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先驅

一時間無法做出取舍，這段猶豫不決的片刻時間，給了陸雨逃走的機會。

陸雨低聲問道：“你的飛船怎么啟動？”

身處慌亂中心的索南戈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口袋里有遙控……”

“按開它，啟動飛船！”

“可發射臺還沒搭設完成……”

“我走了，你會被亂槍打死！”

索南戈雅沒有說話，沉默著緩緩將手挪動到口袋的位置，手指在遙控器上摸索著，咬緊牙關重重按下。

那一剎那間，兩艘飛船幾乎在同時亮起探照燈，陸雨雙手環抱住索南戈雅，朝著飛船打開的艙門扔去。

“快走！”

“保重！”

陸雨翻身躍進駕駛艙的縫隙里，硬化玻璃擋住密集的子彈，特種兵們這時才意識到兩人竟然是串通好的！

航天局內一群人暴跳如雷，大吼著要清理叛徒，要永遠將索南戈雅永遠地綁在綠熒星的恥辱柱上鞭笞。

穿甲子彈在堅硬的飛船表面留下些許痕跡，但無法阻擋飛船順利升空。

陸雨熟練地操作飛船來了個瀟灑的擺尾，向綠熒星的歡送隊伍表示感謝的同時還噴出幾口濃霧。

索南戈雅緊張不已，一項項按照順序啟動飛船，雙手用力拉動操作桿，十二根推進器向下轉動，澎湃的推力托著圓滾滾的飛船升騰上空。

攔截飛船的導彈在大氣層的最上層爆炸，已經啟動的飛船不是后來而至的導彈能追上的，航天局只能眼睜睜目送著兩艘飛船遠去。

“呼叫呼叫，這里是綠熒星先驅號，陸雨聽到請回答，陸雨聽到請回答?！?/p>

重返浩瀚星空，陸雨的心情豁然開朗，信號傳輸通道里很快傳出一個不斷調整頻道波段的聲音。

索南戈雅興奮地幾乎要在駕駛艙里翻跟頭，飛船在槍林彈雨的交響曲歡送著沖出天際，綠熒星第一艘遠航飛船倉促啟航，在飛出大氣層時就已經給自己的飛船起好了名字。

先驅！他是勇敢的嘗試者，哪怕在幾分鐘過后化作一團烈火，索南戈雅也不會后悔，畢竟燃燒殆盡也好過黯然失色。

“編號181，地球遠航飛船駕駛員陸雨收到，目前正調整坐標向遠地方向繼續前進，over?！?/p>

陸雨的聲音清晰地傳到索南戈雅的耳朵里，他再次歡呼道：“一次偉大的、兩個星球的……先驅之間的對話！我們現在走出的道路，必將載入史冊！”

“萬一他們將你當做罪人，而不是先驅……”

“那重要嗎？飛船的數據正源源不斷地傳送回綠熒星，我也真切地來到了深空，這是事實！”

是啊……那重要嗎……

陸雨沉默良久，還是選擇打開量子頻閃器，一種比地球最先進的傳輸器速度都要快的信號發射裝置，會在十幾秒的時間里將飛船雷達繪制出的三維地圖送回地球。

索南戈雅在那邊喋喋不休，隨著飛船遠離自己的家鄉，那種責任感愈發濃烈，“陸雨！你想去哪兒？”

二次重新發射升空，陸雨本來完全有機會返回地球，成為星軌構造計劃的唯一幸存者，一位名垂青史的“先驅”。

但陸雨仍然飛入了先前規劃的航線，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心跳的速度都逐漸放緩，“繼續探索，還想看看更多的宇宙?！?/p>

索南戈雅的飛船緊隨其后，“好主意！我還是第一次如此全面地看到綠熒星……真美……”

此時此刻，正如陸雨第一次搭乘飛船升空，回頭望向地球時所發出的慨嘆……

璀璨的湛藍色和晶瑩的翠綠色，兩艘沒有設計歸途的遠航飛船，一前一后在黑暗中，劃出了兩道淺淺的痕跡……

這幅定格的畫面，會在無數光年之后最終被兩顆星球的人們看到，在某個安靜的傍晚、靜謐的深夜，生活在星球上的居民們偶然間抬頭時，會看到兩顆閃爍的光點，在星辰的邊上時隱時現……

地球的遙感指揮室內，屏幕上黯淡無光的星圖，忽然有一顆光點綻放，再次向前緩慢挪動起來。

熱烈的慶功宴散去，一個醉醺醺的工作人員返回指揮室，收拾自己的工位時，星圖的反光落在他的臉上，正巧那顆光點，挪動到了他左眼的正中，眼淚瞬間就奔涌而出……

“181號遠航飛船！還在繼續執行任務！星軌構造計劃沒有結束！”

“陸雨好樣的！他還活著！”

“地球向宇宙再次發出問候！人類的先驅！”

越來越多的人在走廊里、在宴席飯桌上、在跑向指揮室的路上，聲嘶力竭地吼著，發出一聲聲振聾發聵的歡呼，步入宇宙深處的無畏先驅還在堅定地向前走去，人類還在朝向深空窮極目力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