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永紅
天問
一個人,生來擁有的一副軀殼,盛載了多少悲欣?
人間,又湮沒了多少熙來攘往的功名利祿?
一切我為因。
地球上的生靈,用鋒銳的欲望,啃噬著綠色與蔥郁;
土地,裂開道道血口,被誰無止境地索???
是誰?低下頭來,看看腳下,在疾風驟雨的沖刷下,露出枯焦的皮膚?
他悲憫的眼神如蒙蒙細雨,澆灌著龜裂的土地。
跪在地上的人,把柔軟的膝蓋寄存于金銀財寶的硬度。
閉眼的剎那,可曾看見遺失已久的血性,正在圓圓的墳包中慟哭?
誰丟掉了珍貴的,誰崇拜著垃圾的?
夜半時分,誰在鏡子前看著一雙眼,陌生而疲倦?
灰暗的額頭刻滿三十功名塵土,八千里路云月。
月圓之夜,誰端著一杯酒,對影成三人?
朔風里,誰抱著自己的雙肩,瑟瑟發抖?
誰在街頭,被鄉愁絆倒了踉蹌的身子?
誰在田野里奔跑,以少年之心,中年之身,尋覓童年蹤影?
逝水流年,誰的五官逐漸模糊,清澈的眼,干凈的心,蒙上厚厚霧霾?
誰在回望來時的路,一地蕭條,滿心悵惘?
誰徘徊在老地方,不肯忘卻豆蔻梢頭舊夢?
誰耿耿于懷某個瞬間,遠去的背影,像柄利劍,撕破溫情的假相?
誰刨著無數的坑,填塞了貪嗔癡,與一襲夢幻泡影?
誰走著走著,倒下了,不肯閉上的眼,牽掛著虛幻的影像?
誰是我,我是誰?在電閃雷鳴中摸爬滾打,顆粒無收?
誰又明白——
地球只是人類最后一顆糧食,被戰爭蛀蟲掏空的一瞬,全世界的災難都來了!
誰又知道——
人類不過是一個N度空間的寄生者,一切必將無聲消逝,正如無聲來過……
誰問蒼生:眾生緣何畏果,菩薩緣何畏因?
凈土
所居之地,處處塵埃。
無處不在的塵埃,圍困著萬物。而萬物,在塵埃中兀自舞蹈。
包括我們。
掙扎于這混沌而迷蒙的世界。
而在遠處,定有一塊干凈的泥土,在廣袤大地上,拒絕硝煙與戰火。
上面只生長清澈的歌聲,潔凈的面孔。
寧靜的眼神與淡泊的嘴唇。
和莊稼牛羊一起,相得益彰,悠然生長著。
這是我們的土地。
拒絕霉爛的果實與謊言。所隱藏的,在秋天,露出真實的面目。
豐碩的糧倉,會告訴我們,誠實的價值。
一些簡陋的名詞,熟悉而陌生。不需要形容詞修飾。譬如——
草木,雨中房屋,自顧自燃燒的爐火。
和主人聊天,飲酒,品茶。
在雨中說些濕淋淋的陳年舊事。
心安處即故鄉。
而故鄉,守護著你內心一塊凈土,你哀愁深深的眼眸,負重前行的步履,盡可以慢下來,
慢下來。
你的影子拓印在這塊凈土上,與影子對話,與另一個自己凝視。
月光漫過你的影子,如一泓清流,將罪孽洗滌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