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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修補:光和紋理作為新舊建筑的橋梁——以西班牙圣老楞佐殉道教堂的擴建項目為例

2022-06-24 09:35王偉僑
建筑遺產 2022年1期
關鍵詞:新舊紋理建筑師

王偉僑

“從理論的角度來看,設計的復雜性表現為試圖超越傳統修復工程中對風格的古今之論;追求“無風格”或永恒的建筑,是基于令人回味的元素,在形式、結構和裝飾語言之間尋求平衡關系的結果,而不是簡單的字面引用?!盵1]

圍繞建筑遺產的修復和擴建,一方面會在文字層面上激起對新加建筑風格的討論,另一方面在空間建造上又與具體的形式、紋理和空間感受相關聯。在圣老楞佐殉道教堂(San Lorenzo Mártir Parish Church)的擴建項目上(圖1),為15-16 世紀的后殿新增連接的中殿①1997 年秋天,當建筑師何塞 · 伊格納西奧 · 利納薩索羅還在忙于將皮亞斯學校廢墟改造為國立遠程教育大學時,他接到一個特殊的委托項目,為圣老楞佐殉道教堂僅剩的后殿擴建一個相連的中殿。盡管該項目要求簡單些,建筑尺度也小一些,但對建筑師而言,建筑不因面積小而簡單,也不因面積大而復雜。他為空間置入復雜而細膩的體驗,又以清晰的建筑語言來獲得項目的統一性。該項目獲得2001 年馬德里建筑師官方協會頒發的遺產保護與修復獎(Premio Conservación y Restauración del Patrimonio, COAM 2001)。,建筑師何塞 · 伊格納西奧 ·利納薩索羅(José Ignacio Linazasoro)超越字面意義上的風格限制,基于當代建造方式,喚醒教堂空間的內在神圣性,以追求建筑的永久性(圖2)。筆者認為,這是建筑師基于不同時代的建筑具有相似的根本價值[2]這一基本觀念,在時空修補②所謂的“時空修補”是指將雜亂無章、充滿偶然性的時間片段和空間片段通過重新建立秩序,轉化成完整圖景。其目的是通過連續的時空體驗,在喚醒集體記憶的同時,參與新的城市記憶的共建。[3]上的又一次嘗試,以光和紋理成為新舊建筑的橋梁,通過復雜而基本的建筑要素使新增的中殿與舊的后殿形成統一的整體(圖3),實現對空間內在神圣性的反思。

圖1 新加中殿與舊后殿的關系Fig. 1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ew nave and the old apse

圖3 改造后的教堂平面Fig. 3Floor plan of San Lorenzo Mártir Parish Church after the extension

項目概況

項目名稱:西班牙圣老楞佐殉道教堂擴建項目(Extension of the San Lorenzo Mártir Parish Church)

項目地點:西班牙馬德里巴爾德馬克達教堂大道(Av. de la Iglesia, Valdemaqueda, Madrid, Spain)

項目來源:客戶委托

建筑面積:150 m2

設計時間:1997-1999

完成時間:1999-2001

建筑師:何塞 · 伊格納西奧 · 利納薩索羅(José Ignacio Linazasoro)

業主:馬德里自治區教育部(Consejería de Educación, Comunidad de Madrid)

1 項目簡介

巴爾德馬克達(Valdemaqueda)是西班牙馬德里自治區最西南端山腳邊的一個小村莊,人口數僅有755(2020 年)③https://es.wikipedia.org/wiki/Valdemaqueda。西北面與阿維拉?。≒rovincia de ávila)接壤,東面隔著科菲奧河(Río Cofío)與村莊圣瑪 麗 亞 · 德 · 拉 · 阿 拉 米 達(Santa María de la Alameda)和 羅 布 雷 多 · 德 · 查 韋拉(Robledo de Chavela)相鄰。東北部約23 km 處座落著西班牙最重要的修道院——埃斯科里亞爾圣老楞佐皇家修道院(Real Monasterio de San Lorenzo de El Escorial)。周圍群山環繞,地形起伏。馬德里自治區北部瓜達拉瑪山脈(La sierra de Guadarrama)往西南延伸形成村莊北面的屏障。村莊形成時期未知,但從周圍僅存的兩座羅馬橋和其沿用的阿拉伯名稱④巴爾德馬克達的西語 Valdemaqueda 是一個組合名稱“Val de Maqueda”,從Valle de Maqada 演變而來,Valle 是指山谷, Maqada 在阿拉伯語中是公司的意思??梢酝茰y,村莊有著長遠的歷史并且一度被穆斯林化,又經歷了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王國于中世紀的收復失地運動(La Reconquista),至13 世紀末14 世紀初才逐漸穩定。[4]296此外,村莊周圍以霍爾姆橡樹、松樹等植物為主,歷史悠久的伐木和樹脂采集活動,為當地、鄰村和皇家修道院的建設活動提供了豐富的木材資源。同西班牙其他地方一般,村莊北面山頂上矗立著當地最重要的標志物,同時也是神圣和公共活動聚集的場所——圣老楞佐殉道教堂??梢韵胍姷氖?,建于15 世紀末16 世紀初的教區教堂⑤教堂具體建立時間已不可考,但根據門壁上刻畫的1554 年和門楣上的盾牌符號、后殿的哥特式肋狀拱頂和教堂外建于17 世紀的十字架,可以推測教堂建于15 世紀末16 世紀初。,在村莊歷史演化、政治轉變和公共場所記憶形成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①據西班牙文化遺產研究所檔案館(Instituto del Patrimonio Cultural Espa?a Archivo)保存的一份1963 年的關于保護教堂祭壇畫的檔案顯示,祭壇畫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由于年久失修,表面已被熏黑且落滿灰塵,但沒有看到曾被修復過的痕跡,從風格上判斷是16 世紀下半葉,文中進一步猜測教堂可能由梅迪納塞利公爵(Duques de Medinaceli)建造,哥特式建筑風格和祭壇畫樣式皆是模仿位于鄰村、相距不到18 km 的羅布雷多·德·查韋拉教堂(Iglesia de Robledo de Chavela)。。

教堂主體構成簡單,從外部可清晰看到由三部分組成:15-16 世紀留下的有著哥特式八角形肋狀拱頂的后殿、東面后期新增的低矮圣器室和西邊較新較差的單一矩形中殿(圖4,圖5)。教堂原中殿在西班牙內戰(1936-1939)前已經坍塌[4]309,這點從西班牙文化遺產研究所檔案館保存的國家藝術遺產保護服務處(Servicio de Defensa del Patrimonio Artístico Nacional)在1938 年出具的調研報告中也可得到驗證②現存的主祭壇(Retablo Mayor)和8 幅畫像已被部分摧毀。。建筑師哈維爾 · 巴羅佐 · 桑切斯-格 拉(Javier Barroso Sánchez-Guerra,1903-1990)從1945 年開始制訂修復方案,但在漫長的建設過程中,方案幾經修改,直到1968 年才完全成形[4]308。從他繪制的一份1945 年的圖紙可以看到(圖6),內戰后教堂僅剩完整的后殿和圣器室,中殿部分基本坍塌成廢墟,僅剩南面的門壁。建筑師起初的設想是仿造后殿的哥特式肋狀拱頂,新增一個正方形的中殿,將南面的門壁移至西面,塑造傳統的教堂入口,并在門壁上方新增高過后殿的鐘樓,其外形與鄰村教堂的西立面類似。然而到了1961年,方案取消了鐘樓,并調整為類似教堂損毀前原初的布局,保持南面的入口,僅用普通的磚石抹灰建成新的中殿。

圖4 圣老 楞佐 殉道 教堂 改造 前 老照 片Fig. 4San Lorenzo Mártir Parish Church before the extension

圖6 建筑師哈維爾 · 巴羅佐 · 桑切斯-格拉1945 年繪制的建筑圖紙Fig. 6Architectural drawings of the church in 1945 by the architect Javier Barroso Sánchez-Guerra

在毀壞之前,教堂在該教區一直占有統治地位,不管在禱告活動還是日常的村莊記憶中,教堂一直是村民的精神寄托場所和日常生活空間的視覺焦點。哥特式后殿和文藝復興時期的門壁具有很高的文物價值③根據馬德里自治區1996 年發布的《城市規劃附則》,教堂后殿和門壁被列為一級綜合保護對象(Grado 1°Proteccion Integral (Normas Subsidiarias de Planeamiento Municipal, 1996));2008 年,教堂后殿和門壁被《馬德里自治區建筑遺產區域目錄》(Catálogo Regional de Patrimonio Arquitectónico de la Comunidad de Madrid 2008)收錄。,但20 世紀60 年代加建的中殿,無論是外在形象、建造質量,還是空間感受上都比較糟糕。新加中殿以實心磚建造圍護墻體,并輔以相同材料的小扶壁橫向加固,表面抹灰粉刷。中殿雙坡屋頂檐口略低于后殿,木結構屋架覆蓋著木板,上鋪陶瓷瓦片,室內以扁平的石膏板作為吊頂。后殿裸露風化的石砌外墻讓人想到前羅馬和西多會修道院的簡樸,但后加建中殿的白墻則給人以蒼白的感受,并與后殿的歷史厚重感形成突兀的對比。教堂是為紀念早期羅馬教會最著名的圣人之一、出生于西班牙的圣老楞佐(225-258)為基督教殉道而建,然而60 年代加建的中殿空間較為貧乏,難以讓人產生對空間神圣性的想象。作為文藝復興時期的教堂,主祭壇所在位置僅有微弱的光,通過南面的小窗進入,主祭壇所在的后殿常年需通過蠟燭來點亮(圖5)。

圖5 圣老楞佐殉道教堂改造前室內外老照片Fig. 5Interior and exterior of San Lorenzo Mártir Parish Church before the extension

當建筑師利納薩索羅于1997 年受邀參與項目的修復時,他建議替換中殿部分,但仍保留沿用原有的門壁和帶哥特式肋頂的后殿。此次新加中殿在替換60 年代加建中殿的同時,需解決三個問題:(1)與舊后殿相協調,形成新的統一整體;(2)保持自身結構和空間語言的完整與獨立;(3)主入口到圣壇的路徑刻畫,形成宗教空間神秘的神圣感。

2 時空修補

2.1 從字面引用到實際建造

建筑實踐是一項復雜的工程,并不能簡單地以原則性的幾句話來概括全部。字面上說得通的,建造未必能實現,建造能實現的,感知上未必能獲得。但反過來,以感知為主導并落實在建構層面上,這三者最終都可以獲得統一。感知的具體化是對建筑時空的探索和實現過程,建筑師想要實現的不是文字層面上對原則的修復,而是從空間感知層面上對時空進行修補,其目的是形成“無風格”的永恒建筑,并使觀者在行進路徑中獲得感知。

2.1.1“無風格”的永恒建筑

追求“無風格”的永恒建筑,不是修舊如舊,也不是標新立異,而是在體驗層面上修復時空,這一點和馮紀忠先生所提的“與古為新”有異曲同工之妙。舊建筑擴建的難點在于新建筑的新,新舊之間較易形成強烈的對比。即使新建筑在形式上試圖模仿舊建筑,但是材料本身的新也會讓新舊之間對比明顯。建筑師利納薩索羅希望新建筑與舊建筑形成統一的整體,并在外部紋理和室內效果上都讓人感受到,從而在時空記憶層面形成永恒建筑。在他看來:建筑的風格是對一個時代的總結,建筑師避免對風格的追求,從而不陷入暫時性的困境;建筑本身是具有永恒性的,神圣空間更是如此。

2.1.2 形式、建造、紋理

新加中殿面積僅150 m2,卻面臨多個棘手的問題。如何塑造新的教堂形體?如何刻畫禮拜路徑?如何為昏暗的后殿帶來光?如何處理新舊建筑關系?如何讓人感受到教堂內在的神圣性?從建筑師的草圖(圖7)來看,他從平立剖三個角度對方案進行多方面推敲。早期的嘗試主要通過三個方面進行:進入路徑、采光和外在形體。他嘗試過從西邊進入,通過壓低入口,先抑后揚,形成與后殿在空間尺度層面的對比;同時通過壓低中殿體量,在新舊屋頂間尋找空隙讓光線直接進入;室內新增的懺悔室向外壁突出,從而形成建筑外部體量的豐富性。形體和平面上的豐富度似乎給項目帶來表面的復雜,但如何將這種復雜性帶到觀者的體驗中并讓建筑元素本身的意義能最大程度體現出來?

圖7 設計 過程 草圖Fig. 7Process sketch of the design proposal

在一系列“加法”嘗試后,建筑師開始審慎地做“減法”。新加中殿做得克制而謙遜,呈現簡約完整的平面布局和立面形體。(圖3,圖8)平面布局上,維持教堂原有的長方形空間,維持大門的位置并與新建筑脫離,懺悔室向北凸出,以保持內在空間的完整性??臻g所需的元素降至最少,同時每個元素又承擔多個功能。比如:墻既是對新中殿的圍合,又實現新舊建筑間的紋理延續;屋頂既能遮風避雨,又是進光的容器;柱子既支撐屋頂結構,又限定空間和進入的路徑;大門成為獨立的系統,也是光和影的交界。新舊建筑之間在空間布局、高度和紋理上獲得協調對話,對建構元素意義的研究構成對空間本身的反思。

圖8 西立面圖和南立面圖Fig. 8West and south elevations

2.2 從實際建造到時空修補

擴建的目的是對空間完整性的再現。在此項目中,建筑師采用了極少的要素來進行空間修補:三面墻、一個屋頂、一根柱和一扇門(圖9)。

圖9 橫剖面圖和縱剖面圖Fig. 8West and south elevations

2.2.1 三面墻

新建中殿補上的三面圍護墻是塑造教堂形體的關鍵,在形成立面的同時也限定了平面,且影響內外的具體感知。南面的墻體作為入口的主體與教堂的檐口同高,西面延伸這一高度,并在北面隆起形成朝向南面的進光天窗。

圍護墻采用空心雙層磚墻(圖10),室外用石頭再砌一層,以延續舊建筑表面石材紋理。盡管石頭是片狀砌筑的效果,看著薄,但給人留下想象深度的余地。為了加強紋理效果,石板厚薄不一,表面根據需要進行了鋸切、拋光和錘擊的處理,以得到不規則的效果,盡可能接近后殿舊石材表面的風化紋理(圖11)。在此項目上,新中殿建筑表面的清素是對后殿簡樸的羅馬式或西多會式立面的尊重與延續。材料紋理是教堂最好的表面裝飾。室內磚墻用抹灰,梁柱用呈現凹凸木紋的清水混凝土(圖12),從而使內外表面紋理呈現一致性。

圖10 墻體細部構造圖Fig. 10Construction details of the wall

圖11 立面石材紋理Fig. 11Stone texture on the fa?ade

圖12 室內墻面及混凝土梁紋理Fig. 12Texture of the interior wall and the concrete beam

墻體作為內外交接的界面,是否要開洞以及如何開洞是值得思考的。教堂,作為儀式感強的內向性空間,需要光,但并不需要對外交流的、普通的窗。為此,建筑師在東西南北四面墻上都開了洞口,但沒有一個是引導人直接看向外面的。南面,光線從展示壁龕上面和側面的洞口進入,沿著墻體內的空腔,相對均勻地落在龕內(圖13)。對于這兩個洞口,建筑師僅用了無框玻璃從外墻面直接封上,干凈明了。從南立面來看,玻璃所在的位置也暗示了新舊墻體的交接關系;而從室內看,壁龕開口透露了圍護墻的厚度。東面,新舊屋頂交接處豎起高出后殿5 m 的高墻,陽光自東邊從墻上洞口進入,經過空腔反射,盡可能地投射到圣壇所在的后殿。狹長的高窗如同鐘樓一般,引人仰視冥思(圖14)。北面墻體上的懺悔室向墻外凸出,只留下一個洞口,光從上方的玻璃瀉下,給洞內留下溫和的光。信徒雙膝跪下,向神父懺悔禱告時,全身沐浴在恒定光之下,此處的光(圖15)象征神對迷途羔羊的救贖之意。西面,小受洗池的水面上方僅有的小洞(圖16)是室內外唯一直接的開洞。夕陽斜照時,光線透過洞口照射在水池上。干凈完整的西立面上僅有鋼制排水口和其落下的長影(圖17),同時也暗示中殿屋頂最低點的高度。

圖13 展示壁龕Fig. 13Niches for display

圖14 高聳天窗Fig. 14High skylight

圖15 懺悔室Fig. 15Confession room

圖16 受洗池Fig. 16Baptismal pool

圖17 西立面排水口Fig. 17Drainage on the west fa?ade

2.2.2 一個屋頂

若一味遵循“風格”,新加中殿的屋頂似乎延用現有的雙坡頂即可。但問題是室內高度比較單一,且超出人的尺度,同時室內無法得到天光的持久沐浴。馬德里氣候干燥,冬季寒冷少雪,夏季炎熱晴朗,在這樣干旱少雨的地方,利用頂窗和高側窗采光是很有優勢的。再者,夏天日照充足,比如6月份每天平均日照高達15 個小時,可保證高質量的光線效果。因此,新加中殿并沒有采用傳統觀念中的雙坡頂,在解決基本庇護功能之上,建筑師利用屋頂作為進光的容器和室內外空間尺度的調和物。南坡屋面通過下陷(圖18)與北坡屋頂之間形成的高差成為朝向南面的采光天窗(圖19),陽光通過反射沿著北面的墻體傾瀉而下(圖20)。從外立面看,新舊建筑在檐口高度獲得統一。而在室內,屋面下陷,自然降低室內高度,形成更加親近人的尺度,同時突出后殿神的尺度(圖21),從而得到更好的當代宗教體驗。因此,采光(圖22)和室內外高度皆通過屋頂的形式來進行調節。[5]

圖18 屋頂模型Fig. 18Roof model

圖19 天窗模型Fig. 19Skylight model

圖20 剖面模型Fig. 20Section model

圖22 北面墻壁上的漫反射光Fig. 22Diffused light on the north wall

2.2.3 一根柱

對室內而言,10 m 的開間,若使用傳統的教堂雙坡屋頂,可通過外墻來承重。當然,也可在室內添置柱子來支撐。但柱子是一個敏感的要素,使用和表達會影響室內感知。若用的不好,在小空間中會成為視線交流阻礙,帶來累贅的感知。

在這個項目上,為了塑造空間的神圣性,柱子的設立十分必要,可謂一舉三得:(1)結構支撐,支撐屋頂的梁架結構;(2)空間限定,限定入口門廊和中殿的交界;(3)路徑引導,引導信眾進門之后在柱子處轉身,順著與柱子交接的梁仰望圣壇上的圣像。值得一提的是,梁的高度正是以人神的交流視線來確定(圖21,圖23)。

圖21 剖面草圖Fig. 21Section sketch

圖23 從后殿看向中殿Fig. 23View from the apse to the nave

2.2.4 一扇門

原來教堂的門壁是用花崗巖方石雕刻而成,兩根托斯卡納柱子支撐三角形山墻,門楣刻畫著取自馬太福音的銘文和門壁的建造時間1554 年,山墻下文藝復興風格的半圓形拱門成為教堂的主入口。門壁具有很高的文物價值和藝術價值,因此得以保留,并與新加中殿墻體脫開,成為一個獨立的體系,僅留下進入的洞口,脫開的門框在墻上落下影子(圖24)。新加大門是由紅色鐵皮包裹的實木門(圖25),寬2 m,高4 m。建筑師在其中建造了兩個尺度,既可開下方與人尺度相符的小門,也可開兩扇敞高的大門。突出的門,使內部空間更加完整。與幾個墻面上的開洞語言一致,即洞口僅為了完成光在建筑內外的交接儀式,但絕不喧賓奪主,影響教堂內部空間的整體性。當門開啟時,南面的陽光從進入的信眾身后直射而來(圖25),隱約中人們感受到光對神俗空間進行了界定。

圖24 主入口Fig. 24Main entrance

圖25 木門Fig. 25Wooden door

3 空間、結構與感知的統一

“該項目可以以非常簡單的方式進行規劃,盡管空間有限,我在其中卻看到了發展更復雜想法的機會,一個反思神圣空間特征的機會?!盵6]

以“無風格”建筑作為時空修補的原則,以極少建筑要素作為修補方法,其目的是尋求建筑的永恒性。在探索的過程中,建筑師放下對形式的執念,反思空間內涵與結構的關系,進而尋求新老建筑的共通橋梁——光和紋理。在形成神圣感知方面,空間與結構得以高度統一。在沒有風格參考和固定模式的限制下,建筑師往返在理性和感性之間,以高度統一的簡潔方式表達復雜的想法:穩定的光、相似的紋理和清楚的結構。

3.1 光與紋理

對建筑師來講,新加中殿的首要任務是點亮教堂室內,這一點從草圖上的燈泡和太陽(圖7)可看出。

3.1.1 用光反思空間的神圣性

通常教堂會尋求東邊日出照亮圣壇,圣壇在西語中是Altar,本意是el sitio alto,即高的地方。然而文藝復興時期的教堂,室內光線較為微弱。這座教堂后殿的東面并沒有窗,僅有南面的小高窗進入微薄的光。在維持后殿現狀的前提下,新加中殿首先要幫助解決光線問題。建筑師并沒有按照傳統教堂在西邊開玫瑰花窗,以引入夕陽炫目的光照亮圣壇。西邊、南邊和東邊的光是暖和的,但又是短暫而充滿變化的,相反,北邊的光是穩定而持久的。筆者認為,建筑師對直射光進行漫反射處理是為了獲得恒定的光源。直射光雖然有力,但是缺乏象征宗教無所不在的神秘感。

漫反射的間接光給教堂增添神秘的氣氛,也成為反思空間神圣性的媒介,這一點與教堂創建初衷吻合——紀念圣老楞佐殉道。光的變化又與禮拜的路徑互相配合。一般教堂是從室外的亮、門廊的暗、中殿的亮到后殿的明亮,尤其圣壇處一般都是充滿光線。在圣老楞佐殉道教堂,東面并沒有開窗,使得后殿的昏暗狀況無法緩解。因此,建筑師將室內室外當成一個整體,空間從亮到暗,人的感受從喧鬧到安靜,尤其從大門進入時,看到北面墻體沐浴在天光之下,略帶神秘,引人入勝。

3.1.2 以紋理統一新舊建筑

新加中殿并不試圖照搬教堂舊后殿石頭的大小尺寸,盡管尋求新舊建筑材料體塊尺度的相似性,似乎可呈現表面易于識別的連續性。但建筑師有進一步的思考,他將淺色的石頭切割成細長的薄石板條進行砌筑,試圖延續的是內斂的石塊紋理。尋找到類似大小的石塊或許不難,但是與16 世紀的墻面并置,新舊墻體之間的對比將十分強烈,而用細長的石板疊砌,則顯得更溫和些。磚墻以白色抹灰給室內帶來更加明亮的氛圍,彌補了舊后殿光線昏暗的不足。

3.2 復雜而基本的結構

“邀請光和紋理作為新舊建筑之間的橋梁,并反思其表達的潛力,這既是項目的目標,又是在過去的存在中找到它們的起源。在巴爾德馬克達中,對宗教的暗示是對古代的一種參考,它同時在一個基本和復雜的構造游戲中表達?!盵7]

建筑師認為“真正的建筑總是有一些神圣的東西”[8],同時在西格德 · 萊維倫茨(Sigurd Lewerentz)的影響下[9],他試圖在空間中加入具體的復雜性與神秘感,但是以清楚的結構秩序來呈現。路徑、光的進入方式和空間內涵最終都統一在結構語言的處理上。舊建筑是石砌(圖26),新建筑則是模仿木頭的搭接方式,用當代的建構語言形成新舊建筑中輕與重的對比(圖27)。

圖26 哥特拱券頂Fig. 26Gothic vaulted roof

圖27 梁柱結構Fig. 27Column-and-beam structure

3.3“Z”字形空間體驗

3.3.1 平立剖折線

教堂的時空修補可以從兩方面理解:對殘缺空間進行“完整性”修復、對時間進行“真實性”補充??臻g的“真實性”修復,并不能保證時間的“完整性”,但是空間的“完整性”卻是實現時間“真實性”的必要條件。

建筑師顯然不愿看到新舊建筑互相平行,呈現尷尬并置的狀態,而是希望以折線的方式使兩者融合成為整體,畢竟重要的不是讓人在現場指出哪是新的哪是舊的,而是感受到空間的整體性和神圣性。不管從立面、剖面還是平面,建筑師都試圖讓新舊建筑融合在一起,并且通過連續的路徑來實現空間的完整性。他試圖修復的不僅是一個建筑,更是一種完整而神圣的空間感受。

3.3.2 折線路徑體驗

在極小的空間內,建筑師通過“Z”字形的建構,實現路徑轉折和移步異景。光線暗示了空間的神圣性,路徑表達了人和神的關系。禮拜路徑和儀式本身具有象征的意味,建筑師希望空間的基本要素——門、圣水池、柱子、懺悔室、光、門楣和圣壇都能參與到此路徑的塑造中。

如果按傳統中軸對稱修復,主入口放在西面,則人一進入就對教堂室內一覽無余,空間顯得更小。相反,曲折的路徑,讓人先看到柱子背后沐浴在光之中的磚墻,轉身才看到圣壇。從空間、結構、路徑到天窗的營造,看似復雜,但都被整合到時空修補的單一邏輯中(圖28),從而獲得一個具有內向性格的帶有神秘感的空間。

圖28 教堂擴建圖解Fig. 28Analytical drawings of the extension

4 結語

在圣老楞佐殉道教堂案例中,建筑師以舊后殿作為空間參考,通過墻、屋頂、柱和門等基本建筑要素的使用以及對材料肌理和光線的處理,使新增中殿與舊后殿形成了統一整體?!斑@個空間,在謹慎的背景中,沒有經常伴隨教堂的紀念性偽裝,包含的元素很少,但充滿了意義?!盵7]

對待遺產項目的修復與擴建,建筑師利納薩索羅并沒有表現出經驗主義和教條主義,既不夸大老建筑的特殊價值,也不渲染新建筑的時髦。他始終將建筑當成一個整體來思考,即從現狀的整體到新的整體。

如果對風格進行延續,需要準確考證歷史,并識別風格語言。但歷史從不是在斷代中發展,即使是建筑風格,也是在延續中不斷演化,沒有哪一種風格能永久不變。因此,對風格的“字面引用”,事實上是對空間本身缺乏長遠的思考。建筑師一直探索“無風格”的永恒建筑。他從光和紋理著手,找到新舊建筑之間的共通點,并以墻、屋頂、柱子和門等基本建筑要素實現新舊建筑的內在延續和外在統一。這種共性在現階段已經體現,經過時間的風化又可達到另一番風味。正如建筑師曾提過:“建筑是否好不能僅看當下,還要看10年后是否如此?!雹龠@是一次討論中,建筑師向筆者提及的他對什么是好的建筑的看法。此項目完成至今已有20年,它依舊是人們所認為的好建筑。這為我們提供了遺產建筑修復、擴建的另一種可能性,即超越風格和形式的空間修補,以獲得時空體驗的內在統一。

感謝何塞 · 伊格納西奧 · 利那薩索羅及其利那薩索羅和桑切斯(Linazasoro &Sánchez)工作室為文章提供毫無保留的幫助。

圖片來源

圖1、圖16、圖17、圖22、圖23、圖24、圖25:哈維爾 ·阿蘇爾門迪(Javier Azurmendi)攝影

圖2-圖4、圖5、圖7-圖10、圖18、圖19、圖21:利納薩索羅和桑切斯工作室提供

圖6:引自參考文獻[4]

圖11-圖15、圖20、圖26、圖27:王偉僑攝影

圖28:王偉僑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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