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科閱讀，塑造圖書館的“舊貌新顏”

龐冉

【主持人語】 “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边@是集作家和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身份于一身的博爾赫斯對圖書館的認知。由這一隱喻引申開去，每一所學校都應該是一個“天堂”。但長久以來，學校圖書館在課程建設和精神育人上所取得的成效卻又是存疑的。在教育改革向縱深發展的背景下，學校圖書館如何才能適應乃至引領課程建設，它應該表現出怎樣的形態、發揮怎樣的功能，是亟須實踐的新課題。本期《關注》，邀請四所中學介紹各自的經驗和思考。

——李欣榮

摘 要：圖書館是開展全科閱讀的極好平臺和載體，而全科閱讀也能進一步激發和促進圖書館的課程建設，提升圖書館的服務教育教學能力，最終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的圖書館圍繞全科閱讀，從圖書館管理者的身份轉型、圖書館與學科教研組的聯動協作、空間架構和書目歸類的重組三個角度，更新圖書館建設的理念和做法。

關鍵詞：全科閱讀；圖書館；管理者身份；學科教研組；專題書柜

圖書館不僅是存放圖書資料的地理空間，還是學校教育教學和教育科學研究的重要場所，承載著學校文化建設和課程資源建設的任務。在相應的一系列任務中，全科閱讀應該處于圖書館工作的核心位置。2018年，教育部《中小學圖書館（室）規程》（以下簡稱《規程》）第一章第四條明確了圖書館的主要任務：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建立健全學校文獻信息和服務體系，協助教師開展教學教研活動，指導學生掌握檢索與利用文獻信息的知識與技能；組織學生閱讀活動，培養學生的閱讀興趣和閱讀習慣。該《規程》對圖書館主要任務的界定打破了單一學科的壁壘，看重學生的綜合、全面發展，這和全科閱讀的主張高度契合。

自2014年9月起，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以下簡稱“南師大附中”）在語文教研組人文閱讀書目的基礎上，精心選擇每個學科的閱讀書目，通過知名專家學者、中學優秀教師和校友特別是青年校友聯合推薦的方式，審訂了適合南師大附中學生的全科閱讀書目，歷經幾年嘗試探索，在全國較早地構建了全科閱讀與評價體系。而這一體系也極大地發揮了圖書館的職能，讓圖書館“舊貌”換“新顏”。

一、 圖書館管理者的身份轉型

圖書館往往被認為是“清凈之地”，圖書館工作人員也成了“閑散之人”。其實，這里的“清凈”應是閱讀的心境。從教育意義來說，圖書館恰恰是“戰火紛飛的主陣地”，不能成為“清凈之地”，圖書館工作人員當然也不能成為“閑散之人”。而以全科閱讀的開展為契機和抓手，就能在學校層面將包括中小學圖書館管理員在內的更多教師納入閱讀的整體工程中來。

目前，我國中小學圖書館管理員大多屬于教師序列，如果對他們進行圖書館管理和服務的專業培訓，并在全科閱讀視域下，加強對其閱讀資源整合與課程設計開發方面的指導與培訓，那么，學校圖書館管理員不僅可以擔當起建設和維護學校文獻信息資源網絡的任務，而且能夠積極參與到學校課程計劃的制訂和實施中來。

2016年，時任學校語文教研組組長的張小兵老師兼任圖書館館長。他在閱讀教學上造詣頗深，也是學校全科閱讀與評價體系的核心建設者。這一任職安排對圖書館管理團隊的專業素養培訓和課程研發起到了推動作用。在張小兵老師的牽頭組織下，團隊的全科閱讀指導能力得以提升，也聚攏了多位教學管理及服務系統內熱愛全科閱讀、熱心課程研發的老師。由此，

圖書館管理團隊的職能不再是簡單的配書、發書、借書，而是組織閱讀講座、閱讀沙龍、閱讀社團，開展閱讀推廣、指導、分享等工作。正如《規程》所指出的，學?？筛鶕枰O立閱讀指導機構，指導和協調全校閱讀活動的開展。南師大附中圖書館管理者身份的轉型，也使得圖書館由閱讀的實地場所轉變為閱讀的指導機構。

二、 圖書館與學科教研組的聯動協作

在以往的教育教學環境中，學科教師往往不參與圖書館建設。在一些學校，學科教師尤其是理科教師甚至很少涉足圖書館。這樣的情勢下，教師也不會引導、推薦學生走進圖書館。學生進入圖書館往往是憑著個人興趣，閱讀也難免流于娛樂化、低幼化。

在全科閱讀的驅動下，學科教研組和圖書館之間的壁壘得以打破，圖書館的建設也能打開新的局面。南師大附中圖書館在圖書采購、閱讀推介、資源維護、課程研發等多個環節都得到學科教研組的深度介入。比如，由教研組定期填寫購書意向，由學科教師定期編制全科閱讀小報和展板，等等。

圖書館和學科教研組的聯動協作得益于南師大附中特色化的“1+4”證書制度。該制度自2013年開始試行，要求學生在校學習期間，除了必須獲得國家規定的必修學分外，還要參加學校特有的綜合素質教育活動，并取得相應的合格證書。這其中就包括實施一項貫穿高中三年的閱讀計劃，即全科閱讀課程。南師大附中全科閱讀體系由語文閱讀、英語閱讀、數學閱讀、自然科學類閱讀（含物理、化學、生物學，3選1）、社會科學類閱讀（簡稱“社科類”，含思想政治、歷史、地理，3選1）、綜合類閱讀（含信息技術、心理、體育與健康、藝術等，4選1）六大類組成。

學校要求，學生在校期間閱讀的書籍必須涉及每一大類。若某一大類沒有涉及，最終全科閱讀總等級為“不合格”。每學年，學生都需要提交原創的閱讀成果，全科閱讀系統對閱讀成果進行查重以防止抄襲。各學科教師在全科閱讀的網絡平臺評價閱讀成果，還可以推薦優秀的文章至首頁，被推薦的作品自動編入每年的全科閱讀作品集?！霸u價”“錄入成績”由各學科教師完成，“確定等級”由全科閱讀系統自動完成。如果學生的語文閱讀、英語閱讀兩類都得到A等，另四類閱讀至少有一個A等且不能有D等，才能獲得“1+4”優秀證書。

以數學為例，數學教研組在高一學年指定閱讀《數學家的眼光》《因式分解的技巧》《九章算術》《華羅庚》《談談怎樣學好數學》《幾何原本》中的四種，高二學年指定閱讀《單墫老師教你學數學：解析幾何的技巧》《數學精英》《什么是數學——對思想和方法的基本研究》《數學歸納法》《怎樣解題：數學思維的新方法》《我的大腦敞開了》中的四種。再如信息技術教研組指定的閱讀書目是《哥德爾、艾舍爾、巴赫：集異璧之大成》《信息之美》《數學之美》三種。這些圖書的閱讀，當然難以在數學或信息技術的必修課堂上完成，也不能完全交由學生自讀。如何引導學生的閱讀興趣、解決學生的閱讀疑難，這樣的閱讀指導工作就是由學科教研組和圖書館聯動協作完成的。學科教師負責提供專業思維和知識技能，而圖書館根據不同學科的特點，開展不同形式的閱讀活動和閱讀課程，如專家講座、學生社團、沙龍座談、焦點辯論等。圖書館不僅提供閱讀空間、研習場所，還提供專業完善的交互活動設計和閱讀課程組織，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學科教師的工作負擔。

2018年，南師大附中結合以往各學科教研組指導全科閱讀的經驗，以原先的“地平線教師讀書社”為基礎，成立了跨學科的全科閱讀專項教研組，由歷史學科盧元偉老師擔任教研組長，組員來自語文、英語、數學、化學等各科，該教研組的日?；顒樱ㄩ喿x交流、教學研討等）都在圖書館進行，使得圖書館與學科教研組的聯動協作走出了專業化的路徑。

三、 圖書館空間架構和書目歸類的重組

圖書的上架、擺放、陳列是按照圖書類別進行的，讀者也按照圖書類別的對應編號尋找所需圖書，而圖書的封底一般也會標注上架建議，如外國文學、文學理論、中國歷史等。不少讀者都面臨過這樣的尷尬：某套叢書因為不同的類別被打散在不同的書架上，造成閱讀的不便。這樣的分類方法，自然不太適應全科閱讀的需求。

南師大附中圖書館在保留原有圖書分類上架的基礎上，另外設置全科閱讀專題書柜，如“五四運動”專題、“魏晉文化”專題、“地球家園”專題等，目前已設置10個左右，還將根據學科需求、師生意愿再補充增設。

書柜內的圖書圍繞一個大主題或專題，不受具體學科的限制。相比較傳統書架的開放性，專題書柜帶有一定的獨立性，設置在半隔離化的區域，有助于師生作專題閱讀以及研習時集中查閱資料，營造沉浸其中的氛圍。各學科教師擬定研習方向，撰寫研習指導。往屆學生的優秀全科閱讀成果也匯編成冊，一并放置在專題書柜中。這些都助力學生的專題研習順利、深入地開展。

以“魏晉文化”專題為例。南京作為六朝古都，東吳、東晉都曾建都于此，歷史遺跡、文化遺產都很豐富，學生對這段和南京息息相關的歷史也都很有興趣。圖書館結合學校師生的意見，把“魏晉文化”作為第一批全科閱讀專題書柜進行籌備。

《世說新語》作為記載魏晉名士言行的經典作品，連帶各家箋注，自然要選入專題書柜，而解讀、評價《世說新語》的作品，如駱玉明的《世說新語精讀》、蔣凡的《世說新語的讀法》等一并選入。還有能體現魏晉時期文學成就的文學作品或文學評論，如三曹、建安七子、竹林七賢等人的著述。

文學之外，魏晉時代的各類藝術成就都可圈可點，比如王羲之、王獻之的字，顧愷之、陸探微的畫，戴逵、戴颙的雕塑，云崗、龍門的石窟造像，嵇康的琴曲、羊曇的樂歌以及桓伊的笛藝。這些就需要補充書法、繪畫、雕塑、音樂方面的資料，包括論著、畫冊、影像等。

除了研習文學藝術相關作品，要想深入了解魏晉文化產生發展的背景，離不開歷史學、政治學的支撐。陳寅恪的《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王仲犖的《魏晉南北朝史》、川勝義雄的《魏晉南北朝》、胡阿祥的《魏晉南北朝史十五講》、田余慶的《東晉門閥政治》、仇鹿鳴的《魏晉之際的政治權力與家族網絡》等涉及政治、歷史的社科類學術著作都被納入專題書柜。

當人文學科、藝術學科的教師在整合資源的同時，我們也著力尋找其他學科的融合角度。屠呦呦在《青蒿素：人類征服疾病的一小步》一文中提到青蒿素的發現，源自東晉葛洪的《肘后備急方》，這正體現了魏晉時代的醫藥學成果。我們受此啟發，進一步補充了地理學科的《禹貢地域圖》（裴秀著）、數學學科的《九章算術注》（劉徽著）等作品，當然還有農學經典《齊民要術》，還從相關史料中搜集到祖沖之《綴書》的信息。以上魏晉時期的著述同樣是魏晉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彰顯了中國傳統科學的成就，閃耀著中華民族智慧的光芒，從現代科學的視角看，也依然有著不朽的現實價值。

南師大附中圖書館以“魏晉文化”為經線，橫貫了語文、歷史、思想政治、音樂、美術、數學、地理、化學、生物學等學科維度，把多學科著作組合陳列在專題書柜中。這樣，魏晉文化由單一的語文學科閱讀視角，變得豐富、立體、多元，讓學生全方位地沉浸式體驗魏晉文化。這也就真正體現了《規程》中賦予的“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任務。

我們的“五四運動”專題書柜也頗有特色、頗具規?！劳心蠋煷蟾街幸呀ㄔO的江蘇省“走進魯迅”課程基地，圖書館對五四時期作家群體的作品做了大量的收集整理工作，還對民國的各類報紙期刊的影印版或電子版進行了匯編，并從社會科學角度推薦閱讀周策縱的《五四運動史：現代中國的知識革命》、鄧曉芒的《批判與啟蒙》、林賢治的《五四之魂：中國知識分子精神史》，從自然科學的角度推薦閱讀丁文江、竺可楨、葉企孫等老一輩科學家的傳記和著作。全科閱讀對高中生全面而深入地了解五四運動以及其中蘊含的革命精神、愛國主義、科學理性等產生了重要的促進作用。

這樣的專題書柜不是靜態設置的，學生可以根據自身興趣和研習需要，向圖書館提出配書申請，增加專題書柜的種類或某一書柜中的書目。對于使用率一向較低的專題書柜也會作出調整或裁撤，以此保證專題書柜對全科閱讀實施的有效性。

越來越多的中小學開始了從“建一所學校中的圖書館”到“把學校建在圖書館中”的理念轉變，即“學校即一座圖書館，圖書館即一所學?！?。而全科閱讀的課程實施，使得圖書館的功能和價值得以最大限度的實現。希望我們的一些做法能有助于更多學校圖書館實現理想的育人目標。

（龐 冉，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江蘇省“333高層次人才培養工程”培養對象。曾獲江蘇省首屆語文教學基本功大賽一等獎、江蘇省及長三角地區班主任基本功大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