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史料中的工運領袖

龐倩華

摘 要：高斌，一位深受中國共產黨革命思想影響而成長起來的工運領袖，通過檔案史料可以再現他在短短30年的生命中，如何完成從一位普通工人到工運領袖，再到二七革命烈士的身份轉換過程。革命烈士素材的深入挖掘，是對黨史學習教育的貫徹執行，也是檔案史料在黨史學習教育中的角色擔當。

關鍵詞：檔案史料;工運領袖;高斌;二七精神

1 檔案史料，定級文物

中國共產黨走過的百年歷程，保留下來大量的革命歷史檔案，這些史料不僅能夠還原革命事件的發生過程，展現革命人物的成長經歷，而且能夠拉近當代人與革命歷史的距離。檔案史料是研究中國共產黨黨史、中國近現代史的重要歷史資料，更是廣大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學習黨史的生動教材。

革命歷史檔案除了保存在全國各地的檔案館內，還大量收藏于各地的革命類專題紀念館（博物館、名人故居）中。據統計，截至2018年，全國革命專題博物館和紀念館808家，與近現代重要革命直接相關事件和人物有關的可移動文物49萬件套。[1]在這些革命歷史檔案中，能夠定級為革命文物的，都是異常珍貴的史料。

在鄭州二七紀念館的館藏文物里，一幅二七革命烈士高斌的站立全身照片特別引人注目，見圖1。1921年1月，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前夕，高斌為了留作紀念拍下這張照片。照片高14厘米，寬10厘米，材質是齊邊光面相紙，相紙的白邊已經略微泛黃，雖有折痕，但是保存相對比較完整。2015年1月27日，經過河南省可移動文物普查鑒定小組鑒定，該幅照片被定級為二級文物。

通過照片，我們可以看到高斌頭戴圓邊禮帽，上身穿黑色夾棉粗布外衣，領口的白色內襯微微顯露，下身穿黑色棉褲，褲腿處扎著黑色綁腿，腳穿圓口黑色布鞋，白色襪子得以盡顯。照片上的高斌左手叉腰，右手拄著一把黑色雨傘，一塊懷表垂掛在胸前。照片的右下方有一圓面茶幾作為裝飾，茶幾由花色桌布覆蓋，桌面上放置一套茶具，茶幾前方放置有綠植。高斌臉部表情莊重、目光凝聚，整個人英姿颯爽。從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出高斌的精心準備，足以證明他對這次拍照的重視。仔細觀察這張照片，雖經歲月暈染，斑斑血跡依然清晰可見，那是軍閥酷刑的罪證。

這張見證了革命歷史、承載著革命精神的照片能夠完整保存，并收藏于紀念館，最終被專家鑒定為二級革命文物，其過程頗為曲折。

高斌去世前，把照片交給妻子高氏保存，留作紀念。1942年，高氏去世前，向女兒高玉霞講述了照片的來歷和高斌領導工人運動的事跡，并囑咐女兒要保護好父親的遺像?！拔幕蟾锩逼陂g，這張照片被紅衛兵從高玉霞的陪嫁箱子里搜出，他們認為，一個工人家里藏著這樣一張頭戴禮帽、胸掛懷表的人物照片不合常理，于是，便把她和老伴帶到單位保衛股交代問題。由于這張照片，高玉霞的家人相繼受到牽連，但是她和家人依然為父親參加并領導二七工人運動的英烈壯舉感到自豪。

對于烈士、對于歷史，時代沒有忘記，黨和國家人民沒有忘記，1975年的春天，鄭州二七紀念塔管理處的同志前往高玉霞家里征集二七烈士的遺物，在她老伴單位的檔案里找到了這張高斌烈士唯一留存的照片。為了紀念革命烈士，弘揚和傳承革命精神，高玉霞把這張珍貴的照片捐贈給鄭州二七紀念館收藏，才有了這件我們今天所能敬仰、觀瞻的革命歷史文物。

2 思想啟迪，覺悟提升

1893年，高斌出生于天津一戶貧苦人家，15歲時在天津一家作坊當學徒。學徒期滿后，生活漂泊不定的高斌經人介紹，輾轉到京漢鐵路鄭州機務廠當了一名鑲配工。雖然高斌深刻感受到封建軍閥統治下的黑暗世道，但是他和大多數社會底層的工人一樣，認為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尚無反抗覺悟的他，在黑暗中尋找生活的微芒。

中國共產黨從誕生之日起，就特別重視在工人中宣傳先進的革命思想，教育和團結工人進行革命斗爭。為了改善京漢鐵路工人的工作環境，提高工人待遇，共產主義小組成員、共產黨人先后深入京漢鐵路沿線開辦工人夜校、建立工人俱樂部，向工人宣傳馬克思主義思想，啟發工人覺悟，點燃革命火種。

1921年的一天，鄭州鐵路職工學校校長趙子健來到機廠，找工人聊天，并動員他們到夜校去讀書、識字，高斌當即報了名。正是在工人夜校，高斌聽到了李震瀛、鄧中夏等人傳播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和無產階級學說。不久后，李大釗從北京到鄭州工人夜校講學，李大釗對“工”字的注解和詮釋、對工人命運的探尋和追問，句句敲進高斌的心坎，刷新了他對革命、對命運的認知。這些貼近人心的道理釋放了高斌的迷茫，猶如一枚火種，點亮了他的無產階級革命道路。高斌是鄭州鐵路機廠工人中首先覺醒的突出代表，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的深入學習，他很快成長為工人運動的積極分子。

3 成立組織，領導工運

隨著工人們思想覺悟的提高，為了滿足工人運動開展的需要，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鄭州工人俱樂部的成立被提上日程。1921年9月，在派出兩人專程到長辛店工會學習經驗后，高斌等48人聯合發出成立京漢鐵路鄭州工人俱樂部的倡議，廣泛宣傳組織工人俱樂部的意義和目的，說明工人階級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求得斗爭的勝利。工人夜校里的學員帶頭報名參加工人俱樂部，“鄭州鐵路工人俱樂部發起后，儼然為鄭州工界的明星，預計有種種為工人謀幸福的事件。所以加入的人非常踴躍，捐款的和辦事的都非常熱心?！盵2]900多名工人中，有700多人參加了工人俱樂部，高斌被推選為工人俱樂部總干事。[3]

1921年，隴海鐵路工人大罷工時，高斌作為工人俱樂部總干事，積極組織俱樂部工人給予聲援，并發表宣言“他們此舉，是爭我人格，光我國體的，凡我同胞誰不佩服他們呢？……現在我們議決，到必要時給他們以相當的援助……”[4]

1922年1月，鄭州工人俱樂部反對軍警毆打工人，組織罷工，同時把情況向勞動組合書記部報告。書記部很快發來回電，贊成俱樂部的斗爭精神和對敵措施，表示動員全國鐵路工人給予支援。[5]最終，工人罷工取得完全勝利。隨后，高斌又組織鄭州機務廠工人為驅逐廠惡霸陳福海舉行罷工，稱“我們已經早得著了覺醒的機會”[6]。鄭州工人俱樂部在高斌的帶領下，在組織工人開展革命斗爭，爭取工人利益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1922年4月，鄭州工人俱樂部改成鄭州鐵路工會，高斌被推舉為分工會委員長。8月，高斌以分工會委員長的身份，組織鄭州鐵路1000多名工人聲援長辛店機廠罷工。1922年8月10日至12日，京漢鐵路總工會第二次籌備會議在鄭州鐵路工人俱樂部召開，高斌被推舉為大會執行主席。1923年1月5日，京漢鐵路總工會第三次籌備會議在鄭州京漢鐵路總工會籌備處召開，高斌身為籌委會通訊總干事，參與草擬了總工會章程。

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工人們的思想覺悟和斗爭意識逐漸提高，隨著工人俱樂部和工會組織的成立，鄭州鐵路工人建立健全了自身的組織，為爭取廣大無產階級的利益，逐步開始了從自發到自覺的革命斗爭。通過革命斗爭的歷練，高斌慢慢成長為一名成熟的工人領袖。

4 聽從黨話，跟隨黨走

1923年2月1日，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在鄭州普樂園召開，這項決議是經過三次京漢鐵路總工會籌備會議商定而形成。成立大會的準備工作采取合法的方式公開進行，由楊德甫、凌楚藩、李震瀛和項德隆等組成總工會成立大會辦事小組，全面展開會前各項準備工作。首先向當地政府和鐵路當局呈報，向勞動組合書記總部及有關分部、各鐵路、各地相關工會團體、報社媒體及學生組織發出請柬，邀請派代表參加總工會成立的盛典。為了避免通知疏漏，又在北京、天津、上海、武漢和廣州等地報紙上，登載“京漢鐵路總工會籌備處啟事”，向社會各界通告此事。為了成立大會的順利進行，籌備組分工明確，分工會各司其職。鄭州分工會在委員長高斌的率領下，分別成立會務組、生活組、宣傳組和糾察隊，負責總工會成立大會的會務和接待，準備工作有序進行。

然而，一場精心籌備的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最終遭到軍閥破壞，工人及各地代表沖破軍警的防線，涌進會場，京漢鐵路總工會的成立才得以宣布。大會從上午10時開到下午4時，散會后，作為大會執行委員的高斌，把出席成立大會的共產黨有關領導人和工會組織的負責人帶到工人家中緊急議事。經過大家商議，做出京漢鐵路舉行總同盟罷工的決議?！翱偣平掇k公，一切進行事務于總罷工期內完全聽總工會命令而定，我們為爭自由而戰，為爭人權而戰，決無退后”。[7]這是京漢鐵路總工會在第一次全國工人運動高潮中做出的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決策，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工人階級和人民大眾展開了打倒封建軍閥的英勇斗爭。

為了爭取工人權益，總工會向吳佩孚提出談判條件，談判破裂后，作為鄭州罷工委員會負責人的高斌堅決執行總工會的命令，于2月4日上午9時，首先拉響罷工汽笛。隨后，在罷工誓師大會上，高斌呼吁鄭州鐵路工人要聽從總工會的命令，為爭取工人階級的利益而斗爭到底。鄭州的率先罷工，使京漢線的運輸攔腰截斷，南北往來的列車滯留途中，為實現全線在3個小時內中斷運輸奠定了基礎。1923年2月5日，《京報》對京漢全路工人大罷工的相關報道，見圖2。

2月4日下午，駐軍鄭州的第十四師師長靳云鶚把高斌帶到司令部，脅迫他命令工人復工，高斌直言“沒有總工會的命令，任憑掉腦袋也決不復工”。2月5日，罷工仍繼續進行，氣急敗壞的靳云鶚再次把高斌押到司令部，逼迫他下令復工。高斌因誓死不從而被關押，靳云鶚不許他進出、不許他睡覺、不準他和工友、親屬接觸，盡管如此，高斌仍舊不為所動。

2月6日上午，靳云鶚下令給高斌戴上手銬和腳鐐帶出去游街，聲稱即使不能把高斌餓死也要把他凍死。高斌迎著雪，踩著冰，無所畏懼地向車站走去。軍警把高斌本就單薄的衣服扒下，并把他捆綁在車站汽燈桿子上，鞭棒相加，六個小時過去了，身體完全凍僵的他面對軍警的追問，依然不改初衷。

靳云鶚見各種手段都不能達到讓高斌下令復工的目的，于是，他又改變花招，決定軟化收買高斌。2月7日上午，靳云鶚在分工會備下一桌酒菜，假惺惺地要在此宴請高斌，旁邊坐著前來游說勸降的叛徒林寶弟。高斌見狀當即揭穿敵人的陰謀，痛斥叛徒的卑劣行為，始終堅守一切行動聽從總工會指揮的信條。

思想覺悟和斗爭意識都已大大提升的工人不再是以往任人欺壓的模樣，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工會組織帶給他們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底氣。靳云鶚看到威逼利誘再也嚇不倒具有健全組織和嚴密紀律的工人，于是重新給高斌戴上手銬腳鐐，押回牢房。

2月9日，迫于鄭州鐵路工人們的壓力，靳云鶚釋放高斌。由于遭到軍閥的百般折磨，高斌出獄后不久就犧牲了，年僅30歲。1925年2月7日，京漢鐵路總工會恢復時，高斌被認定為“二七烈士”[8]

英勇不屈的革命烈士用鮮血捍衛著總工會的命令，用生命踐行著聽黨話、跟黨走的忠誠。

5 揚革命精神，傳紅色基因

在中國共產黨革命思想的啟迪下，高斌從一名逆來順受的貧困工人，到工人俱樂部的總干事，再到鄭州分工會委員長，最后成長為一名工運領袖，面對拷打無所畏懼的執著是高斌染就的紅色基因底色，誓死執行總工會命令的壯舉是高斌革命意志的堅守。

“雖敗榮猶著、英光永世紅”的二七工人運動，充分彰顯了作為工人階級先鋒隊的中國共產黨人自覺的政治覺悟，堅強的斗爭品質和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這場斗爭不僅在中國職工運動史上占重要篇章，并且是中國民族解放運動史上最有光輝的一頁，拉開了世界革命運動的中心從西方轉移到東方的序幕。

京漢鐵路工人運動所孕育形成的“二七精神”，是中國共產黨精神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1924年，李大釗在《追悼列寧并紀念“二七”》一文中提到“他們（二七烈士）不是為自己的利益而死，實為全國工人爭回集會結社自由，為爭自由而死”;1932年周恩來在《紅色中華》發表文章中提到“二七斗爭，成為1925到1927年止一次中國大革命前的啟明運動”;1939年，毛澤東在延安職工紀念“二七”大會上講到“這些斗爭，是為了中國無產階級的利益，是為了全民族的利益，也是為了全世界人民的利益”;2019年9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河南考察工作結束時講話中提到“二七大罷工影響深遠”。歷任黨和國家領導人均在不同場合以各種形式傳承和弘揚“二七精神”，并對其做出更新的詮釋與更高的評價?！岸呔瘛笔歉锩容厒兞粝碌膶氋F財富，它為后人的前行指明了方向，是黨史研究和黨史學習的資料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