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店潮”來襲！體育培訓何去何從？

劉金濤

2023 年，體育教培機構的“閉店潮”洶涌奔來，行業震蕩背后既有企業經營問題又有擔憂，但更應該看到的，則是面向未來的解決之道。社會環境逐步向好，但體育教培的行業震蕩，卻比以往來得更為猛烈。

8 月，芭蕾舞培訓機構Isee 灰姑娘部分門店一夜閉店；10 月，另一家知名少兒芭蕾培訓機構天鵝湖畔也被曝出大規模關店；幾乎同期，YBDL 通過微信公眾號發文稱公司經營遭遇困境，即日起各門店和總部都將暫時關閉；而曾獲得曜為資本投資、請來麥迪站臺的動因體育，也在近期于武漢、西安、深圳等多地陸續傳出“多地關店”的消息……

一系列負面消息將體育教培再度推向行業的風口浪尖，震蕩兇猛，體育教培未來路在何方？

行業前景大好，體育教培機構為何深陷“震蕩”？

早在今年3月，一則 #兒子籃球班倒閉家長掏1000萬買下# 的話題在社媒平臺引發熱議，家長“不追錢反花錢”的反差行為注定不會缺乏看客，但從業者的擔憂，其實從那時就已經埋下。

最先公開危機的是Isee 灰姑娘。作為一家已經創立16年的少兒芭蕾舞培訓機構，他們在今年8月通過官方微博發布聲明稱部分門店閉店，截至2022年底現金流負近千萬，運營異常艱難，而作為實際控制人的動因體育已向灰姑娘借款數千萬。

僅僅兩個月后， 國內知名體培機構YBDL也通過微信公眾號發文稱公司經營遭遇困境，即日起YBDL 各門店和總部都將暫時關閉，未來將進行資產重組，各校區將引入全新股東。再加上天鵝湖畔、動因體育等頭部機構出現的閉店新聞，體育教培行業的諸多問題，在扛過疫情后的復蘇過程中開始逐一暴露。

從行業環境上看，無論是“雙減”、中考體育改革，還是疫情后家長對孩子身體健康的追求，對于體育教培機構的發展無一不是利好。但面向大好前景，“震蕩”為何卻來得如此兇猛？

首先是資金鏈問題。凱興資本合伙人辛穎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在成本支出方面，疫情可以讓機構申請免租，可以跟員工協商共渡難關，但今年復蘇后，這兩大成本基本上就很難降低了。再加上消費并沒有恢復到想象中的水準，一進一出，就會導致運營狀況不夠良好的機構出現問題?！?/p>

成本的相對走高是造成行業動蕩的一大原因，但并非全部。體育行業投資人蘇毅表示，“疫情期間，房租緩繳、稅收優惠、裁員或者底薪，都降低了企業的現金流支出，雖然收入大幅降低，但線下教育機構的主要成本在疫情被規避。而到了疫情之后，大眾收入出現‘消費傷痕效應，并沒有很快恢復，這與機構自身的成本走高形成沖擊，最終導致現金流出現問題?！?/p>

的確，疫情期間體育培訓機構普遍消課困難，大量已經售出的課程被積壓或退款，再加上“雙減”學生們的放學時間變晚，擠壓了課余時間，原本能上4節培訓課、如今只能上2節，消課效率也直接砍半。

此外，社會環境開放帶來的場地與人力等成本恢復，以及青少年身體康復時間、中考體育暫緩等因素，都讓“難開源、難節流”成為了今年體育教培行業的真實寫照。

“暑假之前因為很多課沒有消，最終退了很多錢，現金流很快就緊張了?！币蚤蠙烨蚺嘤柶鸺业耐踉扑筛嬖V記者，“做培訓的現金流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不僅是要發工資租場地，維持日常運營也是重要的開支?！?/p>

“體培機構在做大之后，利潤率反而容易下降?！碧K毅表示，“因為做大之后成本不一定會降低，反而可能升高，雖然收費標準也可能提高，但有市場平均收費作為標準，并且收費越高，用戶人群也會呈指數級下降，所以品牌機構的收費并不一定能與成本上升幅度匹配，就導致了企業的利潤率在做大之后反而下降?！?/p>

短短半年時間內，頭部機構們展示給行業的教訓是慘痛的。但在體育教培行業“門檻友好”“分散度高”等特點的誘惑下，依舊有大量的“新玩家們”涌入這條賽道。

在企查查平臺以“體育培訓”為關鍵詞進行搜索顯示，體培訓相關企業從今年3月份的45萬家暴漲到10月份的49.3萬家。其中，近一年內成立的有6.8萬家，近半年有3.9萬家，廣東省、江蘇、北京、海南、山東等省份都有亮眼的增長數量。

那么，面對體育教培這條康莊大道，以體育培訓的教育價值為立足點，身處其中的機構們到底該如何好好生存？

“教育行業應該是15度仰角，30年永續經營”

想要了解體育教培行業未來該如何健康生存，我們不妨暫時調轉方向，回到過去看看這一行業原本的樣子。

近幾年，體育在社會層面影響力的增長以及眾多政策的加持，為體育教培的發展奠定了基礎，行業融資事件不斷，尤其是在最受矚目的2021年。

3月，青少兒體育培訓品牌賓果體育完成千萬級人民幣Pre-A輪融資；到了4月，滑雪產業一站式服務平臺SNOW 51獲得億元級A系列輪投資；6月初，冰上運動培訓品牌萬域芳菲宣布完成千萬級A輪融資；9月，兒童網球培訓品牌種子新星完成1400萬元A輪融資，他們此前在2月份還完成了數百萬元Pre-A輪融資。

不過細看下來，這些融資更集中在機構發展前期，并非是聚焦在擴張層面。此外據黑板洞察數據，2023年上半年教育行業共發生了29起投融資事件，除去未披露的金額部分，共計總額約10.13億元。包含體育培訓在內的素質教育，融資金額占比僅有約0.3%，大約在300萬的量級。

這或許也能夠折射出體育教培行業的未來縮影——比起培養出巨頭機構，做好長期運營才是這門生意的魅力所在。

前教育行業投資人葛文偉有一句在行業中廣為流傳的話，叫作“15度仰角，30年永續經營”。背后的涵義便是說教育是一個成長性的、長周期的行業，假如以每年15%的業績增長速度，累計30年收入非?？捎^。

簡單理解，從事教育行業就是要與時間做朋友。這句話放在體育教培市場同樣適用。

大樹體育教練張旭就向記者表示，把孩子帶好才是體育教育培訓最重要的價值，“幫助孩子們保持身心健康，不斷滿足他們對運動的熱情，有穩定的教學質量，就能帶來穩定的學員群體，也自然會產生穩定的續費率?！?/p>

“大樹體育在濟南本地有19家校區，總體人數大概在3萬人左右。有些孩子我從8歲開始帶的，現在他們12歲了，我們一起上課、參加比賽，與很多學員積累了深厚的感情?！睆埿裾f道，“孩子們打球都是快樂的，也都非常愿意參加訓練、比賽和活動，而他們的快樂則能夠進一步帶動更多身邊的孩子和家庭關注到體育培訓?！?/p>

與此同時，在蘇毅看來，青少年培訓是由職業體育的梯隊制度、校園體育的廣泛開展，以及以公益為主的社會機構分擔的，“所謂的大型體育青少年培訓機構，基本都是不存在的，無論是在西方的歐美還是東亞的日韓?！?/p>

了解了體育教培機構該有的發展邏輯，再回看行業近期的震蕩，我們也能夠從中獲得更多的經驗與展望。

震蕩過后，給行業發展留下了什么？

在近期YBDL、Isee灰姑娘以及天鵝湖畔等機構給出的解決方案中，資產重組、引入全新股東以及家長加盟的方式成為了重要解決方案，并且已經有諸多承接機構開始為老學員們復課。

這些機構之所以愿意接手，正是瞄準了學員轉化。只不過，這其中既有物理距離和教學進度上的不同，還有家長消費心態等因素帶來的影響，因此在轉課學員所帶來的轉化率上，仍有待觀察。

“ 生源是體培機構生存的命脈?！蓖踉扑烧f，“但轉課說起來輕松，真正難的是合適的課堂，要有一個讓新老用戶都滿意的接納模式?！?/p>

“過去一年我們陸續接納過幾十個轉課學員，但真正轉化為自己學員的數量實在不多。這其中要考慮到年齡、運動能力等諸多問題，不僅要讓新學員跟上節奏與課程，找到樂趣并融入團隊，還得不耽誤老學員的進度，所以是單獨開班合適、還是插進老班，需要很多考量?！?/p>

不僅是轉課帶來的開源，進入2023年的體育教培，同樣需要在“直播帶課”中尋找更多答案。

在今年暑假開始前，記者曾聚焦過體育培訓在直播大潮中的探索，能否在公域流量挖掘更多用戶是當下從業者的集體目標，而從過去半年的成果來看，于“直播帶課”中找到引流渠道，并且開拓線上化的探索，都可以成為一種延伸服務。

在蘇毅看來，場地和教練成本可以視作固定成本，管理和營銷則可以看作變動成本，從理論上講，管理成本是確定性上升的，而營銷成本則是確定性下降，這兩層變化是否能夠相抵，是企業能否規?；l展的關鍵。

與此同時，對于行業而言同樣需要警覺的一點，便是家長們的消費信心，以及市場信任度——畢竟當下的行業震蕩在極大概率下還會持續一段時間。而隨著諸多監管政策的進一步落實，以及行業規范化發展的影響，此類問題會逐漸得到解決，并且也對從業者起到了一定的警示作用。

那么， 回到文章開篇的問題——體育教培未來該如何發展？

在記者看來，雖然行業近期頻頻震蕩，但在商業模式上的想象力依舊有著無限的潛力。部分經營問題的暴露不一定是壞事，甚至可以看作是行業自身的一種篩選過程，大浪淘沙過后，總會有一部分企業帶著教育理念扎根市場并不斷獲得認可，而能夠留在行業中的玩家也將步入更為精細的發展階段。

下一代總在延續，越來越多的父母希望孩子能夠身心全面健康發展，體育考試改革和興趣培養也在不斷推動著孩子們的運動習慣，更不用說，體育運動與賽事帶來的挫折教育、團隊精神和規則意識等品質，都需要孩子們在校園教學難以覆蓋的校外培訓中去獲取——這背后都是扎扎實實的市場需求，也是目前階段體育教培行業能夠持續被看好的重要原因。

但這并不意味著，體育教培行業要在短期內走上大幅度擴張的道路。當家長們的健康觀念愈發成熟，他們的選擇也將更為謹慎，只有踏踏實實把教育的理念貫徹下去，讓孩子身心能夠得到實質性的成長，才是行業面向未來持續健康發展的根基。

一時間的負面給行業帶來了不確定性。但我們能確定的是，評判體育培訓的核心價值始終不曾改變——那就是讓體育助力成長，回歸教育，而不是純粹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