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詞》中的湖州山水情懷與歷史意象研究

【摘要】受湖州山水滋養，葉夢得在《石林詞》中渲染了大量的湖州山水情懷。本文主要通過對其詞作中的湖州山水情懷以及歷史意象表現進行研究，希望能夠對《石林詞》有更深入的認識。

【關鍵詞】葉夢得；湖州；《石林詞》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5-001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5.005

基金項目：2021年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天下宋詞之州”文化研究》（202113287112）；2021年湖州學院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2021CXCY83）。

湖州山清水秀，風景旖旎。阮元詩中提道：“交流四水抱城斜，散作千溪遍萬家?！?①這里的四水指的是苕溪、前溪、馀不溪以及霅溪，這四條溪水將湖州緊緊環繞。湖州多山脈，如卞山、毗山、昇山等等，因此得到蘇東坡贊譽說：“余杭自是山水窟，仄聞吳興更清絕?！?②葉夢得《建康集》卷四：“我葬先君于卞之麓，遂將終焉，因以卜筑?！?③政和十四年（1114），葉夢得將其父埋葬在湖州烏程卞山，之后便開始在這里筑造自己的住所，而他與湖州的淵源也便由此展開。

葉夢得（1077—1148）字少蘊，關于他的籍貫，學術界有較多的爭議，爭議最多有四種：一是長洲人（今江蘇蘇州）；二是湖州人；三是處州縉云人；四是松陽人。而經考證④，說其為蘇州長洲人最為準確。葉夢得21歲登第，一生傳世有103首詞，詞作內容豐富，其中寫到湖州山水的詞作極多，很好地展現了那段時期湖州的山水風貌。本文就從湖州《石林詞》中體現的湖州山水情懷以及歷史意象兩方面展開來對其湖州《石林詞》進行研究。

一、《石林詞》中的湖州山水情懷

在《石林詞》中葉夢得對湖州山水的描繪是“真山真水”，其中又融入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因此具有自然美與人性美的統一，體現了詞人清雅脫俗的山水情懷。但葉夢得歷經“靖康之變”，親身經歷國家衰亡，面對山水少不了“國破山河在”般的悲憤與苦悶。在湖州，葉夢得游歷了很多山水，并有24首詞寫到了湖州的山水，具體整理如下表：

以下便從《石林詞》中寫到的“卞山石林”“駱駝橋”“道場山與法華山”中的山水進行分析。

（一）卞山石林

卞山是葉夢得在湖州居住的地方，有著優越的山水條件，為葉夢得山水詞創作提供了寶貴的素材資源，孕育了葉夢得超凡脫俗的山水情懷。

宣和六年，卞山石林園中承詔堂、知止亭建造完成，葉夢得作詞《八聲甘州·寄知還倦鳥》⑤。開頭第一句抒發了詞人的內心情感，“寄知還倦鳥，對飛云、無心兩難齊” ⑥正與“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歸去來兮辭》） ⑦之句相呼應，無論是寫“飛云”還是寫“倦鳥”，事實上都暗含了自己厭倦官場生活，只想“漫飄然欲去，悠然且止，依舊山西” ⑧，從中表明了自己的退隱之心，奠定了本首詞的感情基調。為了游玩的方便，葉夢得開辟了不少蹊徑，正如詞中所描述的“況是巖前新創，帶小軒橫絕，松桂成蹊” ⑨。此時又登上承詔堂、知止亭獲取到較好的觀景視野?！霸坪Ｅc天地” ⑩可見詞人所在地之高，詞人所看到的是茫茫大海，與天地相接，正如詞人所描繪“送滄波、浮空千里” ?，這種壯觀的山水景觀足以讓人震撼，難怪葉夢得會抒發“此生心事，老更沉迷” ?的感慨，葉夢得寓情于山水，于山水中見其超凡脫俗的山水情懷。

（二）駱駝橋

駱駝橋位于湖州中心，典型的拱橋，據宋嘉泰《吳興志》：“駱駝橋在子城中心，唐初建?！??又載“以其形穹若駱駝背” ?故名?！妒衷~》中的《定風波·千步長虹跨碧流》 ?是詞人于宣和五年，攜友（葛勝仲和陳彥文）泛舟，在駱駝橋賞月時所作。

第一句“千步長虹跨碧流” ?中的“長虹”就是指駱駝橋，運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將駱駝橋橫跨霅溪的形態很好地表現出來。霅溪（今改名東苕溪）是湖州重要的河流之一，發源于天目山。這一句中的一個“碧”將霅溪之清澈描繪出來。此時月光漫照，在湖面上泛著點點銀光，兩岸的山、橋上的石飾倒映在湖面上，微風陣陣吹過，湖面上的倒影若隱若現。詞人與友人在月光下駕著一葉小舟，游倘于霅溪間，于駱駝橋之下賞山水，山水情懷與朋友情誼渾然相融?！把U裊涼風吹汗漫” ?，剛剛好的習習涼風，非常舒適。小舟慢慢靠近岸邊，與岸邊齊平時停下，葉夢得在這里與同游者一起靜靜欣賞月光下的山水美景。抬頭仰望天空，十五的月亮越發皎潔，即使是晚上的天空，也仿佛披上了銀紗，顯得格外明亮，就像詞中描繪的“遙空新卷絳河收” ?。賞月觀景，與山水為伴，與嫦娥傳情，填詞作樂，確是一番風味！詞人的閑情雅致，也可見一斑。

（三）道場山和法華山

道場山位于湖州城南五千米。葉夢得《石林詞》中有一首《水龍吟·舵樓橫笛孤吹》 ?正是在道場山創作的。宣和五年，葉夢得與張少逸游玩道場山。伴著裊裊笛音，詞人與張少逸在月光下行船，暮云散盡，天空澄澈如水，環境之清絕可見一斑，正如詞中寫道：“舵樓橫笛孤吹，暮云散盡天如水?！??此時月光也顯得更為皎潔，灑落大地，“冰壺千里” ?，在如此清幽的意境之下“人間底事，忽驚飛墮” ?。接下去寫道：“玉樹風清，漫波搖卷，與空無際?！??“玉樹”“漫波”意象的出現更是讓人感受到了環境之幽之空靈，在這樣的環境下，又怎能不讓人流連？“謝嫦娥此夜，殷勤偏照，知人在、千山里” ?，詞人將月亮賦予了人情味，以月亮的偏照來表達詞人對所處環境的贊美，這樣的體驗是多么美妙，道場山山水之清幽由此可見。而下篇主要以抒情為主，在“為問飄流，幾逢清影，有誰同記。但尊中有酒，長追舊事，拚年年醉” ?中，可見詞人與山水達到了情景交融的境界，于山水中感懷實事，借酒消愁。

法華山，也被稱為白雀山?！妒衷~》中的《臨江仙·癸卯次葛魯卿法華山曲水勸酒》 ?正是詞人游法華山時所創作的?！胺ㄈA山在府城西北十八里，有法華寺，故名” ?（《湖州府志》）。這里山水景致別具一格，周遭環境清幽。葉夢得與友人葛勝仲在法華山的九曲池流觴曲水，填詞唱和。詞的第一句“山半飛泉鳴玉佩” ?多感官描寫，不僅描繪了從山上飛瀉下來泉水的動態畫面，而且將泉水如敲打玉佩般的聲音展現得淋漓盡致?！盎夭ǖ咕眙贼浴??描繪的是清澈而激貌的湖水，從中足以看出法華山環境之清幽。這首詞下闋則抒情為主，“行樂應須賢太守，風光過眼逡巡” ?表達了自己盡情山水、樂觀曠達之意，又有“不辭常作坐中賓。只愁花解笑，衰鬢不宜春” ?那種對自己年事已高卻并未有所作為的感慨，葉夢得的山水情懷由此可見。

二、《石林詞》中的湖州歷史意象

（一）悠久的文人唱和傳統

湖州文人唱和傳統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南朝的柳惲和吳均。柳惲在吳興當太守時，吳均是他的主簿，兩人關系密切，寫下了很多唱和贈答之作，例如柳惲作有兩首《贈吳均》詩，吳均也作《答柳惲》詩。到唐代，湖州已成為許多詩人必經之地，尤其是以顏真卿為核心的“吳中詩派”曾在這里風靡一時，他們一起交游唱和，活躍文壇，而后來張志和的漁父詞正式開啟了湖州詞作唱和之風。北宋時，很多詞人開始大力效仿唱和詞作，湖州本地詞人尤為突出。隨著政治重心南移，湖州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悠久的文人唱和傳統成為士大夫們或仕或隱的聚集地，葉夢得就是其中的一位，居住在湖州卞山期間，繼承湖州唱和傳統，留下了較多的唱和詞。

葉夢得曾與林德祖唱和，作《水調歌頭·次韻叔父寺丞林德祖和休官詠懷》 ?。其中林德祖為蘇州人，因他的年紀長于葉夢得，因此詞人稱其為叔父表尊重?！妒衷~箋注》中寫道：“寺丞指的是大理寺丞，林德祖曾擔任宣德郎，而宣德郎寓秩于舊官著作佐郎、大理寺丞，故以寺丞稱之?！??此詞創作具體年份尚不知，王兆鵬《兩宋詞人年譜〈葉夢得年譜〉》認為是葉夢得罷官歸居湖州卞山之語氣，大概作于1133年。林德祖與葉夢得同處于罷官的境地，感同身受，于是作詞唱和以此來抒發自己的情感。

這首詞開頭第一句“今古幾流轉，身世兩奔忙” ?寫出了詞人過去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辛苦奔波，后面的詞句則是傳達出自己不必這么固守原來的想法，應該超脫一些，一丘一壑即可了身達命的心聲。下闋更是發出了“塵事分付一輕芒” ?的出世之音，表達了自己對陶淵明、賀知章那樣回歸大自然，過上田園生活的向往。在這里，葉夢得思想上有了一定的轉變，這種田園生活成為他心目中美好的彼岸?，F實已經無法改變，或許此時隱居便是最好的選擇。

（二）“浮家泛宅”意象

張志和首次提出“浮家泛宅”文化意象。張志和在湖州時朋友很多，經常一起游玩。大歷九年，張志和乘船去拜訪剛到湖州任職的顏真卿，因為乘坐的船過于破舊，顏真卿看到后想要為其制造新船，而張志和拒絕說：“倘惠漁舟，愿以為浮家泛宅，沿溯江湖之上，往來之苕霅之間，野夫之幸矣?！??這也就是“浮家泛宅”的來源?！案〖曳赫睜I造的是一種以水為家，逐波漂流的生活，而這種生活也正是江南水鄉的映射，“清雅”“精致”并且“秀麗”。

生活在湖州，葉夢得自然受到了“浮家泛宅”文化意象的影響，因而在他的《石林詞》中反復出現了這個意象。他的《八聲甘州》開頭第一句便寫道：“問浮家泛宅，自玄真、去后有誰來?！??乘船漫游于山湖之間，仰望見青山，俯視見煙波，云和山峰倒映在湖面上，若隱若現，就如詞人所寫“漫煙波千頃，云峰倒影，空翠成堆” ?，真是別有一番滋味，難怪詞人要說“江村路、我歌君和，莫棹船回” ??！拌亍庇髦概d盡，詞人與同游者我唱你和，徜徉于山湖之間，難以盡興，流連于其中，不想回歸?？梢娺@種“浮家泛宅”生活給詞人帶去了無盡的快樂，讓詞人盡賞山湖美景，悠閑自得。

當湖州貼上了“浮家泛宅”的標簽，對于寓居湖州的葉夢得來說，他詞的創作自然而然有了“浮家泛宅”般的清麗曠達。如《南鄉子·池亭新成晚步》，“池亭”是葉夢得石林園中的景觀，一句“淺碧蘸鱗鱗，照眼全無一點塵” ?描繪出了潔凈無瑕的湖泉，湖面波光粼粼，如鏡子般清澈見底，可見石林環境之清幽。這種“浮家泛宅”的生活為葉夢得提供了精神載體，在此可以盡情山水，陶然忘事，也正是這樣清麗的山水成就了葉夢得“清曠”的詞風。

三、結語

湖州的山水、唱和傳統、“浮家泛宅”意象等都為葉夢得《石林詞》創作提供了寶貴的素材，成就了其“清曠”的詞風；同時在葉夢得《石林詞》中展現的湖州山水情懷和歷史意象也在一定程度上真實記錄了詞人在湖州居住的生活，折射了當時湖州乃至整個兩宋之交的社會生活和文化。對湖州《石林詞》的研究為人們更好地了解湖州乃至宋代社會文化的整體風貌提供了便利，《石林詞》也將始終在湖州市以及整個中華文化史上散發出熠熠生輝般的光彩。

注釋：

①藍光中編著：《歷代詩歌選讀下》，中山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47頁。

②孔凡禮點：《蘇軾詩集》卷八，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396頁。

③葉夢得撰：《建康集》，《欽定四庫全書》集部四，影印本，第143頁。

④方建新：《葉夢得事跡考辨》，《文獻》1991年第1期，第105頁。

⑤⑥⑧⑨⑩??????????????????????????（宋）葉夢得著，蔣哲倫箋注：《石林詞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40頁，第40頁，第40頁，第40頁，第40頁，第40頁，第40頁，第71頁，第71頁，第71頁，第71頁，第169頁，第169頁，第169頁，第169頁，第169頁，第169頁，第169頁，第124頁，第124頁，第124頁，第124頁，第21頁，第21頁，第22頁，第21頁，第21頁，第37頁，第37頁，第37頁，第179頁。

⑦逯欽立校注：《陶淵明集》，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61頁。

??談鑰纂：《吳興志》卷三十八，成文出版社1984年版，第804頁，第804頁。

?（清）宗源瀚等修，周學濬等纂：《湖州府志》卷十九，臺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影印本，第376頁。

?顏真卿：《浪跡先生玄真子張志和碑》，《顏魯公文集》卷九，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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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錢彥真.《石林詞》研究三題[D].廣西大學，2009.

[3]葉夢得.石林避暑錄話[M].上海：上海書店，1990.

[4]李亮偉.論葉夢得的山水情懷與山水詞[J].寧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1，（5）.

作者簡介：

邱宇佳，湖州學院，本科，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指導老師：劉正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