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挖地不止》：情節是人物性格的發展史

《每天挖地不止》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2年5月出版的一部小說。該書作者林那北本名林嵐，現任福建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已出版長篇小說《錦衣玉食》，長篇散文《宣傳隊 運動隊》等30部作品及九卷本《林那北文集》。多部作品獲“五個一”工程獎、中國女性文學獎、《小說選刊》《人民文學》《收獲》《作家》等刊物小說獎，小說被譯成法、日、俄等多種語言。作者入選全國文化名家暨“四個一批”人才。

家庭、家族是古老的社會單位。血緣關系和情感是構建這種社會單位的重要核心。近現代以來，動蕩的歷史和開闊的世界對于家庭、家族都產生了非常大的沖擊。這也是《每天挖地不止》的人物所處的歷史段落。

《每天挖地不止》這個故事發生在福州，福州是中國漆都，出過很多漆藝高超的大師，更有諸多大漆精品問世。我自己也學做點漆畫，大致了解大漆的制作過程，于是把小說的女主人設置成漆藝高手，讓她承載起這門獨特的技藝。但凡了解點大漆的人都知道，漆是包容的，又是苛刻的。天下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入漆，但在與漆相融的過程，又得步步小心，比如漆對溫度和濕度的在意，絕不將就。在這部小說里面，漆不僅是一種涂料，同時象征著人的某種品性。這種品性是我喜歡乃至迷戀漆藝的一個原因。

謝氏是一個性格強烈的女人，她天資聰穎，心比天高，卻生不逢時（那個時代沒有給女人更大的生存空間）。動蕩的歷史之中，她的所作所為特立獨行，在外人看來似乎有點異類，那其實不過是她竭力與命運搏殺，她不像別人那么安于平庸，她需要給自己爭取到一個更有意義的人生，包括愛情，包括漆藝。她是一個充滿漆性的人，像大漆一樣既充分包容，又決絕地苛刻，對不潔反應極度過敏，她對活得干凈、純美、忠誠、尊嚴、一諾千金等甚至有極致的認真。當然她首先自己這么做了，當周圍的人包括她最愛的人與此相反時，她的世界就坍塌了。生活把她一步步逼進了絕境，逼進了一種病態的緊張中。

趙定力是《每天挖地不止》這個故事里的重點人物，特殊的成長經歷造就了他軟弱的性格，他是父母乃至祖父母愛情悲劇的犧牲品。懦弱的父親母親，一直蜷縮在強勢的祖母陰影中，他從小被家里陰沉沉的氣氛所籠罩。母親毒死祖母并自盡，這樣的慘狀影響他終生，他一輩子都不敢舒展性情自在生活，每天都小心翼翼提防踩錯一步。他愛的女人不愛他，并從家中逃走，他失魂落魄卻無從反抗。年邁后生病，妻子卻要遠去北京，在萬般恐慌與無助中，他只好撒謊，虛構家中有寶埋在地下，開始每天挖地不止，不料卻因此被卷進更深的旋渦，各種困擾接踵而至。趙定力與他妻子之間的博弈，自然而然成就了故事的延展。他是軟弱的，一直節節敗退，生活把他一步步推向另一個紛擾雜亂的方向。這也印證了情節是人物性格發展史的說法。書中的陳細坤、高小菊是兩個有缺陷的年輕人，趙定力也有許多缺陷，但他最終仍然愿意把拆遷款分給他們二人，這是趙定力向生活妥協的一部分，在經歷了這一番波折之后，他對安定的生活有了更多的理解與渴望，他讓步了，也放過了自己。

作者系福建省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