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的基本框架

楊現民 王英 李怡斐 王亞如

摘要：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是實現教育治理體系與能力現代化的重要途徑。該文在梳理數據開放共享研究現狀的基礎上，闡釋了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多維價值與基本原則。隨后，構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的基本框架，包含三項核心要素（教育政務數據、利益相關者、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兩類影響因子（動力因子、阻力因子）以及三套關鍵機制（保障機制、運行機制、監管機制）。最后，提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五條實施建議：構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政策體系，解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實踐問題，完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管理機制，創新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應用模式，開展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績效評估，期望能為我國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提供參考。

關鍵詞：教育大數據;教育政務數據;數據開放共享;基本框架;多維價值;實施建議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

隨著大數據技術的快速發展與應用，數據開放共享的理念得到許多國家的認同。2013年，以美國為首的八國集團首腦在北愛爾蘭峰會上簽署《開放數據憲章》，承諾通過互聯網向社會公眾逐步開放本國可機讀的政府數據。萬維網基金會發布的《開放數據晴雨表（第四版）》顯示，世界上已有110多個國家開始推進政府數據開放。伴隨著全球開放數據運動（OpenDataMovement）的興起，我國政府數據開放也取得了積極進展。2015年，國務院啟動大數據國家戰略，發布《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提出要在依法加強安全保障和隱私保護的前提下，整合政府部門公共數據資源，穩步推動公共數據資源開放。2019年，上海國際開放數據論壇公布“全球重要城市開放數據指數”，貴陽市和上海市分列全球第四位和第五位，向世界展示了中國政府在推進政務數據開放、建設法制政府方面做出的努力和成績。

教育政務數據作為政府數據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其進行適度有序的開放共享已經引起政府的關注與重視。2017年，國務院印發《國家教育事業發展“十三五”規劃》，指出要加快推進教育大數據建設與開放共享，形成教育數據資源開放共享的制度與機制，該文件為我國教育數據資源的開放共享指明了發展方向。2018年，教育部印發《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在其“教育治理能力優化行動”中，對我國教育政務信息系統的整合與政務數據資源的分級分層共享提出了實施要求。

在國家政策文件的指引下，各級地方政府和研究者們開始對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平臺凹、交換與融合機制、建設問題、數據中心等進行協同研究與實踐探索，并逐步意識到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對于新時代國家教育治理體系與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意義。然而，我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整體上仍處于起步階段，存在開放數據總量偏低、數據質量不高、運行機制不清晰、民眾參與反饋不準確等現實難題，制約了其快速發展的進程。此外，教育系統自身的超復雜性也決定了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構建的艱巨性和長期性。

基于此，本研究將從信息生態學的視角探討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核心價值，同時構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的基本框架，并提出促進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實施建議，期望能為我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工作的推進提供參考。

二、研究現狀

開放數據運動始于20世紀90年代，與1996年的Census.gov等項目研究密切相關。開放范圍從最初的科學數據開放存取，逐步拓展到政府數據、商業數據以及個人數據的開放。近年來，隨著國家教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改革進程的加快，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引起教育學、管理學、計算機科學等領域研究者的關注。當前研究主要聚焦在數據開放共享的基本概念、政府數據開放共享的平臺與機制、教育政務數據交換與共享、教育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等方面。

（一）數據開放共享的基本概念

數據開放與數據共享密切相關，數據開放是實現數據有效共享的重要渠道，而數據共享則是數據開放的最直接目標”。數據開放的概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上理解，數據開放是指互聯網中各種類型數據的開放，即按照用戶特定的需求和相應的互聯網協議與規則，對Web空間中的數據進行獲取、存儲、處理與組織，以實現數據資源最大可能的獲取和重用圖;狹義上理解，數據開放特指政府數據開放四，即政府部門依據知識共享許可等協議，將其業務開展中收集、產生、積累的數據對外發布，并允許他人基于商業和非商業目的使用、分發和修改這些數據。政府數據開放能夠有效提升政府服務水平，促進經濟發展，提升公民生活質量。

通過數據開放形成的數據集，國際上統稱為“開放數據”（OpenData）。其“開放性”主要體現為技術性開放和法律性開放，技術性開放是指數據的格式應滿足可機讀性和非專屬性的基本要求，這些數據能被任何人使用通用軟件進行獲取和使用;法律性開放是指這些數據必須被置于公共領域，或處于自由利用條款下，受到最低程度的限制。經過多年的開放數據運動，國際社會在開放數據應遵循的基本原則上逐步達成共識，主要包括原始性、及時性、完整性、可獲取性、非專有性（格式是通用的）、機器可讀性、非歧視性（任何人均可獲取與訪問）、免許可性等八項原則。

步入教育信息化2.0時代，教育數據的有序開放與有效共享成為新的研究熱點。筆者4在對數據開放、開放數據、信息公開等基本概念比較闡釋的基礎上指出，教育數據開放特別指向“教育領域的數據開放”，而這種開放不僅指數據本身的開放，還包括數據采集、數據處理、數據分析、數據發布等操作過程的開放以及基于開放數據開發的應用服務的開放。教育數據開放能夠實現教育數據資產增值、提升政府教育治理能力、推動教育行業發展與新時代更高質量的教育開放。

（二）政府數據開放共享的平臺與機制

“政府數據開放”是當前國際開放數據運動的“主力軍”，其順利實施離不開強有力的數據開放平臺的支持以及完備的數據開放共享機制的保障。

在數據開放平臺方面，楊瑞仙等調查發現我國政府數據開放平臺存在數據規模小、描述性信息不全、實用性和規范性差等問題;岳麗欣通過對國內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比較研究，構建了一個數據管理規范、數據服務齊全、互動交流暢通的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理論框架;還有學者對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數據質量與服務滿意度叨、用戶使用意愿與接受度開展了調查研究。數據開放共享平臺的高質量建設與運行，是實現政府數據資源的可持續開放與高效治理的重要保障。如何借助眼動、腦電等科學設備，開展更精細、更深人的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優化設計研究，值得關注。

在數據開放共享機制方面，童楠楠從管理、組織、技術與方法四個層面，設計了政府開放數據的質量控制機制;岳麗欣等！基于控制論思想，從控制器、執行器和反饋三個方面構建了政府數據開放保障機制，并對該機制的工作流程進行了初步設計;符嶸從政府數據開放目標、數據管理體系、公眾數據需求、公眾信息素養、社會力量參與、信息技術發展、國家政策法規等7個方面分析了影響政府數據開放的動力因素與機制。除了上述質量控制機制和動力機制外，研究與實踐中還需強化數據共享融通、分級分層開放、數據監控溯源、數據績效評估等機制的設計與運行效果檢驗。

（三）教育政務數據交換與共享

在政務信息系統整合的大背景下，教育行政部門、企業、學校開始將數據交換與共享視為信息化發展中的關鍵問題。政務數據資源具有戰略性和全局性價值，是政府各部門業務系統聯通的基礎紐帶24當前教育政務數據交換與共享相關研究，主要涉及數據體系、數據集成、數據標準等三個方面。

教育數據體系的梳理是實現數據交換與共享的基礎。黃毅晟25以蘇州工業園區“智慧教育云”工程為例，基于“政教互聯”的理念，構建了區域教育政務數據融通體系與基礎數據平臺;劉驥0通過對美國聯邦政府教育數據管理與公開體系的調研分析，指明了我國教育數據體系的發展方向，包括凸顯“科學化、精準化、證據化”的教育數據管理，重視教育數據的規范化采集、管理與公開等。

當前的教育數據集成研究，一方面聚焦在數據集成交換策略上，比如戚艷軍等探討了教育電子政務的數據交換融合方案，提出云計算整合、SOA架構、系統松散耦合的數據集成交換策略;另一方面，聚焦在異構數據源的集成技術上，比如余小高等應用Web服務、移動代理和本體技術，設計了滿足教育大數據集成的體系結構;孔琳俊結合高校數字校園建設實際需求，提出了一種基于XML和WebService技術的異構數據集成的中間件解決方案。

數據標準在促進教育政務數據交換與共享上的作用至關重要。許曉東等研究了美國通用教育數據標準的制定與及其在縱向教育數據系統中的應用;吳砥等在調研教育大數據標準的研究和應用現狀基礎上，提出了教育大數據標準體系的基本框架，包括知識和資源、學習行為與結果分析、參與者信息等相關數據標準;金戈3以天津市為例，提出了省級層面教育數據交換與共享的解決方法以及平臺建設的基本思路，包括優先建立全市教育數據交換與共享標準體系，統一安全技術措施確保系統之間信息交換的安全等。

（四）教育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

教育數據開放共享促使整個教育系統以更加公開、透明、高效的方式運行，但也可能帶來隱私泄露等數據安全問題。國家與地方教育大數據的建設，應高度重視原始數據的質量和準確度，并從采集技術、規范管理、合理運營、法律保護、行業自律和人才保障等方面加強教育數據隱私保護叫。

國內學者從不同視角對教育數據安全與隱私問題開展了積極探索。王正青從立法角度分析了美國學生數據隱私的保護機制與治理體系，包括成立專門隱私保護機構、規范運作程序等多個方面。趙慧瓊等從技術視角切人，從數據收集、數據分析和數據解釋三個方面構建了教育數據的安全與隱私保護框架，并提出大數據分析過程需遵循透明原則、征得知情同意以及提高數據質量等實施策略。李青等從案例視角切入，剖析了inBloom、Piazza和Edmodo三個典型案例中有關學習數據隱私保護的經驗和教訓，并從立法、數據倫理、行業自律、政府監管等四個層面提出了對策。

此外，還有學者從倫理學視角探討了教育數據的倫理與隱私保護。劉三女牙等構建了教育數據倫理的分析框架，提出要從傳統倫理學、技術以及教育三種視角開展教育數據的倫理研究。Rubel等基于信息倫理學理論，研究了學習分析技術應用中的學生隱私侵犯問題，提出學習分析系統應對學生個人數據進行差異化的訪問控制、教育機構必須能夠使用特定標準證明其數據收集的合理性等一系列應對策略。

三、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價值與原則

（一）信息生態學視角下的數據開放共享

信息生態學是從生態學的視角來研究信息人、信息和信息環境之間的科學，注重研究多物種之間以及不同物種與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信息生態是一個復雜系統，具有系統性、多樣性、動態演進的特點。從信息生態學的視角來看，各種數據開放共享系統本質上是一個開放的、多樣化的、動態平衡的數據生態系統。數據開放共享主要是指數據生態系統內部、系統之間以及系統與外部環境之間數據（能量）的輸入輸出和轉換。

數據生態系統的開放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數據生產者與供給者對外輸出各種數據集或數據服務接口，以供數據消費者獲取和使用;二是不同層級數據開放系統之間的數據交換與共享，以支持整個數據生態體系的構建。

數據生態系統的多樣性由系統內部數據的多樣性和多態性決定。一個健康的數據生態，唯有其數據類型、用戶類型、服務類型的多樣化，才能滿足數據用戶的各種個性化需求，進而推動數據開放系統的持續應用?？梢哉f，數據的多樣性直接決定著數據開放系統的生命力。

數據生態系統的動態平衡是指一種運行常態，即數據供需關系的持續變化與平衡態調整。數據用戶的需求、業務發展的需要以及國家政策的調整都會影響系統內部數據種群的發展。理論上來講，數據開放的規模與數量越大，潛在的數據應用價值也會越大。但是，過多、過快、過寬的數據開放帶來的信息泄露與安全風險也會隨之提高。因此，二者之間也存在一個復雜的動態平衡關系。

（二）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多維價值

調研發現，目前尚未有學者或相關組織機構對教育政務數據開放進行明確的內涵界定。本研究認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是指教育行政部門（信息生態中的主體：生產者）將不涉及個人隱私、部門機密和國家安全的教育政務相關數據（信息生態中的客體）通過數據門戶網站、數據開放接口等載體向社會公眾、社會組織等用戶（信息生態中的主體：消費者）免費、合理、規范地公開共享。其目的在于促進教育政務數據的融通共享，推動教育政務數據的創新應用與價值增值，實現教育行政管理的高質量發展。

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不僅符合教育發展的時代趨勢，更是大數據時代實現更高質量的教育公平與教育創新的基礎條件，具有重要價值。從政治價值維度來說，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有助于加快教育行政部門的透明化辦公進程，推動教育行政部門的體制變革，提升教育行政部門的執行能力，實現管理部門向公共服務型部門的轉變;從經濟價值維度來說，企業通過收集、整理、分析與挖掘教育政務開放數據，可以更加精準地研判用戶需求與產品研發方向，將潛在的數據價值轉化為經濟價值，進而推動教育信息化行業發展;從社會價值維度來說，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有助于提高公眾對教育事業發展的認知度、關注度、參與度與滿意度，提升教育公共服務的品質與效能，增強廣大人民群眾的教育獲得感。

（三）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基本原則

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除了遵循國際上開放數據的通用原則（原始性、及時性、完整性、可獲取性、非專有性、機器可讀性、非歧視性、免許可性）外，還需特別關注如下四項基本原則。

一是安全原則。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的首要前提是保護好數據主體權益和數據安全，避免個人隱私、部門機密、商業機密與國家機密的泄露。也就是說，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是有充分安全保障的數據開放，在忽略數據安全要素以及安全保護工作準備不足的條件下實施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是極其危險的、應該被嚴令禁止的。

二是真實原則。教育政務數據開放要確保數據的真實性和準確性，浮夸的、虛假的教育數據需要通過數據核驗、數據監管等方式進行篩查和剔除，避免由于數據不實導致教育政策的誤判、誤導與誤傷，實現流程可控和責任可追溯。

三是動態原則。教育政務數據開放應保證數據的及時性，通過建立動態更新機制對符合公開要求的政務數據在規定時間內及時發布，減少開放數據價值的衰減度，增強教育政務數據生態系統的活力。

四是持續原則。教育政務數據開放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一項長期的、基礎性的工作，唯有持續的、有計劃的開放數據，才能累積形成教育政務大數據，進而釋放政務數據的“大價值”。

四、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體系框架

以上述四項基本原則為指導，結合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的基本流程，本研究構建了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的基本框架（如圖1所示）。該框架包括教育政務數據、利益相關者、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動阻力因子以及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關鍵機制，其核心目標是實現教育政務數據的安全、適度、持續、有序的開放與共享。

（一）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的核心要素

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體系包括教育政務數據、利益相關者（教育行政部門、數據用戶）、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三個核心要素。其中，教育政務數據是整個數據生態中的“客體”，是被發布、使用和管理的對象;教育行政部門是開放數據的發布者和管理者，數據用戶是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直接使用者和數據加工者（數據產品的開發者）;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則是發布、獲取與管理政務數據的重要媒體。

1.教育政務數據

全球約有八成的社會數據資源掌握在政府手里，因此，政府部門是最大的數據生產者、收集者、發布者和使用者4。教育政務數據是政府數據的子集，隨著國家教育政務數據開放進程的推進，逐步呈現出大體量、多元、異構、分散的特點。教育政務數據總體上可以分為國家層級的教育政務數據和區域層級的教育政務數據。其中，國家層級教育政務數據是指教育部機關及其直屬事業單位產生的各種管理數據;區域層級教育政務數據是指各省級、市級和區縣級教育行政部門產生的各種管理數據。

目前，我國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總體規模不大，截止到2020年2月，全國95個政府數據開放平臺中共有教育領域數據集6千多個（全國開放數據集總量約12萬，占比5.2%）。以山東省“公共數據開放網”為例，共發布1433個教育開放數據集，包括省教育廳的56個數據集以及每個地市教育局100-200個數據集。數據開放的范圍基本涵蓋學?；A數據、學校招生班額數據、學校特色班數據、公辦幼兒園數據、教育行政部門收支數據、教師培訓數據、師生獲獎數據等。

2.利益相關者

（1）教育行政部門

教育行政部門是教育政務數據的發布者、管理者和數據風險的承擔者，呈現自上而下的四級架構，即教育部、省級教育行政部門（各省教育廳、各直轄市教委）、市級教育行政部門和區縣級教育行政部門。一個健康的教育政務數據生態，應該是以教育行政部門主導的、多元用戶參與的和諧共生系統。各級教育行政部門全面負責所轄區域范圍內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組織、指導、推進、監督與協調工作，包括設定歸口管理的職能部門，制訂管理辦法與實施細則，建立開放平臺及其運行機制，開展數據審查、過程監督與績效評價等。

（2）數據用戶

教育政務數據用戶主要包括政府、學校、企業（教育培訓機構、留學機構、數據開發企業等）、社會團體、公眾和研究者。這些用戶可以根據各自不同的需求，比如基于決策目的、研究目的、商業目的等，通過數據開放共享平臺自由獲取教育政務數據，或通過提交開放數據申請來獲得所需教育政務數據。數據用戶除了可以對獲取到的政務數據進行讀取、分析外，還可以承擔開發者角色，即基于政務數據開發滿足特定需求的數據產品，而這些產品又可以對政府、學校、公眾等提供更好的應用服務。任何用戶都必須合規、合法地使用教育政務數據，嚴禁利用數據做侵害他人隱私和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

3.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

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的主渠道包括數據門戶網站、移動端應用、數據開放接口（API）等。其中，數據門戶網站是各級教育行政部門發布數據、用戶獲取數據的最常用渠道。調研發現，目前國內教育政務數據大都通過省級、市級或區級公共數據開放平臺（各地名稱不同，有的叫數據門戶網站，有的叫數據資源網）對外開放共享。雖然各地數據開放平臺的功能有所區別，但大多數的政務數據開放平臺都提供了個人信息管理、開放數據集下載、數據查詢、數據申請、交流反饋等功能，部分平臺還提供了基于數據的應用開發接口，比如北京、貴陽、青島的政府數據開放平臺設有專門的應用開發渠道，鼓勵社會公眾利用開放政務數據開發多樣化、實用化的數據應用產品。除了常規功能外，政務數據開放平臺還可以提供數據分析、數據咨詢、數據追蹤、數據定制等拓展性高級功能。

（二）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動阻力因子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受多種復雜因素影響，本研究從技術、管理與用戶三個層面構建了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動阻力因子框架（如圖2所示）。

1.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動力因子

在大數據的時代背景以及開放型政府建設的大趨勢下，教育政務數據走向開放共享已是大勢所趨，其發展動力主要來自政府推進教育治理現代化的內在需求、新興技術的推動以及社會公眾與機構對共同參與教育事業發展的現實需求。技術層面，云計算、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以及5G移動通訊的快速發展，為教育政務數據的按需存儲、快速處理、安全共享、智能管理與高速傳輸提供了技術支撐。管理層面，政府大力倡導并推進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根本上是要通過數據資源的聯結與流動為教育賦能，建立數據驅動的政府管理新模式與新機制，最終實現我國教育治理現代化。用戶層面，社會公眾和機構期望參與到教育事業的管理中來，對獲取、了解和使用教育政務數據具有合理的現實需求，這種期望和需求的力量也在不斷驅動著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進程。

2.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阻力因子

制度規范不健全是當前教育政務數據大規模開放共享面臨的最大阻力。近年來，國家相繼出臺了《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關于組織實施促進大數據發展重大工程的通知》《政務信息資源共享管理暫行辦法》《教育部機關及直屬事業單位教育數據管理辦法》《科學數據管理辦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2019年修訂）》等政策文件，雖然這對促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起到了極大的推動和規范作用，但在數據監管、數據標準化以及數據隱私保護等方面的政策法規依然存在短板。

一方面，這種“短板”會影響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平臺的建設與運行，因為政策法規的模糊與缺位會讓平臺建設方和管理方都面臨較大的不確定性風險和壓力;另一方面，這種“短板”還會造成用戶對開放數據的不當使用，容易引起數據安全與隱私泄露問題，導致民眾對數據開放使用產生顧慮。此外，區塊鏈、人工智能等關鍵技術仍處于發展完善期和應用探索期，同樣可能存在不可預知的技術漏洞，會導致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質量與安全難以得到保障，進而引起負面效應的連鎖反應，延緩我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進程。

（三）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關鍵機制

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相較于技術問題，相關機制的不健全、不暢通、不得力是當前國內推進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面臨的最大挑戰。圖1呈現的基本框架的有效運行，除了需要關注數據本身、開放共享平臺、利益相關者以及動阻力因子外，還需要加強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保障機制、運行機制以及監管機制的設計與協同。

1.保障機制

第一，政策規章。系統性、連貫性的政策缺位與規章制度的執行不力，是當前各級政府在推進教育政務數據開放過程中面臨的主要問題。教育行政部門可借鑒英國政府數據開放政策的相關內容，從政務數據開放原則、開放標準、數據訪問路徑、開放許可協議以及未來發展計劃等方面逐步完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政策，結合各地實情制訂更加切實可行的規章制度，同時強化制度執行的力度與效度。

第二，法律法規。從立法層面加強對政府數據開放共享工作的支持和監管，是建設數據強國、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保障?！洞龠M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提出要“推動政府數據開放共享，穩步推動公共數據資源開放，加快法規制度建設”明確了數據開放共享法規建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有學者提出先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制訂《政府數據開放法》，再由國務院頒布《政府數據開放條例》，最后由地方政府制訂相應的《政府數據開放實施辦法》等規范19。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法律法規可在國家政府數據開放的相關法律法規框架下，結合教育事業發展規律與實際需求，在大范圍的調研和嚴密論證基礎上進行科學研制。

第三，安全保密。教育政務數據可能涉及個人隱私數據，包括識別型的個人數據（如姓名、性別、出生年月、個人照片、身份證號碼、學歷、畢業院校、職業、手機號碼、機動車車牌號等）和私密型的個人數據（如學業經歷、工作經歷、財產、婚姻狀況、社會關系、個人聲譽、信用評估數據、醫療數據、生理數據、心理特征等）。安全保密制度是實現教育政務數據安全開放共享的基礎保障。在實踐過程中，需要盡快規范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的安全標準與原則，指導教育行政部門對其所掌控的數據進行嚴格審查，對隱私數據進行“脫敏”處理，并按照隱私數據的不同類型與保密要求實行差別化開放。此外，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的設計也應堅決貫徹“保護隱私”的基本原則，采用匿名化處理、多重加密等技術，將隱私保護納人平臺設計、開發與運維的全生命周期。

2.運行機制

第一，質量保障機制。我國大數據產業存在“數據質量不高、數據資源開放共享度偏低、數據資源流通不暢、管理能力弱、數據價值難以發揮”等現實問題。數據開放過程中首先要保障開放數據的質量，因為只有規范采集、可信可靠的高質量教育政務數據才能有效支撐各級政府的教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建設。首先，教育行政部門需要樹立“質量意識”，從政務數據供給的源頭上把好質量觀。其次，可以從管理流程、組織機構、質控技術與質控方法四個方面著手，落實教育政務數據的質量管控。此外，教育政務數據的標準化程度，直接影響乃至決定數據質量，因此，完備的教育政務數據標準體系的建立也是當務之急。

第二，數據開放機制。教育政務數據應采用分層分級開放模式，一方面通過建設國家級與省級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平臺，匯聚與聯通國家、省、地市、區縣與學校五級政務數據，形成全國一體化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網絡;另一方面建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級別認定與管理機制，針對不同保密程度、不同應用需求與價值的政務數據設立多級開放標準，數據開放的程度和范圍逐級提高，相應的數據安保級別也隨之提高。此外，還可以利用“政府數據開放指數”，從可訪問性、可用性和再利用性三方面，定期評估各地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水平，以評促發展。

第三，用戶參與機制。國務院印發的《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提出“加強政務信息資源整合和公共需求精準預測，暢通政府與公眾的交互渠道”。教育行政部門與用戶之間要建立起“雙向互動、交流暢通”的多元化渠道，加強政務開放數據的精準供給，避免供需關系走向“錯配”。用戶參與機制的構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人手：（1）就擬開放的教育政務數據領域聽取用戶意見，根據用戶反饋進行迭代優化;（2）在線實時公布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使用情況;（3）通過發布指南、征集案例等方式引導社會公眾和機構對教育政務開放數據進行創新應用與產品開發;（4）主辦與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相關的競賽、展演等活動，創設“人人關心教育事業，人人關注教育數據”的良好社會氛圍。

3.監管機制

第一，電子監察。電子監察系統通過實時監控教育政務平臺開放的數據集，能夠及時發現涉及個人隱私的數據并報警，具有實時監控、預警糾錯、績效評估和信息服務等功能。電子監察系統一方面通過對教育政務數據開放過程的追溯、重現與展示，監控數據質量、保障數據安全;另一方面通過收集文件和進程之間的依賴關系，追蹤數據的演變過程，保障數據安全。此外，電子監察系統還可以通過數據監控溯源技術對發布者和用戶進行溯源，本著“誰發布誰負責，誰使用誰負責”的原則，發布者要對數據的準確性負責，用戶則要對數據的合理使用負責。

第二，法制監督。教育政務數據開放涉及各級教育行政部門，是一項系統性工程，需要各級教育行政部門對數據開放的過程、結果等進行法制監督。法制監督主要包括各級教育部門依法規范、約束下級行政部門的數據開放活動，督促各級教育行政部門按照法律規定開展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工作，保證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合理性、合法性以及安全性。

第三，行政監管與社會監督。各級教育行政部門需要對其所承擔的各項行政事務的數據開放共享過程進行有效監管。監管范圍覆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全過程，包括事前審批和備案（履行數據開放前的申請、報批、備案程序）、事中預警與管控（數據開放過程中進行風險預警、數據應用監管等）、事后跟蹤和監督（數據開放結束后進行原始數據的應用情況持續跟蹤和監督）等。此外，教育行政部門還需要暢通社會監督渠道，比如在其數據開放平臺上開通互動交流通道，接受社會公眾的反饋、建議、投訴等;也可以委托或接受第三方組織對其數據開放工作的成效進行客觀評估，并將結果及時對外公布。

五、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實施建議

為進一步加快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進程，增強教育政務數據的透明度與價值彰顯度，進而實現教育行政工作的公開化、高效化與科學化，本研究在上述體系框架的指導下，結合國內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發展現狀與問題，提出五條實施建議。

（一）構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政策體系

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相關政策的頒布，有利于提高社會公眾與組織對教育政務數據的關注度，增強政府部門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意識與責任擔當。有學者利用循證決策的研究方法設計了政府數據開放共享的政策體系框架，包括基礎設施、數據管理和政府治理三個層次，其中，基礎設施層主要規定數據中心、數據倉庫、數據平臺等相關標準與政策;數據管理層主要規定數據匯聚、保存、處理、共享、獲取等相關政策;政府治理層則主要規定數據權益、數據安全、數據能力、組織支持等相關政策。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政策體系的建立，首先需要以政策法規的形式明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基本目標與方向、主要內容與途徑、相關主體義務與責任等基本問題;其次，可借鑒政府數據開放共享的政策體系框架，將其劃分為不同的層次結構，分類制訂更加細化、更加明確的政策文件并強化政策執行力度。此外，考慮到教育政務數據涉及較多的個人隱私信息，關系到每個家庭、每個學生的未來，因此，相關倫理道德及隱私保護政策應成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政策體系的核心要件。

（二）解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實踐問題

從數據開放途徑來看，當前我國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大都依托地方政府建設的數據開放平臺進行數據發布和管理。筆者團隊于2020年4月調查了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95個政府數據開放平臺，對其中的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數量、質量、用戶關注度、應用開發等情況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研究發現，當前我國教育政務的開放共享存在數據集規模偏小、數據集質量不佳、數據類型少、數據更新頻率低、條目分類不清晰等現實問題。下一步，一方面可以加大調查力度，深入了解各級教育行政部門、相關企業、社會公眾等利益相關者對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工作的態度、需求、問題與建議，基于系統思維綜合考量多方因素，制定切實可行的、有針對性的問題解決方案;另一方面可以繼續擴大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規模與數量，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興技術優化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功能，完善平臺運行機制，提高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的質量、安全性與管理效能。

（三）完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管理機制

從各地實踐來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管理機制的完備度和成熟度還遠遠不夠，存在歸口單位不明確、權責不清晰、重視度不夠等短板。根據《國務院關于印發政務信息資源共享管理暫行辦法的通知》要求，各地政府要明確政務數據資源的主管部門及其具體職責。教育系統應嚴格落實《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全面推進政務公開工作的實施意見》，遵守《教育部機關及直屬事業單位教育數據管理辦法》。同時，各省市可以根據本地教育發展實際情況與需求，制訂具體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工作的實施細則，由教育廳辦公室、教育局辦公室作為歸口職能部門進行統籌管理，各級電教部門提供技術支持與服務。職能部門依法依規承擔數據開放平臺建設、利益主體關系協調、管理流程與制度制定、數據質量與應用監控等職責，核心是要建立一套多部門協同（數據管理部門、數據提供部門、數據使用部門）、透明公開、權責清晰、高效運轉的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管理制度，避免數據開放共享過程中出現推卸責任、問題處理不及時、找不到責任主體等問題。

（四）創新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應用模式

開放數據的價值大小與其應用程度密切相關，唯有被用戶“用起來”才能激活自身價值。目前，雖然各地政府相繼開發了部分教育政務數據，但是這些數據的總體應用情況不容樂觀，比如下載量、瀏覽量都比較少?，F階段，各地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工作可以堅持“兩手抓”的工作思路，一是抓管理、上規模，二是抓應用、看實效。為促進教育政務開放數據的創新應用，一方面各級教育行政部門可以協同教育大數據與電子政務領域的專業研究機構，研制面向不同利益主體（政府、企業、公眾等）的開放數據應用指南;另一方面，可以通過教育政務開放數據應用優秀案例征集、示范區創建等多種舉措，激發數據用戶的興趣與實踐智慧，進而建立起“鼓勵創新、持續探索”的教育政務開放數據持續應用的良性生態。

（五）開展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績效評估教育政務數據開放的實效如何，目前還是一個未知數，需要建立一套績效評估的機制?，F階段績效評估的重點是教育政務數據的有用性和易用性。數據有用性評估包括數據格式、數據類別、數據量、數據時效性、數據更新度、數據接口等指標，可以通過與用戶交流的方式，調查這些指標是否達到了用戶的期望和要求，進而判斷其價值程度。數據易用性主要用于衡量政府數據開放平臺提供的教育政務數據是否容易獲取和使用，主要評估指標包括檢索便利性、數據集可視化、授權、限制區域、個性化定制、互動分享、移動終端適配性等。此外，還可以通過問卷調查、用戶反饋、實地調研、案例分析等方法，綜合評估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所帶來的經濟價值與社會價值，以更好地回應社會各界對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效益的關切。

六、總結與展望

隨著國家大數據戰略的持續推進，教育政務數據走向大規模的有序開放與共享已是大勢所趨。本文主要對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多維價值、基本原則、體系框架與實施建議進行了初步探討，然而，由于政策、技術、觀念等多重復雜阻力因素的交織，我國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進程依舊緩慢，面臨諸多來自實踐的困惑與挑戰。后續研究將重點圍繞三個問題展開：一是教育政務數據開放面臨哪些重大風險，如何進行精準、及時、有效的風險防控;二是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的關鍵影響因素有哪些，影響機制是什么;三是如何評估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共享對教育發展的實際價值。

教育領域唯有大膽的解放思想，與時俱進，著力推進區域之間、系統之間、部門之間教育政務數據的開放共享，才能激發教育數據的無限活力和價值，讓數據真正成為國家教育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推動力。期望在教育行政部門、信息化企業、教育研究者等多方力量的協同下，共同推動我國教育政務數據走向高速度、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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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現民：教授，博士生導師，院長，研究方向為智慧教育、教育大數據、網絡學習資源、技術增強學習（yangxianmin8888@163.com）。

王英：講師，研究方向為教育政務數據開放、創新創業教育（88090387@qq.com）。

李怡斐：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為教育大數據（17661316155@163.com）。

王亞如：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為網絡教研（19852057901@163.com）。

（下轉第88頁）

收稿日期：2020年4月2日

責任編輯：李雅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