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黔森報告文學集《江山如此多嬌》敘事研究

劉 慧 秦 鈺

1984年，國家有計劃、有組織地開展全國性的扶貧工作、大力開展農村扶貧，同時，一大批報告文學作家進入了基層，著手書寫中國扶貧故事，也因此，扶貧報告文學應運而生。貴州曾經是全國貧困人口最多、貧困面積最大、貧困程度最深的省份，被稱為全國脫貧攻堅的主戰場、決勝區。進入新時代，國家建設發展日新月異，在黨和國家大力倡導精準扶貧工作的思想指導和切實幫扶下，貴州通過大膽實踐，創造了中國脫貧攻堅戰的“貴州樣本”，書寫了中國減貧奇跡的貴州篇章。歐陽黔森積極踐行精準扶貧思想指引下的文藝創作方針，多次深入扶貧前線，通過實地考察、研究和訪問，講述貴州脫貧攻堅感人故事，傳播貴州精準扶貧真實聲音，創作出了十分具有針對性的優秀精準扶貧報告文學作品《江山如此多嬌》。

報告文學概括地說就是運用文學藝術形式真實、及時地反映社會生活事件和人物活動的一種文學體裁，基本特點是新聞性、文學性、政論性，具有“文學輕騎兵”的作用。丁曉原曾分析了當下報告文學面臨的問題并欣喜地看到突破的可能：“在全媒體時代，在新聞性已大為弱化的寫作情勢中，報告文學作家正視不滿背后的缺失存在，從挑戰中尋得報告文學文體轉型的多種可能，在非虛構性恪守和非虛構審美建構的有機融合中，激揚這一文體的活力，其中的優秀作品，達成了報告文學獨特的比較優勢，即既具有小說類創作的藝術品相和審美要素，更有小說類創作所沒有的非虛構特性及其伴生的獨特價值，由此在當代新的文學大圖中鮮明地凸顯出它的重要位置和絢麗光彩?！雹俣栽骸秷蟾嫖膶W敘事三題》，《中國作家（紀實版）》2020年第3期。歐陽黔森的精準扶貧書寫試圖打破報告文學文體的邊界，探索其與其他文體的交融，使報告文學擁有更為自由的表達方式。從敘事的形式來看，他善于利用視角轉換，讓讀者從不同的角度去看作品內容，使讀者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他也善于根據內容和材料的需要，合理編排扶貧故事，或借助逆時序敘事設置懸念，讓人們對貧困地區的精準扶貧之路進行回顧，或以新的全景結構書寫貴州大力扶貧故事。歐陽黔森在創作中注重運用大量的敘述性詞語和非敘述性詞語，以充實報告文學的內涵。為了更好地再現訪談中的真實情景，他更多地采用直接引語的方式，在還原情節的前提下，幫助讀者更好地領會人物話語的深意。他也通過科學客觀的扶貧地區背景和扶貧人物介紹，分析了導致貧困的原因。同時，他還對貧困家庭以及扶貧人物表達了真誠而又自然的情感，以此豐富了文本的內容，充分發揮了作為一個報告文學作家的干預性。他以獨特的構思和嫻熟的敘事技巧，將報告文學的真實性與文學性完美結合，規避了主旋律創作淪為政治附庸的模式化套路，證明了主旋律創作與文學審美之間其實并無鴻溝。歐陽黔森以貴州本土作家的姿態，書寫新時代貴州的“山鄉巨變”，講好了“貴州扶貧故事”。同時，《江山如此多嬌》也是一部為人民書寫，為時代存照的優秀之作，以詩情理想融入貴州脫貧攻堅的偉大進程，書寫了新時代的多彩貴州。

一、視角轉換與敘事話語的妙用

敘事視角是指作者觀察和描寫文本中的人和事件的角度，而敘事話語則是指作者在講述這些故事時采用的表達方式，這影響著文本中人物的表達形式。在歐陽黔森的脫貧攻堅報告文學《江山如此多嬌》中，作者通過靈活的視角轉換，以及給人帶來強烈的真實感、現場感的直接引語話語模式，將貴州脫貧故事展現給讀者，使得讀者更深入地了解貴州脫貧攻堅工作，從而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脫貧攻堅工作的艱辛和不易。在視角轉換的過程中，“我”的視角始終貫穿全文，這也使得歐陽黔森的報告文學體現出了一種自敘傳小說般的文體特征。而更多使用直接引語的方式也源自他豐富的基層走訪經歷，因為親眼所見，才能夠聽見最真實的聲音。這也正是他能夠講好貴州故事的首要原因。

（一）轉換視角呈現扶貧全貌

在歐陽黔森的《江山如此多嬌》中，主要運用到的視角有全知視角與限知視角兩種，由全知敘述者與故事的主人公交替來充當故事的觀察者。在作者以第一人稱限知視角敘事時，存在著兩種身份，一個是作者本人，另一個是非作者的敘述者本人，也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在文本中，“我”有時充當客觀介紹人，也就是全知全能的全知敘述者，來介紹貧困地區的歷史背景、扶貧過程、扶貧結果等；有時又作為扶貧對象，以他們的限知視角來講述扶貧故事的經過，給人一種親身經歷的感覺。第三人稱視角在這部作品中通常作為一種全知的視角出現在文中，能夠讓讀者對扶貧的整體故事發展有一個清晰的認識，了解到扶貧人物的心理活動等。歐陽黔森就是在這樣的視角轉換中，為讀者呈現了故事的發展歷程，以及在扶貧過程中人物所體現出來的性格特征。

在敘事視角的選擇上，歐陽黔森還是以第一人稱限知視角為主，即作者等同于敘述者“我”，敘事者的存在感在文本中表現得非常強烈。這也決定了在敘事過程中我們會看到什么。在他的敘述過程中，本來應該作為全知敘述者的作者本人常常會改用“我”的限知視角，讓讀者通過“我”的意識來走入這個故事，從而形成兩種視角之間的交替作用。整部作品開篇，一句“美麗，但極度貧困”拉開了故事的序幕。全知的敘述者將這句話放在了開篇的位置，在全文結構中位置十分突出，因此這句話在讀者的閱讀期待之中也占據了十分重要的位置。在后面的敘述進程中，作者著重強化了“極度貧困”一詞，舉例自己曾經借鑒烏蒙山區的小說《八棵苞谷》《絕處逢生》中對烏蒙山區的描寫，突出展示了烏蒙山片區曾經窮困的形象，這種限知視角的描寫在讀者心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后的故事情節發展讓讀者一步步看到這個地方的變化與發展，從而造成非常強烈的反差感，加強了對比。跟著作者的采訪進程，我們先后看到了90 多歲高齡的安大娘仍不忘習仲勛書記的恩情，在掛像前表達對其的深切感恩；看到了花茂村“一幢幢富有黔北特色的民居散落于青山綠水之間，一條條水泥路呈網狀連通著每家每戶及每一塊農田”①歐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25頁。；看到了萬山這座曾經的資源枯竭型城市的涅槃重生，了解到了九豐農業博覽園的先進技術及朱砂古鎮的旅游項目對當地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看到了正安縣吉他兄弟搬回吉他廠的勇氣和決心，看到了“神曲”綠遍山鄉。這樣的限知敘事視角能夠讓敘事者對于敘述的事件進行有目的劃分及限定，也讓讀者能夠更加真實地體會到扶貧為山鄉地區人民帶來的變化。

而第三人稱的視角也存在于這部報告文學中，作者通過視角的轉換，使得這場艱難的脫貧攻堅戰的全貌能夠更加清晰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在觀照全文的基礎之上，筆者將歐陽黔森扶貧故事的描寫模式大致總結為：作者以自己的所見所感所聞作為切入點，最后通過“我”對于當地扶貧成果的總結以及對未來的展望結尾。這整體看來是一個以限知視角貫穿全文的模式，事實上，作者為了全面講述扶貧故事而穿插了一些第三人稱視角的描寫。如在第一章《報得三春暉》中，就穿插了新華社記者劉子富走訪海雀村并將海雀村的真實情況向上級匯報的故事，這解釋了安大娘家中堂屋懸掛習仲勛同志畫像的原因，也點明了33 年前習仲勛同志的重要批示對于海雀村人民的重大影響。在第三章《報得三春暉》中，穿插了2006 年原汞礦職工偷農民紅薯充饑的故事，真實地再現了當時的萬山汞礦枯竭、破產關閉后汞礦職工們生存面臨嚴峻挑戰的狀況。后面又詳細描寫了2008年萬山的一場百年不遇的雪凝災害，講述了以習近平同志為代表的黨中央親自來到萬山，為受災群眾送去親切關懷的故事。最典型的例子第五章《江山如此多嬌》，在描寫吉他兄弟鄭傳祥、鄭傳玖的經歷時，作者先站在了自己的角度簡單地介紹了關于吉他兄弟的故事，接著便從鄭傳玖的角度詳細介紹了他們在創業過程中所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如第一次大規模生產時產品質量無法達標、美國金融危機導致大量吉他積壓等，而后講述了他們如何響應“春暉行動”回鄉創業，“壯士斷腕”般地將發展成熟的吉他廠從沿海大城市搬到深山里的正安縣，使得“神曲”成為大婁山山脈深處一張亮麗的名片。在這個故事中充分展現了吉他兄弟敢夢敢想敢做、不忘初心的品質，也體現了貴州在產業扶貧過程中的艱辛與所付出的努力。

在文本中，歐陽黔森巧妙地運用了限知，視角與全知視角交替的方式，自然而然地讓讀者的意識與人物的意識融合在一起，一同走近在貴州這片大地上真實演繹的一場又一場脫貧攻堅戰。而在這視角轉換交替的過程中，歐陽黔森也深入地講述貴州的扶貧故事、刻畫了貴州扶貧人物。他的這部報告文學作品始終是以一種有“我”式的形式來書寫，作者“我”始終參與全程的故事，這也使得他的報告文學具備了“自敘傳”小說的文體特點。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文章才能夠多角度、多方位地刻畫扶貧人物的性格特征，展示扶貧工作的整體面貌。

（二）運用直接引語展現人物性格

在新聞中，直接引語的使用通常是比較生硬的，一般使用方式為××表示、××強調，但是在歐陽黔森的報告文學中，直接引語的使用就活潑了許多。他通常會在最大程度保留人物話語的原意的基礎上，展現人物真實的性格，使得他筆下的扶貧故事更加真實可信。他的脫貧攻堅報告文學主要通過對人物語言片段的截取以及細節的捕捉來展現人物性格。在描寫中，很少涉及對人物心理的描寫，而是選擇直接引用人物的語言。通過直接引語，將不同扶貧人物的性格、特點、經歷等更加生動地展示出來，使得扶貧工作更加具體，更有說服力，同時，也為人物形象的塑造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在《報得三春暉》中，負責抓海雀村扶貧工作的同志朱大庚陪同作者去安大娘家走訪，在作者問96 歲高齡的安大娘是否知道他是誰時，他回答了一句：“她知不知道我是誰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知道她是誰?！雹贇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0、28、21、60、24頁。這句話像極了那首獻給解放軍戰士的歌：“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卻知道你為了誰?！敝齑蟾镜倪@句話，充分體現出了他對于扶貧工作的無私付出，不求回報。被幫扶的人們記不記得他沒有關系，重要的是貧困戶們能否擺脫貧困，過上好日子。這短短的一句話，就讓朱大庚同志的形象躍然紙上，也深情地詮釋出了黨和人民的魚水情。

在《花繁葉茂》中，經營著花茂村“紅色之家”的村民王治強，正因為當年習近平總書記去了“紅色之家”而走上了致富的康莊大道。他自豪地說出一句：“別看我們這里山區偏僻，來過兩位主席，一位是毛主席，一位是習主席?！雹跉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0、28、21、60、24頁。他這簡單的一句話，道出了花茂村人的自豪與信心?；逡呀浽邳h中央精準扶貧政策的實施下換了新顏，在短短幾年間，從“不僅沒有花，樹也沒有幾棵，道路泥濘不堪，民房陳舊雜亂”③歐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0、28、21、60、24頁。變成了花繁葉茂、生機勃勃、遠近聞名的美麗鄉村。大家也都堅信著，在黨中央的持續引領下，在這個花繁葉茂的偉大時代，未來的花茂村會越來越好。

在《看萬山紅遍》中，曾經在2008年被習近平總書記慰問過的貧困戶李來娣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住進了寬敞明亮的新房子。她對習總書記的感謝無以言表，于是在十九大期間特意去到了北京，在北京的電視上看習近平總書記。她真誠地說：“在北京看的，就是不一樣！看習總書記更近一些！”④歐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0、28、21、60、24頁。她懷著對人民領袖無盡的熱愛與敬重，不遠萬里去了北京，只為離總書記更近一些，這句話，充分體現出了她質樸而又真摯的感情，也從側面反映出，因為黨的優秀扶貧政策，貧困地區老百姓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人們由此產生了感激和崇敬之情。

綜上，歐陽黔森主要借助直接引語，盡可能地保持了人物的話語原意，還原了人物的真實性格，再現了扶貧的真實經歷，將貧困人民們勤勞、自強、真誠、質樸的優秀品質展現出來。同時也展現出了扶貧干部們無私奉獻、認真負責的態度。正由于他對人物話語及性格的捕捉都十分到位，他選擇的簡短話語就將人物的性格凸顯出來。因此，他筆下的貴州扶貧故事更有說服力且富有藝術魅力。

歐陽黔森以視角的不斷轉換將貴州扶貧的全過程展開，站在不同的視角來觀照這場艱難的脫貧攻堅戰；又較多運用直接引語，既能保留人物話語原意又能將各個人物的不同性格展現出來。在他書寫這部報告文學時更多使用的是自己第一手的資料，也就是他自己的親眼所見、親身所感。而這些都源于他能夠深入基層，傾聽扶貧對象們最真實的聲音。歐陽黔森曾經說過：“真正的作家，就是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能寫出‘沾泥土、冒熱氣、帶露珠’的文章?！雹輾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0、28、21、60、24頁。顯而易見，他的這部作品便直觀體現出了他的這樣一種理念，他始終堅持到貧困地區親自調研拜訪，與當地村民同吃同住，在真實的體驗中書寫文章。在書寫的過程中，歐陽黔森最看重的就是去觀察和發現真實的社會生活變化，他通過真實記錄深刻的社會現象，將這些變化融入自己的作品中，讓讀者更好地了解當代社會生活，而這也是他能夠講好貴州扶貧故事最為關鍵的一點。給讀者帶來的真實感與沉浸感也使得歐陽黔森的這部作品充滿了敘事的魅力。

二、敘事結構的多元化

“敘事結構作為敘事文本中各個敘事板塊之間相互聯系的方式和故事的宏觀上的藝術構架”①金健人：《小說結構美學》，浙江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第8頁。，是作者敘事水平的重要表現，各個板塊之間如果沒有結構相連，就無法成為敘事的部分。所以在敘事文本中，敘事結構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歐陽黔森的報告文學是非常具有可讀性的，也擁有良好的讀者市場。這來源于他善于結構作品，他的語言中蘊藏著濃郁的地域特色，在新時代的“山鄉巨變”中，寫出了貴州山區的美麗與堅韌。選擇性記錄的敘事策略讓他的脫貧攻堅報告文學作品在當前諸多的主題創作中脫穎而出。單看這部作品中的篇目會發現其主要運用的是縱向的時間型結構，而從整部作品來看，每篇之間又是以橫向空間型來進行結構的。這也充分體現了他多元化的敘事結構安排。傳統的順時序是歐陽黔森報告文學中運用到的方法，但他的作品中還存在著許多逆時序的運用，這使得他突破了傳統報告文學的時序思維，避免了敘事情節上的老套，豐富了其作品的敘事魅力。如果對他整部作品進行觀照，就會發現其運用了新式的全景式書寫，把貴州各地通過扶貧產生的變化展現了出來，并將這些變化與國家的相關扶貧政策結合起來，從多個層面描繪出了一幅貴州脫貧攻堅戰的全景圖，這也使得他的這部作品在敘事的同時擁有了一種“史詩”般的氣度。

（一）順時序展現扶貧變化

順時序作為一種較為簡單基礎的敘事時間安排，是歐陽黔森的扶貧報告文學作品中最為基本的敘事時序。順時序于報告文學來說，優勢是十分明顯的，它能夠非常清晰地交代故事的來龍去脈，便于讀者厘清時間線索和人物命運的發展變化。然而，歐陽黔森報告文學作品中的順時序故事并不是簡單地按照時間順序來發展的，而是隨著時間發展不斷地強化故事情節，從而使其更加緊湊、更有吸引力。他采取順時序的敘事時序也正順應了時間的發展以及讀者的閱讀期待，給讀者帶來非常強烈的沉浸感。

在第二章《花繁葉茂》中，作者按照順時序的安排，講述了自己先后幾次來到花茂村、茍壩村所見的變化。從最初來看見的“不堪入目”的景象到五年后第二次來到茍壩村，中途經過花茂村卻并沒能夠留下印象，到如今花茂村已經在精準扶貧的政策下成為一個花繁葉茂、生機勃勃的美麗鄉村。從順時序的時間安排中，能夠看到作者對于敘事結構的把握，作者在最先描寫花茂村曾經的面貌時所用的篇幅其實占比并不是很大，而是將大量的筆墨放在了描寫花茂村是如何在國家政策的幫扶之下走出貧困的。文本不似尋常的作品那樣平鋪直敘，而是隨著時間的順序逐步增大敘事強度。敘事的重點不在于曾經的花茂村，而在于花茂村發生變化的整個過程。在逐步增強的順時序安排下，作者幾次到訪的親眼所見真實地呈現在了文本中。第三章《看萬山紅遍》中，作者從1958年父親在萬山遇虎的故事講到2008年萬山地表坍塌的傳言，按照時間順序回溯了萬山曾經作為一個汞礦產地的輝煌到汞礦枯竭破產關閉后令人唏噓的蕭條現狀。而后作者再次按照順時序先后介紹了萬山這個資源枯竭型城市在國家扶貧政策的幫扶之下成功轉型、鳳凰涅槃的故事，順應了讀者的閱讀期待，一步一步講清了萬山這個地方不斷變化的過程。

歐陽黔森的這種按照時間順序逐步增大敘事強度的順時序敘事安排給讀者帶來了極大的滿足感，讓讀者能夠在閱讀的過程中目睹變化的發生，也使得前后對比更為明顯，更能展現出在這片大地上發生的巨變。但是，大多數故事的發展脈絡與敘事線索都不會只有一條，對于具有更多敘述線索的故事，如果僅僅只采用順時序顯然無法達到作者敘述目的。那么在這種情況之下，歐陽黔森往往采用逆時序來對某些事件進行敘述安排。

（二）逆時序回溯扶貧艱難歷程

歐陽黔森的脫貧攻堅報告文學《江山如此多嬌》中的敘事時序安排以逆時序中的倒敘為主，即從扶貧取得的成果出發，回溯扶貧的艱辛經過，并以此為主線展開敘述。此外，作品還強調了時間順序和空間順序的結合，從而使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了解脫貧攻堅政策的實施過程。倒敘表現的是作者對故事的處理手法，歐陽黔森往往選擇將扶貧地的發展現狀和扶貧人物的結局放在開頭，設置懸念，引起大家對貧困地區脫貧的坎坷經歷的關注。由于逆時序本身就是對于自然時序的變形，所以在倒敘的敘事時序安排下，作家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來編排，重構出較為完整的故事時間，這樣不僅可以使多線索的敘事變得更為流暢，更加豐富，還能使故事情節變得更加曲折，更具有可讀性。在歐陽黔森精心的時序安排之下，書中呈現出了一場又一場耗時許久、參與人數眾多、艱難險阻不斷、譜寫了人類反貧困歷史新篇章的脫貧攻堅戰。

在《報得三春暉》中詳細描寫海雀村扶貧現狀之前，作者把“采訪時，簡直可以用‘震撼’兩個字來形容我的心情。說實話，我寫作已經很少用‘震撼’這個詞了，我已年過半百，不是很容易被什么所震撼了，今天我又用到‘震撼’這個詞，我的激動程度顯而易見”①歐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3、126頁。這段話放在了具體詳細的內容之前。將海雀村的扶貧成果用“震撼”一詞來形容，更加能夠激起讀者的好奇心，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究竟是怎樣的改變值得作者用上這個他一般不會使用的形容詞。接下來開始倒敘海雀村曾經令人震驚的真實貧困狀況，其中還穿插了一段新華社記者劉子富來到海雀村走訪的故事，而后交代了造成畢節赫章縣貧困的緣由，之后又回顧了“八七”扶貧攻堅戰到畢節試驗區的建設，直到如今脫貧攻堅戰所取得的成果。通過這樣的倒敘結構，作者將畢節海雀村擺脫貧困的經過一一呈現在了讀者面前。

《看萬山紅遍》開篇提到友人要為作者提供一個發生在作者家鄉的感人故事，即“我想跟你講述一個資源枯竭型城市浴火重生、鳳凰涅槃的故事”。這個城市便是萬山。在大家已經知道萬山完成了重生之后，作者帶領著我們一步步走近萬山，了解萬山是如何走出艱難的境遇的。講述了萬山從曾經的礦產重地變成了資源枯竭型城市的絕望，再到隨著國家精準扶貧政策的春風吹滿大地，萬山一步步重生、轉型，通過引入高科技農業項目、電商人才，發展旅游業等方式，完成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江山如此多嬌》中也是如此，作者用“十八年前，我來過并給我留下深刻記憶的正安縣縣城已煥然一新，幾乎找不到任何舊時的痕跡……我揚起了笑臉，愉悅地說：‘舊貌換新顏’”②歐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3、126頁。作為開頭，將正安縣的今天放在最前面，然后一步步回溯展開正安縣如何換得新顏，介紹了其通過易地扶貧搬遷、產業扶貧等方式實施扶貧的過程與取得的成效，吸引讀者一步步去探索產生這些變化背后的原因。

倒敘是在敘事文本中增強讀者閱讀期待非常重要的一種手法，歐陽黔森的報告文學正是利用這種逆時序的結構安排，使得故事情節更加曲折有趣，更能激發讀者對故事的好奇心。倒敘的時間安排為讀者提供了更多思考的空間，更容易滿足他們對答案的追求。因此，倒敘在敘事文本中能夠提高讀者閱讀期待，達到引人入勝的藝術效果。而后又運用設置懸念的方式將讀者的注意力集中在貧困地區的精準脫貧過程中，讓讀者能夠真正關注到這一過程中的艱難和不易，因此也更好地傳播了貴州精準扶貧的經驗，讓更多人了解到了貴州的山鄉巨變。

（三）全景式書寫貴州扶貧故事

在過往的脫貧攻堅報告文學作品中，許多作家常用的是以傳統的線性時間結構來進行敘事，而歐陽黔森則是選擇緊跟時代潮流，勇于創新，用一種新型的“全景式”敘述結構，描繪出貴州這片大地上全面立體、宏大的扶貧故事。他的這部《江山如此多嬌》報告文學集涵括了他關于同一題材、同一主題、不同時間段的五篇作品，這幾部作品既是各自獨立的個體，也是彼此之間存在關聯性的系列——一個關于貴州脫貧攻堅主題報告文學框架下的完整系列。這種宏大框架下的系統敘事，也使得這部作品擁有一種“史詩”般的氣度與格局。

《江山如此多嬌》這部脫貧攻堅報告文學集采用的全景式結構，即一種以線型中的復線為主的敘事形式，它不會被束縛在一個單獨的故事里，而是將一個重大的故事作為故事的主線，從“臺前幕后”的發生、發展，一直延伸到高潮、結束①王暉：《二十世紀中國報告文學的敘述模式》，《中國社會科學》2003年第2期。。由于背景宏偉，人物眾多，時空跨度大，傳統的單線敘述很難表現出它的豐富內涵，也很難展現出它的磅礴氣勢，所以重大題材的報告文學采用這種全方位的立體敘述會更為合適。

《江山如此多嬌》是一部跨時空地全景式描述了貴州畢節海雀村、銅仁萬山區、遵義正安縣、遵義花茂村、安順紫云縣等全國深度貧困地區的精準扶貧報告文學集。作品所選取的故事發生地都是貴州十分具有代表性的地方，能夠從局部輻射到整體，由點及面，反映出貴州脫貧攻堅的全貌。在作者筆下，我們了解到畢節赫章海雀村在精準扶貧政策幫扶下探索到了人與自然的和諧之路的故事，花茂村通過“三改”及發展鄉村旅游成為遠近文明的美麗鄉村的故事，看到萬山這個資源枯竭型城市通過引進高科技農業、發展旅游業等方式成功轉型的故事，遵義正安縣吉他兄弟鄭傳玖、鄭傳祥兩人將神曲吉他廠搬回家鄉、促進鄉村產業發展的故事，以及遵義市完成易地扶貧搬遷，建設完成規模最大的瑞濠移民搬遷點的故事。歐陽黔森突破了一般報告文學作家聚集一人一地一事件的常規敘述視角，以廣闊的視野，多層面、多角度、多方位地展示了貴州貧困人口的脫貧過程。他的書寫范圍大致覆蓋了整個貴州，內容涉及產業扶貧、旅游扶貧、易地扶貧、教育扶貧、電商扶貧、技能扶貧、扶貧先扶志等各種新型和傳統的扶貧方法，刻畫了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朱大庚等扶貧干部，勇敢自信將吉他廠搬回家鄉、帶動經濟發展的吉他兄弟等脫貧榜樣，呈現出了一個磅礴大氣的貴州扶貧故事，展示了貴州的脫貧全景。

在敘事結構的安排上，歐陽黔森展示出了高超的敘事技巧。無論是傳統的順時序還是精心設置的逆時序在他的筆下都能夠展現出極大的敘事魅力，讓人忍不住讀下去。歐陽黔森曾說過“短篇小說不僅是一口氣寫完的，它還必須能夠讓讀者一口氣讀完”②歐陽黔森：《味道》，中國文聯出版社2003年版，第179頁。。因此，在報告文學的書寫上，他也十分注重這一點，充分運用各種敘事手段，趁著讀者的興奮點還未消失就完成了故事的講述，給人一種一氣呵成的感覺。而歐陽黔森對這部作品的整體構思又充分體現了他宏大的格局，雖然書中只具體描寫了貴州五個貧困地區脫貧的故事，但是這五個地方就基本涵蓋了貴州扶貧的方方面面，讀完這本書就能夠窺一斑而知全豹，了解到貴州這片大地上的脫貧攻堅全貌。這也是他的這部作品擁有“史詩”氣度的原因，他由點及面繪成一幅完整的貴州扶貧全景圖，是對那個艱辛脫貧攻堅時代的記錄與總結?！督饺绱硕鄫伞反偈刮覀兩钏迹哼@一路走來，相較于傳統“輸血式”扶貧，為什么精準扶貧能夠取得成功？這一部報告文學作品長達12 萬字，卻能讓讀者在讀完后還能感到意猶未盡，足以說明歐陽黔森在敘事藝術上的造詣之高。

三、非敘事話語運用實現跨文體書寫

“從本質上說：‘非虛構寫作’打破了某種文學固有的固有規則，表現出一種不同風格相互交織的更加開放的創作趨勢?！雹俸橹尉V：《論非虛構寫作》，《文學評論》2016年第3期。報告文學作為一種比較年輕的文體，還具有著極大的可能性，這也正給予了作家們施展才能的空間。歐陽黔森的《江山如此多嬌》這部報告文學集，主要是以科學介紹、散文式抒情等幾種非敘事話語來更好地呈現貴州扶貧故事的。由于報告文學是介于新聞報道與小說之間的一種文體，它能夠融合各種文學體裁的優點，包括小說的敘事技巧、散文的抒情性、新聞的簡潔、調查文本的數據羅列等，這些都可以根據作者的創作意圖融合。一部優秀的報告文學作品，除了敘事話語和敘事結構，還需要添加必要的非敘事話語潤色，以確保文章結構完整、內容充實、脈絡清晰，以及細節真實可信。通過歐陽黔森對非敘事話語運用的探索，可以窺見他對于敘事節奏的把握。非敘事話語的運用也使得歐陽黔森的報告文學作品吸納了其他文體的特點，能夠看出他正試圖打破報告文學文體這一邊界，探索與其他文體的交融，使作品擁有更為自由的表達方式。

（一）文學性介紹呈現扶貧成果

報告文學作為一種非虛構的文體，它的敘事對象本就與小說等虛構文體不同，報告文學的敘事對象必須是現實生活中已發生的事件，所以介紹性的語言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如何將枯燥無味的介紹性語言變得富于趣味，尤其考驗作者的寫作功底。在歐陽黔森的這部報告文學中，他的介紹語言不會讓人感到突兀，他引入史傳資料等來介紹貧困地區的歷史背景，運用兼具科學性和文學性的介紹語言向讀者說明了各種扶貧過程中所使用的專有名詞，精準扶貧工作所取得的成效，讓人在接受知識的過程中不覺乏味。

在《報得三春暉》中，為了向讀者展示精準扶貧所取得的可喜成果，作者引用了嚴謹的數據材料和政策文件的方式。其中引用了《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文件講述畢節地區的扶貧歷史，又引用了習近平總書記2014 年5 月15 日對于畢節試驗區的重要批示，這一批示肯定了貴州省的扶貧工作，也是對其的鞭策。而后他還用大量的今昔數據進行對比，讓讀者可以更加直觀地了解到精準扶貧工作所帶來的巨大變化。通過這些數據，讀者可以更加清晰地了解到精準扶貧工作所取得的顯著成果，從而加深對精準扶貧工作的理解：“目前海雀村有二百二十二戶居民，……農民人均年純收入從以往的三十三元上升到八千四百九十三元，……當年全村有小學文化的村民只有五人，目前具有小學文化以上的村民五百六十人，其中大學生八人?！雹跉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6、45頁。

在呈現萬山地區涅槃重生的《看萬山紅遍》中，歐陽黔森引用了充分嚴謹的文學資料，向大家展示貧困地區的歷史背景。在追溯萬山丹砂開采歷史上，以《萬山志》與《本草綱目》為參考文本，直接引用了其中對于西周時期武王求取丹砂的描寫，以及對于丹砂功用的陳述。在回憶銅仁地區飲食歷史時，更是引用了《貴州府志》中的記載：“黔中各郡邑，獨美于銅仁，乃‘魚米之鄉’也?！雹蹥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16、45頁。但是由于人口倍增、經濟發展滯后，萬山地區逐漸變為了貧困地區。在回溯2008年萬山遭遇雪凝災害時，引用了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書記處書記的習近平同志慰問萬山的新聞報道，展現出了黨中央對于人們的關懷備至。歐陽黔森還從解讀專業名詞和專業術語入手，向廣大群眾普及了精準扶貧的政策內涵，并向廣大群眾普及了精準扶貧工作中的各類“金點子”。比如對幫助中華山村脫貧致富的“六二二”模式的介紹：“毛照新創造的一種利潤分紅新模式，叫‘六二二’模式，即年底純利潤的百分之六十用于貧困對象，百分之二十用于村集體積累，百分之二十用于管理人員的獎勵?！雹贇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75、1、140、17、181頁。

歐陽黔森正是通過對貧困地區的背景介紹、對扶貧成果的科學數據介紹以及對專業名詞術語的解釋來結構全篇的，但是他的介紹性話語并不會顯得生搬硬套，也不會給人枯燥乏味之感，他會在介紹貧困地區背景時結合自己曾經作為一名地質隊員的獨特經歷，也會融入自己作為一名文學工作者的文學性語言，這使得他的介紹語言成為獨特的存在。在他的介紹之下，讀者不像是在看科普書籍，強硬獲取信息，更像在聽一位對扶貧政策十分了解、博學多才又經驗十足的地質隊員娓娓道來，這瞬間拉近了讀者與故事之間的距離。而大量文獻資料的引入也讓這部作品更加具有可讀性、可信度，讀者可以在較為輕松的閱讀環境中領略精準扶貧這場攻堅戰的艱巨性和扶貧成果的來之不易。

（二）散文式抒情引起共鳴

在歐陽黔森的這部報告文學集中，非常明顯地體現出了他的思想情感帶來的敘事干預，散文式的抒情在他的報告文學中隨處可見。他筆下的報告文學在保證真實性的前提之下，突出了反映對象的典型意義，又加入了真摯的情感表達。這些情感的注入，使得他筆下的報告文學不再是冰冷文字的敘事，而是帶有溫度、含情脈脈的訴說。在文中，他運用了大量的修辭手法對扶貧對象、扶貧干部、貧困地區等抒發了真心實意的評論，也引起讀者們情感上的共鳴。

在描寫烏蒙山脈地區喀斯特地貌時，作為貴州本土作家的歐陽黔森，在這部作品的首段中，就表達了他對家鄉貧苦狀況的痛心與無力之感：“這風這雨，千萬年的溶蝕和侵染，剝落出你的瘦骨嶙峋；這天這地，億萬年的隆起與沉陷，構筑了你的萬峰成林?！雹跉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75、1、140、17、181頁?！懊利?，但極度貧困?！雹蹥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75、1、140、17、181頁。在講述正安縣吉他兄弟去廣州打工與吉他結緣，自己開辦吉他廠做大做強，吉他廠搬回家鄉、帶動家鄉經濟發展的經歷時，作者對他們的傳奇經歷給出了極高的評價，對他們壯士斷腕般的勇氣也表達了欽佩之情：“這樣的名氣，來自吉他兄弟的傳奇。這個傳奇不是一般的傳奇，這個傳奇除了有傳奇所蘊含的情節離奇、人物不尋常的內容，還擁有壯士斷腕的勇氣和猛士斷喝的霸氣?！雹軞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75、1、140、17、181頁。對于當代“愚公”文朝榮書記為扶貧攻堅做出巨大貢獻的一生，作者表達了崇高的敬意：“文朝榮的一生是平凡而偉大的，他的奮斗歷程，濃縮了國家扶貧攻堅戰的奮斗歷程，也是中國人民堅韌不拔、生生不息向貧困宣戰的一部史詩?！雹輾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75、1、140、17、181頁。對那些奮戰在扶貧一線，默默付出、無怨無悔的英雄們，作者更是高度贊頌：“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那些在脫貧攻堅一線默默無聞、無怨無悔的英雄，構筑了這個偉大時代、偉大工程的精神豐碑。這樣的豐碑，在老百姓揚起的笑臉中熠熠生輝，讓共產黨人的形象光彩奪目?！雹逇W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75、1、140、17、181頁。

通過作者的這些感人且真誠的語言，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對于貧困地區的貧困人口的深切人文關懷和對扶貧工作者的欽佩。通常的報告文學作品偏向的是新聞般的直接與客觀，但是在歐陽黔森這里，散文式的抒情也成為其中非常重要的角色。在作者的筆下，我們深深感受到了他對于家鄉的熱愛，這是他真情的流露，也是他對家鄉貴州的真情告白。作者的這些抒情語言和自然流露的情感揭示了他對扶貧現象和扶貧人員的情感投入，從而喚起了讀者們對貧困戶的同情和關注以及對長期在基層工作的扶貧前線人員的尊重和敬佩。

總體而言，歐陽黔森正是通過這種非敘事話語來表達對優秀扶貧經驗的肯定，引導讀者更加深入地了解脫貧攻堅工作。他的這部報告文學作品融合了小說的敘事結構，使得文章的可讀性變強，同時引用大量史傳典籍的記載，讓文章擁有了史傳文學的氣度，又融入了豐富的散文式抒情，使得文章更富藝術感染力。這些充分體現出了他在報告文學敘事藝術上的探究與創新。他的嘗試無疑是非常成功的，既打破了報告文學與其他文體之間的界限，也證明了主旋律創作與文學審美二者是能夠并存的。主旋律文學創作并不就意味著要拋棄藝術審美的原則，而是要在其中找到契合的點，以產生新的化學反應，達到完美的融合。這種跨文體的書寫，使得歐陽黔森筆下的貴州扶貧故事變得更加真實可信，豐富可讀，這也是他能講好貴州故事的一大原因。歐陽黔森的這部作品將貴州脫貧攻堅報告文學創作推向了高峰，使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文藝創作者主動投身于書寫貴州故事，傳播貴州形象，這更體現了他作為一名文藝工作者所肩負的書寫偉大時代的光榮使命。

《江山如此多嬌》在2022年獲得了第八屆魯迅文學獎，這份榮譽是對其的充分肯定。它充分展現出了新時代貴州的“山鄉巨變”，講好了“貴州扶貧故事”，同時更是一部為人民書寫、為時代存照的現實題材的優秀之作。在這部作品中能夠深深感受到作者對于黨、祖國、人民、家鄉的深厚感情，書中描寫的一場又一場波瀾壯闊的脫貧攻堅戰，讓人深刻地體會到了黨中央率領全國各族人民打贏脫貧攻堅戰的偉大，體會到貴州故事里的脫貧攻堅以及新時代鄉村振興賦予中國大地和人民的嶄新面貌。但是在歐陽黔森的報告文學作品中，仍然存在一些不足?！罢嬲袃r值的報告文學，不僅要記敘現實中有意有情有滋有味的各種故事，更要深入思考現實，對具體個案和問題的存在進行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探析研究，從而讓讀者從中體會到作品的理性精神和意義?！雹俣栽骸缎聲r代的中華民族史志——論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20年第5期。而在這部作品中存在著對某些人物形象的塑造有些片面化、平面化，對于主要矛盾解決過程的描寫較為簡單化的問題。如果能夠適當佐以心理描寫，相信能夠將人物形象塑造得更加立體、更加真實。在描寫精準扶貧的作品中，矛盾的展示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作者在描寫中更多關注到的是扶貧的成果，對過程的艱辛復雜有所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