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縣傳統民居宅門方圓構圖比例研究

牛婷婷,陳 康

(1.安徽建筑大學 建筑與規劃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2.中國-葡萄牙文化遺產保護科學‘一帶一路’聯合實驗室,江蘇 蘇州 215021)

徽州位于黃山、天目山山系之間,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改歙州為徽州,統一府六縣(徽州府、歙縣、黟縣、休寧、祁門、婺源、績溪)?；罩菟杏幕罩菸幕赜小皷|南鄒魯”之稱,并與“藏文化”、“敦煌文化”合稱為中華民族三大最具特色的地域文化[1]?；罩萑顺Ｄ暝谕饨浬?家中留有婦孺,為了防盜采用封閉的高外墻進行圍護,雖然處理手法略顯單一,但仍能從宅門的細部做法、裝飾雕刻等窺見主人財力及社會地位的差異?；罩葜匾暣箝T營造已形成傳統風尚,素有“十分建樓,七分建門”之說[2]75?；罩菝窬哟箝T從其形態結構來看,與其他地區略有差別。首先,大門通過磚雕工藝來表現木結構的承載特點,使門罩兼具石材與木材的裝飾特征[3];其次,門罩梁枋上的彩畫已被替代為主題多樣的磚雕作品,這也是徽州門罩聞名遐邇的關鍵所在;最后,屋檐下的斗拱簡化為五路線腳,少數制式高的垂花門則用木檁條出挑。

黟縣作為徽州重要組成,在宋元以后,因其獨特的地理環境、雄厚的徽商財富、刻意的風水理念以及別開生面的文化氣息,使得黟縣建筑在徽州一府六縣之間成為佼佼者[4]1426。至今,全縣保存著以西遞、宏村為代表的大量明清民居建筑群,其中明代民居26幢、清代完好民居3 586幢[5]4。

一、宅門實例

通過對黟縣多個傳統村落的走訪,最后在宏村、西遞、南屏、古筑、碧山村等多個村落實錄了46處建筑。宏村、西遞和南屏均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有豐富的明清古民居建筑遺存。碧山村地處碧山南麓,村落因山得名,古筑宋代便是黟縣的重要街市,現存有古民居建筑近二百幢。實測樣本中有22組為字匾門(表1)、19組為垂花門(表2)、5組為八字門。

表2 黟縣垂花門測繪

1.構成要素

徽州地區多山,用地緊張,為了在有限的用地上盡可能多地建設房屋,建筑相互貼臨建造,致使建筑對外的形象展示面減少。古徽州人不囿于僅在室內通過精美的雕刻來體現自己富足的經濟實力,把單體建筑的成套做法嫁接到宅門設計上,從而在有限的宅邸展示面上來體現主人的審美情趣與精神追求。單德啟在《安徽民居》中把徽州傳統民居宅門分為字匾門、垂花門、八字門和牌樓門。字匾門最為常見,相互之間樣式差異較大;垂花門因其垂花柱而得名;字匾門兩側加上內凹的短墻則形成八字門;牌樓門制式較高,是把牌樓的做法嫁接到門罩上。前三種多用于宅居建筑大門,牌樓門則多見于祠堂與書院。

徽州古民居宅門由上至下主要構件可歸納為:魚吻、束腰脊、瓦當、滴水、五路檐線、門簪、浮雕橫枋、匾額、下枋、掛落、輔首、門檻、抱鼓石或石獅[6](圖1),而垂花門則多了月梁與垂花柱(圖2)。

圖1 黟縣字匾門構成圖解

2.宅門類型

(1)字匾門。字匾門為黟縣地區最常見的宅門形式,其特點就是上枋和下枋夾字匾于正中,字匾多為空白,不加文字。字匾門的裝飾程度在黟縣地區繁簡不一,有的門罩在柱與枋上毫無雕刻,即“素平”,而有的則雕刻“回”字、博古紋等裝飾。黟縣地區的字匾門在設計構造上樣式較多,大體上可以分為三類(圖3-圖5):Ⅰ類字匾門其字匾周圍梁柱關系弱化,取而代之的是“回字形”凸起石雕(圖3)。Ⅱ類字匾門較Ⅰ類字匾門增添了更多裝飾圖案,明顯區分了下枋與立柱,字匾上方三個方框雕刻有精美圖案,五路線腳下有對稱回字紋裝飾(圖4)。Ⅲ類字匾門形制與垂花門相仿,雕刻與構件最為精致,檐下有四個門簪位于浮雕橫枋上方,多刻有吉祥紋案,橫枋上的三個方框刻有寶瓶或寶鼎(圖5)。垂花門所獨有的裝飾構件月梁,在此處嫁接到字匾門上,月梁尺寸寬大,中央多為風景人物雕刻,精工細作下的磚雕活靈活現,正如徽州民謠所唱“刀頭具眼,指節靈通”[7]20。

圖3 Ⅰ類字匾門(西武鄉古筑村93號)

圖4 Ⅱ類字匾門(西武鄉古筑村071號)

圖5 Ⅲ類字匾門(西武鄉古筑村125號)

(2)垂花門。垂花門以門上的垂花柱而得名,門罩寬度較寬,下枋用料碩大,枋上雕刻圖案亦更為精致,垂花門形制較字匾門要高(圖6)。黟縣地區垂花門頂部的小披檐是以黏土燒制的小青瓦搭接而成,檐下有雕刻精美、寓意豐富的磚雕裝飾,磚雕在材質上一般會選擇精細材質的水磨青磚[8]。黟縣地區垂花門有著較為統一的組合形式,月梁、橫枋分別與兩側垂花柱相搭接,字匾處于梁枋之間,橫枋上有四個門簪承托五路線腳,線腳上方為出挑的小披檐。以南屏村和西遞村為代表的垂花門用層層磚砌疊澀支撐披檐出挑(圖7),而古筑村形制較高的垂花門會在檐下用木檁條做為出挑結構(圖8),完全仿照官式建筑的檐口出挑做法,也讓披檐有了更遠的出挑距離。

圖6 垂花門(西武鄉古筑村77號)

圖7 磚砌出挑披檐

圖8 木材出挑披檐

(3)八字門。八字門因在門洞兩側有一段斜墻,平面上形似“八”字而得名。門洞上的門罩形式與字匾門相近,八字門多為達官貴人的官邸大門。黟縣地區八字門數量較少,且裝修樣式差別較大,較為典型的八字宅門有西遞江新濤宅、屏山程文勝宅(圖9)、宏村樹人堂等。

圖9 八字門(屏山程文勝宅)

二、方圓構圖比

方圓構圖比是古代中國匠人通過圓方圖來控制營建活動的一種比例關系。從傳統觀念上看,方形和圓形自古以來就是中國人所鐘愛的幾何圖形。傳統觀念中,中國人認為圓形代表了天宇,方形代表了大地,這就是我們俗稱“天圓地方”的概念。這又和古人“天覆地載”的樸質宇宙觀相契合。從幾何數理上來看,“圓方方圓圖”最早出現于天文學和數學著作《周髀算經》(圖10),而后北宋《營造法式》(圖11)第一幅插畫就引用該圖?！吨荀滤憬洝分兴浴叭f物周事而圓方用焉,大匠造制而規矩設焉”,正是中國古代匠師運用規矩方圓之道進行規劃設計的最佳注腳[9]。

圖10 圓方方圓

圖11 圓方方圓

傳統方圓圖在古代營建活動中大體可衍生出以下幾種比例類型。

圖12 2幾何解析

圖13 2+1幾何解析

圖14 22-1幾何解析

圖15 22幾何解析

圖16 3幾何解析

三、黟縣宅門構圖比

基于黟縣傳統民居宅門的實測數據,分別從宅門的高寬比例、門洞比例以及各構件的構圖關系中比較分析,探尋宅門立面構成中是否有參照方圓構圖比的制式標準。因為八字門是由平面上的“八”字形凹進而得名,其立面形式是由字匾門和垂花門演變而來,所以本文主要對字匾門與垂花門展開研究。

1.字匾門

圖17 字匾門宅門寬高比頻率分布

圖18 字匾門整體比例分析

圖19 字匾門主體高寬比例分析

圖20 Ⅱ類字匾門門罩比例分析

圖21 Ⅲ類字匾門門罩比例分析

圖22 字匾門門洞寬高比頻率分布

圖23 字匾門門洞比例分析

2.垂花門

垂花門寬高比多集中在0.69～0.83的比例區間,比例均值為0.76(圖24)。0.83～1.04的垂花門數量最少,都集中在西遞村,0.55～0.69的垂花門多分布在南屏村與碧山村。垂花門有著比字匾門更大的寬高比,傳統匠人為了體現宅門裝飾的層級關系,在高度受限的情況下通過拉大垂花柱間距和增加木檁條出挑距離來提升宅門寬度。垂花門門洞寬高比均值為0.49,為了與加寬后的門罩構圖相稱,門洞在寬度上也較字匾門有所增加。

圖24 垂花門宅門寬高比頻率分布

圖26 垂花門月梁位置分析

圖27 垂花門細部比例分析

圖28 垂花門門洞寬高比頻率分布

3.宅門構圖的研究意義

(2)當代建筑的民族性表達。早在公元前4世紀,歐幾里德所撰寫的《幾何原本》便開始了對“黃金比”的研究,而后的西方古典建筑作品抑或是現代建筑作品中,借鑒黃金比的設計案例不勝枚舉。反觀國內,方圓比歷史源遠流長,古代更在官式建筑中有著廣泛應用,可當今社會中方圓比的概念卻鮮為人知。當代建筑的民族性表達多是從立面元素、平面轉譯、意境渲染等方面來詮釋,若在建筑平面或立面設計中加入方圓比來權衡構圖,可在建筑民族性的設計需求中體現中國傳統的營建理念[16]。

四、結 語

宅門作為傳統民居建筑中外部裝修的集中體現,是宅主人審美意趣與傳統營建理念相結合的地域性產物,宅門在裝飾的繁簡、梁枋大小與圖案選取,乃至線腳、宅門檐下細部處理等,都別具一格。本文的側重點規避了裝飾雕刻、圖案寓意和等級制式,另辟蹊徑,在構圖與比例的視角下重新審視宅門生成邏輯。在黟縣5個村落中,分別以垂花門與字匾門作為類別進行數據整理,統計宅門與門洞的高寬并計算比例,發現所調研的字匾門、垂花門或在整體構圖或在局部構圖中都體現出了基于方圓構圖的比例約束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