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使命宣言漢英翻譯問題及對策研究

卓佳妮

(浙江金融職業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引 言

使命宣言通常指任務陳述,最早由“管理學之父”Drucker提出[1],旨在明晰企業“是什么”與“做什么”兩大核心問題[2],同時也可理解為“使命”與“愿景”等概念[3-4],使命宣言功能強大,不僅可起到宣傳作用,還可指導當下關鍵的戰略性決策[5]。成功的使命宣言可表明企業能夠反思、周密計劃、協同工作,作出明智的決定,然而數據整理下卻發現我國企業使命宣言英譯漏洞百出、令人堪憂,其中不乏從事國際業務的大公司。

紐馬克的文本分類,即:表達型文本、信息型文本和呼喚型文本,有助于譯者確定文體和句型,他的“譯者應根據文本所要體現的文本功能來采取相應的翻譯策略”的觀點有助于檢驗現有企業使命宣言漢英文本的翻譯缺陷[6]。此外,他提出的交際翻譯法觀點——“不同類型的文本應結合文本的功能特點而采用不同的譯法”,“試圖使譯文對目的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與原文對源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相同”[6],是正確翻譯企業使命宣言的指導方針。通過對企業使命文本及其英譯文進行梳理研究,就能夠確定使命宣言是兼具信息功能和呼喚功能的文本,在翻譯中應突出其信息功能,發揮其呼喚功能。鑒于此,本文所涉使命宣言包括使命和愿景兩大部分,主要基于紐馬克的文本類型理論和交際翻譯法,重在探明企業使命宣言英譯研究中的問題,進而提出相應翻譯對策。

二、企業使命宣言漢英翻譯問題

企業使命宣言是企業的指導方針,是其立身之本,主要面向管理層、股東、員工和客戶等多個利益相關者。然而,在瀏覽完近十年福布斯排行榜中國500強企業的官網之后,我們發現某些公司業務范圍廣泛、全球性意識強烈,但其英文使命宣言撰寫卻佶屈聱牙、冗長刻板甚至直接忽略,實屬企業外宣形象建構與海外傳播中的敗筆。本研究將其中的典型英譯問題細分為三類:雙關語內涵缺失;照搬原文,語句拖沓;欠額翻譯,意義模糊。

(一)雙關語內涵缺失

雙關語歷史悠久,兼具表層內涵和深刻內涵。換言之,為了達到某種特殊目的而自覺運用兩種及以上含義的話語[7]。雙關語作為一種語言文化現象,其應用范圍日益廣泛,常見于古典詩詞等文學作品和廣告、品牌名稱等商務話語中。企業使命宣言作為具有呼喚功能的信息文本,不僅要傳達信息,也需起到感召效果。雙關語在我國企業使命宣言中是常用的創作手段,但它不僅要考驗譯者的語言水平,也亟需譯者對企業產品、理念、文化等進行多方面的了解,這就加大了英譯難度,因而出現內涵缺失的情況。

(1)山西太鋼不銹鋼股份有限公司

原文:用不銹智慧創造卓越品質

原譯:Pursuit forstainlessexcellence without limits

原文中的“不銹”是內涵豐富的雙關語,一是與公司生產不銹鋼的業務息息相關,并喻指其智慧不會生銹,即保持敏捷,二是諧音不朽(銹),即永恒。然而原譯文中“stainless”意為無污點的、無瑕的、不銹鋼制的(《21世紀大英漢詞典》),無法充分傳達原文語意,信息功能發揮失利。

(2)浙江吉利控股集團

原文:讓世界充滿吉利!

原譯:LetGeelybe a widely known brand around the world.

“吉利”一詞為雙關,但譯者只關注到“吉利車或吉利公司”表層意思,沒有緊扣中國文化,造成內涵傳達失敗?！凹毕喈斢谟⑽闹械摹發uck”,意指萬事順遂,在古詩詞中也頻繁出現,如“舉家蒙歡,吉利無殃”(漢·焦贛《易林·蒙之姤》)。原譯文優先考慮公司本身,想把車賣給世界,但從營銷理論來看,銷售不等于營銷。營銷傾向于考慮顧客的接受度和購買意愿,確保對受眾群體源遠流長的影響力。

(二)照搬原文,語句拖沓

照搬原文、語句拖沓是指對中文企業使命宣言進行英譯時,機械直譯,造成譯文冗長贅余,本質上違反企業使命宣言“簡潔”特征。這類譯法雖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信息功能,卻無法發揮呼喚功能。我國歷來強調以和為貴,持續影響整個民族的審美思維和語言風格,遣詞造句講究和諧、對稱、平衡、有序。四字詞“五顏六色”并非所指顏色數量,在此僅表達“多,豐富”,“顏”和“色”即“顏色”,譯為“colorful”即可;同理,“七拼八湊”“萬紫千紅”“千變萬化”等均遵循以上規則。若譯者對此稍有疏忽,勢必會破壞企業使命宣言的傳播效果,甚至被貼上拖沓、低效的標簽。

(3)中海集裝箱運輸股份有限公司

原文:建設成為世界一流的集裝箱航運物流企業

原譯:Build a world-class containermaritime transportation logisticsenterprise

根據《新世紀漢英詞典》,術語“航運”譯為“shipping”,其常用搭配是“航運保險”,譯為“shipping insurance”,而非“maritime transportation insurance”,因此原譯中的“航運物流”有待改進。查閱網絡資料后發現,國際貨運代理公司Africa shipping logistics也同樣采取“shipping logistics”一詞表述其相關業務。因此,“shipping logistics”更簡潔、地道,既實現了召喚功能,又符合交際翻譯的標準,使外國讀者產生與中國讀者相同的閱讀效果。

(4)寶山鋼鐵股份有限公司

原文:做鋼鐵業高質量發展的示范者 做未來鋼鐵的引領者

原譯:Being the model of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steel industry

Being the leaderof the future steel industry

寶鋼股份以其扎實的管理能力和先進生產水平成為全球領先的現代化鋼鐵聯合企業,其簡明的漢語使命宣言清晰呈現了企業的定位和擔當,并以對稱的V+adj+N結構使其朗朗上口。然而原譯文在內容上雖逐字對應翻譯,且結構也完全參照原文,保持對照,實則繁瑣冗長。細品詞與詞之間的關聯,“示范”具備“引領”作用,故何不兩者齊頭并進,利用詞性轉換,把“leader”轉為“lead”以串聯內容,另外“steel industry”重復使用,保留其一即可。由此,我們試譯為Being the model of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steel industry to lead future.

(三)欠額翻譯,語義模糊

欠額翻譯指譯文所承載的信息量小于原文的信息量,導致目的語讀者接受的信息量小于源語讀者接收的信息量[8]。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基于語境,合理判斷原文信息的增減,尤其要注意關鍵信息。對此,Newmark認為除非文本中的特性微不足道到可被忽略,否則譯者有必要對其作出解釋[8]。翻譯過程中毫無根據地省略信息會形成欠額現象、導致語義模糊,這意味著譯者忽視譯文的理解性和可讀性,或者高估目標讀者所具備的知識。使命宣言對于企業而言如同產品商標,屬于營銷推廣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高度的商業價值和現實意義。譯文一旦過于追求精簡而導致關鍵信息缺失,就會顯得空洞抽象、泛泛而談、缺乏價值。

(5)中國農業銀行

原文:面向“三農”,服務城鄉,回報股東,成就員工。

原譯:Aresponsiblebank in serving agriculture,rural areas and farmers (Sannong)

原譯文中“responsible”一詞語義過于寬泛,無法成功傳遞四字詞“服務城鄉,回報股東,成就員工”的具體內涵。譯文信息過度刪減從而引發欠額現象,令使命定位模糊不清,易被視為空洞的口號。每個企業都是獨特個體,必須保持獨特性和鮮明性。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保證核心信息的正確傳達,且盡量保證譯語信息量接近源語信息量,竭力為目標讀者還原信息?！胺粘青l”“回報股東”和“成就員工”投射出該銀行對員工、股東乃至社會的關愛和分享,清晰展示了無私奉獻和勇于承擔責任的風采。

(6)中國國際航空股份有限公司

原文:安全第一,四心服務,穩健發展,成就員工,履行責任

原譯:To meet the requirements of customers and create mutual value

中國國際航空公司在全球范圍內享有很高的聲譽,它以卓越的品牌價值在國內航空公司中位居首位,并高度重視塑造企業文化。在原文中,企業使命落腳點涉及客戶、員工、公司等各方面,即各利益相關方不僅限于客戶,但原譯文只涉及客戶,兩者信息出入甚大。這樣的翻譯錯誤并不是譯者無法理解原文內容所致,而是譯者沒有挖掘出原文意圖、沒有充分考慮企業理念,過度追求譯文簡潔而導致使命宣言信息功能發揮失敗。

三、企業使命宣言英譯對策

為了充分實現企業使命宣言預期的信息功能和呼喚功能,我們以紐馬克的文本類型理論和交際翻譯法為指導,針對上述問題嘗試提出三個具體的解決對策:分詞釋義;根據句式,刪減概念重復詞;保留核心,明晰定位。

(一)分詞釋義

雙關語巧妙地利用語言中的同音、同形或一詞多義現象,使某個詞語、短語或句子在特定語境下具有兩種或多種不同的意義或解釋,常見于文學、廣告、演講和日常交流中。就企業使命宣言遣詞造句來看,大量的雙關語不容忽視,涵蓋了諧音雙關、語義雙關和語法雙關。譯者在處理雙關語時為確保其信息功能和呼喚功能,不建議只譯出表層含義或是借助注釋,但同時又難以實現雙關譯雙關,因此嘗試分詞釋義法來傳達其雙重乃至多重含義。

(7)中國交通建設股份有限公司

原文:固基修道,履方致遠

原譯:Trustworthy service to clients,High quality returns to shareholders and consistent out-performance

“基”源于《說文解字》,最初指墻的地基,后泛指建筑物乃至任何事業的根基。換言之,打好基礎、修行道義,才能走得更遠,這與中國交建的經營理念不謀而合。對此,中建集團負責人也在接受采訪時明確闡釋過該使命宣言:“基”指涉兩層含義,一是混凝土地基,即公司業務為基礎設施,必須要牢固;二是公司發展的基礎,需要充分的準備。然而,原譯只傳達出公司致力給客戶和股東帶來利益,未曾剖析出使命宣言全面內涵,企業精神傳遞失敗。因此,我們建議通過分詞釋義將“基”譯為“foundation and infrastructure”。

(二)根據句式,刪減概念重復詞

刪減概念重復詞有助于確保企業使命宣言清晰、簡潔,是譯者將原文信息傳達給目標讀者時實現信息功能和召喚功能的好方法。中文通常使用重復來強調意思,而英語則傾向于通過多義詞和修辭手法來實現言辭的多樣性,因此譯者若執著于使命宣言表面字詞,容易出現死譯,也無法實現使命宣言的交際效果。那么,譯者可以嘗試在意義完整、傳播效果相同的基礎上根據句式靈活刪除概念重復詞。

(8)龍光地產控股有限公司

原文:用專業、專心、專注的精神,不斷創新,實現客戶和員工的最大價值,共筑美好生活。

原譯:To build a better life with professionalism,devotion,perseverance,continuous innovation,and to maximize value for our clients and staff.

原譯文結構相較于原文略顯混亂,譯者過分追求詞義一一對應,卻未細辨原文中的同義詞,導致呼喚功能發揮失利。該譯文雖能向目標讀者傳遞完整信息,但也可能因文字冗余導致目標讀者失去好感。雖然“專心”和“專注”存在一定差異,前者側重心理狀態,后者側重神情和動作,但因其差異細微,歷來視為同義詞。在《新世紀漢英詞典》中,“專心”被譯為“concentrate one’s attention; be absorbed”,“專注”則譯為“be concentrated; be absorbed; be devoted; be dedicated”。由此可見,在確保使命宣言簡潔性時,幾乎沒有必要分別進行翻譯。另外,考慮到句子整體結構,可將形容詞轉為名詞,所以建議把“專心、專注”譯成“devotion”。

(三)保留核心,明晰定位

Newmark[6]認為,“交際翻譯法試圖使譯文對目的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與原文對源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相同”,語言和文化層面的信息以及作者的交際意圖都需要給予重視。企業使命宣言的交際意圖是塑造和詮釋企業的價值觀、行為準則、宗旨和經營理念,展示出企業的獨特性,強化目標受眾的認可,促進企業的發展,因此文字上切忌人云亦云、拾人牙慧。

世界著名廣告大師Rosser Reeves[9]曾提出“獨特銷售主張”(USP)理論,認為廣告必須有獨特的賣點才能贏得客戶支持。該理論也可用于企業使命宣言的撰寫和翻譯,因為企業同樣希望通過使命來獲得員工、客戶和社會的支持和認可。為了避免欠額翻譯,譯者需要相對降低譯語與源語間的相關信息損失度,進一步關注使命中的亮點,不得隨意遺漏原文信息,最大程度發揮出信息功能和呼喚功能以觸發目標讀者深入了解與合作的動機。

(9)天能動力國際有限公司

原文:綠色能源驅動世界

原譯:NewEnergy,NewWorld

天能動力旨在成為世界綠色能源領域領先企業,其企業宣傳材料中明確指出核心業務是綠色能源。隱喻詞“驅動”形象鮮明地揭示出該公司致力于綠色能源領域、渴望蜚聲海外的強烈內動力,但原譯文表述過于簡單并不能傳達這種效果。此外,從維基百科來看,綠色能源(Green energy)的概念與新能源(New energy)略有不同,前者指清潔能源、潔凈能源和可再生能源,而后者指傳統能源之外的各種能源形式。因此,根據文本類型學和交際翻譯的標準,譯者應確保信息功能,我們試譯為Green energy drives the world。

四、結 語

本研究基于紐馬克的文本類型理論和交際翻譯法,對我國500強企業使命宣言中的漢英翻譯進行系統分析。研究發現當前企業使命宣言漢英翻譯最為典型的問題主要表現為雙關語內涵缺失;照搬原文,語句拖沓;欠額翻譯,意義模糊。為了充分實現預期的信息功能和呼喚功能,本研究基于上述理論,提出了相應的解決對策:雙詞釋義;根據句式刪減概念重復詞;保留核心,明晰定位。這些對策對于解決企業使命漢英翻譯中的問題是行之有效的,能提高中國企業使命宣言的英譯質量,使企業樹立更加良好的形象、實現中外雙方的良好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