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上海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國貨活動研究

陳慧麗　張競瓊

摘要： 近代上海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一般隸屬于上?？偵虝?，作為一種近代工商業的行業組織，在市場中起著重要的協調作用，其行業主要包括西裝業、時裝業、襯衫業、針織業等。服裝業同業公會作為一個資方組織，其成立的目的、宗旨就是為了發展壯大服裝行業，擴大行業規模，維護行業利益。文章以相關地方志、檔案文獻等為研究材料，基于國貨品牌形象的開拓和挽救國家民族利益的視角，對近代上海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提倡國貨”活動的倡議、實施、動機進行分析，說明“提倡國貨”活動是其作為近代上海服裝行業組織的主要業務活動之一，在維護民族工商業的發展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關鍵詞： 服裝行業;同業公會;提倡國貨;近代;上海

中圖分類號： TS941.12 文獻標志碼： B 文章編號： 10017003（2020）12008008

引用頁碼： 121201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0.12.013（篇序）

Research on the Chinese goods activities of relevant clothing industry guildin modern Shanghai

CHEN Huili， ZHANG Jingqiong

（a.School of Design; b.Jiangsu Non-material Culture Heritage Research Base，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122， China）

Abstract： As a modern industry organization of commerce and industry， the guild related to modern Shanghai clothing industry was generally affiliated to the Shanghai General Chamber of Commerce and played an important coordination role in the market. The guild related to modern Shanghai clothing industry mainly included the suit industry， fashion industry， shirt industry， and knitting industry， etc. As a capital organization， the clothing industry guild was established for the purpose of developing and expanding the clothing industry， expanding the scale of the industry， and protecting the interests of the industry. The article used relevant local chronicles， archives and documents as research materials and analyzed the initiatives， implementation， and motivations of "advocating Chinese goods" activities of the guild related to modern Shanghai clothing indust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eveloping the brand image of Chinese goods and saving the rights of the nat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advocating Chinese goods" activity is one of the main business activities of the modern Shanghai clothing industry organization， which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maintaining the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commerce and industry.

Key words： clothing industry; guild; advocating Chinese goods; modern times; Shanghai

古代中國的經濟部門以屬于“第一產業”的農業、畜牧業為主，輔之以手工業，以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形態為主。近代中國自19世紀60年代“洋務運動”以來，開始發展屬于“第二產業”的工商業，但這屬于官營性質;民營性質的民族工商業起步更晚，且近代民族工商業自誕生的那一天起，就遭遇到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的壓榨，其發端、發展、壯大的過程曲折而艱辛。

從當時的國內外形勢來看，工業革命較先開始的國家把中國、印度這些古老的農業國作為市場去開拓，即先工業化的國家向后工業化的國家推銷商品。這樣導致中國民族工商業的商品市場受到擠壓，起步時期國貨產品的成本較高、質量較低（這在起步時期屬于正?，F象），其市場形勢更加嚴峻。所以一方面中國民族工商業在努力降低成本、提升質量，另一方面政府、商人、民眾開始參與到“提倡國貨”活動中來，以愛國主義情懷抵御洋貨，扶持國貨。

近代上海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作為一種工商業行業組織，一方面在行業內部就技術革新與管理方面發揮了較大作用，另一方面也在市場開拓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協調作用。目前已經以管理學、經濟學理論為支撐，對相關同業公會的技術與行業管理工作展開了研究，但對相關同業公會“提倡國貨”活動的研究暫未開展。本文通過對檔案館館藏檔案、地方志及近代報刊等相關文獻進行梳理分析，就上海市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提倡國貨的施行辦法、背景及動機進行探討，論證了相關同業公會在維護行業利益、發展國貨事業方面產生的積極影響。

2.1.3 針織業同業公會

針織業主要產銷針織內衣、襪子等類，包括汗衫背心、棉毛衫褲、絨衫褲、針織襪等品種。1920年，上海成立“華商襪業公會”[27]。1927年，行業各廠改組“華商襪業公會”，成立“針織業同業公會”[28]。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針織業同業公會召開同業聯席會議，籌集100萬元創辦針織業線廠，專為同業提供國產棉線原料。

以上海振華電機織造廠為例，其產品是“電機針織，出品精良，男女長幼，各有式樣，寬緊適度，御之舒暢”[29]，且“完全國貨”[29]。1935年，該廠部分品牌產品目錄情況見表5[29]，其國貨品牌有“三有牌”“運動牌”等，主營襪品，且自原料至成品均是該廠一手完成。在這個過程中，針織業同業公會在為企業分配原料、籌設原料工廠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這樣促進了針織企業的正常運行及發展，對整個民族工商業的發展也具有推動作用。

2.2 隸屬于服裝業同業公會的相關店鋪支持國貨

2.2.1 鴻翔公司經銷國貨

上海鴻翔時裝公司創設于1917年，隸屬于上海市時裝業同業公會。鴻翔公司作為同業的標桿，始終站在女子時裝第一線，有著提倡國貨的偉大觀念，“負起了婦女國貨的先決條件的使命”[30]。作為同業標桿，鴻翔公司具有提倡國貨的設想并予實施。

在服裝面輔料方面，鴻翔公司以采用國貨為主?！俺厥獾囊铝鲜遣捎醚筘浲?，其余凡是中國廠商所有的名貴絲毛織品，而竟完全是采用純粹的國貨”[31]。

在產品開發方面，鴻翔公司注重新品開發，直面與洋貨競爭。鴻翔公司每季新裝的款式必依據當季的潮流進行設計，如1947年的春裝便是在系統分析了袖型、后背與前身等局部的流行趨勢后進行設計的。同時將西式立體裁剪法運用于中式女裝，彌補了傳統服裝合身度不足的問題。1931年，鴻翔公司參加了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行的國貨時裝大會，承制了包括晨服、常服、茶舞服、晚禮服與婚禮服在內的所有服裝[32]，以此來贊助國貨運動，宣揚國貨;鴻翔公司還積極參加芝加哥世界博覽會，設計制作了6套精致華麗的旗袍，并榮獲博覽會銀質獎，作為中國第一個獲得世博會大獎的服裝類產品商標，大幅提升了品牌的知名度與影響力。

在行銷方面，鴻翔公司不僅占據了國內市場，還將國貨遠銷海外?！皟S戶外紳，日用服裝，皆由鴻翔公司承制為多，而金山、呂宋、孟買……新加坡等埠服裝販戶，每年向鴻翔公司定制大批衣服”[33]，鴻翔公司在制作這些出口服裝時，也總是采取國貨為原料，“因此他的挽回利權，真是站在實際而著手了”[31]?？梢婙櫹韫炯韧渡碛趪涍\動之中，又注重新品的開發與創新，且靠產品的質量與設計感贏得了市場。

2.2.2 新光標準內衣染織整理廠經銷國貨

上海新光標準內衣染織整理廠原名新光標準內衣公司，隸屬于上海市襯衫業同業公會。它作為當時一家獨大的知名襯衫廠，主要出品新光牌與司麥脫牌襯衫及各種內衣，除襯衫外還生產府綢（府綢是當時制作襯衫的主要面料）。

在產品制作方面，該廠“染織部有織布機四百余臺及最新式之染織設備，自織各種布疋及襯衫用之府綢，除自身采用以外，更能盡量供給內衣同業”[34]。即新光所產的國貨襯衫面料，不僅供本廠使用，還滿足了其他同行的需要。新光標準內衣染織整理廠自棉紗至襯衫一手完成，不僅自己是實打實的國貨，而且還將自產面料供給同行，使同行沒有必要再去采購洋貨，故擴大了國貨陣營。

在行銷方面，隨著襯衫產量的日益增加、品質的逐步提高，該廠的經營范圍不斷擴大，除本國各省市外，更“積極向南洋各地伸展”[34]，受到當地客戶的歡迎。以往是“舶來品”充斥國內，而今國貨也走出了國門，扭轉了純粹進口的單一方向，通過產品出口賺取外匯，為中國民族工業增添了光榮。

3 倡用國貨的動機與意義

3.1 振興實業、發展民生

對外，為應對帝國主義的經濟壓迫與推銷行為，必須通過提倡國貨來鼓勵與促進中國民族工商業的發展。因為近代中國實業發展尚處在初始階段就面臨激烈的競爭，當然需要各方面的扶持。即需提倡與獎勵國貨，樹立以國貨為榮的消費觀，促進包括服裝行業在內的中國民族實業的發展與國貨的不斷優化，加強與外貨競爭的實力。

對內，近代中國積貧成弱，農民與城市貧民的收入低，消費水平有限。要發展民生，一要發展經濟，讓國民脫貧，二要發展與他們消費水平匹配的實業，這兩點都指向了國貨。國貨物美價廉，能讓更多的人消費得起，有利于發展民生;國貨的發展進步就是民族工商業的發展進步，能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也有利于民生，這些都是倡用國貨的根本動機。

3.2 以弘揚愛國情懷與提升產品質量相結合

一方面，以弘揚愛國情懷來支持國貨。包括服裝業在內的中國近代民族工業剛起步，就面臨與相對成熟的外國商品的競爭。這些“舶來品”質量較好，價格相對較低。正因為如此，需要消費者以愛國主義情懷來抵消國貨產品的質量及價格上的不足。1932年，“九磅之細布日貨售價每匹為三兩一錢，而國貨五·四兩，十二磅細布日貨每匹售價四兩半，而國貨乃在六兩，十二磅細斜紋日貨售價每匹五兩，而國貨在六兩一錢”[1]。這說明同樣的產品，日貨價格明顯低于國貨。為了讓消費者愿意以較高的價格購買國貨，需要宣傳、弘揚全體國民的愛國主義情懷。于是，實業部編印和出版國貨日貨商標，幫助民眾辨別國貨與仇貨，同時宣揚國貨的方式還有演講與廣告，如《申報》《大公報》等報刊上均有對國貨的廣告宣傳，明確指出“國人愛國兼愛國貨”[35]“不用國貨何能愛國”[36]，即只要愛國，就必然愛國貨;反之不愛國貨，就是不愛國。國貨運動大會演講中也明確了“用國產服飾，能表現愛國的精神”[1]，以此激發國民的愛國情感，鼓勵民眾下定決心購買國貨。1930—1935年東三省以外各省洋貨進口之趨勢見表6[37]（表中單位以關金為準，據1931年貿易報告及統計輯要所載，1931年每關兩合美金0.38元，即每關金合1.176關兩）。1930年日貨輸入占總收入的19.27%，自1931年國人開始抵制日貨，日貨輸入呈逐年遞減的趨勢，至1933年日貨輸入比已降至9.88%。由此可見，當時抵制外貨，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抵制日貨，也可見倡導國貨、支持國貨所取得的成效。

另一方面，僅憑弘揚愛國情懷來支持國貨是不夠的，還要與提升質量、產品開發相結合。要真正在商戰中取勝，最重要的還是靠產品質量和設計感贏得市場。如安樂棉毛紡織廠的國貨絨線品牌“英雄牌”絨線能做到不起毛、不易斷、不褪色、不松散，拆散重結不失原樣[38]，這是對以往國貨絨線染色牢度低、易褪色、易松散進行了技術革新后的結果?？梢姟坝⑿叟啤苯q線受到消費者的喜愛，打破了英商“蜜蜂牌”絨線獨占上海絨線市場的局面，不完全是因為愛國主義情懷，也因為其自身品質的大幅提升。

同時，鴻翔公司的女子時裝、新光標準內衣廠的男式襯衫能夠在與洋貨的競爭中取得優勢，能夠占據國內市場的很大份額，同樣不僅是基于廣大消費者的愛國主義情懷，也基于這些企業在產品開發與質量提升方面的深入工作。尤其是他們還參加了芝加哥世界博覽會并獲獎，還能將產品遠銷海外，增強了國貨在國際上的競爭力，展示了中華民族的創造力。

3.3 有利于解決就業崗位

失業問題是近代社會上最重要的問題之一，1932年上海居民有218 090戶，共1 069 959人[39]。同年上海市失業人數為318 117人[40]，約占比30%。這是一個十分嚴峻的社會問題，也是社會不穩定的原因之一。當時市場上充斥著洋貨，這些洋貨一方面謀取著國內經濟利益，另一方面還造成了“大家用洋貨，并且中國很好的地方、人才都給外國人來利用，造成許多失業的人”[1]的局面。倡用國貨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之一，1933年，服飾品工業能為工人所提供的就業崗位合計20 469個[41]。也就是說國貨服裝業能夠分攤當時社會的就業問題，所以抵制洋貨、提倡國貨，也能部分解決民眾的就業崗位問題，穩定社會秩序。

3.4 有利于減少貿易逆差

貿易差額是一國在國際經濟交流中對外貿易狀況的重要衡量指標，反映了該國產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力。從經濟角度來看，近代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戰爭其實就是將中國貿易順差變為貿易逆差的戰爭，因此提倡國貨與對抗外貨其實就是同一件事：“欲抗外貨，非空言所能奏效，必有自制之貨起而代之，始有補于實際也?！盵42]即通過不斷改良國貨，使國貨逐漸可與外貨抗衡甚至優于外貨，促進出口，增強國貨在國際上的競爭力，從而利于減少貿易逆差。如新光標準內衣廠生產的襯衫注重產品的創新與品質的改進，形成了較強的市場競爭力，在國內南京、漢口、廣州、香港及南洋（今指東南亞各國）等處均有分公司[43]，且遠銷南洋各地，受到當地僑胞的歡迎。

3.5 提升中華民族的創造力與自尊心

由于“外人素視中華為國際市場，常以我國民為無科學智識與能力”[42]，那么宣傳國貨、提倡國貨、改良國貨，是展示中華民族的創造力與自尊心，削減外人覬覦中國的重要途徑。如上海鴻翔時裝公司參加了美國芝加哥世界博覽會，設計制作了6套精致華麗的旗袍，并榮獲博覽會銀質獎。這表明，民族服裝產業雖然起步較晚，但在短時間內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地發展了起來，并且讓全世界的人們知道中國在掌握了先進的生產方式后，完全可以達到和外貨相同、甚至超出外貨的水平。由此，長期以來因帝國主義的政治、經濟、文化侵略而被打壓的民族自尊心被喚醒。這是服裝行業在提升中華民族的創造力與自尊心方面所作出的巨大貢獻。

4 結 語

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作為服裝業的行業組織，在“提倡國貨”活動中做了許多工作，如為所屬國貨會員廠或公司進行廣告宣傳、分配原料、籌設原料工廠、創建國貨品牌、經銷國貨等，其動機是為了振興實業和發展民生，從而解決民眾的就業崗位問題。同時激勵民族工商業提升國貨品質，完成了由低質量到高質量的提升過程，完成了由模仿到自制，產品不斷創新、逐步勝于外貨的轉變過程，既讓國內民眾認識到國貨質量的可靠性，也增強了國貨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促進出口并減少貿易逆差，進而展示出中華民族的創造力，喚起國民的自尊與自信。

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的“提倡國貨”活動，離不開政府的輔佐與跟進，兼容著中國近現代進程的歷史、文化與人們的愛國情懷。服裝行業相關同業公會的“提倡國貨”活動，在維護行業利益、促進民族工商業的繁榮及社會經濟的進步起著重要作用。從長遠來看，這是利于國家與民族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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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00512; 修回日期： 20201106

基金項目： 江南大學自主科研項目（2019JDZD05）

作者簡介： 陳慧麗（1994），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服飾文化。通信作者：張競瓊，教授，j.q.ch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