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及異質性分析

李靜蕾 於亦琦 張梓千

摘?要：文章依據浙江淳安縣下屬6鎮共7個村莊的實地調研數據，分析淳安縣農戶的金融素養對其創業決策的影響及其異質性。實證表明，農戶金融素養的提高顯著增加了其創業的可能性；金融素養更能促進家庭人口規模較大、家庭年收入較小農戶的創業行為；金融素養的提高有利于農戶開展更高層次、更大規模的創業活動。為了提高淳安縣及廣大農村地區的創新活力，建議政府開展金融基礎教育與技能培訓，積極引導農戶進行創業。

關鍵詞：金融素養；農戶創業；決策創業選擇

中圖分類號：F830.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3）10-0058-06

DOI：10.13939/j.cnki.zgsc.2023.10.058

1?引言

“十四五”規劃在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上通過，“三農”問題作為重要板塊被重點部署，而農戶創業正是其中關鍵的一環。農戶創業是農戶通過投資行為改變產業結構、經營方式、組織結構、生產技術等生產因素而導致其面臨的獨特性風險、預期收入、社會身份發生較大變化的經營行為（何廣文等，2019）。近年來，為了從根本上激發農戶創業原動力，我國政府先后從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加大科技服務投資力度、減緩農村金融約束等方面對創業農戶進行了幫扶。然而，我國農村地區的創新活力依舊不足，農戶創業仍頻繁受阻。

由此觀之，僅從創業環境、金融政策支持等客觀方面助力農戶創業決策未能秉本執要，難以從根本上激發其內在潛力。因此，從注重農民創業的主體培育、完善農民創業的精準培訓、實施“金融惠民工程”等方面激發農戶創業的內生動力，讓更高水平的金融素養成為促進農戶創業決策可持續發展的強勁推手，才能更有效地提高農戶做出創業決策的數量與質量（馬小龍，2020）。

然而，長久以來我國農村經濟文化較為落后，農村居民的金融素養整體偏低。中國人民銀行2021年消費者金融素養調查報告顯示資料來源：中國人民銀行金融消費權益保護局2021年消費者金融素養調查分析報告。，全國消費者金融素養指數平均分為66.81。金融知識儲備不足、風險防范意識較差等問題的浮現，更加突出了提高農民金融素養的迫切性。此外，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但農村地區金融結構不完整、農民金融知識素養不足等問題已成為提高農民就業質量、優化農村經濟結構的掣肘。所以，研究金融素養與農戶創業決策的關系對推動經濟發展有極強的現實意義。

2?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說

作為支撐創業的先決條件，企業家能力是個人做出創業決策、實施創業活動所必須具備的素質和能力（賈立等，2021）。而金融素養是企業家能力發揮作用的重要基礎與體現。Evans和Jovanovic（1989）認為，創業決策由企業家能力決定。而金融素養作為企業家能力的一項外在表現形式，對農戶的創業行為與創業選擇影響深刻。較多的研究成果表明，金融素養對家庭理財規劃、家庭資產組合有效性、家庭金融脆弱性等方面都具有顯著影響（胡振等，2017；吳衛星等，2018；劉波等，2020）。金融素養作為一種人力資本，直接影響著創業決策（Drexler?et?al.，2014；Abubakar，2015）。同時，金融素養還通過影響投資、融資和風險態度偏好等，間接地對創業決策產生作用（曹瓅等，2019；尹志超等，2015）。農戶做出創業決策是一個復雜的過程，而作為影響家庭決策的先決條件，金融素養對農戶家庭創業行為具有顯著影響：金融素養越高，農戶識別創業機會、做出理性投資決策的能力越強，甚至進一步影響農戶創業績效與投資回報。

綜合以上內容來看，金融素養提升了農戶自身的創業能力，有助于農戶優化整合創業資源，發現和識別創業機會。據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1：金融素養對農戶農業和非農創業決策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進一步從農戶自有稟賦視角探究，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從不同家庭人口規模來看，家庭人口數量一定程度上影響著農戶的創業資源（項質略等，2020）。家庭人口數量越多，人口規模越大，其家庭擁有的土地、產權的數量就越多。此外，家庭規模越大的農村家庭在村莊擁有越強的宗族網絡影響力，有利于家庭獲得民間融資的支持，因此其做出創業決策、實現創業的可能性也越大從不同的家庭收入與財富來看，雖然家庭資本直接影響了農戶進行創業的投入資本，家庭收入更高、財富更加充裕的農戶做出創業決策的可能性越大，但是容易獲得穩定較高收入的家庭往往創業的意愿更低。并且，對于中低收入群體來說，金融素養的提高緩解了其收入與財富不足的制約，對創業決策的邊際促進效應更大。據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2a：金融素養對家庭人口規模更大的農戶創業的促進作用更大

H2b：金融素養對低收入家庭農戶創業的促進作用大于高收入家庭

3?數據來源與變量選取

3.1?數據來源

2021年7月11日至7月18日，項目團隊于浙江省淳安縣展開相關調研。隨機抽取了淳安縣里商鄉、千島湖鎮、臨岐鎮、楓樹林鎮、安陽鄉、富文鄉6個鄉鎮下屬武源村、青溪村、仰韓村、范村村、下姜村、昌墅村、青田村共7個村。

本次調查采取簡單隨機抽樣的方法，發放250份問卷，有效問卷197份，有效率達78.8%。樣本來源廣泛，獲取樣本具有隨機性，能夠從樣本來源上保證數據分布的均勻性。

3.2?變量選取

3.2.1?農戶創業決策

被解釋變量為農戶創業決策。在度量“農戶創業”變量時，問卷首先詢問農戶是否進行了創業行為。如果有，則具體詢問農戶進行的創業類型。其細分為農業創業、非農創業以及多行業創業三類。以農戶回答情況作為實際取值，設置農戶創業決策虛擬變量。在農戶創業的基礎上，進一步對農戶創業的動機、初始資金投入、創業存續時間進行詢問，了解農戶具體的創業選擇。

3.2.2?金融素養

核心解釋變量為金融素養。文章測度金融素養的指標體系參考PISA測評框架的本土化轉換方法（張歡歡等，2017），分別設置投融資類、對儲蓄保險等金融服務的了解程度等問題來衡量農戶家庭的單利計算、利率比較、金融產品了解等能力，根據農戶回答情況從0到2給其賦值，以此構建金融素養指標。

考慮到問卷設計可能存在重復變量，文章利用因子分析將多個實測變量轉換為綜合指標。本問卷的α系數為0.7496，表明變量的測量信度較好。使用KMO（Kaiser-Meyer-Olkin）和巴特利特球形方法（Bartlett?Test?of?Sphericity）對選取的問題進行相關性檢驗。其中，8個測量題項的樣本充足性KMO值為0.795，表明變量間的相關性較強；同時，Bartlett球形度檢驗統計量的顯著性P值為0，也說明適合做主成分分析。

為了解公共因子覆蓋的農戶金融素養維度，通過正交旋轉變換得到旋轉后的因子載荷，3個變量旋轉后的因子載荷如表1所示。最后，以各因子旋轉載荷方差百分比為權重，將各公共因子得分進行加權求和計算得到每個農戶的金融素養總體水平。

3.2.3?控制變量

為了更準確地論證金融素養與農戶創業的關系，本研究在回歸模型中加入控制變量，以盡可能地控制更多農戶間的異質性。文章選用的控制變量有：①戶主個體特征變量：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健康水平、務農年限、風險偏好。②家庭特征變量：是否黨員/村干部、交往朋友數量、家庭年收入、家庭人口數量、農地面積、住房產權數量。③創業環境變量：基礎設施、貸款情況。

3.3?模型設定

3.3.1?Probit模型

本研究用Probit二元模型估計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決策行為的相關關系，設被解釋變量“農戶創業”為Y，即農戶創業=1，農戶未創業=0。事件發生的概率依賴于解釋變量，即ProbY=1=f（X），Y=1的概率是一個關于X的函數，其中f（X）服從正態分布。其設定如下：

Prob（Yi=1Xi）=F（αiFinlik+βiXi+…+εi）（1）

式中，Yi為創業決策;Finl代表農戶的金融素養水平；Xi為控制變量；αi，?βi為估計系數；εi為誤差項。

3.3.2?IV-Probit模型

使用Probit模型進行回歸時，由于遺漏變量和反向因果，金融素養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本研究借鑒尹志超（2014）的做法，選取同一鄉鎮同一教育水平及平均金融素養水平的受訪者作為金融素養的工具變量，構建IV-Probit模型，利用兩階段工具變量法進行測度。

4?描述性統計

4.1?農戶基本情況描述性統計

調研所獲樣本數250個，在經數據篩選、數據清洗等處理后，得到有效樣本197個，有效樣本的基本情況見表3。

4.2?農戶創業基本情況分析

在197位受訪者中，有41.11%的農戶選擇了創業。調研地區創業者數量較之全國領先，創業氛圍濃厚。在81個創業樣本中，大多數創業者更傾向于從事如經驗小規模民宿、超市零售、餐館等個體經營，具有多樣性、小規模性、低風險性，以滿足日常開支、同時服務周圍居民生活需要為目的，無擴大生產經營規模的潛力和計劃。

當地民宿、餐飲行業創業者眾多，樣本中從事民宿經營的創業者占所有創業者的29.6%。其多以家庭為單位經營，在提供特色化住宿的同時，還進行當地美食、土特產銷售。經營狀況大多較好，在旅游旺季往往生意火爆。但是，仍然有一些民宿經營者由于地理位置不佳、宣傳包裝不到位等問題面臨經營困難。

5?實證結果與分析

5.1?金融素養與農戶創業決策實證檢驗

5.1.1?Probit回歸結果分析

文章使用Stata15軟件進行回歸分析，表4反映的是Probit模型的回歸結果。

從回歸結果來看，金融素養與農戶創業的估計系數為正；因子分析金融素養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其平均邊際效應的經濟意義表示金融素養每提高1個單位，可以在0.6%的程度上提高農戶的創業可能性，這驗證了假說H1。

控制變量方面，首先從受訪者的個人特征分析：性別的回歸系數為負，并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與研究的預期相反。年齡、婚姻狀況、健康狀況、風險態度的估計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說明其對創業沒有顯著的影響。學歷與農戶創業呈現顯著負相關，說明高學歷使得受訪者有更多的工作機會，反而阻礙了創業活動的進行。

從社會關系特征來看，朋友數量對農戶創業的影響系數為正，并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微信好友人數可以從側面反映出受訪者的社會網絡關系與能力，朋友較多的農戶往往得到的資源更多，有助于其創業。而受訪者身份特征對其創業的影響為負，并且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說明農戶的創業活動因其黨員或者村干部的身份而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制約與限制。

從家庭特征來看，家庭總人口、住房產權數量系數為負，家庭年收入系數為正，但是其影響都不顯著。農地面積系數為正，并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創業環境特征中，基礎設施系數為負且不顯著，貸款渠道與農戶創業正相關，并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農戶通過貸款的外部資金對緩解農戶創業資金約束更具有幫助。

5.1.2?IV-Probit回歸結果分析

考慮到遺漏變量與反向因果造成的內生性問題，Probit模型估計可能導致結果有偏。本研究借鑒尹志超（2014）的做法，選取同一鄉鎮同一教育水平其他人的平均金融素養水平作為受訪者金融素養的工具變量，進行IV-Probit估計，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IV-Probit模型結果顯示，金融素養的邊際效應為0.0543，在1%的水平上顯著。一階段的F為16.67并且通過了Wald內生性檢驗。這進一步表明，金融素養是決定農戶創業決策的重要因素。農戶的金融素養水平越高，其選擇創業的可能性就越大。

5.2?異質性分析

根據前文假說部分分析，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存在異質性。

首先，人口規模較大的農戶家庭由于各種資源稟賦更加豐富，更有利于其作出創業決策，其實現創業的可能性也越大。因此，本研究參考項質略（2020）的做法，根據樣本農戶中家庭人口規模的均值，將家庭人口四人以下的劃分為較小規模家庭，四人及以上的劃分為較大規模家庭。表5中模型1、模型2分別表明了金融素養對家庭規模較大、較小農戶創業的回歸系數和平均邊際效應。兩個模型回歸系數均為正，但較大規模家庭系數明顯高于較小規模家庭，并且更加顯著，說明金融素養對較大規模家庭創業作用更大。利用平均邊際效應分析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決策影響的經濟含義。金融素養每提高一個單位，可以在0.978%的程度上提高較大家庭規模農戶創業的概率，在0.44%的程度上提高較小規模農戶創業的概率。實證數據驗證了H2a假說。

此外，前文假說還提出，金融素養對中低收入創業決策的邊際促進效應更大。本研究根據家庭年收入均值，將家庭年收入10萬元及以下劃為較低收入家庭，10萬元以上劃為較高收入家庭。表5中模型3、模型4分別表明了金融素養對較高、較低收入家庭影響的回歸系數與平均邊際效應。較低收入家庭回歸系數大于較高收入家庭，并且在1%的統一水平上顯著。從經濟意義上分析，金融素養每提高一個單位，可在0.642%的程度上提高較低收入家庭農戶創業的概率。因此驗證了H2b假說。

5.3?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具體選擇影響分析

在此前研究基礎上，進一步對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的具體選擇進行詳細的分析。構建Probit模型分析金融素養水平對農戶創業動機的影響，機會型創業=1，生存型創業=0。表6中模型1實證結果顯示金融素養對機會型創業的回歸系數為正，并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而與生存型創業為負相關。這說明金融素養越高，人們更有信心為了實現潛在的商機而進行創業，而金融素養較低的農戶的創業行為僅僅為了滿足基本的生存需求。

此外，創業農戶的初始資金投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農戶的初始創業規模。因此，表6中的模型2反映了金融素養對初始創業規模的影響。其回歸系數為正，且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表示金融素養越高，創業農戶的初始創業規模就越大。

5.4?穩健性檢驗

參考蘇嵐嵐（2019）的做法，文章采用加總金融素養重新運行上述模型。根據前文所選取指標，用8個金融素養測度問題上的得分進行累加作為個體金融素養綜合得分。統計結果顯示，問卷滿分17分，最高值為14，最低值為1，平均值為6.85。而回歸結果顯示，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的影響在5%的統計水平上正向顯著。并且，平均邊際效應的經濟意義表示金融素養每提高1個單位，可以在2.5%的程度上提高農戶創業的可能性。綜合以上檢驗分析，可以認為文章研究結論的穩健性較好。

6?結論與建議

6.1?結論

利用2021年7月于浙江省淳安縣進行的調研數據，文章通過因子分析構建了金融素養衡量指標，考察了金融素養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以及農戶稟賦異質性。研究表明，提升金融素養可顯著促進農戶進行創業，金融素養通過影響創業者的創業機會識別能力、項目開發與管理能力、風險態度及借貸能力等各方面，綜合地促進農戶進行創業。另外，農戶稟賦異質性的研究發現，金融素養對家庭人口規模更大、家庭年收入更低的農戶創業的促進作用更大。并且，金融素養也影響農戶創業具體選擇，從而間接地影響或反映了農戶創業績效與可持續性。金融素養的提高促進農戶選擇機會型創業，進行更大規模創業活動。

6.2?政策建議

依據以上研究結論，為提高農戶金融素養，促進農戶創業，文章從政府、社會環境、農戶個體等多個視角提出相關建議。

（1）更好發揮政府的作用。第一，加強金融知識的培育工作，強化農戶的金融意識，從而有效提升農戶金融素養。第二，完善創業政策體系，加大農戶創新創業的政策優惠。同時，推進農戶創業培訓，進行有效的創業發展。實地調研發現，由于信息不對稱，選擇創業的農戶有可能未識別到政府的相關支持政策，因此加強對農村居民的創業培訓也是十分必要的舉措。讓農戶在培訓中獲取現階段市場或政府層面的有效信息，識別創業機會，降低創業成本，提高創業效率。

（2）營造良好的創業環境。當地就近的金融機構可以借助互聯網優勢，創建面向農戶的新媒體賬號，以短視頻或圖文等形式介紹相關知識。此外，金融機構應該根據農業創業者的不同特征與需求，提供個性化的金融產品供給。政府應該為農戶及各方創業主體創造一個公平公正的創業環境，各主體共同努力，充分發揮金融素養在農戶創業方向上的促進作用。

（3）提高農戶自身創業能力，增加農戶創業發展可持續性。淳安縣下轄的鄉鎮都有各自的特色發展方向，但是存在游客吸引力不足、過于依賴政府的問題，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農戶創業績效與可持續性。應重視景點資源及配套設施打造，將發展成果落實到位。同時，農戶自身也需積極學習，了解現有的市場需求，增強創業的靈活性。發揮自身的企業家能力，運用金融知識，利用現有的農村資源，形成自己的特色，實現可持續性的創業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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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靜蕾（2001—），女，漢族，四川眉山人，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於亦琦（2001—），女，漢族，浙江淳安人，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張梓千（2001—），女，漢族，江蘇淮安人，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