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維拉壁畫中的阿茲特克文明

16世紀初，西班牙帝國開啟了在中南美洲大陸的擴張。1519年春天，探險家科爾特斯(Hernán Cortés，1485—1547)率領數百名尋求財富的亡命徒從古巴出發，在現今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島登陸。數月之后，當他們來到一個可以俯瞰墨西哥谷地的山口時，被眼前的繁華景象驚呆。遠征隊的一名成員迪亞斯(Bernal Diaz)寫道：“我們凝視著如此奇妙的景象，一時啞口無言，甚至不確定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是真實的?！钡娦橇_棋布的金字塔，縱橫交錯的運河，氣象恢弘的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這就是阿茲特克(Aztec)王國的首都特諾奇蒂特蘭(Tenochititlan)。

本期封面選自墨西哥畫家迭戈·里維拉(Diego Rivera，1886—1957)創作的大型壁畫，再現了當年令西班牙人目瞪口呆的場景。

里維拉是墨西哥的國寶級人物，被譽為城市大型壁畫之父。他自幼就表現出很高的繪畫天賦，剛能抓筆就開始在家里的墻上和地上作畫，連家具都成了涂鴉的對象。他10歲進入墨西哥城的圣卡羅斯學院學習繪畫，21歲游學歐洲，從意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濕壁畫，以及西班牙與法國的現代派藝術家那里汲取養料。20世紀20年代他回到墨西哥后加入了共產黨，利用壁畫宣傳墨西哥的歷史與當代的社會主義運動。他的作品具有民族傳統和現代技法相結合的新風格，墨西哥城的許多重要建筑物上都有他繪制的巨型壁畫。20世紀30年代托洛茨基(Trotsky，1879—1940)流亡墨西哥期間，里維拉與其交往密切，給這位政治流亡者帶去很大的精神慰藉。里維拉曾兩度赴美國舉辦展覽，一個民族主義者和共產黨人在資本主義大本營獲得巨大成功，也是20世紀30年代的一大奇觀。1949年4月4日出版的美國《時代》周刊將他作為封面人物(圖1)。

圖1.《時代》周刊封面的里維拉像

阿茲特克人是中美洲人數最多的一支印第安人，最早居住在墨西哥西部的海島上，大約11世紀開始遷移到現在的墨西哥城一帶。1325年，阿茲特克人在泰克斯科科湖(Lake Texcoco)的兩個島上建立了特諾奇蒂特蘭城。1426年，阿茲特克聯合臨近的兩大部落結成了聯盟，自后日益強盛，到了西班牙殖民者侵入之前，其疆域東西已橫跨墨西哥灣和太平洋沿岸，北與契契梅克(Chichimec)為鄰，南面抵達今日危地馬拉境內，總人口約有300萬。封二圖A是里維拉為墨西哥城國家宮廣場繪制的大型壁畫《阿茲特克人的生活》，畫面下方還有裝飾性的浮雕?？紤]印刷因素，本刊將作品裁成兩部分排列：上為壁畫左半部，下為壁畫右半部，以國王為中心有部分重合。畫中一派繁榮與祥和的氣象，阿茲特克人的生產、交易、運輸、宗教以及日常生活都表現出來了，難免帶有想象與美化的成分。

在西方殖民者的敘事中，阿茲特克就是一種合該被征服與消滅的落后文明，他們仍然使用石器、崇拜偶像、迷信人祭、舉止粗魯，不信上帝?？茽柼厮箘t以一個理想化的圣徒形象出現。迪亞斯的記錄盡管暴露了他狡詐與貪婪的一面，仍對其“優秀品質和英雄壯舉”給予充分贊揚。

1519年11月8日，全副武裝的科爾特斯一伙大搖大擺地進入阿茲特克的首都，帶著當地人沒有見過的戰馬與猛犬，國王蒙特祖馬(Motezuma，約1475—1520)熱情地招待他們并送上珍貴禮物。他聽信巫師之言，以為來者就是阿茲特克傳說中定期歸來的大胡子白臉神蛇?？茽柼厮箘t以怨報德，綁架了國王并勒索黃金。憤怒的阿茲特克人群起反抗，西班牙人逃到與他們敵對的土著人那里尋求庇護。一年之后，在那些敵對鄰邦的協助下，科爾特斯再次攻打特諾奇蒂特蘭，1521年8月13日攻陷并將其夷為平地，阿茲特克文明就此毀滅。后來在特諾奇蒂特蘭的廢墟上，建成了今日的墨西哥城。

看多了美國西部電影的朋友，可能以為美洲土著如同中亞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樣天生就是騎手。實際上，美洲的野生馬早在近萬年前就滅絕了，所以當印第安人看到騎在馬上的西班牙人時還以為是駕著怪獸的天神降臨，除此之外，天神們還有噴火的武器與遠比石刀鋒利的鋼刀。封三圖B描繪的是西方人繪制的科爾特斯攻陷阿茲特克都城的圖景。

里維拉的壁畫則是現代拉美敘事的形象代表，封三圖C就濃縮了這種反西方中心論與聲討殖民主義罪行的豐富內涵：近景中可以看見西班牙士兵正對土著人施以酷刑，劫掠他們的牲畜，商人與強盜進行交易，傳教士助紂為虐；中景是在暴力脅迫下從事砍伐、開礦、墾殖和運輸的印第安人，稍有反抗就被處死；遠方洋面上還有不少船只，表示新的殖民者正源源不斷地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