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向
往 事
湖旁那片公園,
并非一定要經過的地方,
那些樹樁、麻雀,
以及草叢里的麥冬果,
全都如此普通。
只有火車的哐當聲難以忽略,
它們由遠及近,把隱約的預感,
碾成枕木似的一節節。
那是愛情在整齊地敗退,
你正用沉默送我離去:
車馬已到,心事來不及收攏,
它們像云一樣飄浮在頭頂。
那時我不曾想,
只需一陣更冷的風,
那雨就能落下來,
消瘦的手掌接不住,帽子也不能,
它們必將滾落,混入泥濘,
化身別處的薄霧或晨露。
直到多年以后,
我和它們在一首詩里重逢,
湖和公園自記憶里抽身而來,
仍舊是不起眼的老樣子:
麻雀啁啾,麥冬暗紫,
連樹樁上泛白的菌絲都一模一樣,
只是我已無從揣測,
灰褐的蘑菇出到了第幾茬。
故鄉的雪
村莊早就消失了,
連同夏天的蛇,
只有下雪天每年都在復活,
白皚皚一片,有時入夢,
有時干脆把夢覆蓋。
即使不能睜開眼來,
我依然看見自己又一次跑回原地,
小粒的雪光正不斷聚攏,越來越亮,
似要穿透人生之大惑,
贈我一個清白。
折 紙
你為沒有儲蓄感到羞愧。
在偶爾下著雪的冬天,
你看見別人也像自已一樣,
衣冠楚楚卻兩手空空,
可你還是會感到羞愧,
你用一把年紀在時間里滾啊滾,
也不發光。
你在清冷深過膝蓋的冬天,
跑到閉門謝客的茶店前,
街上空無一人,
高高的云頭上坐著賦閑的神仙,
他說這世界一直如此:
人們有時會像紙一樣,
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