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傳承的當代困惑與對策

楊建仁，仇 馨，王紀鋼,2，林云云

(1.景德鎮陶瓷大學，江西 景德鎮 333403；2.江西贛能股份有限公司，江西 豐城 331131)

0 引言

景德鎮精湛的手工制瓷技藝在人們長期的制瓷過程中廣泛吸收、世代傳承、不斷創新的基礎上形成了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千百年來，景德鎮集天下名窯之大成，匯各地技藝之精華，形成龐大復雜、高效而充滿智慧的手工制瓷技藝體系，使得景德鎮以集大成者的英姿登上世界瓷業的巔峰，成為世人景仰的瓷都和世界手工業之都，彰顯了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的獨特魅力與生生不息的創造力。然而，隨著近代科技與工業機械化生產在陶瓷行業的應用與不斷深入滲透以及經濟轉型、生態轉型、生活方式和社會觀念轉變等多種原因，景德鎮傳統手工制瓷技藝的一些工藝正在加速流失與消亡，特別是傳統窯爐制造工序、技藝與瓷業習俗，景德鎮傳統技藝傳承陷入了困境。

2017 年10 月18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意味著在經濟發展的同時，人們更加注重對精神文化的追求。例如：陶瓷工藝品這樣原始的、純天然性的、純手工的產品將越來越受到人們的歡迎。2018 年10 月，中國國務院批復同意設立景德鎮國家陶瓷文化傳承創新試驗區。這是黨中央、國務院著眼于國際國內發展大局，深入研究、統籌考慮、科學謀劃作出的重大決策，是我國擴大對外文化傳播、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大舉措。它標志著創建景德鎮國家陶瓷文化傳承創新試驗區正式上升為一項國家戰略。景德鎮傳統制瓷技藝的傳承正面臨著千載難逢的機遇。

在這樣的背景下，筆者將目光聚焦于景德鎮傳統技藝，通過景德鎮傳統制瓷技藝傳承的當代困惑，探尋促進景德鎮傳統制瓷技藝傳承的對策，極具時代意義與社會價值。

1 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傳承的當代困惑

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處于放任自流的狀態。雖然在景德鎮政府以及支持傳統手工藝人的共同努力下，景德鎮傳統的制瓷手工藝得到部分保留與發展。但其中大部分仍在不斷地流失和消亡，亟待搶救和保護。在當代市場經濟迅猛發展的社會現實中，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的傳承正面臨諸多困惑。

1.1 科技發展與工業化帶來的困惑

當現代工業生產發展的時候，西方國家手工業遭到了嚴重的排擠。在長期的工業大機器生產的壓迫下，英國的威廉·莫里斯發起了“手工藝運動”，與機器制造的產品相抗衡，并取得了很大成就[1]。20 世紀20 年代，日本“民藝之父”柳宗悅倡導“民藝運動”，并在《民藝論》《工藝文化》和《日本手工藝》等著作中研究了傳統手工藝存在的意義及其保護的重要性，影響深遠。而在中國，手工業的發展在近現代似乎沒有得到特別的關注。20 世紀初，中國的政治體制和社會環境發生了重大變革，陶瓷領域也進行了一場技術變革，開始運用工業化技術手段生產陶瓷。機械化不僅節省了人力、物力，還可以形成大規模生產。稍微年輕一點的手工陶瓷匠人都轉而嘗試大機器生產，幾乎拋棄了傳統的小作坊手工陶瓷制作，只有少數匠人堅持手工生產陶瓷。因此，傳統的手工制瓷業逐漸凋零。

1.2 經濟轉型帶來的困惑

中國古代在“男耕女織”的自然經濟環境中，生產力相對落后，人們大部分的生活所需品都是自己用簡單生產工具創造出來的。那時候，手工陶瓷用品普及到家家戶戶。明清時期，景德鎮陶瓷曾一度風靡海外，成為各國王室熱棒的對象。景德鎮陶瓷龐大的市場需求量，極大地刺激了手工陶瓷的生產，使得中國陶瓷的生產技藝登峰造極。但是，隨著中國政治體制和社會環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德先生”與“賽先生”的興起，傳統的小農經濟逐漸瓦解，西方工業用品與大機器源源不斷地涌入中國市場，一些塑料制品、玻璃制品、不銹鋼制品逐步取代了手工陶瓷制品，并占據大部分中國市場。目前，雖然在各級政府部門以及社會各界人士的努力下，景德鎮手工作坊逐漸興起。但除少量的陶瓷工藝品是手工制作外，大部分的日常生活陶瓷用品還是由工業化批量生產，手工陶瓷市場占有率微乎其微。

1.3 生態轉型帶來的困惑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圍繞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并在中央“十四五”規劃建議中展望于2035 年實現“廣泛形成綠色生產生活方式，碳排放達峰后穩中有降，生態環境根本好轉”的生態保護目標[2]。眾所周知，景德鎮手工制瓷基本以家庭式的小作坊生產為主。作坊式經營大多利用自己家房子的客廳作為生產車間，設施相對簡陋，對生產環境要求不高，一般不會進行大額資金投入。而國家提出生態經濟轉型的政策，對景德鎮作坊式手工陶瓷發展來說，無疑是一個比較大的難題。作坊經營利潤微薄，作坊主更加不愿意投入資金去增加生態保護相關設備。因此，面臨被迫關停的局面。

1.4 生活方式轉變帶來的困惑

隨著城鎮化進程不斷加快，大量的農村年輕人涌入城市，尋求更好的發展機遇。而留在鄉村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導致相關的社會問題也日益顯露出來。就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的傳承而言，一是技藝傳承主體弱化，導致千年傳承的制瓷技藝后繼無人。景德鎮很多手工陶瓷家族沒有代代相傳，一方面，老一輩人深受官本位思想的影響，希望自己的后輩能夠從政，而不是一輩復一輩的以手工陶瓷營生；另一方面，手工陶瓷制作技藝繁雜，回報周期長，尤為考驗一個人的耐性與定力。在現在物欲橫流的現實社會中，人們很難沉下心學習這門技藝。因而，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瀕臨失傳。二是本土人口對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的不認可。景德鎮年輕一輩人由于長期生活在大城市，受大城市生活方式以及價值觀念的影響，快節奏的生活習慣讓他們對慢工出細活的景德鎮傳統手工制瓷產生抵抗心理。他們認為：采用傳統的手工制瓷方式并不能給他們帶來更高的經濟效益，繼而逐漸拋棄了景德鎮引以為傲的根本，對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的傳承和保護造成了重大的沖擊。

1.5 社會觀念轉變帶來的困惑

近代景德鎮的手工陶瓷創作風格大多停留在傳統風格上，很少做出創新性的設計。具體原因：一是景德鎮手工制瓷基本是父子、師徒世代傳承，使得制瓷技藝風格、方式都趨于格式化，少有突破。二是近現代文明轉型的不平衡性，導致景德鎮傳統手工制瓷技藝一時難以與時代接軌。在東部發達城市，人們接受現代化洗禮機會更多，思維更加傾向現代化。而景德鎮人們的思維相對保守，一些人雖然已經感受到了世事的變遷，但是又丟不下傳統的觀念，導致無法做出大的突破。三是景德鎮手工陶瓷大多定位高于現實生活用品的高檔工藝品，基本是等待升值的藏品和玩物，故而無視現代人的審美觀念變化?？偠灾?，景德鎮手工陶瓷處在傳統與創新、似創新又非創新的尷尬境地，難以適應現代人思想觀念轉變的需求。

2 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傳承的促進對策

2.1 加緊制訂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保護規定

“十四五”規劃中明確指出，深入貫徹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健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體系，加強各民族優秀傳統手工藝保護和傳承。針對目前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的生存現狀，我們要著眼長遠，立足實際，按照“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繼承發展”的思路，加緊制訂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系統全面的保護規劃。景德鎮市政府、瓷局、陶瓷行業協會等應該有組織、有計劃對現存的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進行調查，并將現存技藝以圖像、文字、口述等方式完整地記錄下來，整理歸檔。

2.2 加強手工制瓷人才隊伍建設

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傳承與保護的關鍵在于人才[3]。目前，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人才培養依賴于傳統的師徒、父子相傳。而市政府、景德鎮各大高校以及陶瓷研究所逐漸意識到當下僅僅依靠傳統方式培養高技藝人才是無法滿足時代發展需求的，因而解決人才稀缺問題迫在眉睫。就景德鎮現實而言，手工制瓷人才隊伍建設可以考慮以下路徑：一是政府牽頭，成立專門的手工制瓷技藝傳習所，面向社會傳授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這需要政府竭力發揮財政、行政、市場等手段，將資源有機整合。二是社會開辦教學班培養技藝人才。舉辦教學班進行制瓷技藝傳授，人多面廣，能一次性集中較多的人學習傳統制瓷工藝。這是手工制瓷技藝傳承和發展的有效措施。三是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方式培養技藝人才。這種方式更有利于實踐與理論知識相結合，更容易培養出高水平、高素質應用型人才。

2.3 樹立全民傳承保護手工制瓷技藝的意識

樹立全民傳承保護手工制瓷技藝的意識，努力在全社會形成關注、支持、保護手工制瓷技藝的良好氛圍。一是利用現代新媒體技術還原傳統制瓷技藝場景、制瓷過程、人文內涵，探尋從事傳統手工制瓷技藝傳承保護事業的個人或團體的美德故事、精神世界等。大力對景德鎮手工陶瓷進行宣傳，盡可能讓更多的人了解景德鎮手工陶瓷，激發人們對保護手工陶瓷技藝的自覺性。二是讓手工制瓷技藝走進學校，讓人們從小接受手工制瓷技藝文化的熏陶。培養人們對手工制瓷技藝文化的感情，增強人們對手工陶瓷的認可。

2.4 推進景德鎮傳統手工制瓷技藝的生態化

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同等重要。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建設生態文明是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千年大計?！本途暗骆偸止ぶ拼杉妓嚨陌l展而言，不少學者站在文化生態學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們認為，激發大眾對景德鎮手工陶瓷保護意識和文化自覺意識，能夠促進手工陶瓷生產型保護的整體發展，從而達到景德鎮手工陶瓷的良性發展[4]。然而，目前僅靠匠人的生態自覺是遠遠不能解決問題的，需要各方力量的共同努力。一方面，市政府應厘清景德鎮市所有手工陶瓷制作作坊、工廠、企業，深入調查他們在生態保護方面遇到的難題。組織社會各界人士，開展手工陶瓷綠色發展商討會，集眾人之智，共商手工陶瓷發展之策。針對手工陶瓷生產商給予財政、稅收等方面支持。針對手工陶瓷生產制作產生的污水、廢水以及燒制采取集中管理的方式，適當減少水污染和大氣污染。另一方面，積極引導手工陶瓷生產者樹立科學發展觀。古代景德鎮陶瓷工匠們特別尊重自然發展規律，強調天人合一、尊重自然，協調自然萬物為瓷所用，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5]。景德鎮手工陶瓷經濟發展的同時，更應該秉持綠色可持續發展原則，始終牢記“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理念。

2.5 強化產品創新驅動，提高傳統手工制瓷產品市場占有率

“如將不盡,與古為新”。一方面，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與社會不斷進步，景德鎮手工陶瓷不能固守傳統思維，必須做出改變。在前人基礎上積極創新，“以古人之規矩，開自己之生面”，實現手工制瓷技藝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才能獲得更多現代人的喜愛。畢竟，市場才是對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最好的保護。人們使用傳統手工瓷器才是對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最好的傳承。另一方面，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中強調“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以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以改革創新為根本動力，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為根本目的。當下，景德鎮手工陶瓷生產者必須牢牢抓住供給側改革這條主線，強化產品創新驅動，注重手工陶瓷產品設計與包裝，結合現代生活需求，將傳統文化與現代元素融入到產品中。設計富含內在精神、兼濟使用價值的現代手工陶瓷產品，讓手工陶瓷產品回歸生活，重尋現代生活價值。與時代接軌，著力提升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讓傳統手工技藝與現代文明碰撞出火花。吸引更多的消費者購買手工陶瓷產品，逐步提高傳統手工制瓷產品的市場占有率，增強手工陶瓷生產信心，促進手工陶瓷技藝的傳承與發展。

3 結 語

景德鎮傳統手工制瓷技藝是景德鎮古代人智慧的結晶，也是未來景德鎮制瓷技藝發展的重要基礎。無論未來新的技術與文明如何先進，時代如何變更，傳統的手工制瓷技藝具有極為珍貴的歷史價值，值得傳承下去。本文就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傳承與發展困境，提出相關的見解。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傳承與發展的前途一片光明，雖然過程或有波折，但在國家、景德鎮市政府以及社會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下，景德鎮手工制瓷技藝必將世代傳承并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