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環境、創業階段和返鄉農民工創業學習方式選擇的關系研究

張立新 管其敏

（曲阜師范大學，山東日照，276826）

一、引言

自2015年我國提出“大眾創新，萬眾創業”以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引導和支持農民工等重點群體返鄉創業，并強調營造良好的創業環境，加強返鄉創業培訓，提升返鄉創業質量。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印發《農民工穩就業職業技能培訓計劃》的通知（人社部函〔2020〕48號），提出將職業技能培訓作為支持和推動農民工返鄉創業的重要抓手，面向農民工積極開展新領域新技術創業培訓，提高返鄉創業質量[1]?！丁笆奈濉甭殬I技能培訓規劃》提出面向返鄉農民工開展創業培訓，促進其就近創業就業[2]。2022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促進農民工就地就近創業就業，并大力開展適合農民工的教育培訓，全面推進鄉村振興[3]。在此背景下，農民工返鄉創業成為必然趨勢和潮流，返鄉創業培訓活動也隨之蓬勃開展。

返鄉創業農民工之間由于在知識結構、學歷、能力水平、先前經驗以及所處創業環境和創業階段等主客觀因素方面存在差異，因此創業所需要的知識與技能也有所不同。而作為政府引導和支持返鄉創業重要手段和途徑的創業培訓，更多地是將農民工等群體作為被動受訓的對象，難以適應農民工創業的個性偏好和所處創業環境與創業演進的實際需求。創業知識技能與創業需求不適應不匹配必然會導致創業過程難度增大甚至陷入創業困境。因此，引導返鄉農民工根據自身的個性偏好和特定創業情境與創業階段下的需求開展針對性創業學習，才能更好地引導鄉村創業培訓活動的內容和方向并有效發揮作用，從而更好地提升返鄉農民工創業能力、質量和成功率?；诖?，本文采用多案例研究法，探討與不同創業環境和創業階段相匹配的返鄉農民工創業學習方式及特點，以期為返鄉農民工創業學習和鄉村創業培訓供給提供決策參考。

二、理論基礎和理論模型

（一）創業學習的內涵與方式

創業學習是創業者開發創業所需知識的過程[4]404，也是獲取創業知識和信息并用來識別創業機會和指導創業及其管理的連續過程[5]，直接影響創業機會的有效識別、評價與利用[6]。關于創業學習的方式或類型劃分，有的學者將創業學習劃分為探索式學習和利用式學習[7-8]。其中，探索式學習強調知識的探索、重構和創新，側重于從外部獲取知識信息，利用式學習則強調現有知識與信息的整合、挖掘、改進和完善[9-10]。Miller將創業學習劃分為實用主義、順從主義和貫融主義三種方式[11]。其中，實用主義學習是指個體向比自身水平高者學習，順從主義學習是個體學習大家普遍接受的知識，貫融主義學習是指個體向與自身知識結構相似者學習。更多的學者將創業學習分為經驗學習、認知學習和實踐學習三種類型[12-13]。其中，經驗學習是創業者探索、轉化、利用過往經驗并更新自身知識的過程，側重于對自身經驗的反思、行動和總結[4]407；認知學習是將實際情況和市場環境變化結合后，并加工內化為自身知識的過程[14]，側重于對他人經驗的觀察、學習和借鑒[15]1871[16]；實踐學習是創業者通過實踐試錯獲取和積累知識的持續過程，具有路徑依賴性[17]。創業學習一般要以經驗學習和認知學習為起點，并通過實踐學習不斷深化，三者之間是相互補充和緊密聯系并受創業情境影響的[15]1868，因此在探討創業者學習的過程中要綜合考慮多種學習方式。綜合以上，本研究擬從經驗學習、認知學習以及實踐學習三個方面進行研究分析。

（二）環境不確定性及其對創業學習的影響

環境不確定性是環境動態性和復雜性的綜合反應，涉及外部環境狀態的不確定、未來影響的不確定和應對措施及其效果的不確定[18]。環境動態性是各因素的變化速度、頻率以及不穩定的狀態[19]，或環境變化幅度的大小[20]，是針對環境要素變化及其是否可預見而言的。環境復雜性是經營活動范圍的不確定性和不同質性，也是企業所處環境關系的復雜程度[21]，是針對外部環境的數量和種類而言的。根據復雜性和動態性兩個維度，可以將環境分為四種環境組合狀況：（1）簡單－穩定型；（2）復雜－穩定型；（3）簡單－動態穩定型；（4）復雜－動態穩定型[22]。在創業過程中，創業者必然需要防范由于環境的動態性和復雜性導致的風險，這就要求創業者不斷開展創業學習，提升自身的創業能力，以理性地認識環境、評估環境并適應、利用和改造環境，由此消減或消除環境不確定性帶來的風險，推進創業活動的順利進行。研究發現，創業環境不僅直接影響鄉村創業機會識別，還通過創業學習間接影響鄉村創業機會識別[23]。嚴杰對創業環境的動態性及創業學習進行仿真實驗和研究，認為：為更好地識別創業機會，個體應根據環境類型選擇最佳的學習策略，其中在變化慢且小的環境下，應采取實用主義學習方式并保持較快的速率學習；在變化慢且大以及變化快且小的環境下，應采取實用主義學習方式并保持較慢的速率學習，在變化快且大的環境下，應采取順從主義學習方式并保持較快的速率學習[24]。結合以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1：不同的鄉村創業環境對經驗學習和實踐學習的影響差別較小，對認知學習形式和過程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

H1a：簡單－穩定環境下，認知學習的途徑和內容偏向實踐性。

H1b：復雜－穩定環境下，認知學習的途徑和內容偏向理論性。

H1c：簡單－動態環境下，認知學習的途徑和內容側重于以實踐性引導理論性。

H1d：復雜－動態環境下，認知學習的途徑和內容側重于以理論性引導實踐性。

（三）企業生命周期對創業學習的影響

創業企業在不同階段表現出不同的特征[25]。初創期階段開展的活動主要有確定創業目標、成立企業以及初步形成組織結構，表現出的創業特點是盈利較少甚至尚未開始盈利，經營風險和失敗率較高，尚未形成良好的市場信譽和核心能力，該階段創業者富有創業精神，但需要提升技術知識和商業知識[26]，奉行市場導向[27]15、市場創新和組織創新[28]119，應該通過創業學習與培訓提升創業生存能力和獲取外部資源[29]。成長期階段，創業產品開始進入市場，獲得市場訂單，生產能力有所提升，企業盈利快速增加，品牌等無形資產得到較快提升，但該階段問題多且繁雜，需加強市場創新和組織創新，開展多樣化的嘗試活動，培育核心能力。成熟期階段，創業企業開始盈利，組織結構逐漸完善趨于穩定，生產經營模式日漸成熟，經營風險的降低和市場聲譽的建立使得盈利逐漸穩定且豐厚，但同時組織規模變大導致的靈活性下降、管理日趨僵化、創業精神開始減退等企業病也逐漸顯現[27]16。該階段重點應加強戰略創新和技術創新[28]119，創業者通過創業學習不斷提高綜合創業能力，塑造創業心態，培養思維決策的魄力，創業成功的故事對于保持和強化創業文化很重要[30]。衰退期，這一階段，產品銷售情況不明朗，市場份額和利潤呈現大幅下降，研發創新能力不足，組織內部制度僵化，缺乏創新和活力，內部矛盾增多，面臨多種利益沖突和選擇，創業者應考慮尋求機會開展變革和創新[31]。

喬明哲等研究認為，創業者在種子階段開展的主要是經驗學習，學習的來源主要是自身經歷及積累的經驗，在初創階段主要通過直覺推斷、即興學習和經驗學習等方式學習組織管理方面的知識，成長階段主要通過應急培訓和互動方式學習管理知識和專業技術知識，成熟階段通過有計劃的學習培訓和互動學習決策知識、業務知識和市場知識[32]。陳彪等以中國高技術企業為例，研究了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采用的不同學習方式，認為創建期以經驗學習為主，存活期依賴認知學習，成長期以認知學習和實踐學習為主[33]397。單標安等認為技術型創業在初建時多采用觀察學習和實踐學習，長期發展主要采用實踐學習和認知學習作為創業學習方式[34]。王麗娟基于扎根理論研究農民創業行為，提出在機會識別階段以認知學習為主但其他學習方式也較為普遍，運營管理階段和發展壯大階段都以實踐學習和社會網絡學習為主，但也存在其他學習方式[35]。本文選擇的訪談對象均為外出打工后返鄉的個體創業者，對創業者鄉村創業初建期、成長期、成熟期三階段創業學習方式深入研究分析并提出以下假設：

H2：返鄉農民工在創業的不同階段采用的主導學習方式存在差異。

H2a：返鄉農民工在創業創建期主要采用認知學習和經驗學習。

H2b：返鄉農民工在創業成長期主要采用認知學習和實踐學習。

H2c：返鄉農民工在創業成熟期以實踐學習和認知學習為主。

通過對現有相關文獻的梳理可以發現，學術界針對創業學習已開展了大量研究，但仍然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相關研究局限于對不同類型創業環境下主導性創業學習方式異同點的分析，而對不同類型創業環境下不同方式創業學習的具體途徑和內容缺乏探索。第二，相關研究側重于對城市創業情境的分析，但針對鄉村創業情境的研究比較匱乏。第三，相關研究側重于以大學生、城市精英創業者以及高技術企業為研究對象，而以鄉村創業者尤其是返鄉農民工為對象的創業學習研究較少。因此，本文以返鄉創業農民工為研究對象，重點研究其在不同創業環境下和不同創業階段采取的主導性創業學習方式以及學習途徑與內容。

（四）理論模型

基于上述分析，構建不確定創業環境下以及不同創業階段創業學習方式的選擇與應用模型，如圖1所示。一方面，創業者受特定創業環境和創業階段的影響而選擇相適應的創業學習方式，另一方面，創業者通過創業學習對創業環境進行預測、適應甚至改變，并對特定創業階段的創業策略和行動進行反思和改進，推進創業活動的順利開展。限于訪談案例的局限，本文僅分析外部環境的復雜性和動態性對鄉村創業學習方式、途徑和內容等方面的差異性影響，并討論創業過程中不同階段的主導創業學習方式及其特點，而對創業者個體的創業特征、創業理念、人格特質等主體性因素以及創業衰退期與創業學習方式的匹配關系不予分析。

圖1 鄉村創業環境、創業過程及創業學習方式

三、研究方法和設計

（一）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多案例研究法，該方法是管理學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多用于回答“是什么（what）”和“為什么（why）”等問題，可用于探討概念關系和構建新理論，適合于通過典型案例對特定現象進行理解和探索分析。鄉村創業學習是在鄉村創業情景下的一種現象，使用多案例分析法研究具有適切性。一方面，情境與現象之間容易混淆，且相關研究處于萌芽階段，亟待探索和構建相關理論；另一方面，鄉村創業是一種新興的創業類型，不確定性特征明顯，諸多問題困難貫穿于創業全過程，創業者需要以相關理論為依據，且不同階段的創業學習選擇和學習行為都存在較大差異，適合采取整理、歸納、比較等方法。

（二）案例選擇

對于多案例研究而言，典型案例信息的收集是比較困難的一件事情，故收集的案例數不可能太多。學術界一般認為，多案例研究的最佳案例數為3～6個[36]。本文選擇4個典型案例進行研究，案例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案例選擇原則如下：第一，案例的創業地點位于鄉村，創業者為本地人，且具有外出打工的經歷，是返鄉創業的典型代表；第二，4個案例的創業環境屬于不同的類型，便于研究不同環境下的創業學習方式；第三，4個案例的目標客戶和潛在客戶清晰、技術趨近成熟、行業競爭力穩定、行業特征明確，市場增長率、需求增長率不高，均可認為其處于成熟期，便于縱向比較各案例中創業者在初創期、成長期、成熟期的創業學習方式。

表1 創業者案例的基本情況

（三）數據獲取與處理

本文通過一手數據和二手數據相結合開展研究，以避免先入為主的想法所帶來的偏差。一手數據主要來自于2022年4月課題組對案例創業者的半結構化訪談與視頻電話觀察，并通過進一步網絡溝通和電話交流補充數據資料。二手數據主要來源于創業者提供的創業相關資料。其中，訪談數據是主要數據來源，在創業過程中，創業學習方式常嵌入創業者的經驗之中，較難從其他客觀數據中體現。由于新冠疫情原因，本文對兩位創業者進行現場訪談調研，對另外兩名創業者采用視頻電話的方式進行訪談，并在后期采用電話、微信追蹤以及資料索取等方式及時補充了解相關信息。根據案例研究的要求以及遵循信息保密的原則[37]，本文隱去了案例創業名稱和創業者的姓名。

鄉村創業相較其他類型的創業具有一定的特殊性，雖然關于鄉村創業相關理論比較匱乏，但仍可以參考一般性創業的相關理論。本文參考相關研究對創業學習的分類，對不同類型創業環境下和不同創業階段的創業學習方式進行探討。多案例研究主要是對多個案例進行比較分析，運用相同的邏輯思想挖掘新的理論觀點[33]397。遵從這一觀點，本文對案例進行獨立分析和比較分析。對案例本身的獨立分析是對案例本身純粹的描述，這些描述對于建立觀點至關重要，描述中包含創業發展過程和關鍵發展事件，這些數據有助于早期的分析過程。由于處理信息過程容易受到有限數據和現實狀況的影響，案例之間的比較分析可以避免得出錯誤結論或過早得出結論，提高多案例分析的科學性和可信性。

四、案例分析

（一）案例背景及事件描述

創業者李先生先前具有多行業打工的經歷，首次返鄉創業項目是工程承包，業務包括房屋、道路和橋梁等簡單工程的建造和修繕，但因工作強度大、危險系數高且業務不連續而轉向餐飲業。二次創業的A餐飲店經營喜宴承接、餐飲服務和農家樂項目。李先生就周邊環境和市場需求進行分析，發現農村現有喜宴承接餐廳存在規模小、低效率和無特色等問題，且家庭外包喜宴成為趨勢，但選擇余地太小，到縣城辦宴席成本較高，無法滿足多數家庭需求，故農村餐飲市場前景廣闊。李先生在創辦A餐飲店前就開始實地考察和學習，多方請教，對規模布局、店面風格、管理流程和市場定位進行思考和設計。A餐飲店前期規劃清晰，服務特色突出，進入市場后迅速得到好評，訂單數量日益增加。李先生及其團隊及時發現并解決經營中出現的原材料采購渠道單一、供餐量多而浪費、服務人員渙散等問題，強化管理團隊建設，并增加司儀服務項目。主營業務穩定后，李先生又開始考慮利用承接喜宴的空閑時間，增加新服務項目。管理團隊到多地考察，又開辦農家樂項目，將餐飲業與當地特色農產品和旅游資源融合發展，延長服務鏈，為城市游客提供價廉質優的吃住游服務，帶動了周邊村民增收，積累了良好口碑。

創業者朱先生，因照料家庭需要，打工數年后返鄉創辦B香薰制造廠，生產制造凈味除味系列產品，其中以車內香薰和凈味碳膏為主。朱先生的打工經歷與創業行業無關，略知皮毛就著手創業，摸索中創業難度較大。他起初將家中院子作為工作場地，產品配料顏色偏差、香盒膏體不凝固等問題頻出，銷售狀況不佳?！爱敃r村里有兩家香薰制造廠，我拜其中一家主事人為師傅，跟著他從配料、兌香、熬香到包裝，從選品、禮盒搭配再到銷售市場、銷售渠道的選擇，進行全程學習。投入生產后，我晚上去夜市擺地攤，大家都很喜歡?！敝?，差錯逐漸減少，產品質量開始提高，銷售狀況開始轉好。在得到市場認可后，訂單數量快速增長，朱先生又開始擴大生產規模。家人也非常支持其事業，承擔了進出貨和賬單核算等工作?？蛻魧Ξa品類型的需求逐漸多樣化，朱先生便開始考慮產品創新，并到江蘇大型企業實地考察，將學到的經驗應用到生產經營之中，多樣化產品生產逐漸步入正軌。為進一步開拓市場，朱先生積極爭取產品參加北京和鄭州展會的機會，前期耗資大但成效顯著。近幾年，環保執法日益嚴格，因行業環境整治而被查停多次，產品一度供貨延遲，客戶流失嚴重，但朱先生主動整改，生產更加標準化、嚴格化和專業化，生產和經營進入穩定發展時期。

創業者趙女士，擁有在美容、餐飲、銷售行業的從業經歷，以及在美容行業合伙創業的經歷，積累了一定的創業經驗和創業資金。后來出于對工作自由度、收入等方面的追求，獨自開辦C時裝店，主要經營時裝銷售、定制、改制等業務，以鄉村女性群體為主要服務對象。創業之前，經靜心考慮以及與朋友多次探討后，趙女士認為鄉村時裝店極少，農村人著裝也日益時髦，因此鄉村時裝領域是一個近乎藍海的市場，加之本身對時裝就非常感興趣，于是做出開時裝店的決定。在得到家人朋友的支持后，趙女士迅速開展創業活動，利用網絡學習時裝色彩和款式搭配，現場考察商城流行的時裝元素和色彩，提高審美能力，選品定位，打造時裝店的優勢和特色?！敖洜I服裝店的朋友們會來店里教我如何進行服裝色彩和款式的搭配，以及什么樣的搭配風格能迅速吸引顧客的目光，滿足不同年齡段顧客的需求?！彪S著客流量的增多，市場逐漸打開，但顧客需求亦變得更加多樣復雜。趙女士關注時裝周和時裝設計作品的流行元素變化，將流行元素和顏色應用到日常設計和備貨過程，并開始重視銷售過程和銷售技巧，維系和發展客戶，盈利逐漸穩定。在2020年疫情的沖擊下，銷售受到較大影響，趙女士通過網絡拓展銷售，網店和實體店共同發展。

創業者徐先生，擁有在建筑業打工的經歷，2005年返鄉之后，毫無創業經驗的徐先生在朋友的引薦之下，成立D移動通訊店，作為日常經營寬帶辦理、移動資費、維護移動客戶、手機銷售等業務的中國移動代理店。在創業初期，當時移動通訊設備在農村還遠沒有普及，農村暫無其他通訊代理商，村民對徐先生缺乏信任，經營很不順利。通過多次參加公司的集中培訓，徐先生學習與客戶溝通的技巧，提升了業務技能，創業信心逐漸增強，經營逐漸向好?！半S著客戶信任度的提高，業務逐漸增多，維系客戶變得至關重要。培訓使我熟記各種套餐業務，講解業務耐心，銷售能力提高，市場逐漸打開?！钡?，由于當時農村客戶對通訊設備和套餐業務的要求較低，設備防摔耐用即可，套餐業務僅要求有電話和短信功能，套餐收費較低，通訊店收益不高。同時，三大通訊運營商間的競爭也日益激烈。在此情況下，徐先生利用人脈關系，采取在周邊農村尋找代理人和設立分店的方式，擴大市場和經營范圍，經濟效益有所提升。之后，科技發展帶動通訊行業快速成長，4G、5G迅速取代2G、3G技術，通信業務和客戶需求均發生較大變化，使得培訓和學習成為徐先生及其員工的經常性活動，他們將所學知識和技能運用到經營之中，依顧客特點推薦適合的服務項目。同時，徐先生又開始代理經營電腦、路由器、電視網絡機頂盒等產品，業務不斷擴展，經濟效益也逐漸達到創業以來的最高峰。

（二）案例特征分析

根據上述描述和分析，可以將4個案例創業環境和創業學習方式的核心范疇及其行為表現歸納為表2。

A餐飲店創業環境簡單穩定，相對于城市而言，鄉村餐飲創業競爭壓力較小，店面租金、人工成本和采購成本相對較低。創業者在創業之初主要開展經驗學習和認知學習，先前創業積累的經驗、資金和人脈減少了創業阻力。創業者與朋友交流經驗，捕捉創業機會。實地考察了解周邊環境，確定餐飲特色和店面樣式，制定發展規劃。試營業獲得準確反饋，及時改進和創新，高質量餐飲服務帶來穩定客源，形成良好口碑。通過實踐摸索和反思總結經營管理經驗，加強管理團隊建設，開拓市場，尋求更大發展空間。

B香薰制造廠創業者為承擔家庭責任而投身返鄉“創業潮”。由于缺乏行業從業經驗，對產品工藝流程和市場信息掌握不準確，創業初期困難重重，制作工序差錯頻出。創業者向資深同行請教，以“學徒”身份學習制作過程，查閱制作工藝資料，明確創業方向。夜市擺攤試賣，投石問路，了解顧客喜好，對市場和產品精準定位。實地調研大型企業，聽取有經驗創業者建議，參加國內大型產品展會，獲得客戶反饋和大量訂單。預測行業市場發展大方向，生產更加符合國家標準及社會需求的產品。

C時裝店創業者在創業前便通過經驗交流獲得創業知識與信息，深入了解目標客戶群體。利用人脈與網絡資源開展創業學習，考察周圍服裝店和大型服裝商城，針對目標群體對時裝風格精準定位，滿足差異性需求。通過時裝期刊和時裝周，學習掌握經典和流行元素，并將其應用到配貨之中。受疫情沖擊，銷售利潤劇烈下跌，創業者開始反思出路，學習并實踐網店銷售和直播帶貨，走出生存危機。創業者不斷反思學習、總結經驗和開拓創新，是其創業實現持續成長的主要原因。

D移動通訊店的創業處于復雜-動態的環境，對創業學習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先前從業經驗與創業行業無關聯，依賴于認知學習。創業初期，通訊業發展緩慢，進入壁壘較高，創業者主要通過公司培訓學習相關知識、從業技能和經營政策，加快創業進程。同時，通過查找資料主動學習和向同行業咨詢請教，提升服務意識和能力，并與同行交流和分享知識與經驗。及時了解客戶需求，提升服務能力，擴大經營范圍。創業者密切關注由技術發展導致的市場需求和市場競爭變化，了解主公司業務調整，自我摸索對消費者群體進行分類和精準服務；不斷更新知識結構，總結經營經驗并應用于實踐。

通過對各案例創業學習特征的分析和比較可發現，創業不同階段的創業學習方式也存在一定差異，如圖2所示。

圖2 返鄉創業者案例在創業過程中的創業學習與創業行為

（三）研究假設的檢驗與分析

通過對創業案例特征的分析可以發現，返鄉農民工創業者的創業學習方式具有多樣化的特征。在4種創業環境下，經驗學習和實踐學習表現出較高的一致性，在學習內容和途徑上的差異性并不明顯，而認知學習在內容和途徑方面呈現出較大區別。即創業環境的復雜性和動態性對經驗學習和實踐學習的影響較小，但對認知學習形式和過程的影響較大。由此，可以認為研究假設H1成立。其中：

A餐飲店創業案例中創業環境是“簡單－穩定”類型，創業者的認知學習形式和內容傾向于從實踐中學，通過對同行創業者實際管理經驗的模仿、借鑒、轉化和利用，推進創業進程。他人的創業過程及結果對于創業者自身的創業有一定的預見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衡量創業的客觀標準。由此，研究假設H1a成立。

B香薰制造廠創業案例中的創業環境是“復雜－穩定”型，創造者認知學習偏向于理論性，創業者學習理論知識，進而將理論性內容轉化為內部知識用于指導創業過程。理論知識對創業過程具有指導性，但其可操作性和預見性較低，難以直接用于對實際經營狀況的評估，這樣一來，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更多地需要根據利潤的高低評估創業各階段的實際經營狀況，帶有較強的主觀性。由此可認為，研究假設H1b成立。

C時裝店創業案例處于“簡單－動態”環境下，創業者以服裝款式設計與搭配以及消費者分類定位的需要為核心，通過互聯網、關系網絡、行業性活動、專業性期刊等方式和途徑學習相關理論知識、經驗知識以及行業變化的信息，緊跟不斷變化的市場需求。由此可認為，研究假設H1c成立。

D移動通訊店案例面臨的創業環境屬于“復雜－動態”型，在此類型環境下，不斷更新的行業性與專業性知識在創業實踐過程中起主導作用。該案例創業者關注行業性和專業性理論知識的學習及其在創業經營中的靈活運用。也只有不斷學習行業性和專業性理論知識，并將其內化吸收，并外化應用于創業實踐之中，才能適應復雜和動態環境的要求。由此可以認為，研究假設H1d成立。

通過對案例特征的分析還可以發現，返鄉農民工在創業的各階段采用的主導性創業學習方式存在差異，由此研究假設H2成立。其中，在創建期，創業者主要通過經驗學習和認知學習來實現創業知識的積累和儲備，拓展關系資源，由此識別和利用創業機會，研究假設H2a成立；在成長期和成熟期，創業者主要通過認知學習、實踐學習對創業過程進行觀察審視，開拓創新，及時解決實際經營過程出現的問題，由此研究假設H2b和H2c成立。

五、研究發現與啟示

（一）研究發現

本文以返鄉農民工為研究對象，運用多案例研究法探討了在不同類型創業環境以及不同創業階段下，返鄉創業者創業學習的特點及差異，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經驗學習和實踐學習是返鄉農民工在各類型創業環境中都采用的學習方式，創業環境的復雜性和動態性對該兩種學習方式的影響并不明顯。其中，對于有先前經驗的創業而言，經驗學習在創業初期的重要性程度相對較高；實踐學習重要性隨創業活動的開展而不斷提高，且學習內容和途徑也隨著創業的深入而逐漸豐富和多樣。

第二，不同類型創業環境下的返鄉農民工認知學習具有明顯差異。其中，“簡單－穩定”環境下的認知學習傾向于實踐性知識的學習，將他人創業過程和結果作為參照標準；“復雜－穩定”環境下的認知學習傾向于理論性知識的學習，并在實際經營狀況中檢驗其創業學習成果；“簡單－動態”環境下的認知學習傾向于以實踐性知識學習引導理論性知識學習，即通過經驗交流和對實際經營狀況的考量使創業者認識到自身理論知識的匱乏，進而加強對理論知識的學習；“復雜－動態”環境下的創業學習強調行業性和專業性知識與信息的持續學習與運用，傾向于以理論性知識學習引導實踐性知識學習，而理論基礎的夯實有助于強化創業者對創業過程的反思和審視。

第三，在創業的不同階段，返鄉農民工創業者的主導性學習方式也有所不同。在創建期，創業者依賴于認知學習和經驗學習，識別、利用和開發創業環境；在成長期和成熟期，創業者主要通過認知學習和實踐學習，拓展發展空間，擴大創業規模。

第四，創業環境的復雜性和動態性程度越高，返鄉農民工開展創業學習的主動性和積極性也會越強，也會越重視認知學習和實踐學習，越傾向于整合和利用各種資源與渠道開展創業學習。

（二）研究啟示

本文運用多案例研究分析方法，探討了不確定環境下、創業的不同階段返鄉農民工創業者主導創業學習方式的選擇機制，得到的研究啟示如下：

第一，返鄉農民工創業者應根據所處創業環境和創業階段，選擇相匹配的創業學習方式。返鄉農民工創業者應該重視創業環境的分析，把握外部環境因素的動態性和穩定性狀況，由此對所處創業環境類型進行合理定位并據此選擇相適應的學習方式，以應對環境變化帶來的沖擊。與此同時，返鄉農民工創業者還應該對所處創業階段進行精準定位，并據此選擇相應的學習方式和途徑，通過創業學習解決各階段面臨的創業難題。

第二，返鄉農民工創業者應重視并積極開展經驗學習和實踐學習。經驗源于親身體驗，對創業活動具有指導作用，故返鄉農民工應該重視對經驗的持續積累、反思和轉化，為創業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而實踐出真知，創業本身就是一種實踐，創業過程就是不斷直面困難、挫折和危機，并不斷探索方法和途徑以克服困難、挫折和危機的過程，故返鄉農民工應該重視實踐學習，于問題中尋商機謀生存。

第三，提供拓展返鄉創業農民工學習交流的機會和渠道。地方政府尤其是縣域政府應針對當地的產業發展需求以及特色資源狀況，設計提供精準性的創業培訓項目，并結合“雙創”戰略和鄉村振興戰略制定相應的培訓政策，以吸引更多的農民工參與，進一步推進農民工返鄉創業。同時，以各級政府和協會為主導，定期舉辦返鄉創業座談會、交流會和創業大賽等交流活動，為返鄉農民工提供創業學習和交流的機會和渠道。

第四，加快推進數字鄉村建設，推進返鄉農民工開展數字創業學習和交流。加強農村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加速推動數字鄉村建設，建設網上鄉村創業學習平臺，設置創業課程、政策宣傳、專家咨詢、討論交流、資源共享等模塊，并整合社會資源提供適時的精準服務，為返鄉農民工提供數字創業學習和交流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