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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你解藥(一)

2022-11-08 12:12時玖遠
花火彩版B 2022年7期
關鍵詞:武館沈家包間

時玖遠

作者簡介:晉江簽約作者,作品多以現代都市為背景,講述時下年輕人纏綿悱惻的情感故事。

代表作有《雙軌》《耀眼》《上岸》《東岸沉浮》等。

內容簡介:謝錢淺十歲那年被送去沈家,老太爺對謝家這個女娃娃甚是喜歡,當場拍著胸脯讓沈家兒女好好養她,以后她就是沈家孫媳。老太爺放完話沒多久去世了,那么問題來了,沈家孫子有三個,她是哪家的孫媳?

就在沈家二孫和三孫爭得頭破血流之際,遠在國外的長孫沈致突然歸國,單手將謝錢淺抱起來放在沈家廳堂里老太爺的遺像前,俯身問她:“什么時候嫁給我?”

謝錢淺瞄著遺像中老太爺的微笑,心頭發毛地說:“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p>

沈致淡然一笑:“三天后是你二十歲生日,到時我會再問你?!?/p>

VIX酒吧,三樓的半敞開式豪華包間里坐著一個手拿奇楠手串的男人,他蹺著腿,無框眼鏡后的眸子帶著幾分慵懶,似乎對周圍的事物都漠不關心。

兩米開外的沙發上坐著不少打扮精致的長腿美女。一整晚,這些美女時不時用眼神打量那個男人,但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

二十分鐘前,隔壁兩個包間的人不知怎么起了沖突,隨著一陣酒瓶破碎的聲音,有人開始鬧事,吵鬧聲越來越大。

這本來不關他們的事,但幾分鐘前,隔壁包間有個姑娘囂張地吼道:“我是沈家人,你們再得寸進尺,我讓你們在都城混不下去!”

一句話讓把玩著奇楠手串的男人抬起了眼皮,他身邊的關銘有些訝異地轉頭看向他,問道:“你家的人?沈大少要不要過去看看?”

沈致依然蹺著腿,視線投向隔壁包間,包間與包間之間有一塊鏤空玻璃,透過那塊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見隔壁包間里放狠話的姑娘。

莊絲茜穿著一條性感的抹胸裙,濃妝艷抹,五官倒是不丑,但難免有些俗氣。沈致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并不想管這樁閑事。

關銘卻來了興致,挑了挑眉:“這女的到底是不是你家的人???”

沈致從殘存的記憶里把那個丫頭拎出來和隔壁包間里的姑娘比對了一下,外形和氣質都對不上,他冷冷地說:“不是?!?/p>

“那她還打著你們沈家的名號在這里裝?膽子夠大??!”

關銘話音剛落,隔壁包間里剛被莊絲茜潑了一身酒的男人回懟道:“你吹牛也不打草稿,我認識三少沈鈺,要不要我現在打個電話問問他有沒有你這個妹妹?誰不知道沈家這么多年也沒出過一個女兒?!?/p>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潮男思索片刻,遲疑地說了句:“黃哥,上個星期我在一個飯局上聽說沈家有個不為人知的養女,沈家長孫這次回來可能會跟她結婚?!?/p>

黃恢宏聽到這話瞬間變了臉色,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弱了下去,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是沈致的未婚妻?”

與此同時,隔壁包間里的沈致微微皺了皺眉,關銘則心里一驚,見過碰瓷的,還沒見過有人敢碰沈家大少爺的瓷。

所有人都靜待著莊絲茜的回答,和她同行的女生更是急得扯了她一下,然后說了一句:“茜茜,你跟他們說啊?!?/p>

關銘聞言,轉頭問沈致:“淺淺?你那個未婚妻是不是叫這個名字?我記得她好像是叫什么淺的?”

沈致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個姑娘,莊絲茜明顯比剛才更局促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既不敢承認,也不敢否認,一時間騎虎難下。

關銘彎起手指敲了兩下酒杯:“管不管?”

沈致收回目光,冷淡地說:“不用管?!?/p>

關銘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關銘和沈致是發小,后來又一起出國留學。對于自己這位兄弟,關銘比誰都了解,不相干的人跪在沈致面前求他,他都不見得會眨一下眼,但只要是跟他扯上關系的人,他是不會讓對方在這么多人面前出丑的,唯一的可能是,那女的在吹牛。

很快,那個聲稱認識沈鈺的黃恢宏給沈鈺打了個視頻電話,他把鏡頭對準莊絲茜,說道:“三少,打擾了,這女的說是你家的人,你看看認不認識她?!?/p>

手機屏幕里的沈鈺微微瞇了一下狹長的眼睛,冷冷地說:“不認識?!?/p>

莊絲茜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視頻電話就被沈鈺掛斷了。

黃恢宏揚起手就朝莊絲茜甩過去,就在巴掌快落到她臉上時,他的手臂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腰上猛然吃痛,身體狠狠地砸在茶幾上。

一切不過發生在須臾之間,黃恢宏捂著腰回過神來時,便看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她一身卡其色連體工裝,背著個雙肩包,短發齊耳,渾身透出不可侵犯的氣場,又帥又颯。

他無法想象這姑娘剛才是如何像利用一個支點撬動整個地球似的把他舉起來的。

與此同時,莊絲茜朝謝錢淺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委屈地說:“我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你怎么才來!你快聯系陶管家,讓沈家派人過來?!?/p>

謝錢淺面無表情地甩開她,黃恢宏徹底怒了,對著她們喊道:“吹牛還吹上癮了,別說沈家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們也別想離開?!?/p>

他朝門口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幾乎同時,那道嬌小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他身后,她拿起酒瓶往茶幾上一砸,然后握著酒瓶口,另一頭不規則的尖銳玻璃直接貼在他臉上。

兩個包間里的幾十號人頓時全部靜止了,前一秒還在叫囂的黃恢宏此時身體僵硬,血液倒流,驚恐地用余光瞄著那個姑娘,聲音顫抖地問:“你、你干嗎?”

看著緩緩圍上來的男人,謝錢淺沒有絲毫慌亂,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僅一個眼神就讓包間里的人生畏。

她的身形明明如此嬌小,此時她手里的東西,以及那無懼甚至傲睨的眼神,在無形中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威懾力,讓那些圍上去的男人硬生生地止步了。

謝錢淺看他們不再向前,才轉頭看向黃恢宏,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情緒:“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從這里滾出去;第二,破相以后從這里滾出去?!?/p>

黃恢宏的余光看向抵在臉上的玻璃瓶,他咬了咬牙,心里窩火,右手往后摸到一個酒瓶,還沒抬起手,他剛拿到的酒瓶就被謝錢淺擊碎,玻璃碎渣擦著他的臉散開。

謝錢淺的眼神帶著些許邪氣,她輕佻地說:“哦,看來你是想破相了?!?/p>

黃恢宏驚恐地大叫一聲:“我走!”畢竟他還要靠臉撩妹,頭可破,相不可破。

謝錢淺眼神一斂,順勢松了手,黃恢宏仿若從獅子爪下死里逃生一般,帶著人跑出了包間。

隔壁包間的關銘目睹了這一切,饒有興致地道:“有意思,這姑娘有兩把刷子,我過去看看?!?/p>

說完,他端起酒杯準備起身,一旁的沈致終于有了動作。他抬起手壓在關銘的肩膀上,關銘只覺得那只手的力道極大,硬生生地把自己按在沙發上。

他詫異地轉過頭,就見沈致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說:“喝酒?!?/p>

莊絲茜見黃恢宏那群人走了,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像泄了氣的皮球,剛才那股子硬撐著的氣場也消散了,一臉頹廢樣。

謝錢淺走過去踢了她一腳:“走不走?”

謝錢淺話音剛落,莊絲茜就大哭起來。

謝錢淺把她拉起來,她又倒了下去。

莊絲茜是沈二伯續娶的太太莊賢的遠房侄女。莊賢嫁入沈家后,一直沒有生兒育女。前年她突然把莊絲茜弄來沈家,讓其在都城讀書。

莊絲茜也不好好學習,整天跟著一群有錢人家的小姐到處揮霍,還闖了不少禍。

她剛來沈家就偷偷把沈二少沈辭謙的蘭博基尼開出去玩,在隧道內直接給撞得報廢了。她倒是命大,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還一度上了社會新聞,被沈家緊急壓了下來。沒過多久,她又在一家KTV鬧出大事,最后沈家出面幫她擺平,并警告她再惹出這種事,絕對不會幫她擦屁股。

所以今天在酒吧和別人發生爭執,她不敢找沈家長輩,也知道沈辭謙和沈鈺根本不會管她。情急之下,她才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打給謝錢淺。

住在沈家這一年里,莊絲茜根本沒有把謝錢淺放在眼里,畢竟謝錢淺是一個整天神出鬼沒的外姓姑娘,誰知道沈家人為什么要把她養大。

然而,自從幾個月前謝錢淺以市理科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頂尖學府Q大后,莊絲茜的心態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謝錢淺進入大學前,沈家人個個都送了她貴重的賀禮。

莊絲茜送了一幅李艾青的園景畫,是她從那些狐朋狗友家里順來的。沈鈺罵她窮酸,她毫不在意,畢竟她和謝錢淺并沒有交情。哪知道就是那幅園景畫救了她一命,否則今天謝錢淺根本不會過來救她。

莊絲茜越哭越難過:“我打給我姑媽,她說不管我,還說要把我送回老家。我是她侄女啊,她怎么能這樣……”

莊絲茜覺得極其委屈,謝錢淺卻半點不同情她。她再這么胡鬧下去,她姑媽都有可能被她連累,畢竟沈家在都城有頭有臉,容不得這種事一再發生。

莊絲茜妝都哭花了,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隔壁包間里,關銘接了個電話,便下樓跟一個朋友打招呼去了。他離開后,沈致把玩著手中的奇楠手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謝錢淺聽得腦殼疼,往莊絲茜旁邊一坐,問道:“你知道我們倆最大的區別是什么嗎?”

莊絲茜歪著頭看著她。

謝錢淺淡淡地道:“你總是把自己當作沈家人,而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沈家人?!?/p>

莊絲茜總是會因為沈家人對她的態度而感到委屈,謝錢淺卻從來沒有這個煩惱。

莊絲茜嘲諷道:“我聽說沈爺爺在世時立下了你和沈家孫子的婚約,沈家長孫都回來幾天了,也沒來看看你,你要是被退婚了,以后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個敢要你?!?/p>

謝錢淺盯著莊絲茜看了幾秒,突然笑了,笑得讓莊絲茜打了個寒戰。

謝錢淺的嘴角勾起一個散漫的弧度,她道:“飯我會做,架我會打,錢我也能掙,要男人干嗎?”

名聲和婚姻在謝錢淺眼里仿佛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莊絲茜憋著一口氣出不來,更加憋屈了。

隔壁包間里的沈致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串,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興味。

莊絲茜本想嘲諷謝錢淺幾句尋找心理平衡,但很顯然她失敗了。她還沒來得及再度開口,外面突然進來幾個穿著VIX制服的工作人員,客氣地跟她們談了下賠償。經過剛才那么一鬧,整個包間一片狼藉,茶幾和沙發上滿是酒水。

莊絲茜豪氣地問:“一共多少錢?”

VIX酒吧的經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道:“加上酒水總共一百六十萬元?!?/p>

莊絲茜立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一百……你當我第一次來啊,跟我瞎喊什么價?”

經理臉上依然掛著笑:“酒水一共三十二萬元,您身后的沙發和茶幾都是出自知名設計師的定制款,我們可以提供詳細信息?!?/p>

莊絲茜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傳聞VIX酒吧三樓隨便一個酒杯都是水晶杯,正是因為布置得奢華才收費不菲。

莊絲茜剛被她姑媽限制消費,確實拿不出來這么多錢。

她不愿意在狐朋狗友面前丟臉,轉頭看向謝錢淺,小聲道:“你有錢嗎?幫我墊付一下?”

謝錢淺雙臂環抱,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看我像有錢的樣子嗎?”

“要不你找沈鈺或者沈辭謙借一下?”

謝錢淺不為所動,就她們倆的交情,她不會為了莊絲茜問沈家人借錢。

就在這時,一個小伙子走進來,在那個經理耳邊低語了幾句。經理點了下頭,隨即看著謝錢淺,禮貌地說道:“黃先生說,如果你能在三分鐘內喝完一瓶伏特加,這筆錢他來付,或者……”經理將視線轉向莊絲茜,“讓你跟他走?!?/p>

莊絲茜立刻抱住謝錢淺的胳膊,一臉祈求地道:“我不要跟他走,他剛才就對我動手動腳的,不然我也不可能跟他鬧起來啊。我跟他走就完了,當我欠你個人情,你幫幫我?!?/p>

謝錢淺思考半分鐘后,突然轉頭盯著莊絲茜。

莊絲茜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發虛,下一刻就聽見她說:“幫你可以,把你那個有李艾青畫的朋友介紹給我?!?/p>

“行啊,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敝x錢淺現在要什么,莊絲茜都會答應。

很快,伏特加被送過來了,黃恢宏他們一群公子哥從隔壁包間走了過來,一臉挑釁地盯著謝錢淺。

黃恢宏剛剛一時被唬住了,事后越想越氣,打電話喊了幾個好手過來想找回場子。

VIX酒吧是在都城地位顯赫的關家的大少關銘開的,關少剛給他發了消息,讓他注意影響,他不能拂了關少的面子,但總得找點其他方法出了這口惡氣。

謝錢淺的眼神落在黃恢宏的身上時,他心里驚了一下,但隨即想到她們現在有求于他,于是大著膽子說:“給小姑娘把酒開了?!?/p>

伏特加就放在謝錢淺面前,她拿起來還沒碰到瓶口,濃烈的酒精味就讓她屏住了呼吸,莊絲茜躲在她身后不停地說:“加油,加油!”

謝錢淺深吸一口氣,雙眼一閉,直接將酒倒進喉嚨里。那火辣的酒液瞬間灼燒著她的喉嚨,讓她差點吐了出來。她清秀的眉頭也緊緊皺著,似乎很難下咽的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謝錢淺身上,沒人注意到隔壁至尊包間里安靜地坐了一整晚的男人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入人群中,目光落在那個被團團包圍的嬌小身影上。

隔著玻璃看得不是很真切,此時靠近后,沈致才將目光鎖定在那張小臉上。她站在一團光暈下,昂起的脖子修長、白凈,秀雅的五官有種很特別的輕靈之氣,只是此刻全部揪在一起。她像喝毒藥一樣痛苦,被酒精辣得眼角氤氳著些許霧氣,那股倔勁讓沈致有片刻的失神。

下一刻,他松開手中的奇楠手串,朝著謝錢淺便甩了過去。那手串在燈光下像條蛇,穩穩地套住了酒瓶底部,接著他手腕一轉,那串深褐色的奇楠手串便帶著酒瓶飛離了謝錢淺的手,向著黃恢宏砸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沒有人能反應過來,直到酒瓶砸在黃恢宏的腦門上,濺得他一身酒,又當即碎落一地,大家才機械地把視線轉向那個正在漫不經心地收回手串的男人。

他穿著輕薄的亞麻質地米白色對襟衫,側臉輪廓清晰立體,下頜像被造物者精心雕琢過,完美精致,無框眼鏡后的眼眸似深潭。

謝錢淺壓根沒轉頭,到處找水,黃恢宏捂著額頭大罵出聲:“你誰???找死?”

沈致正好將奇楠手串重新套回手掌間,漫不經心地抬眸朝他掃去,那一刻,那雙平靜的眸子里蘊藏著一種讓人無法言喻的鋒利,像毒蛇滑過人的肌膚,讓人不寒而栗。

關銘聽到動靜趕了回來,一眼便看見立在人群之中的沈致,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著:沈致不是說不用管嗎?怎么自己倒管起這些閑事來了?

關銘剛走到包間門口,正好聽見黃恢宏的那句:“你誰???找死?”

他臉色一沉,大步走了進去。他一出現,整個包間的人紛紛看向他。

雖然都城的人都知道沈家的長孫叫沈致,但他久居國外,鮮少有人見過他,自然不知道剛才出手的人就是他。關銘就不同了,圈子里沒有人不認識西城關家的少東家關小爺。

對這些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來說,關銘要比他們長一輩,而關家在都城的勢力更不是這些普通的富二代可以攀得上的。關銘早些年回國后,就逐步開拓了都城一帶的娛樂餐飲產業,VIX酒吧不過是他閑來無聊開的,但因為他舍得花錢,VIX酒吧很快成了都城有名的酒吧。既然是酒吧,客人喝醉了難免會起沖突,他從來不會插手這些鬧劇,就算鬧大了,也會有工作人員去處理,他不會親自出面。

然而,今天關小爺突然現身,著實把這些平日里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嚇了一跳。他一進來就拍了下沈致的肩,轉而盯著黃恢宏,一字一句道:“我看你是活膩了,要不要我打電話讓你爸過來看看你這副德行,知道你惹了誰嗎?”

黃恢宏看見關銘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此時聽見他的話更是冷汗直飆,強撐著問道:“關哥,什么意思???”

沈致的神色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淡漠,關銘冷笑一聲:“滾?!?/p>

黃恢宏那一群人爭先恐后地往包間外涌,經理在關銘耳邊低語幾句,把剛才沈致過來后的情況大概交代了一下,關銘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他和沈致認識了這么多年,這人整天把“千憂惹是非,皆因紅顏起”掛在嘴邊,活得一副快要跳出六界的樣子,從來沒有見他為哪個女人出過頭,這次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關銘當即把謝錢淺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雪白的皮膚,杏仁眼,鼻尖挺翹,明明氣質高冷,五官卻格外嬌俏,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是個特別的可人,就是……嫩了點。

關銘是聰明人,對莊絲茜和謝錢淺說:“你們可以走了?!?/p>

莊絲茜蒙蒙地問:“那賠償?”

關銘揶揄地瞥了一眼沈致,笑著說:“我會算在他頭上?!?/p>

謝錢淺剛灌下一瓶礦泉水,此時錯愕地回過頭。她這一回頭,就看到了沈致,他就站在那里,離她三米不到,墨黑的眸子有種熟悉的穿透力。只是她現在有些暈乎,壓根不知道這熟悉感是哪里來的。

這個一身白衣的男人對于賬單算在他頭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垂眸撫了撫袖口,好似一百多萬元對他來說不過一粒微塵,不足以讓他眨一下眼睛。

莊絲茜剛準備回頭對謝錢淺說“那我們趕緊走吧”,就見謝錢淺大步朝沈致走去,開門見山地說:“你留個聯系方式,回頭讓她把錢還給你?!?/p>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蒙了,關銘玩味地盯著謝錢淺,莊絲茜急得差點找塊膠布把謝錢淺的嘴封上。

而沈致微微抬眸看著面前的女孩,大概剛才水喝得太急,水順著她白皙的脖子流下,打濕了領口。她只到他的胸口位置,這樣的身高差讓他稍稍垂眸便看見女孩工裝衣上那片濕潤,他移開視線說了句:“不用?!?/p>

“你錢多???”

“……”是不少。

“今天的事還是要謝謝你,不過錢肯定是要還給你的,她……回去問家里人要到錢就給你?!?/p>

“……”哪家?沈家?從我左口袋掏錢還到我右口袋?

沈致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他推了推無框眼鏡,又強調了一遍:“不需要?!?/p>

莊絲茜怕謝錢淺又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立刻抱著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拽,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

剛下到一樓,莊絲茜就著急地說:“你等我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間?!?/p>

謝錢淺靠在過道邊看著一樓舞池里貼身熱舞的男女,音樂聲震耳欲聾,每一個節拍都敲打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呼吸越來越重,眼前的人影開始重疊、搖晃。那重金屬音樂在無形中加速了腎上腺素的分泌,一種無法言喻的難受瞬間涌了上來,她直起身子開始提氣,卻突然感覺腳步虛浮,整個人猛然朝一邊倒去。

朦朧中,謝錢淺看見一道身影,于是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扒著那道身影就開始大口喘息,一股醇厚、清涼的幽香毫無征兆地鉆入她的鼻子,她微微一怔。身體里像是突然檢測到這種熟悉的氣味,大腦中模糊的記憶被喚醒,這味道……她似乎在哪里聞到過,很久很久以前……這幽香就像一條無形的線,不停地拉扯著她深埋在心底的渴望。這種熟悉感讓她漸漸卸掉了長久以來的防備,甚至有些貪婪地湊了過去。

而跟著下來的關銘看見的便是沈致身前立著個嬌小的姑娘,她的雙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兩個人都一動不動。

關銘見到這幅場景,微微蹙眉。他不知道沈致當年為什么會突然出國,沈家人把消息封鎖得很嚴密,只知道沈致出國后性情大變,對女人更是冷漠到不近人情,不準任何異性觸碰自己。

關銘和沈致一起在斯坦福讀書的時候,親眼看見有個金發美女上去熱情地擁抱他,差點被他一個過肩摔掀翻在地。那時他眼里充斥著厭惡和排斥,讓關銘記憶深刻。

后來便沒有女人敢輕易靠近他,明明還不到三十歲,他就活出了“七十古來稀”的味道。

今天關銘約沈致到VIX酒吧小聚,順便談項目。在沈致來之前,他就交代過那些姑娘規矩點,沒想到一轉頭竟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關銘幾步走到沈致面前,剛準備出聲,忽然聽見謝錢淺軟軟地喊著:“媽……”

沈致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人抓著喊“媽”。

莊絲茜剛好從洗手間出來,直接“石化”了。

關銘原本緊繃的神色突然就沒繃住,嘴角不禁揚了下。

沈致黑著臉側頭瞥向他,他只好斂住笑,走過去準備把謝錢淺扯開,可手剛伸到一半,手腕就被沈致扼住。

沈致對關銘說:“安排一輛車,送她們回去?!?/p>

關銘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沈致胸前低著頭的姑娘,張了張嘴,終是把心中的疑問咽了回去,應了聲:“好?!?/p>

莊絲茜連忙跑過去把謝錢淺拉開,不停地對著沈致吹彩虹屁:“小哥哥,你真是個好人啊,要不要加一下微信,下次我們單獨約?”

莊絲茜說著,對沈致直拋媚眼。

沈致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冷漠地轉身往外走去。

莊絲茜臨上車前還殘留了一些意識,對關銘道:“謝謝關老板的關照啊,改天一起吃飯?!?/p>

結果一上車,她就睡死了,倒是謝錢淺強撐著盯著前面的司機。

師父向來不讓她喝酒,他老人家總說“一動無有不動”,習武之人需要極強的身體素質,酒精會破壞神經元細胞膜,導致中樞神經系統受損,進而降低大腦的靈敏度。雖然她的師兄們經常背著師父偷偷拼酒,但她一直遵循師父的教導——唉,今天不應該逞強的。

沈致和關銘打了聲招呼,也上了自己的車,司機鄭叔開口問道:“大少爺,回一間堂嗎?”

沈致瞥了一眼前面那輛剛拐出酒吧區的車,摩挲著手中的奇楠手串,嘆了一聲,說道:“跟上前面那輛車吧?!?/p>

一輛邁巴赫和一輛庫里南滑過寂靜的夜,一直駛到沈家大院的門前,兩輛車陸續停下了,庫里南離前面的邁巴赫有一段距離,停在一棵柳枝低垂的柳樹下。

沈致降下車窗,沉默地看著前面那輛車的車門被打開,謝錢淺先跳了下來,然后扛著不省人事的莊絲茜跌跌撞撞地往沈家大門走去。走了幾步,她又折了回來,探頭對司機大哥說了句:“謝謝啊,慢走?!?/p>

然后,她又扛著莊絲茜搖搖晃晃地往院門走去,明明如此瘦弱的身板,卻仿若藏著無窮的力量。她就這樣扛著比她還高一個頭的莊絲茜回家,這畫面過于滑稽,沈致不由得微微扯了下嘴角。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沈家高聳的黑色院門后,鄭叔才試探性地開了口:“都到沈宅了,您要不要回去?”

沈致慢悠悠地將手串套回手腕上,摘掉眼鏡,有些疲憊地說:“不用了,回一間堂?!?/p>

第二天一早,莊絲茜還在呼呼大睡之際,謝錢淺已經背著包出門了。進入大學后,繁重的課業讓她去武術館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趁著暑假,她早早趕去了梁武館。

她歲數不算大,在武館的輩分卻很高。習武之人講究論資排輩,這些年,她收了一票徒弟,甚至她的徒弟又收了徒弟。因此,小小年紀的她在武館就德高望重,顯得有點滑稽。

坐在二樓休息室的沈致端著茶杯,隔著落地玻璃看著樓下她陪徒孫們過招的樣子,眉梢微挑。梁爺雖然頭發花白,看上去卻異常精神,他坐在沈致對面的沙發上,眉目慈祥、含笑:“你回來后和錢淺還沒見過吧?感覺怎么樣?”

沈致裝作沒聽明白:“梁爺指哪方面?”

“這丫頭現在出落得漂亮吧?”

沈致依然是那副清淡無波的樣子,沒有表態。

梁爺鼻子里哼哼著:“剛送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一丁點大,頭發又短,還穿得跟個假小子一樣,武館里的小孩都以為她是男的。我只要稍不留神,她就被欺負得渾身是傷。她脾氣倔,又不肯服輸,沒少吃苦頭。相處兩三年后,這些臭小子才發現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個女孩。不過,那時這幫小子已經打不過她了。前一陣子小丫頭忙著考試,沒時間理發,頭發長了,模樣也越來越標致,他們都喊她‘悟空師父?!?/p>

沈致順著梁爺的話問了句:“為什么?”

梁爺的語氣透出一絲驕傲:“女大十八變嘛,她七十二變,比一般姑娘多五十四變?!?/p>

沈致當然知道梁爺在變著法子夸自家徒弟,不過他揣著明白裝糊涂,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茶葉,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什么時候送來的?”

“你走那年的下半年?!?/p>

沈致并不覺得驚訝,沈家的小孩到了那個年紀都會被送來武館磨礪,只有身體弱的沈辭謙沒經歷過這些。

梁爺繼續說道:“和沈鈺一起送來的,沈鈺那小子只待了三個月,嫌苦,哭著吵著讓他媽把他弄走了,倒是這丫頭堅持了下來。別看她人小,但肯鉆研,靈得很,有點你當年的樣子?!?/p>

沈致握著茶杯的手指動了動,眼眸低垂,聽見梁爺說:“那時候她放學了也不肯回沈家,就趴在地板上寫作業,寫完了就跟著我們練,后來出手越來越狠。她的天資不見得是最好的,但是勤能補拙,跟她同時期進來的人大多被她打趴下過。你問我要人,武館里都是大老粗,你又要有點文化水平、腦子靈活的,我這里可就這一個高才生,你覺得怎么樣?”

沈致回國后自然是要親自來拜訪梁爺的,順便問他討要一個人放在身邊,倒不是他不信任集團安保部門安排的人,只是梁武館的人,他知根知底,用得更安心些。

梁爺當然有自己的盤算,沈家那邊的動靜,他聽說了一二,據說沈致回來已半月有余,卻沒回過沈家,更是只字未提婚約的事。如果沈致不承認淺淺,那么她在沈家的處境將會變得十分尷尬。一個被沈家拋棄的丫頭,誰敢接手?他作為淺淺的師父,有些事情不得不為她多考慮,況且沈家老爺子臨走前還交代了他一些事。

沈致卻因為“高才生”三個字若有所思。謝錢淺剛被接去沈家時,膽小又自卑。沈家把她安排到沈鈺所在的班級,結果第一次考試就雙科成績墊底。沈鈺嘲笑她笨,拉低了班級平均分,還故意捉弄她,把她的試卷撕了。

沈家人雖然說沈鈺胡鬧,但沒有人會為了謝錢淺責罰他。

那時的她弱不禁風,只會捏著小拳頭渾身發抖,雙眼通紅地躲在角落里,不敢看沈鈺一眼。沈致依稀記得她的成績是真的很差,所以這些年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梁爺看著陷入沉思的沈致,忍不住在心里感嘆著,總說心境能改變一個人的外貌,從前那個鋒芒畢露的冷漠小子,如今卻一派悠閑從容,要不是知道他在國外待了許多年,看他現在這模樣,真以為他是去山中修煉了。

梁爺的休息室在二樓,透過落地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見一樓學徒們練習的情況,但玻璃特殊的材質讓外面的人看不見里面——他倒不是為了方便監視學徒們練功,而是想在無形中給學徒一種心理上的壓迫感。學徒們摸不清他是不是在樓上看著他們,自然也不敢瞎哄鬧、偷懶。

謝錢淺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打在沙袋上的招式都落入了沈致的眼中。

突然,她身后的人陸續停下動作,紛紛喊著:“大師兄……”

謝錢淺剛轉過頭去,一個練習用的沙袋便朝著她的面門狠狠地撞來,速度之快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幸虧她身子靈活,往左一閃,躲過了沙袋的攻擊,同時也看清了沙袋后面戴著護腕的沈毅。

她皺眉道:“我惹你了?”她當即來了火,輪起拳頭就朝著沈毅砸了過去。

沈毅沒有躲避,回手就是一拳,整個武館回蕩著沉悶的撞擊聲。所有學徒錯愕地停下手上的動作,朝兩人看來。

兩人過了幾招,謝錢淺突然一躍而起,朝他踢去。他二話不說,快狠準地握住她的腳踝,她整個人站立成一字馬。

下一秒,沈毅眼里閃過一抹狠辣,他直接近身想摔傷她。眼看她的身體就要被摔在地墊上,她突然用力向后仰去,一個后空翻,抽出腳,翻身的同時,膝蓋向前狠狠地撞去。

與此同時,沈毅的拳頭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砸到她的下頜上。

兩人幾乎同時攻擊到對方的罩門,謝錢淺的膝蓋狠狠地撞上沈毅的小腹,他的拳頭卻突然收住力道,拳風貼著她的面頰而過,并沒有傷她分毫。

武館里霎時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被嚇傻了。距離上一次大師兄和大師姐打架已經過去了三年,那一次沈毅直接卸了謝錢淺的胳膊,梁爺大發雷霆,差點把他逐出師門。

梁武館里的學徒都很懼怕沈毅,他是整個武館里唯一能打敗謝錢淺的人。她不是輸在技巧和速度上,而是輸在力量上——她永遠無法超越他。

雖然沈毅武藝高強,但這么多年來,梁爺始終不允許他收徒,原因是他德不配位、心浮氣躁。

沈毅是沈老爺子唯一的女兒所生,他的出身不太光彩,是老爺子的大女兒婚后出軌,懷的外面的野男人的孩子。她嫁入的陶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東窗事發后,陶家人做了親子鑒定,然后就將五六歲的沈毅送回了沈家。

礙于沈家的地位,陶家沒有撕破臉將此事宣揚出去,沈老爺子自知理虧,送了不少禮安撫陶家人。

對于那個不成器的女兒,沈老爺子撂下狠話,不準她再回沈家。

于是,沈毅就這樣被養在了沈老爺子身邊。原本他叫陶安毅,回到沈家后,沈老爺子給他改了姓,隨了沈家人,叫沈安毅。這個外孫從小狂妄暴躁,看人的眼神總帶著一絲兇狠,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野蠻生長的勁頭,像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沈老爺子對他沒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他人如其名,一生安逸就好。誰知沈老爺子剛去世,沈安毅就擅自把自己名字中的“安”字去掉了,改名為沈毅。

這件事讓沈家人認定這小子就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所以都提防著他,也不讓他進沈氏下面的公司工作。

在謝錢淺的記憶中,沈毅就認輸過一次。那次他頂撞沈爺爺,把爺爺氣得發了病,被沈致暴揍得躲在房間,三天沒敢出門??勺詮纳蚶蠣斪尤ナ?,沈致出國后,沈家便再也沒人能壓得住他。他平時獨來獨往,不和任何人有過多交集,謝錢淺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

兩人過招的速度極快,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沈致有些不確定地問:“那個人是?”

梁爺大怒,匆匆丟下一句“沈毅那混賬”,便趕忙下樓去。

坐在沙發上的沈致眸色微斂,他再次看向樓下那道堅實的身影,緩緩起了身。

謝錢淺攻擊沈毅的那一下不算輕,他額上青筋暴起,直接左步上前,伸出雙臂迅速穿過她身體兩側,一系列動作快如閃電,瞬間將她壓在身下。他十分清楚她善于拆招,原始的擒拿只要一擊即中,他便能將她困于身下。

周圍的學徒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謝錢淺被摔得不輕,她目光如炬:“你有病???”

沈毅狠狠地盯著她:“他回來了?”

“誰?”

“還有誰?你還真打算依了老頭子的話?”

謝錢淺猛然反應過來沈毅在說什么,用力掙扎了兩下:“關你什么事?”

沈毅突然俯下身,聲音軟了幾分:“能不能不跟他?”

謝錢淺錯愕地張了張嘴,她和沈毅向來不對盤,一言不合就要打一架,從小到大幾乎都是這樣。如此反常的他,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

梁爺已經從樓上下來,大罵道:“你個孽障,給我松開!”

下期預告:

沈致對服務員揚了下手:“加碼?!?/p>

和剛才一樣多的籌碼再次出現在謝錢淺面前,這次她細細數了下籌碼的數量,而后回過頭對“礦山”說:“我要是……再輸光了呢?”

沈致看她一眼,鏡片后的眼眸透著難以捉摸的深意:“哦,那正好抵了你的工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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