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砍傷了一條河流

大解

河灣村的南面被一條河流環繞，這條河流名叫青龍河。

有一年春天，河水斷流了。就在河水斷流的日子里，刀客從此路過，當他走到干枯的河床中心時，河床里突然出現了一股涓涓細流。刀客看見青龍河水如此之小，不禁哈哈大笑。正在他狂笑時，這條細弱的河水從河底忽然飄起來，像一條絲帶纏住了他的身體。幸好船工及時發現了他，走過來勸說青龍河松開，刀客這才躲過一劫。

刀客被青龍河水纏繞，事出有因。傳說他曾經在河水上試刀，一刀劈斷了青龍河。他手起刀落，砍在河水上，青龍河疼得直哆嗦，河水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以這個刀口為界，刀口以下的流水迅速逃跑，刀口以上的流水不敢往下流，停在了那里。人們都以為青龍河被刀客砍死了，不料第二天，它不治自愈，又開始了流動，河水上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疤。

這個刀客并不是故意刀劈青龍河，他只是想試一下刀法。青龍河斷流以后，木船停在干涸的渡口，成了擺設。即使不擺渡，老船工也要守護在船邊。

船工和刀客從小一起長大，每次在船上相遇，刀客都帶著刀，而船工戴著一頂標志性的大草帽。刀客砍傷河流那天，船工也在場，并且勸阻過刀客，但是刀客出手太快了，勸阻的聲音還沒傳到他耳朵里，刀就已經落在了水面上。

刀客和船工是表兄弟，小時候，刀客一心練習刀法，而船工只想擺渡，兩人各自練習，都有長進。

起初，刀客的刀法非常稚嫩，連一個小旋風都無法劈開。后來他拜過一位師父，教他影子刀法，練到成熟，一刀就能劈掉自己的身影。后來，他又拜了一位師父，以水為泥，練習刀劈，這才引出了傷害青龍河的事故。

刀客住在一棵孤樹下，一直到老，勤學苦練，最后成為一個絕世高手。且說他過河時被青龍河水纏住，并沒有呼救，而是想法自救。他練習過縮身術，自認為能夠逃脫。當船工發現河床里有人被困時，刀客已經與河水糾纏了很久。這次糾纏不僅讓刀客知道河流不能傷害，而且還會報復。此后，他再也沒有做過損害河流的事情。

刀客被河流糾纏以后，縮身術又有了新的長進。他后來練到極致，很窄的門縫，只要刀能插進去，他的身體就能側身而過。據說他學習了水的柔韌性和伸縮性，無孔不入。

刀客練成自救的絕世功夫那天，船工正在青龍河上擺渡。那是夏天的一天，青龍河里洪水暴漲，洪流中到處都是兇險的漩渦。木船上乘坐10余人，老船工在船尾擺渡，船頭擺渡者是一個小船工。船至中游，船頭被洪流裹挾而下，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向岸邊的一個石籠直沖過去。就在這生死剎那，只聽老船工大吼一聲：“別慌！我來！”說著，就沖到了船頭，與小船工調換了位置。老船工使出了拼命的力氣，猛力插竿，只三五下就穩住了船頭，木船被控制住，在離石籠不到一尺的地方劃過去了。一船人得救了，而老船工卻口吐鮮血。

多年以后，老船工的兒子接替了他，也戴一頂巨大的草帽。多年以后，刀客去了遠方，臨走時路過青龍河，他在岸邊給青龍河鄭重地下跪，一是拜別，二是道歉，再是感恩。他下跪的時候，船工正在擺渡，當時的天空陰云密布，人們卻看見青龍河在發光，仿佛河底有一輪正在升起的太陽。

//摘自《他人史》，作家出版社，本刊有刪節，夏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