的沖突,即使在學校教育系統內部,校長與局長之間、校長與教師之間,以及校長之間、教師之間的沖突也隨處可見,至于教育決策制定者、教育理論研究者和一線教育實踐者三方之間的矛盾沖突同樣“俯拾即是”……如何讓這些主體之間的相互作用,從“互斥”轉為“互補”[12],成為構建“五育融合”教育新生態的關鍵所在。目前來看,行之有效的路徑之一,是尋找多元主體及不同教育力量之間的“契合點”。例如,為形成學校教育力、家庭教育力和社區教育力的“融合”,需要尋找到契合點,把原先分離、割裂的三大教育力,通過某個共同的契合點連接在一起。為此,在日本創造的下午三點后,以教為主的“社區托管”,以及在中國,通過“社區巡視”杜絕欺凌、霸凌事件的產生,便是推進三教融合、緊密結合的理想契合點①。就適應“五育融合”的教育生態而言,這樣的“契合點”的尋找,來自于大多數“五育主體”普遍具有“價值相似” “興趣相投” “利益相關”,具備“最大公約數”性質的存在。

總體來看,已有諸多探索為后續“五育融合”的推進,奠定了根基,但尚有很大發展空間,特別是“評價之難”和“生態之難”的破解,還處在雛形階段,尚待更多主體的介入,付出更加艱苦的努力,這一實現過程,注定漫長和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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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褚宏啟,賈繼娥.教育治理中的多元主體及其作用互補[J].教育發展研究,2014,34(19):1-7.作者簡介:

李政濤: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華東師范大學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研究所所長,華東師范大學“生命·實踐”教育學研究院院長,研究方向為教育學原理、教育哲學、教育人類學(zhengtaoli1969@163.com)。

文娟:副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文學與教育、文化與教育(juanwen2006@163.com)。

①2019年12月28日在華東師范大學“全國五育融合研究論壇”上,宋乃慶、劉燕玉在《“五育”融合育人效果指標探析》主題發言中對此背景進行了介紹。

①陳桂生.全面地歷史地研究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的理論[J].教育研究,1984,(8).14-21;陳桂生.人的全面發展理論與現時代[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8年;孫宇.馬克思人的全面發展理論研究[D].大連:遼寧師范大學,2013。

①本部分所論的五個特性,參見:李政濤.“五育融合”,提升育人質量[N].中國教師報,2020-01-01(03)。

①2019年12月28日在華東師范大學舉行的“全國五育融合研究論壇”上,宋乃慶、劉燕玉在《“五育”融合育人效果指標探析》主題發言中對此進行了闡述。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2019年度重大課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理論體系研究”(課題編號:VAA190001)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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