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微光

吳丹陽

冬日的清晨，凜冽的風將臉刮得生疼，口中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散開。走進小巷，遠遠就看到冒著熱氣的店鋪，是“二小早茶鋪”。

上小學時，我常來吃；上了初中，課業重了，就很少來了。今天難得醒得早，即便天氣嚴寒，我也想來嘗嘗這熟悉的美味。

早茶鋪開了二十多年了，店主人是一對老夫妻，六十多歲，都是干凈、細致的人，十來平方米的地方收拾得井井有條。油條、豆漿和豆腐腦是店里的主打產品，味道比其他店里清爽香醇，不少人慕名而來。老夫妻都是熱情的人，店里大多是回頭客，大家都親切地稱他們為“二小”和“二小老婆”。

“一杯豆漿、一根油條，錢掃碼給過啦！”我沖二小老婆喊道?！笆悄阊?，好久沒來了，成大姑娘啦！”她一眼認出了我。我害羞地笑了笑，找了個靠門口的座位坐下。半晌，二小還沒有端來盤子。今天來得早，人不多啊，怎么還要等這么久？我心里正犯著嘀咕，就看見他手里提著一大袋豆漿和油條出來了?！澳愕认掳?，你的一會兒就好！”他朝我打了聲招呼，小跑著向對面去了。

去對面干嗎？對面不是去年新搬過來的醫院嗎？我順著他的背影看去，只見二小輕輕敲擊窗戶，房間中的一個身影漸漸走近，隨后打開窗，瘦削的臉上擠滿了笑容。二小用力踮起腳尖，盡量將身體貼近窗口，小心翼翼地從大袋子中取出包裝好的食品，遞上前去。接著，二小又輕敲第二扇窗戶。這一排的窗戶被他依次敲開，一根根熱乎乎的油條、一杯杯清甜的豆漿被遞到里面的人手上。每張憔悴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我想起來了，媽媽說過，這是住院部的后窗，一樓住的都是些重病患者。

二小這是做什么？還有，他是不是忘記收錢了？

他提著兩個空空的大塑料袋往回走，額頭已經沁出了汗水，在清晨的暖陽下閃爍著獨特的凡人微光。他小跑著過來跟我打招呼，我笑著說沒事，半開玩笑半提醒地問他怎么送外賣不收錢，二小憨笑著說：“我和他們約好了，等這個冬天結束后一塊兒結賬?！?/p>

“按季節結賬？”

“病人啊，最難挨的就是冬天，春暖花開了，就都好了！我去給你盛豆漿??！”

原來，“冬天結束后一塊兒結賬”的重點不在“結賬”，而在對他們說不出口的那句“熬過冬天”……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為剛才自己的玩笑感到有些慚愧。

二小端來了我的早飯?！澳銈兛烧鎱柡?！”我由衷地說。

“這有啥？油條豆漿又不是什么難做的交易，還要感謝你們這些老主顧呢！”原來他以為我說的是吃的。

我沒再多言，嚼一口油條，滿口酥脆；喝一口豆漿，清甜醇香。

在這陋巷中，這對老夫妻看慣了悲歡離合，但他們默默準備好炭火，守望那個春暖花開的季節。在蕭瑟又清冷的冬日，“二小早茶鋪”閃爍出凡人微光，溫暖著我回家的路。

（指導教師：黃佳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