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后 三首

呂建軍

我時常把自己當成低處的冰草

村院清閑，被杏樹、洋槐、和雜草包圍

油坊溝的風很生猛

生猛得如同白花花的雪落著

如同揪心的記憶在肉體上相互撕扯

無處落地

鳥鳴滲入骨里

親人已不再那么健壯

故園的蒿草高過矮墻，高過柴堆

孤獨的瓦屋，一扇時光的大門開始慢慢閉合

慢慢地老著

這些紋印斑駁的木門

撩潑著異常洶涌的命運

屋檐下一些光亮的農具

最終都會長成了親人的模樣

暮鼓響起，羊群歸圈

升起的炊煙里就會有親人疲憊的樣子

我時常把自己當成低處的冰草

長在貧瘠之上，也長在故土的深處

大雪之后

太平堡巍峨，像一鼎蒼鐘蕩漾古城的悠久

荒草被白雪淹沒

我置身于一場大雪之后的寧靜

向久違的寒冷掏出

自己的靈魂

此時整個葫蘆河兩岸，只有幾塊荒棄的土墩

雪融化得快一點

我踏雪前行，攬眾山的雄偉

為這場雪的盛宴寫上一點文字

喜泣于雪的降臨，大地焦渴的咽喉

變得溫潤起來

雪水遲早會潛入她干枯的肌體

只是，這冰封的湖面，光滑如泥

冷，異常突兀

萬物在更遼闊的世界里是如何過冬的

新年的鐘聲

蒿草攙扶著蒿草

雪沒有飄下來

濱河路映著葫蘆河水金光閃閃

大地在冰冷的空氣里匍匐。等待新年來臨

此刻，除了時光繼續邁著征討的步伐

平靜的事物都伏地成經文

成為萬物的一部分

你無法想象風露出了那么多尖牙利爪

就是讓草物們在春天開成壯碩的花朵

又像親人一樣幸福的衰老

新年的鐘聲猶如時光的焰火

照耀著萬物開始新的奔波

歡呼與喧囂像夜色的灰燼

山梁依然那么冷，夜色廣闊無邊

風吹著大把大把的星宿從一個山頭挪到另一個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