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吃茶“話仙”

阿北

尋覓一處好景致的所在，空著手上山便能找到喝茶“話仙”的地兒，是廈門人記憶里的休閑日常。城在海中，是人們對廈門的第一印象，事實上，山才是老廈門的休閑主旋律，在鬧市區就能輕易找到幾座景致清幽的小山，爬起來毫不費力，帶茶上山去，是件自然而然的事。如今山間公園里也不難發現圍坐泡茶的人們，可確實不復當年漫山泡茶的盛景。于是我們決定來一場“復古吃茶行動”，帶上茶具茶點，上山“話仙”去。

閩南話里，把“喝茶”稱作“吃茶”。茶水消食，不搭配些茶點來吃的話，不多時便要饑腸轆轆，更何況單單吃茶屬實單調乏味，不足以消磨時光。配上茶點，那原本只是茶水過喉的簡單動作就顯得很有過程，是閩南人深入骨髓的習慣。

作為一個廈門“土著”，回望自己的成長經歷，吃茶這件事，我一直都很有參與感。不論是小時候跟隨長輩的行動，還是如今已參加工作多年，不論新式的咖啡、奶茶再怎么攻勢猛烈，熱茶才最讓我割舍不下。既然要上山吃茶，那從采購開始吧，小時候吃的是什么，現在就買什么。

茶葉：廈門海堤

茶葉的選擇不算太多，認準廈門茶廠的“海堤”牌就準沒錯?！皬B門茶廠”是本地人慣用的稱呼，如今它的正式名稱是廈門茶葉進出口有限公司，屬中糧集團旗下。創立于1954年的廈門茶廠，如今還在湖濱中路上。每次坐公交車經過廈門茶廠站時，總會不自覺地用力呼吸，恨不得讓全身每個細胞都沾染上茶香，那一帶的空氣里都是濃濃的香氣，讓人無法不注意。

“海堤”是有半個多世紀歷史的老品牌，商標上所繪制的海堤，便是當時廈門島與大陸直接唯一的陸路通路，是廈門人“愚公移山”的成果。

海堤牌下有許多品類的茶，但老廈門口中說海堤茶，多數時候默認的是一款鐵觀音——深磚紅色的紙殼包裝，印有一尊低眉慈目的觀音菩薩造像，每包重125克，約莫是一塊板磚的大小。這是如今海堤品牌下最便宜的末端產品，屬于“三級茶”，但卻是老廈門吃茶生活里最離不開的一款老茶。

只要一剪開包裝，就能聞到它標志性的濃香，再沖上熱水，香氣就似是脫韁的野馬一般。根本不需要給它坐茶的時間，就能得到醇厚濃香的茶湯。不過許多老廈門人還是熱衷坐茶，豪爽地放上大半壺的茶葉，把茶沖得很釅，濃得堪比醬油，入口濃烈。

小時候常喝到的鐵觀音，多是長輩們特殊照顧的“初學者”版。第一次喝到“醬油進階版”鐵觀音，是在高一那年的某個周日下午，課業繁重犯困的我，被舅舅安排了那么一大杯濃烈的鐵觀音。當天晚上，第一次體會到徹夜難眠，看著窗外的天色漸明、路燈熄滅，躺在床上無論數多少只羊都不覺得困倦。

茶食：古早味，有點甜

如果要在同一家店里買齊所有古早味茶食，答案其實不多。帶著編輯部姑娘們跑了一趟八市，坐BRT在開禾路口出站，樓梯底下那家阿迪蜜餞店，大概是通往童年的任意門。

疫情前的八市游人如織，五花八門的旅游攻略推薦過各種古早味老店，可鮮少有人把這家店寫進去。1979年它就在這里，2022年依然照舊，做街坊生意，也能全國幫郵。

蜜餞是最典型的茶食了，這里齊胸高的老式玻璃展示柜，是店家的底氣，頗具視覺沖擊力。我自己有幾樣心頭好，時不時就來補貨：能吃得出新鮮勁兒的芒果干和蜜芒果，糯糯的去核梅餅，略帶辣味的桃條。若要嘗試些新式，這里還有草莓干和奇異果干在售。

前面這些都是散貨，還有一些國營食品廠年代包裝老零食在偏側。老食品廠白鷺牌的魚皮花生，硬脆咸香，一顆顆捏在手上搖，能感覺到花生在里頭晃。蛋花酥中間包裹著硬脆的花生糖酥，極容易受潮，開袋后最好能一次吃完。還有大塊的綠豆糕也不賴，綠豆的香氣濃郁，甜度適中，配著茶吃還能帶出其中的米香。

還有些諸如蓮寶餅、豬腰餅、椰子餅、四目糕這樣風格的老式點心，它們不承載任何節禮功能，但無論生活如何變化，它們都在這里，單純地存在著。

選一處景致絕佳所在“吃空氣”

在廈門，上山被稱作“吃空氣”：帶上茶點、茶葉，參拜廟宇，然后坐下吃茶，這便是“吃空氣”的大致流程。在旅游行業尚未興起的年代，家里最常有的休閑活動便是去各處“吃空氣”。山上有茶座，提供出租茶盤的服務，主要售賣的是一壺又一壺的開水，還兼營些茶點、冷飲，像個食雜店。大人們圍桌泡茶，放孩子們漫山瘋跑。

如今因為疫情防控的要求，許多茶樓茶座都不再開放營業。但公園沒有關門，想要復古實踐，就得自己多帶些行頭。

尋覓了幾座山之后，選擇了坡緩、人少、景色優的狐尾山。狐尾山位于廈門島東側，南入口離國際郵輪碼頭很近。這里也是“一線貫八山”的山海健康步道的東端起點，有能遠眺海滄大橋的觀景平臺。狐尾山頂有座海上明珠塔氣象站，若是晚上來逛，夜景很美。

狐尾山上植被類型很豐富，并非千篇一“綠”，讓人應接不暇。沿著上山的車道走，很容易就能發現一些供游人休憩的涼亭。山腰的觀景平臺其實是一處氣象文化公園，座椅的造型設計甚至融入了氣象學常用的符號，配合簡單易懂的科普知識，是個值得一逛的小公園。

恰逢廈門連綿的雨天，我們有幸“揀”到一個放晴的上午。背著大包小包，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山，直奔氣象小公園。上山泡茶，或許就是一種“老廈門picnic”。

除了前一天采購的所有茶食，還帶上了2L的保溫水壺。簡單擦拭公園里的休憩座之后，我們的茶席正式開擺：撐好折疊桌，鋪上桌布。為了節省空間，沒有帶復雜的茶具，一套快客杯，再添幾只陶茶杯足矣。

茶具之外，放上幾個白瓷小碟，鋪滿琳瑯滿目的茶食。迫不及待地沖上茶，熱水接觸茶葉，香氣應時就被激發，啜上一口，只覺得心里像被熨開了一般妥帖。一行人席地圍坐著，一口“醬油茶”再配一口茶食，空口吃茶的無趣被茶食們填補，在雨后的清新里放空了大腦。

老廈門 泡茶picnic

上山“吃空氣”必備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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