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貪欲奴役的“黑白人生”

慕易

2022年6月17日，吉林省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公開開庭審理了江蘇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書記王立科受賄、行賄、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偽造身份證一案。檢察機關指控，王立科非法收受他人給予的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4.4億余元，多次向公安部原副部長孫力軍等人行賄共計折合人民幣9731萬余元。

似乎“一夜白了頭”的王立科在最后陳述中表示認罪服法。

早在2021年9月22日，王立科就已被開除黨籍和公職，對其涉嫌違紀違法的通報中，措辭異常嚴厲，“從未真正樹立理想信念，從未對黨忠誠老實”等用詞極為罕見。而更為諷刺的是，作為在警界工作了近一輩子的“老政法”，王立科竟涉嫌“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成為一出“黑白人生”大戲中的丑角。

為了“發財”而“當官”

1964年12月，王立科出生于遼寧省錦州市北鎮縣（1995年3月21日，北鎮縣更名為北寧市;2006年2月8日，北寧市更名為北鎮市，沿用至今），在三兄弟中排行老三。王立科的父親多年經商，曾是北鎮首富，在當地深具影響力，但他并不希望兒子們跟著他一起做生意，而是一門心思要讓幾個兒子做官。

王立科最初在當地房管所工作，父親找關系將他送進警察隊伍，又繼續拉關系幫助他得到提拔。王立科從基層民警到派出所副所長、縣公安局副局長，再到北寧市公安局局長、錦州市公安局副局長，背后都有其父親活動的影子。

對此，王立科的二哥王立維曾經說過：“當時我父親覺得做生意很難，做官好像來錢比較容易，有‘升官發財’這種觀念?！?/p>

應該說，王立科、王立維兄弟都深受父親“升官發財”思想的影響，尤其是王立科，更是“身體力行”，一方面千方百計“升官”，一方面百計千方“發財”。

王立科的從警之路順風順水。做了四年多普通民警后，他出任北鎮縣廣寧派出所副所長，之后又任北鎮縣公安局交警隊科員、副教導員、教導員等職務。1993年9 月，時年29歲的王立科出任北鎮縣公安局副局長。1998年8月，王立科任北寧市公安局政委，次年任北寧市公安局局長。

王立科是一個很會“表演”的人。他在當北寧市公安局局長期間，常對干警們說：“我們的權力來自人民，俸祿來自人民，我們沒有半點理由愧對百姓?！痹谝淮稳懈删髸?，他更是手拍胸脯向大家提出標準——“向我看齊！”他的這一舉動，當時還被媒體作為報道的標題。在《“向我看齊！”——記全國優秀人民警察王立科》一文中，王立科儼然是為官清廉、愛民如己、身先士卒的公安局局長形象。

但事實上，王立科卻在私下里利用權力幫多名老板“辦事”，收受巨額賄賂，再用受賄所得繼續行賄拉關系。

與王立科共事過的人普遍認為，王立科業務能力非常一般，但是情商非常高，凡是他想結交的人，幾乎都能處好關系。王立科任北寧市公安局政委時，一位該局主要領導稱，當時和王立科每次去北京市出差，一有機會王立科就去走訪自己在北京市的圈子，“甚至晚上都不和我們住在一起”。

靠著“拉關系”，王立科在仕途上不斷“進步”。2006年12月，他出任葫蘆島市公安局局長，2008年9月，任遼寧省公安廳副廳長，次年年底兼任大連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

王立科到了錦州市公安局副局長位子上，他父親的人脈也基本到了頭，但憑借著自己拉起的“關系網”，王立科的仕途卻更上一層樓。他先是靠攀附時任遼寧省公安廳廳長李文喜，被提拔為遼寧省公安廳副廳長、大連市公安局局長;之后在一次公務中，又認識了當時在公安部擔任辦公廳副主任的孫力軍。

在王立科眼中，孫力軍崗位重要、上升空間很大。為了抱住孫力軍這條“大腿”，王立科借各種機會與其拉近關系。2011年，他在孫力軍到遼寧出差期間，首次送上一張存有100萬元的銀行卡，孫力軍毫不推辭就收下了，也意味著接納了王立科。此后，王立科多次專程到北京市等地“看望”孫力軍，送上銀行卡、美元、公司股份等。

也正是由于攀上了這些“關系”，2013年3月，49歲的王立科出任江蘇省省長助理、公安廳廳長，這也是他第一次跨省履新。兩年后，他出任江蘇省委常委、省委政法委書記、省公安廳廳長，從而躋身副部級官員序列。

甘做黑惡勢力“保護傘”

王立科“邊腐邊升”，僅對孫力軍的“投資”就近億元。這些錢從哪里來？他盯上了自己職業的對立面——黑惡勢力。

早在王立科還在北鎮縣公安局任副局長時，他就通過一個案件認識了在北鎮縣開設賭場的婁河，并很快成了婁河的“保護傘”，而婁河則成了他的“錢袋子”，向他行賄。

一次，北鎮縣公安局接到群眾舉報，準備對婁河開設賭場、涉黑的行為進行調查。王立科知道后，立即制止并嚴加訓斥。每當王立科得知省里、市里有“掃黑行動”時，都會提前給婁河通風報信。王立科甚至濫用警權幫婁河打壓競爭對手——曾有另一名涉黑組織成員李某向婁河叫板，王立科應婁河請托，下令重點偵辦李某，從而打擊了李某的勢力，壯大了婁河的聲勢。

在王立科的庇護下，婁河壟斷了錦州市大凌河、小凌河挖沙子的生意。

在撈到大量金錢以后，婁河就當上了王立科鞍前馬后的“小兄弟”。

后來，王立科到哪里做官，婁河就把生意做到哪里。20年間，婁河“供應”王立科的財物折合現金達8000多萬元。

隨著職務晉升，王立科擔心被婁河影響仕途，便著手為其“洗白”。2008年，他精心設計讓婁河到北鎮市公安局“自首”，實際是為了讓婁河完成“洗白”。之后，婁河以房地產商身份“轉型”亮相，仍然非法壟斷北鎮市一帶采砂、旅游、物流等多個行業，以商養黑、以黑護商。

也許是因為對自己包庇黑惡勢力、做“兩面人”的行為感到心虛，王立科曾經試圖讓反腐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停播。

王立科在江蘇省工作期間，電視劇《人民的名義》曾在南京市取景拍攝。在拍攝過程中，當地政法系統在警車、警服、警械等方面提供了大量支持，因此在片尾有大量涉及江蘇省政法部門的鳴謝單位。

當時，王立科沒有閱讀《人民的名義》劇本，但在該劇播了四五集的時候，劇中一些政法干部角色形象開始出現負面端倪，他便要了全劇劇本閱讀。王立科看完劇本后“非常震驚”，并嚴厲批評相關鳴謝單位，認為該劇嚴重抹黑政法隊伍形象。他甚至還為此向江蘇省委領導提意見，反對該劇繼續播出，但江蘇省委有關領導沒有采納他的建議，并勸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在王立科不斷施壓下，該劇涉及江蘇省政法系統的鳴謝單位后來還是都被刪除了。王立科還利用自己在公安系統的影響力，不斷制造謠言，致使該劇不能重播、不能得獎。后來該劇雖然順利播完，但還是讓電視劇的主創團隊長時間心有余悸。

以商謀權、以權養商，既想當大官又想發大財，注定是一條絕路、歧途。2020年4月，孫力軍在公安部黨委委員、副部長任上被審查調查，這引起了王立科的恐慌。他深知，自己的罪行遲早要曝光，于是在2020年10月24日主動投案自首，成為黨的十九大以來首個主動投案的省級政法委書記。

然而，就在投案前三天的2020年10月21日，王立科在參加江蘇省委政法委舉行的以“長鳴防微杜漸警鐘、永固拒腐防變堤壩”為主題的講壇時，還“囑咐”政法干部，“要堅持從嚴管黨治警一刻不放松，努力做到長鳴防微杜漸警鐘、永固拒腐防變堤壩”。

但是，他自己頭腦中的“警鐘”早已被“當官發財”的信條所取代，這個有著35年警齡的“老政法”，最終戴上了由貪欲鑄成的“鐐銬”。?

（根據專題片《零容忍》及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中國新聞網相關報道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