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人物故事瓷器紋飾的藝術鑒賞

王元文

摘 要：明清時期是我國陶瓷文化發展史上的黃金時期，制瓷工藝和產量都超越了前代，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明清瓷器的紋飾圖案更加豐富，其中人物故事類瓷器是一大特色，蘊含著豐富的藝術、人文和歷史內涵，體現了明清時期我國勞動人民的勤勞智慧和大國工匠精神。文章結合部分文博單位的人物故事瓷器精品展開鑒賞和探析，希望對推進明清瓷器文化的研究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明清；人物故事；瓷器；紋飾；鑒賞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06.007

1 明清陶瓷文化的傳承發展和紋飾特色

明清時期是我國陶瓷文化的繁榮時期，制瓷工藝更加精細，品種也日益豐富，在當時世界范圍內處于領先地位，明清瓷器源源不斷地銷往亞非拉和歐美等世界各國，對溝通中外文化發展發揮了重要的橋梁和紐帶作用。明清工匠在繼承前代的基礎上，積極創新工藝和特色，包括永樂的甜白、永宣的青花、成化的斗彩、康熙的五彩、乾隆時期的粉彩和琺瑯彩等著名瓷器，都是明清時期具有代表性的傳世精品力作。

明清瓷器制作工藝精細考究，以官窯瓷器為例，需要經過數十道工序燒制而成，體現了造瓷技術與審美藝術的完美結合。設置了專門的陶瓷作坊管理機構，監管陶瓷行業的制作和交易，如清代設立的養心殿造辦處，負責平時皇宮內御用陶瓷產品的監管，為陶瓷行業的繁榮提供了較好的社會環境。

明清時期陶瓷種類，常見的包括青瓷、白瓷、青白瓷、彩繪瓷等，其中，彩繪瓷器較為豐富，從生活用瓷器到文房和觀賞性瓷器，可謂十分流行。彩繪瓷制作工藝是通過對燒制的白瓷或釉面進行彩繪，再施以透明釉料，并二次放入爐中低溫燒制。造型方面，主要以瓶類造型為主，包括花卉瓶、天球瓶、四方瓶、雙耳扁瓶、盤口瓶等器形，此外，還有碟類、鼻煙壺、碗、盤等生活瓷器。裝飾手法包括粉彩、五彩、琺瑯彩、金彩、墨彩、絳彩等，色彩柔和清麗，給人以端莊穩重之感。如萍鄉博物館館藏的清代彩繪瓷（圖1），口徑4.8厘米，高10.2厘米，底徑7.4厘米，斂口，球腹，圈足，腹底與頸部有篦紋。腹部以玻璃白打底，器物表面上繪有彩色人物故事紋飾，屬于戲曲人物類，體現了清代戲曲藝術的繁榮。

明清時期青花瓷盛行，產量大，使用廣泛。青花瓷自唐代就已產生，發展至明清時期，其釉料、胎質、造型、紋飾等都有了新的發展和創新，體現了明清時期的生產力發展，以及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價值取向、民俗特點和審美趨向，其工藝和紋飾題材生動地體現了明清時期的社會發展和政治經濟狀況。如清康熙青花百子戲春圖大罐，此藏品高約40厘米，質地堅實，渾厚自然，紋飾中描繪了眾多的男童正在嬉戲玩耍的場景，有的在對弈，有的在執花，有的在舉蓮、燃放爆竹、騎竹馬等，百子嬉春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傳統題材，布局合理，美觀大方，雖然刻畫的兒童較多，但是錯落有致，緊而不亂，展現了高超的繪畫技巧和構思，體現了明清時期的勞動人民期盼兒孫滿堂的社會風俗，具有較好的吉祥寓意。

明清陶瓷紋飾更加豐富，如傳統的幾何紋飾、吉祥紋飾、人物故事、宗教紋飾、自然景觀、珍禽異獸等。其中，人物故事類紋飾是最富有文化內涵的題材之一，包括神話人物、歷史人物、戲曲小說人物等類型。根據人物的特點和故事情節，又分為三國、水滸、西廂、花木蘭、八仙過海、竹林七賢、鬼谷子、孟母斷機、程門立雪等，這些題材體現了我國陶瓷文化的人文和藝術價值，是中華傳統文化元素的集中體現，并且從當今文物收藏交易市場來看，明清人物故事題材的陶瓷藏品，市場熱度和價值較高。

2 明清文學故事題材瓷器的藝術賞析

明清時期文學藝術繁榮發展，創作了《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聊齋志異》等曠世佳作。明清戲曲藝術也豐富多彩，《牡丹亭》等名劇先后問世，各地曲藝百家爭鳴，京劇開始形成。這些文學藝術成果也體現到制瓷業中，瓷器紋飾以文學戲曲為題材的也較為流行，體現了文學藝術與陶瓷文化的融合發展。如長治市博物館收藏的人物故事罐，為明代嘉靖時期燒制，為白釉紅綠的釉上彩，題材為三國人物故事，藏品高約29厘米、口徑約18厘米、底徑21厘米，重約7千克。直口，短頸，鼓腹，圓唇，豐肩，平底。器內施白釉，胎質細實，釉色光亮，釉層較薄，器形渾厚。飾有云紋、如意、纓珞紋、蓮花、雙龍戲珠、牡丹等紋飾，線樣粗細疏密，賞心悅目，給人以恬靜、舒適之感。罐身繪有三國人物三顧茅廬的歷史故事，《三國演義》是我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歷史演義的開山之作，在明清時期被譽為“第一才子書”。因此，明代《三國演義》題材紋飾的瓷器也十分流行，包括三顧茅廬在內的經典細節被瓷器工匠運用到瓷器紋飾之中，成為永恒的傳世經典。此藏品屬于明代紅綠彩，紅綠彩是釉上彩瓷器的重要類型，以明萬歷年間的瓷器最具名氣，工藝上主要用紅、綠彩料在燒好的白釉瓷器成品上繪制圖案，二次入窯后通過800攝氏度左右的低溫燒制而成。明代紅綠彩瓷器的紅色較為鮮艷，如同紅棗的色彩，綠色的釉彩顯得較為青翠。

又如滄州博物館館藏康熙青花西廂人物碗（圖2），此碗高7.7厘米，口徑16.1厘米，底徑6.9厘米，折沿，弧腹，圈足，胎質較薄，釉色清脆，畫工高超，底部有“大清康熙年制”兩行六字青花款。碗口內沿有松枝紋飾，碗底繪有嬰戲圖，口外沿為卷云紋，碗的外部主圖案為西廂記人物故事，描繪的是書生張生與相國小姐崔鶯鶯的愛情，他們沖破阻撓，有情人終成眷屬。此件藏品的紋飾線條自然，構圖生動，讓人賞心悅目。明清時期，瓷器上流行《西廂記》故事圖案，體現我國明清時期文學成就和神話故事人物等作品的繁榮，在瓷器中得到生動的體現，賦予陶瓷文化獨特的藝術效果，成為研究明清時期社會人文成果的重要實物資料。

此外，中國客家博物館館藏清康熙五彩“蘇東坡夜游赤壁”筆筒，紋飾布局巧妙，將書法和繪畫藝術集于一身?！冻啾谫x》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作品，記敘了作者與好友月夜泛舟游赤壁的情景，筆筒畫面主要描述的是蘇東坡、黃庭堅、佛印三人結伴呈小舟夜游赤壁的情景。對景物的刻畫十分細致，小舟的前部有煮茶的爐具，黃庭堅在幫船夫搖櫓，蘇東坡和佛印在船艙中品茶。周圍的景物也刻畫的十分細致，翠柏蒼松，寂靜的河面，遠處的高山，云霧繚繞，天空中飛翔的白鷺，給人以寧靜自然的心境。此件藏品通過記述的方式描繪出《赤壁賦》中的場景，是中國書畫藝術與陶瓷藝術的完美呈現。

3 明清神話人物題材瓷器的藝術特色

神話人物和神話傳說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從盤古開天、夸父追日、女媧補天到八仙過海，可謂家喻戶曉，深入人心，這些神話故事蘊含著豐富的哲理和文化價值，是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因此，工匠們把這些神話人物故事題材融入制瓷業中，賦予了瓷器無限遐想的空間和價值追求。如黑龍江省博物館館藏青花釉里紅八仙過海壽字盞托，盞托為茶具器具之一，既具有實用價值，又具有較好的觀賞收藏價值，此件藏品為清乾隆年間制，器形端莊優雅，口徑12厘米，足徑7.6厘米，高1.6厘米。敞口，淺腹，圈足。盞托是放置茶盞的承托物，是與茶盞配套使用的。盞托托口內有青花團壽紋飾，外壁有青花蝙蝠紋飾，盞托內壁繪有青花八仙題材的圖案。八仙過海與壽字紋飾交相輝映，渾然一體。八仙過海是我國古代經典的神話故事之一，在明清瓷器紋飾中比較流行，其他文博單位也有部分八仙過海題材的文物，包括東莞市博物館館藏清代青花八仙過海紋碗，口徑約14.8厘米，底徑5.3厘米，高6.8厘米，白釉，敞口，壁薄，深腹，圈足。胎質細膩，青花作飾，碗內繪有壽星圖案，壽星手捧一顆壽桃，周圍有青松、山石、花草、仙洞等景觀，此外，此件藏品還繪有繪一壽星手舉鮮桃，旁邊立兩人，周圍繪松樹、洞石、花草紋，紋飾圖案細膩，體現清代工匠高超的繪畫技藝。

又如沈陽博物館館藏明代正德青花人物故事葫蘆瓶（圖3），約43厘米，口徑約10厘米，底徑約18厘米，造型規整，紋飾清新，古樸大方，是明正德青花瓷的典型代表。葫蘆瓶具有很好的吉祥寓意，給人以超凡脫俗和神秘的視覺感受。葫蘆瓶的紋飾分上下兩部分，上部紋飾為仙人對弈圖及攜琴訪友圖，其中攜琴訪友圖寓意超凡脫俗的處事態度，表現出文人墨客的高雅情操和理想，遠離了俗世的喧囂，回歸到大自然中，與周圍的自然景觀交織出一幅清新的畫卷。葫蘆瓶的腰部有仙鶴和云紋圖案，下部為壽星祝壽圖。祝壽紋飾刻畫的壽星慈眉善目，頭部有光暈，應該屬于道教仙境中的神仙，其他祝壽的仙人都紛紛拱手作揖，場景十分熱鬧，寓意吉祥美好。明清時期，以祝壽為題材的瓷器較為流行，其他的還包括麻姑獻壽、海屋添籌、齊眉祝壽、東方朔偷桃等，在官窯和民窯瓷器中都比較常見。

4 明清高士類人物題材瓷器的文化內涵

高士類題材紋飾也是明清瓷器的流行紋樣之一，以文人雅士所喜好的理想生活為主題，常見的如攜琴訪友、竹林七賢、對弈棋盤、桃園結義等，此類人物故事的題材早在宋代之前就已經出現，至明清時期更加成熟。如武威市博物館館藏清代青花人物瓷瓶（圖4），為清道光年間燒制，口徑20.5厘米，底徑20厘米，高64厘米，灰白胎，施白釉，胎質堅細，造型端莊，頸部有雙耳，深腹，淺足。瓶身繪有回紋、蕉葉紋、蝙蝠紋、云紋等，瓷瓶腹部主圖案為山水人物對弈圖。此件藏品的釉色白中泛青，清新淡雅，主題紋飾為數位高士在對弈棋局，幾位高士都顯得仙逸儒雅，身旁還有其他高士在觀看和竊竊私語，人物神情自然，仿佛在探討對弈中的技藝，周圍環境和景致的刻畫也十分愜意，松柏和花草環繞在四周，微風拂面，鳥語花香，給人以閑情逸致的心境。

又如故宮博物院館藏清康熙青花人物故事圖紋筆筒（圖5），此筆筒高14.5厘米，口徑13.9厘米，足徑12.9厘米。為康熙時期的青花瓷器，釉色純正、青翠?？滴鯐r期的青花筆筒數量較多，題材豐富，藏品紋飾為《桃花源記》人物故事?！短一ㄔ从洝肥菛|晉文學家陶淵明的代表作，描繪詩人追求美好生活，體現對當時社會現實不滿的心境。桃花源也是明清文人雅士的理想心境，這一文學題材也成了明清工匠創作的靈感來源之一。此藏品紋飾將世外桃源的恬靜和祥和刻畫得細致入微，包括對《桃花源記》中的松柏、山石、桃樹、草屋等景物的描述都十分生動，再現了置身于世外桃源的老者迎接訪友的場景。

5 其他明清瓷器精品的工藝特點和吉祥寓意

明清瓷器不僅題材豐富，而且各種工藝手法也十分嫻熟和精湛，如長治博物館館藏明代三彩琺華鏤雕人物故事罐（圖6），是1979年長治市博物館通過文物征集方式取得，此件藏品高約40.5厘米，口徑約17厘米，腹徑35厘米，底徑18厘米，藏品的外部有鏤雕工藝手法的人物和景物紋飾，自上而下包括四個部分的圖案，最上邊第一部分是祥云和仙鶴圖案，第二部分為山石、林木等自然景觀，第三部分為明代官員騎馬出行的隊伍場景，并有侍衛相隨，說明官員地位尊貴。最下部的第四部分為裝飾花紋。藏品整體呈現白、青、藍的主體色調，工藝水平高超，透雕紋飾層次感強，古樸大方。采用的透雕技術也是我國陶瓷工藝的重要手段，根據考古發現，早在5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良渚文化出土文物上就有了透雕工藝，在漢代以后的香爐、陶瓷器物上被廣泛使用，發展至明清時期，透雕技術更加精湛?，m華是在琉璃工藝基礎上發展而來，明代在山西地區比較流行，受唐三彩工藝的影響，在裝飾手法上，琺華與唐三彩的傳統技法有相似之處，目前，琺華技藝已經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體現了中華陶瓷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此件藏品對了解明代山西上黨地區的制瓷工藝和經濟社會發展具有重要的歷史和藝術價值。

沈陽博物館在“人間煙火撫凡心—沈陽博物館藏明清民窯青花瓷展”的展覽中，展示的館藏文物精品包括清康熙青花百子戲春圖大罐、明正德青花人物故事葫蘆瓶、清康熙仕女嬰戲芭蕉紋罐等200余件（套）瓷器，展示明清瓷器獨特的文化藝術魅力。這些瓷器主要民窯青花瓷為主，展覽中按照青花瓷器的紋樣分為“草木華滋”“吉祥字符”“麟羽瑞應”“山高水長”“人間煙火”等展示單元，包括明代永宣青花、成化淡描青花、萬歷青花、康熙青花等各歷史時期的瓷器精品，生動展示了明清青花瓷豐富多彩的紋飾。

明清時期瓷器文化是我國古代陶瓷文化的繁榮時期，其工藝精湛，紋飾題材廣泛，以人物故事類題材的陶瓷為典型代表，這些人物故事紋飾來源于我國古代的神話傳說和社會生活現實，通過工匠的巧妙刻畫，每一件明清人物故事陶瓷的背后都蘊含著豐富的歷史和文化信息，講好文物故事，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文博工作者的神圣使命，因此，我們要加強對明清陶瓷文化的研究和傳承，推進文博事業的可持續發展，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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