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韓國電影產業及啟示

◎姚思成

2020年2月9號，由奉俊昊執導的影片《寄生蟲》獲得了第29屆奧斯卡金像獎包含最佳影片在內的四項大獎，在此之前，該片已經獲得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球獎最佳外語片以及韓國國內的三大重量級獎項。然而，就在該片獲得奧斯卡的幾周后，韓國電影產業遇到了巨大的危機——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之下，全國電影票房達到了自2004年有記錄以來的最低點。自此以后，票房起起落落，直到2020年12月再次達到歷史新低。

一、疫情下的韓國電影產業

在疫情的影響之下，2020年，韓國電影總票房為5104億韓元，這與2019年的19140億韓元相比，下降了74%；而在2019年觀影人次實現歷史新高2.27億人次以后，2020年的全年觀影人次只有0.59億人次；在眾多好萊塢大片選擇推遲發行影片的情況之下，外片在韓國的市場占有率在2020年更是下降到了32%，相比之下，本土片的全年觀影人次與2019年相比雖然也下降了65%，但本土片在2020年的市場份額卻占到了68%，雖然這“68%”的成績是在外片減少的情況下發生的，但不得不引起注意的是，很多韓國本土電影也因為疫情的原因而選擇了暫時推遲線下發行時間。疫情只是暫時減緩了韓國電影產業的發展步伐，對于韓國電影產業而言，恢復發展勢在必行。

（一）獨立電影市場：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在新冠肺炎疫情席卷韓國的幾個月之后，幾乎所有的本地發行商都停止了對旗下新片的發行計劃，但一段時間以后，一些本土的小型發行商們開始慢慢地嘗試計劃一些低成本電影的上映。不同于以往的是，由于高成本高概念影片的缺席，競爭格局的激烈程度與往年相比要低很多，這些小成本影片可以在大型院線無所顧忌地進行發行。

（二）流媒體平臺：發行渠道新探索

早在2017年的時候，奉俊昊執導的電影《玉子》選擇在流媒體平臺耐飛上首次公映這一舉動不僅引發了電影界的熱議，而且遭到了韓國國內三大院線的聯合抵制。而在2020年疫情期間，由于對線下聚集性場所的開放限制，選擇線上而非線下影院似乎成了僅有的選擇。由尹成賢指導的《狩獵的時間》原本計劃的上映時間是2020年2月26日（影院上映），后來只能選擇于2020年4月10日在耐飛上映，成為了疫情期間韓國第一個選擇線上公映的電影；在此之后，驚悚片《電話》也于11月在流媒體平臺上映；而韓國電影史上第一部大成本高概念科幻片《勝利號》在兩次相繼打破其暑期檔、9月檔的影院上映計劃之后，最終選擇于2021年2月于線上公映；同樣，由金東圭執導的喜劇《完美的車先生》后來也選擇在2021年新年上線流媒體平臺。這些選擇上線流媒體平臺的韓國電影不僅覆蓋了高、中、低不同的成本制作規模，而且在類型上都屬于高概念類型電影。根據耐飛的數據埋點顯示，高概念類型片正是其大多數付費用戶所喜愛的產品。

二、疫情期間的電影產業政策

（一）2020年的新政

1.成立后疫情電影政策促進團隊

2021年1月12日，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副主席金永今（KIM Young-jin）在票選之下被任命為新一任正職主席。金永今曾于1990年就加入了韓國獨立電影協會，在韓國電影雜志《CINE21》和《Film2.0》做過記者，也是韓國明知大學的一名教授。2020年疫情席卷韓國期間，當時作為副主席的金永今，就迅速響應疫情形勢，在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內部建立了“后疫情電影政策促進團隊”，該團隊的建立目的，主要是為了能夠更高效、直接地從眾多電影從業人員當中收集他們的觀點和訴求。團隊45名成員的構成來源非常多元化，是來自22個不同專業細分領域的業內專家：技術、獨立電影、營銷、版權、投資、進口、劇作、女性電影、導演、藝術電影、線上發行、制作、地方媒體、地方電影委員會、地方制作、地方發行、地方放映、大成本投資發行、中小成本制作、海外銷售、網絡電視、院線等。

2.制定短視頻內容制作支持計劃

在疫情期間影院線下放映被迫叫停的情況下，為了給業內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增強行業活力，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推出了“短視頻內容制作支持計劃”。這個計劃吸引了眾多制作團隊參與評比，評比的產出物是5—10分鐘的短視頻內容，以用于線上新媒體平臺的放映和播出。最終，328個制作團隊獲得了資助資格，每個團隊都獲得了990萬韓元的資助。

（二）2021年的計劃

1.為中等體量電影制作提供配套的支持措施

得益于市場的成熟和政策的支持，韓國的小成本獨立電影和藝術電影有自己的 發展空間，而除了這些小成本制作，韓國電影的大頭仍然是那些大制作商業片。根據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官網的數據顯示，韓國商業電影的平均制作成本高達80億韓元（約4.4億人民幣）以上，而在激烈的競爭之下，很多出品方不得不追求更高的票房來回收成本，于是他們不惜進一步提高制作的預算以獲得更大的營收籌碼。

2020年疫情爆發之下，該議題被暫時擱置，但2021年隨著疫情形勢的逐漸好轉，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將重新把支持中等體量影片的發展納入計劃中，決定為中等體量影片提供更多的資金援助，同時，以季度為單位，對支持的效果進行評估回訪。

2.重新定義“電影”并規制電影的“邊界”

“到底什么才是電影？”“網絡電影算電影嗎？”“短視頻內容如何監管？”……這些在我國引起關注并被廣泛討論的問題，在韓國也出現過，并且疫情發生后尤為明顯。2020年，一些韓國電影紛紛選擇在線上首發，先是由尹成賢導演的《狩獵的時間》成為疫情期間第一個選擇線上公映的影片、然后由宋仲基主演的《勝利號》在多次換檔之后最終決定于流媒體平臺首映……

院線電影的網絡公映，淺顯地來看，是窗口期的減少甚至消失，而從更深層次的角度上看來，某種意義上，電影的視域被拓寬了，電影的定義得到了延展，不再是之前《電影及視聽產品促進法案》（Promotion of the Motion Pictures and Video Products Act）中對電影定義的“在任何場所，例如影劇院放映的視聽內容”。因此，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需要監管的領域被擴大了，但相關法律卻暫未作出延展，這就造成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無法監管在院線、影院以外放映的電影內容。對此，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提出，其下一個階段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要推動相關法律內容的修正。

3.推動電影專項資金的再收集

由于疫情而導致的影院收入驟降，使得電影專項資金的收取不得不被叫停。但是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的后疫情電影政策促進團隊認為，從之前的經驗來看，電影專項資金在電影業的發展中充當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即便是在院線、影院盈利慘淡的情況之下，電影專項資金也不應該被叫停。

4.建立電影人職業認證體系

疫情之下，韓國很多電影從業者失去了工作機會，被迫在家待業。而電影人職業認證體系建立的目的，旨在通過為電影人提供更加便捷的求職渠道，完善政府的支持體系，進而加強韓國電影行業的產業工業化基礎。

三、啟示

（一） 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馬達”和“潤滑劑”

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是由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授權的民間機構，即它是由政府部門授權的半民間、半官方機構。韓國電影的管理模式為：由非官方機構主管，政府部門負責監督，并依靠行業內自律的管理模式。這其中，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就是所謂的“非官方機構”，它是韓國國內的電影最高主管機構，主要負責政策擬定、振興電影產業、輔助金審核執行、人才培育、教育研究和國內外電影營銷推廣等事物，其主要資金來源于電影票房稅收及政府預算。

疫情期間，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對上與政府部門積極溝通爭取預算、對下積極聽取業內聲音廣泛征集現實意見，這讓委員會始終與業內從業者們保持著非常友好的關系。憑借著強大的資金支持和政府這個強有力的后盾，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就像一個馬達一樣對業內進行著多方位的扶持，加速產業的發展。

（二）電影多樣性的維護：一直在不懈努力

多樣性發展是質量提升直至產出精品的必要土壤。韓國電影分級制度的實行使得電影類型更加多樣化，而在多樣化發展的道路上，韓國電影產業一直在努力。

韓國一直都有為藝術電影放映專門設立的藝術影院；疫情期間，為了防止小眾影院因不堪生存壓力被韓國三大院線收購而造成壟斷的不利于多樣性發展的局面的出現，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計劃出臺扶持措施支持這些小眾獨立影院；不僅是在線下，在線上，韓國本土流媒體平臺“獨立電影Library”也于2021年1月25日上線了，該平臺建立的目的旨在以線上放映的形式，給獨立電影、藝術電影提供一個良性的發展空間。

（三）特殊時期轉變思路：積極擁抱流媒體

雖然2017年《玉子》的嘗試也受到了韓國院線的抵制，但2020年由于疫情的肆虐，各大片商開始轉變思路，在流媒體平臺進行線上公映；不僅是商業片，連藝術片都開設了專門的線上平臺“獨立電影Library”。韓國電影人積極擁抱變化，為產業發展開辟了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