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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淡影》中邊緣人物的身份認同危機

2021-04-06 04:30蔣夢啟
青年文學家 2021年5期
關鍵詞:創傷身份認同記憶

摘? 要:石黑一雄是日裔英國作家,其作品借“記憶”,表達對過去創傷的揭露和反思,凸顯人物遭受重創下的身份認同危機。本文以石黑一雄小說《遠山淡影》為載體,從人物之間的矛盾沖突展開,闡述何為邊緣人物,邊緣人物的形成,他們身份認同危機的表現,以及這種表現對人物本身的影響。本文擬用精神分析批評方法,結合小說中的社會背景,家庭沖突,文化沖擊等,旨在論證邊緣人物在身份認同方面的掙扎。

關鍵詞:身份認同;邊緣人物;創傷;記憶

作者簡介:蔣夢啟(1997-),女,漢族,安徽省宿州市人,陜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字專業文學碩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5--03

一、邊緣人物

邊緣人物是社會邊緣群體的概述。簡單來說,邊緣人物就是那些被納入社會關系,但對社會道德標準有一定排斥,甚至游離于各種社會價值范疇之外的人物和群體。

在《遠山淡影》中,石黑一雄將邊緣人物刻畫得入木三分。主人公悅子是追求獨立自由的高知女性,也是長崎原子彈爆炸的受害者,在失去一切之后,她嫁入一個傳統保守的日本家庭,且在夢想被消磨的過程中日漸情緒低落。當她最終有機會去一個民主平等的國家——英國時,女兒景子自殺的悲痛消息又加重了她的身份危機。顯然,在這兩個國家里,悅子都被排除在社會主流文化之外。在日本,她是一個家庭主婦,當男人對政治、經濟和家庭生活擁有絕對控制權時,她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而在英國,悅子的一舉一動都被主流媒體打上了日本特色的烙印。

當悅子致力于移民到一個新的自由國家時,景子自然而然地被忽視,并長期被禁錮在無愛的環境中。父母的離婚、冷漠的繼父、文化的沖擊,都導致了景子的死亡。除了家庭疏離,景子還得應對由自己的特殊身份引起的文化隔離和認知錯位。為此,景子選擇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最終通過死亡獲得解脫。

(一)矛盾

邊緣人物的矛盾在于,他們內心經受著煎熬,卻又忍不住沉浸在絕望的情緒中。在小說里,悅子通過講述佐知子和萬里子之間的親子關系來表現她對景子的愧疚,并最終在自我調節中接受了景子的逝去。邊緣人物的另一矛盾在于,悅子一方面懷著對公公緒方先生(他代表了日本的傳統原則)收養自己的感激,力求恭謹孝順,另一方面,她卻不能忍受丈夫自以為是和固執己見的態度。她長期扮演著“好媳婦”、“聽話老婆”甚至“好公民”的角色,最終在舊價值體系的壓力下被撕裂。悅子在處理與家庭和社會的關系時,選擇機智地隱藏自己內心的矛盾和不滿,使她在一定時間內與周圍的環境或家庭保持良好的融洽關系。然而,這種外在的順從性格、她的內在追求和叛逆性格結合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影響。所以她一直生活在一種緊張的狀態中,直到離婚搬到英國。

矛盾是邊緣人物的共同特征,而記憶的不確定性加重了悅子和景子的矛盾心理。顧影自憐極易造成個體的迷失,在缺乏疏導的情境下,則更易將人導向危險的境地。景子雖渴望愛,但更傾向于將自己與世界隔離開來,尤其是在英國文化的沖擊下。

(二)自欺

以主體形成為核心的鏡像理論是拉康哲學理論的出發點。個人主體通過另一個他人鏡像關系認識自己,只不過在拉康這里, 這個他人是一個虛幻的影像, 而且這個虛幻的影像作為他者實現了對自我的取代(李慧,91)。在小說中,悅子將自己的經歷想象成佐知子的經歷,無意中透露出佐知子和萬里子只是她和女兒景子的形象。鏡像結構中建立的“自我”與“他者”的關系,在對“他者”的認知中發現了“自我”,從而在“自我”與“他者”不斷整合的過程中完成了對“自我”的認知和成長。

郭德艷提到,隨著創傷記憶越來越清晰,主人公也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曾經苦苦追求的生活信仰完全是一種自我構建的幻想,不僅沒有給自己帶來想要的獲得感,更給自己的親人或朋友帶來了巨大的傷害(39)。盡管如此,在幻滅階段到來之前,那些邊緣人物都在自欺。悅子指責日本的保守環境,推崇西方國家的自由平等。在她心目中,只要到了兩性相對平等的新環境,苦難就會瞬間消失。他們都把自己所受的苦歸咎于外部環境,而非自我內在因素,這是典型的自欺欺人。

在悅子的想象中,佐知子和萬里子的行為反映了她和景子之間的母女問題。在她的故事中,佐知子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萬里子作為她的女兒備受折磨。在這種情況下,悅子變成了一個充滿愛心的鄰居,關心萬里子的安全和幸福。佐知子和萬里子的矛盾是悅子和景子關系的映射。悅子試圖美化自己的形象,并彌補她因漠不關心的態度導致景子死亡的罪行。這種錯覺減輕了她的負罪感,也說明了她長期自欺欺人,是為了自我原諒。

(三)精神寄托

邊緣人物普遍正經歷著巨大的生活混亂,精神寄托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

悅子在日本的時候,會在午夜拉小提琴,以緩解家庭生活帶來的壓抑,否則她就無法入睡。在這種情況下,拉小提琴是她艱苦日常生活中的支撐。在英國,她陷入不可靠的記憶中,以此來轉移自己的孤獨感,這又是另一層面上的精神寄托。

悅子的鄰居,藤原夫人,剛剛在戰爭中失去了她的孩子,整天在她的面館工作以減輕她的悲傷。佐知子依靠酒精來掩飾她的沮喪。作為她的女兒,萬里子幾乎感覺不到被愛,因此她喂貓作為安慰。在這個尋求安慰的過程中,他們的擔憂被消除了。精神寄托是他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沒有精神寄托,他們可能會處于更嚴重的焦慮狀態。

以上分析中邊緣人物的表現恰恰是她們身份危機的原因。

二、身份危機

根據揚·阿斯曼的觀點, 身份認同有“‘我的認同”和“‘我們的認同”之分?!拔摇睂鴤€體和個人的身份認同, 而“我們”則對應著集體的身份認同(王飛,153)。當我們討論小說中的身份問題時,我們主要關注的是小說人物的“我”身份。

身份是個人的社會和文化歸屬。一般來說,當個人獲得所在社會的認可時,他們的身份就可以被構建。如果他們失敗了,身份焦慮也會隨之產生。然而,在某些情況下,僅僅贏得他人的尊重是不夠的。從長遠來看,一個人必須克服對自己的恐懼、不滿甚至仇恨,學會欣賞自己的優點,坦誠面對缺點。只有這樣,個人才能從身份危機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在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中,“本我”對應的是一個人在心理結構中的“潛意識”,即“被壓抑的沖動”。為了形象地描述和定義“本我”,弗洛伊德用“野馬”作為比喻來識別它的自由、不羈和叛逆的特征(167)。在《遠山淡影》中,石黑一雄描繪了悅子和景子對環境的反抗,以突出他們的“身份”。悅子的反抗是逃離曾經生活的地方,而景子的反抗是沉默的,壓抑的,甚至是敵對的。

小說采用第一人稱敘事,悅子是女主角和敘述者。說到悅子和女兒們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的想象力就知道這是對悅子現在生活的描述,而悅子和丈夫二郎以及岳父緒方先生的生活場景則體現了悅子對日本早期生活的記憶。參照悅子的敘述,小說似乎沒有完整的情節。還有一些零散的生活片段,是敘述者悅子從直覺感受中描述出來的。這些片段表面上沒有邏輯,看似隨意截取,但實際上都圍繞著悅子最關心的部分,即悅子對倫理身份的認知、思考和探索。讀者不難發現,悅子的敘述有些部分沒有完全報道出來,只是陳述結果而沒有說明原因。有些部分充滿矛盾,同一個問題會有兩個矛盾的答案。在閱讀結束時,人們會發現悅子甚至構建了兩個角色佐知子和萬里子來反映她和她的大女兒景子之間的關系。小說中不可靠敘事的藝術形式,本質上反映了悅子在自我意識和家庭倫理認同之間的倫理選擇上的矛盾性、不可表達性和掙扎性。

三、結論

救贖是石黑一雄小說的主題之一。石黑一雄曾經說過:“通常在我小說的結尾,敘述者已經部分適應了痛苦的事情,他或她終于開始接受原本無法接受的悲慘的事情。但是,通常有一個自欺欺人的因素,使他們得以生存?!保ɡ畲?,134)回憶中的敘述反映了日本與西方文化的矛盾。悅子扮演一個傳統的日本女人。記憶中,對孩子和家庭認真履行職責和義務的想法,減輕了悅子因景子的去世而產生的罪惡感。而且,佐知子這個分裂自我的存在,暴露了悅子為了生存的自我欺騙。

石黑一雄通過回憶展示了時代洪流中小人物的個體選擇,再現了主人公對自由的追尋和對自我的探索?!巴ㄟ^回憶,主人公試圖追尋個體的身份,表達了個體失落與被遺棄的困境?!保↙ydia G, 18)在倫理選擇中,石黑一雄想表達每個角色為獲得身份所做的努力,以及其中傳達的崇高使命和人性的溫暖。悅子作為女性在自我意識和作為母親的倫理身份之間掙扎。在小說中,她一直在尋求別人對她作為合格母親的身份認同和自我認同。日本對女性倫理地位的規定讓悅子痛苦,因為她無法履行作為母親的責任。所以她虛構了這個角色,以獲得妮基的理解和認可,并治愈她的內心創傷。

雖然石黑一雄在創作中注重人物非凡的責任感,但在描述人物的選擇時,他往往表現出許多情感糾葛。當角色部分認可自己的身份,重新對生活充滿希望時,這種痛苦就會得到緩解。對于遭受身份危機的人來說,直面痛苦是一種有效的方式。只有這樣,苦難才會最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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