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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等現代作家對《秋野》月刊的影響探究

2023-02-12 21:44洪惠云
漳州職業技術學院學報 2023年4期
關鍵詞:暨南大學梁實秋文學

洪惠云

(漳州職業技術學院通識教育學院,福建漳州 363000)

一、《秋野》月刊及其文章作者群簡述

20 世紀20 年代末期創刊的《秋野》是一份兼具鮮明時代色彩和南洋色彩的文學刊物?!澳涎蟆笔嵌鹎爸袊鴮|南亞地區的稱呼,《秋野》為民國時期刊物,當時對東南亞地區多稱“南洋”,現在的研究文章一般用“東南亞”指稱傳統上的“南洋”?!肚镆啊酚稍虾Ⅳ吣洗髮W秋野社創辦,“真茹時期的暨南大學,學生團體之多,學生課余活動之頻繁,在江南八大學堂中,可以說是無可匹敵……在許許多多的文藝團體之中,最為外間人士所熟知,與外間的文藝界人士較多接觸的要算是秋野社”[1]?!肚镆啊纷髡呒扔心涎髢S生,又有不少中國現代重要作家;其內容既緊跟中國文學發展潮流,又較多地涉及南洋生活和題材。在中國大陸把中國文學和南洋文學結合得如此之緊密如此之早,這種類型的期刊在民國時期是非常罕見的,即使放在整個中國現代文學發展史上,也是非常少有的[2]。多數研究者對二三十年代中國現代文學與南洋關系的關注,只停留在中國文化人士尤其是南下作家產生的影響,以及南洋華人對中國現代文學積極響應這兩方面,但很少關注這個時期南洋華僑在中國大陸的文化活動。而且《秋野》期刊在國內收藏甚少,不易找全,若不及時加以挖掘整理和研究,恐成不可彌補的資源流失。

從筆者的考察來看,目前海內外學術界尚無他人對《秋野》月刊及秋野社進行專門的研究,只有溫梓川有兩篇關于秋野社的回憶性散文——《秋野社的一群》和《漫談暨南的秋野社》集中談到了《秋野》月刊和秋野社,這兩篇文章收在《文人的另一面——民國風景之一種》這本書中,但只是以“漫談式”的口吻進行敘述,沒有進行系統深入的分析研究。郭惠芬著,錢林森、周寧主編《中外文學交流史·中國——東南亞卷》第416 頁、第420 頁引用筆者所做研究,將《秋野》月刊和秋野社納入東南亞留中作者的文學交流活動,進而納入中外文學交流史予以書寫,雖著墨不多,但《秋野》月刊的特殊意義已然言明。此外,暨南校史資料上也曾略提秋野社及《秋野》雜志。

《秋野》作者大部分為秋野社成員,多為在校師生,學生成員以僑生作者為主,主要有陳翔冰、鄭吐飛、妤雯、陳雪江、溫梓川、張嘉樹、馮伊媚、北溟、夾際、佃潮痕、劉柳子、戴淮清等,這些僑生作者多為暨南大學文學系的學生,文學功底較為扎實,在《秋野》中的文學實踐鍛煉了他們的文學寫作能力,從他們的生平足跡可以看出,他們中有不少人畢業后仍然從事文學事業,為中國文學與東南亞華文文學的交流和發展做出了貢獻。而教師成員章鐵民、夏丐尊、顧仲彝、余楠秋、章衣萍、汪靜之、張鳳、葉公超等人則都是中國文壇的成名作家,他們基本都有作品發表于《秋野》。

除秋野社成員以外,暨南大學當時匯聚了一大批中國文壇名流,他們中有不少人也參與了秋野社的活動和《秋野》月刊的撰稿,包括魯迅、徐志摩、鄭振鐸、梁實秋、余上沅、王任叔、曹聚仁等。這些中國作家對南洋僑生主辦刊物《秋野》的支持,與南洋僑生直接的文化活動往來,以及對僑生往后文化創作生涯的影響,都是中國現代作家對南洋僑生乃至對東南亞華文文學產生影響的重要體現。另一方面,梁實秋、王任叔等中國作家在《秋野》上發表的作品有一些被研究者忽略而未曾編入其個人文集中,對《秋野》的梳理可以彌補這方面的遺漏,這些都有助于中國現代文學及其與東南亞華文文學交流研究領域的進一步開拓和發展。

二、《秋野》與《新月》作家

《新月》月刊主要作者中的梁實秋、徐志摩、余上沅、葉公超等人都曾參與《秋野》辦刊事宜?!缎略隆吩驴?927 年在上海創辦,與《秋野》差不多同一個時期,前期由原新月社社員的聞一多、梁實秋、徐志摩、余上沅等擔任主筆,受西方唯美主義文藝思潮影響較深,多發表詩歌和外國譯詩等作品,是二三十年代上海比較著名的文學刊物之一。其編輯梁實秋、余上沅為《秋野》的社外撰稿人,另一編輯葉公超是秋野社的成員之一,主筆徐志摩曾在秋野社做過演講,并在《秋野》上發表了散文詩名篇《秋陽》。另一方面,《秋野》從第一卷第五期以后改由徐志摩、梁實秋等創辦的新月書店統一批發,由此可見,《秋野》與《新月》的主要作者群關系之密切。

(一)梁實秋與《秋野》

梁實秋(1903—1987),1924 年科羅拉多大學畢業,西文造詣和文學功底都極為深厚,一生著作頗豐,尤以翻譯《莎士比亞全集》和寫作《英國文學史》著稱,是中國現代文壇上的一流作家。梁實秋于1927 年任教于國立暨南大學,講授“文藝批評”之類的課程,是西洋文學系的教授。此前不久曾兼任上?!稌r事新報》副刊《青光》的編輯,經常用“秋郎”的筆名寫些小品,后來這類作品匯成一部《罵人的藝術》,在新月書店出版,風行一時。到暨南大學任教之后,他也在《秋野》上發表作品?!肚镆啊分骶庩愊璞诎l刊號之《編輯后話》中說道:“本刊的野語是言論最自由的地方,其論調專在打擊虛偽和惡勢力?!读R人的藝術》之作者秋郎已允為野語撰稿”其中所說的“秋郎”就是梁實秋。但在《秋野》共12 期的作品中卻沒有梁實秋或以其已知筆名發表的雜文出現,只有以他本名發表的《漢烈的〈回音集〉》和《佛洛斯特的牧詩》兩篇,都是關于外國文學的譯介和批評的文章,但據溫梓川回憶,“他也常常為我們的《秋野》月刊撰述”,再結合《編輯后話》中提及“秋郎已應允為野語撰稿”,而《秋野》的“野語”欄目中有很多以筆名發表而作者原名不詳的雜文作品,由此推測梁實秋在《秋野》上發表的文章應該不只這兩篇。就梁實秋在《秋野》上發表的兩篇文學批評而言,只有《漢烈的〈回音集〉》一文收入2002 年鷺江出版社出版的《梁實秋文集》第一卷中的《文學的紀律》,該集子首頁有作者寫的序言:“這幾篇文章都是在我的《浪漫的與古典的》出版以后發表的,大部分發表在上?!稌r事新報》的《文藝周刊》。只有《霍斯曼的情詩》載在《現代評論》,《漢烈的〈回音集〉》載在暨南大學的《秋野》,《文學的紀律》載在《新月》雜志創刊號?!庇纱丝梢?,《秋野》是初次刊登《漢烈的〈回音集〉》的刊物。而《佛洛斯特的牧詩》與《漢烈的〈回音集〉》在《秋野》上的發表時間僅隔兩個月,內容在性質上也基本相同,卻沒有一同收入集子,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梁實秋《漢烈的〈回音集〉》和《佛洛斯特的牧詩》這兩篇文學批評文筆從容淡定,語言樸質優美,篇幅不長,但清晰地介紹和分析了英國漢烈和美國佛洛斯特兩位詩人及其作品,為《秋野》上不可多得的佳作:

漢烈是英國新詩派的一個先驅者,他的運用自由詩體,頗有精到之處,茲譯錄如后,略示其結構與大意,音韻之佳,須讀原文方能領略?!瓭h烈自幼即受肺癆的糾纏,并且又是跛子,在身體方面頹敗已極,在詩里卻表示出極強烈的反動力。漢烈的詩沒有萎靡的情調,語氣剛強,情感雄壯,如雕刻的希臘運動者,筋骨突露,勇氣百倍?!璠3]

佛洛斯特是現代美國的一個詩人,他的詩差不多都是以鄉村生活為背景,……他講笑話,質而不俚,淺而不陋,真是一個詩人而得了鄉村的風趣一個人?!辛嗽娙说难酃馀c品味,無論抒寫什么事物,自然地就成為詩。在鄉村,在城市,詩人都可以發現詩,因為構成詩的元素,不是那鄉村或城市的背景,乃是那普通的常態的人性?!璠4]

這兩篇是典型的翻譯兼推介與評論的文章,分別發表于《秋野》第一卷第一期和第一卷第三期,為前期作品,之后《秋野》中翻譯、推介、賞析與創作經驗研究等涉及外國文學的文章共計近30 篇,秋野社員章鐵民、陳翔冰、張鳳等人有不少譯作出現在《秋野》上,其特點是直譯與意譯結合,文白相間,所譯文章都較短,多屬中短篇小說、短詩和隨筆,張鳳更是在秋野社中大張旗鼓提倡“活體詩”,所謂“活體詩”,其實就是借鑒外國詩歌的自由體以解放傳統詞曲、樂府一類古典韻文,這些從大的方面說,是受當時中西方文化碰撞交流下中國文學發展潮流影響,從小的方面具體說,可以看出其受梁實秋譯介作品影響的痕跡。

梁實秋除了在《秋野》上發表作品以外,還曾親自指導《秋野》僑生作者的寫作。發表在《秋野》第一卷第五期上的《八指頭陀的生平及其詩》后面附有一篇文章《八指頭陀死期補考》,其作者陳翔冰在文中說道:“上文(即《八指頭陀的生平及其詩》——引者注)付印時,曾以呈現于梁實秋先生,對于八指頭陀死期,未能清楚,殊屬憾事。我又苦于見聞,資料之單薄,只得付疑。當時實秋先生允代查考,我心甚喜,不料他探問了幾個朋友都不知道……昨日實秋先生課完將歸滬,我方施施然從校中出,他和我打招呼后就對我講,八指頭陀的死期他查出來了”[5],梁實秋幫助《秋野》作者陳翔冰對八指頭陀的死期進行“查考”,而且從文中可以看出他還為此花了不少工夫,待他查出八指頭陀的死期之后,才有了這篇《八指頭陀死期補考》在《秋野》上發表??梢?,梁實秋對《秋野》的支持并不限于發表作品、引領潮流,還在于親自指導《秋野》僑生作者陳翔冰等人的寫作。

(二)徐志摩與《秋野》

徐志摩(1897—1931),原名徐章垿,浙江海寧人,中國現代文壇上最出色的詩人之一,新月派的主要代表人物,1918 年赴美國留學,獲文學碩士學位,后入劍橋大學進修。1927 年任教于國立暨南大學,1928 年春受秋野社邀請到校演講,席上只吟詠了一篇散文詩《秋陽》,卻受到了學生的極大好評。此次演講的內容是朗誦他本人的作品,形式頗為特別,后來這篇作品就發表在《秋野》第一卷第二期上,題為《秋陽》,收在天津出版社出版《徐志摩全集》第四卷詩歌集中,其出處注明為:“載一九二八年一月《秋野》文學季刊第二期(暨南大學秋野文學社辦),署名志摩;初收一九八八年上海書店出版《古舊書訊》第六期。朱勇強輯?!毙熘灸Α肚镪枴返淖畛醭鎏帪椤肚镆啊肥谴_實無誤的,而把《秋野》月刊說成“季刊”,則是訛誤。

《秋陽》是一篇極其優美的散文詩,篇幅不長,只有幾百個字:

這秋陽——他仿佛叫你想起什么。一個老友的笑容或是你故鄉的山水。你看他多鎮靜,多自在,多可親愛。在半枯的草地上躺著,在斑駁的樹枝上掛著,在水面浮著。

你直想伸手去把他掏些在掌心里,朵著嘴去親他一口。

要是你是一顆露水,低低的蹲在草瓣上,他就從東邊的樹蔭里竄過來,一口噙住了你,叫你一肚子透明的思想顯得分外透明。

要是你是一只長脊背的翠鳥翹著尾巴,從湖的這邊平掠到湖的那一邊,就從水面上跳起來在你的羽毛上飛快地印下幾顆閃亮的金星。

不錯,他是一個有心思有恩情的——好朋友。他不嫌農家的稻草,他一樣摩挲長得不豐綻的鮮果。他想法兒去拜會你閣樓上的破舊零星?!璠6]

演講席上徐志摩的聲調抑揚頓挫,使同學一番陶醉,但由于鄉音聽得不很清楚,過后內容已忘大半,文章在《秋野》上發表之后,很多人“才知道是一篇詩一樣美的散文”[7],可見《秋野》發表的這篇《秋陽》還是頗有影響的。徐志摩在秋野社講座時朗誦自己的詩作《秋陽》后,《秋野》開辟“秋聲”專欄,自此泛起了一片“秋聲”。從陳翔冰《我是朵嚴冬的白雪》《瑪尼揚娜》等詩作中也可以看出其受到徐志摩影響的痕跡:注重節奏的韻律美和意象的表達等。

(三)余上沅與《秋野》

余上沅(1897—1970),湖北江陵人,中國戲劇教育家、理論家。1921 年畢業于北京大學英文系,1923 年留美入卡內基大學藝術學院學習戲劇,繼轉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專攻西洋戲劇文學及劇場藝術,1925 年歸國,在北京組織中國戲劇社。1926 年秋,余上沅任暨南大學教授,并與徐志摩等籌辦新月書店,擔任編輯兼經理,《秋野》月刊從第一卷第五期開始就由該書店統一批發銷售。余上沅在暨南大學期間,也積極參與《秋野》的撰稿活動,在《秋野》第二期上發表了《中國戲劇之現在及將來》:十年來,中國之戲劇運動,同時張著兩面旗幟,互相抗衡:一面是所謂之“舊戲”,一面是所謂之“新劇”,實在說,無論什么藝術,只有好的壞的可判,沒有新的舊的可分?!f戲的不幸正與新劇相反:新劇不職業化,舊戲太職業化?!璠8]

文章闡述了余上沅對中國戲劇現狀及前景的看法:“舊戲”與“新劇”互相抗衡,“兩者既不去相生,結果或許要彼此相殺”,他在文中指出中國戲劇的現狀是“舊戲的營壘破了,新劇還沒有成軍”,舊戲的發展趨勢“舞臺物質化,唱演體力化,采用鏡框式的舞臺”,并尖銳地提出中國戲劇變化“戲院擴大是因,物質化體力化是果,而背后的動機卻是商人的操縱”。對戲劇的未來,作者則認為“‘中國戲劇社’是中國國劇運動中人才的大集合,我們希望它在最近的將來,可以給我們一個頂好的消息?!盵8]余上沅是戲劇方面的專家,西洋戲劇文學功底深厚,對中國戲劇現狀及前景的分析較為專業、透徹,在《秋野》上論述戲劇,填補了《秋野》月刊在戲劇理論研究方面的空缺,隨后無論是秋野社社員顧仲彝在《秋野》上發表原創戲劇《情俠》,嘗試“舊戲”與“新劇”融合創新,還是秋野社社員溫梓川召集成立“暨南劇社”并在晚年文章《舞臺春秋》中對秋野社存續期間暨南大學戲劇舞臺風云進行回憶,指出《秋野》及秋野社對自己戲劇創作的影響,都可以看出余上沅戲劇理論對《秋野》的灌溉之功不可忽視。

三、《秋野》與其他中國現代作家

(一)魯迅、汪靜之等中國作家與《秋野》

就《秋野》而言,成績最高者,當屬主編陳翔冰和鄭吐飛,兩人都是《秋野》的編輯,都是南洋僑生。1926 年秋,魯迅到廈門大學任教時,他們為了追隨魯迅,遂由暨南大學聯袂轉學到廈門大學。一年后,魯迅離開廈大,他們也于下半年同返上海,復學暨大。魯迅在暨南大學《秋野》辦刊期間與陳翔冰、鄭吐飛等人有直接書信往來,《魯迅日記》中有記載的就有20 余處,魯迅關注指導《秋野》辦刊,1927 年12 月21 日受邀參加秋野社舉辦的講座,其演講稿《文學與政治的歧途》最初發表在《秋野》第一卷第三期,這些有力地說明魯迅對《秋野》有過直接的“灌溉”之恩[1]。而以魯迅為中心的中國文壇作家群中,在《秋野》辦刊期間與魯迅有直接往來的作家章衣萍、汪靜之、章鐵民等都是《秋野》重要的編輯、作者。關于魯迅、汪靜之等中國作家對《秋野》的“哺育”之功,筆者已在(《魯迅、章衣萍等中國作家與《秋野》)一文中詳細闡釋,此不再贅述。

(二)王任叔與《秋野》

在《秋野》上發表文章的中國現代作家除了上述幾位《新月》作家和魯迅、汪靜之等重要作家以外,還有一位很值得提及,他就是以“阿Q”為筆名在《秋野》“野語”上多次發表雜文的王任叔。王任叔(1901—1972),筆名阿Q、巴人等,是中國著名的文藝理論家、作家和學者,擅長寫小說和雜文。他在《秋野》上是否有作品發表,“阿Q”是否就是王任叔,筆者對此進行了一番考證。由“巴人年表”中的記載可知王任叔在1925 年至1928 年間頻繁往來于寧波與上海兩地,1928 年春在白馬湖畔春暉中學任教,1929 年1 月東渡日本,在日本呆了近1 年時間[9]。此記載說明《秋野》辦刊期間,即1927 年底至1929 年初,王任叔的確在上海停留過。而溫梓川《文人另一面》中的一段話可以進一步印證王任叔在《秋野》辦刊期間確實曾活動于暨南大學,“在暨南教書時間最短的,恐怕只有王任叔和彭家煌,他們恰巧又同是小說家。王任叔是代馮三昧師的功課的。三昧師因到白馬湖去了,王任叔便來代了一個月的功課”。王任叔在暨南大學代過課,而且是因為馮三昧師去了“白馬湖”的緣故,而白馬湖正是1928 年王任叔教書的地方,可見,他在暨大代課的時間應該也是發生在1928 年前后。從《秋野》中以“阿Q”署名的雜文來看,時間也正好在1927 年底至1928 年底這段時間,其語言、風格也符合王任叔文章特色,《“精神文明”》《西裝與人格》《中國人的家庭幸?!贰丁罢娌欢r”“童叟無欺”合論》《穿西裝也有吃虧的時候》《他們受鬼神懲罰了》《太客氣了》等文的共同特點是具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多從“小題”展開,以小見大,愛憎分明,喜涉褒貶,文筆犀利、尖刻、大膽,有魯迅的嬉笑怒罵之風,這與《王任叔雜文集》中作品所呈現的風格是相吻合的,由此可以認定《秋野》上這些以“阿Q”署名的雜文確為王任叔所作??上н@些語言詼諧、諷刺犀利的嬉笑怒罵文章并沒有收入《王任叔雜文集》中,亦沒有在其他文集中發現,應該也是佚文。

王任叔刊載在《秋野》上的這些文章,多發在“野語”欄目,內容主要有三類。一類意在抨擊日常生活中的封建殘余,如《中國人的家庭幸?!分S刺中國人“非‘妻妾滿堂’不足以言幸?!边@一傳統家庭幸福觀的愚蠢荒謬,《他們受鬼神懲罰了》則把矛頭對準封建迷信,受著封建迷信思想的幻惑而致不明智的人,作者對之又同情又憎惡,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另一類集中反映惡習陋見,打擊虛偽的風氣,《“精神文明”》《“真不二價”“童叟無欺”合論》都致力于扯破戴在人們臉上的假面具,尖銳地諷刺了一批自以為是、弄虛作假、裝腔作勢的人,并指出他們的“不合時宜”,聲明這已然是一個求真求新的時代。還有一類是對國內洋文化的反思與調侃,《西裝與人格》《穿西裝也有吃虧的時候》寫具有洋文化符號意義的西裝與洋文對中國人生活的影響,它們在中國大行其道,以至于中國人只認洋玩意兒,不認祖宗。由這幾類內容可以看出,王任叔對現實生活的密切關注,主動把自己放在時代的風口浪尖上以敏感地體驗文壇的各種氣息,并積極執筆投身其中,用雜文表現自己的獨特見解和追求。而這樣的風格也直接影響了《秋野》僑生作者群的創作,如冬郎《強盜也是人做的》、陳雪江《堅韌與受氣》、優時女士《國恥與國粹》等作品,都充滿揶揄嘲諷之氣,專在打擊虛偽和惡勢力,嬉笑怒罵蔚然成風,使得《秋野》深深打上了勇于戰斗、勇于追求真理的時代烙印。

四、梁實秋等中國現代作家對《秋野》的影響探究

暨南大學作為中國第一所由國家創辦的華僑學府,于1923 年遷校上海真茹,在這個時期達到其發展的鼎盛階段。這個繁榮局面是由多方面促成的,僑生數量劇增,眾多知識界名流前來任教,文化氛圍十分活躍,文學活動層出不窮,由暨大師生共同創造出許多文藝成果,奠定了這個時期暨大在教育界和文化界的地位,是謂“東南文藝,集于暨南”。而在暨大的眾多文藝團體活動中,秋野社的成立及其《秋野》月刊的創辦無疑是最有分量的,溫梓川在回憶錄中稱其為暨大最為人知的文學社團,在暨大百年校慶的多篇文稿中,寫作者亦不能不為秋野社書寫一筆,可見其意義是比較突出的。

《秋野》作為在中國大陸創辦的華文報刊,與當時中國眾多報紙雜志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是一個主要由南洋僑生創辦和供稿的文學刊物,他們通過《秋野》及秋野社發生文學活動,直接參與了中國現代文學的發展進程。而梁實秋等中國現代作家以撰文供稿方式對《秋野》這片園地進行直接澆灌,又以參加文化交流活動的方式對《秋野》僑生作者群進行指導,這些中國作家的加盟,無疑對《秋野》及其僑生作者群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一方面,這些中國作家藉《秋野》陣地積極響應和參與中國現代文學發展潮流,他們的作品大大提高了《秋野》月刊的整體水平,保證了讀者群體,為南洋僑生弄潮中國文壇、“繼續將刊物辦下去”增添了信心和有力支持;另一方面,這些作家在《秋野》上發表的作品也為《秋野》僑生作者群提供了學習范本,他們之間因《秋野》而發生的文學往來和交流,以及對《秋野》月刊的密切關注和指導,都有力地促進了《秋野》及其僑生作者群的成長。

《秋野》僑生作者溫梓川正是在暨大濃郁的學術氛圍,尤其秋野社所提供的文學平臺中接受熏陶,然后一步步走向他的創作道路。由溫梓川本人后來所寫的回憶文章《秋野社的一群》《漫談暨南的秋野社》等可知,夏丏尊在《秋野》發表的小說吸引了他,梁實秋在《秋野》上譯介的西方作品,徐志摩在秋野社講座時朗誦自己的詩作《秋陽》,魯迅講《文學與政治歧途》時嚴肅的批判精神,陳翔冰發表于《秋野》的優美愛情詩等等,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他帶來了創作和文學思想上的啟迪[10]。不論后來在中國還是在馬來西亞各報刊,溫梓川皆筆耕不輟,他一生著作等身,自1929 年至1985 年,先后出版了22 本編著譯述的專集。此外,《秋野》僑生作者戴淮清戰后在《星洲日報》任翻譯主任,佃潮痕畢業后先后在泰國《曼谷晨報》《國民日報》《華僑日報》和馬來亞《益群報》擔任總編輯[2]……東南亞華文新文學是在中國五四新文學影響下形成與發展起來的,這些南洋僑生作者由中國文學母體中“脫胎而出”,后來在東南亞地區“落地生根”,地方色彩逐漸濃厚,獨立意識日趨明顯,不斷壯大當地文學文藝,才有了后來真正意義上的“馬華文藝”和“東南亞華文文學”[2]。馬來西亞學者伍燕翎說:“《秋野》在探勘馬華新文學與中國新文學之間,應該占上重要的一角”[11]。誠然,秋野社成立、《秋野》月刊創辦以及后來《秋野》南洋僑生作者在文學道路的成長,與當時時代文學潮流的影響分不開,也與當時云集上海、直接澆灌《秋野》的中國現代作家的影響、支持和激勵密不可分??梢哉f,梁實秋等中國現代作家對《秋野》的影響,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對東南亞華文文學影響的重要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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