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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因素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的影響

2024-01-09 01:54默,
關鍵詞:流利韓語二語

陳 默, 陳 青

(中國人民大學 國際文化交流學院, 北京 100872)

一、 引 言

“任務”是二語教學研究中的重要概念,指以意義為中心且存在信息差的語言使用活動[1]3。任務的作用在于促使學習者使用目標語完成真實、有意義的語言交際活動。任務的設計特征對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一直是任務型語言教學的重要研究課題[2-3]。其中,任務復雜度作為重要的操縱變量,與任務內在挑戰的認知加工因素相關(例如:做簡單加法 vs微積分),會對學習者的概念、注意力、記憶和推理加工施加一定的能力需求[4]。近年來任務復雜度成為二語習得研究領域的熱點[5-6],空間推理和任務結構作為非常重要的任務復雜度變量,也獲得了學界的普遍重視。然而,目前關于任務復雜度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影響的研究鮮少見到[7-8]。而且,對于在任務復雜度不同變量下口語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間的相關關系研究較少得到關注。因此,本研究將通過探討空間推理和任務結構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為闡釋任務因素在二語學習過程中的作用提供實證支持。

二、 研究背景

(一) 任務復雜度及其相關理論假說

關于任務復雜度的研究,最具影響力的理論為注意力資源有限假說(limited attentional capacity model)和認知假說(cognition hypothesis)。注意力資源有限假說認為,學習者的注意力和工作記憶資源是有限的,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之間存在競爭關系。[9][10]211-260這種競爭關系分為兩層: 第一層為形式和意義的競爭,即復雜度、準確度的發展以流利度為代價,任務認知需求會分散形式上的注意力;第二層為形式內部的競爭,即復雜度和準確度也會競爭注意力資源。認知假說[11-12][13]3-37則基于任務分類提出了三元框架(the triadic componential framework),區分了任務復雜度、任務條件和任務難度3個任務要素。其中,任務復雜度劃分為資源集中型(認知/概念需求)和資源分散型(執行/程序需求)兩個維度。資源集中型變量主要根據任務需要表達和理解的認知與概念(例如,相對時間、空間位置、因果關系和意圖)來區分任務特征,涉及的變量包括推理需求有無、任務元素數量的多少、文本呈現與否(此時此地、彼時彼地)等。認知、概念化程度的高低對學習者的認知資源有一定要求,在此維度增加任務復雜度會提高學習者對注意力和工作記憶的需求,從而使其更加關注語言特征[14],提高語言產出的準確度和復雜度,但會降低流利度。資源分散型變量則對學習者的注意力和記憶資源提出了更高的執行/程序要求,涉及的變量包括任務結構化程度強弱、計劃時間有無或多少以及背景知識的有無等,但它只會影響語言表現而不能引導學習者注意特定形式—意義的映射。若沿此維度提高任務復雜度會使學習者將注意力和工作記憶資源從語言特征中分散出來,從而降低口語產出的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15]。這兩種變量可以指導研究者設計接近現實世界的任務,以觀察不同類型的變量對學習者認知加工的影響,同時也可以指導教師在課堂教學中基于任務復雜度進行任務排序[16]。然而現有研究關注的是資源集中型或資源分散型的某一或某兩種變量對學習者口語產出的影響[17-18],同時研究不同類型變量的研究鮮少見到。

(二) 空間推理與二語口語產出

推理需求指任務內容能否使學習者對行為產生的原因進行推理,并在諸多選擇中做出判斷[19]。推理需求高的任務需學習者描述動作事件、解釋行動原因或解讀他人想法,從而在認知加工上施加壓力,引導學習者使用更為復雜和準確的語言[16]。推理任務可劃分為空間、因果和意圖推理三類[11],其中,空間推理涉及空間位置的辨識,使用已知標記的空間位置辨別度較高,使用未知標記的空間位置辨別度較低。例如,在地圖任務中需要任務完成者尋找從A點到達B點的路徑,當空間位置視覺線索欠缺時,會產生更多認知壓力,激發學習者使用更為復雜和豐富的言語。

現有研究主要探討的是意圖或因果推理對口語產出的影響,并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認知假說[7-8][17-18],但關于空間推理的研究較少。例如,通過提高意圖推理需求,約旦英語學習者口語句法復雜度、準確度顯著提高,但詞匯復雜度有所降低,流利度無顯著變化[17]。在此基礎上的研究結果表明,意圖推理需求的增加可提高句法復雜度、準確度和語速,降低詞匯復雜度,對流利度其他指標沒有顯著影響[20]。金娜英(Nayoung Kim)發現,無論計劃條件如何,提高推理需求和元素數量都會顯著提高句法復雜度[18]。關于因果推理的研究發現,提高任務復雜度并未促進美國中文學習者使用更豐富和難度更高的詞匯[7];而另一研究發現,隨著因果推理和立場選定復雜度的增加,英語學習者的詞匯復雜度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升而發生了顯著變化[21]。吳繼峰等也發現,增加因果推理需求可以顯著提高句法復雜度、詞匯難度和詞匯多樣性(形符數、類符數),而詞匯和語法準確度及流利度則會顯著降低[8]。

(三) 任務結構與二語口語產出

任務結構是通過敘事任務是否具有固定順序或清晰的問題解決方案來定義和操作的[22]。任務結構強調3個關鍵要素:一條明晰的時間線,一個腳本,一個具備開始、中間和結束部分的故事。上述三要素需說話者深入思考內容的組織和言語材料[23]239-277。任務結構化程度具有高低之分,其中,結構化程度較低的任務指事件背景無明確時間線,沒有問題解決方案的清晰結構,任務呈現出任意事件序列性;相反,結構化程度較高的任務則有明確時間線,有清晰的問題解決方案,且事件順序固定?,F有關于任務結構的研究主要將其與資源集中型或分散型變量共同考察,單獨探討任務結構這一變量的研究非常少見。

現有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是將任務結構與資源集中型變量結合?,F有研究發現,彼時彼地和結構化任務的相互作用會提高中國英語學習者的口語復雜度和準確度[24]。而另一研究發現,文本呈現與否對高級英語水平學習者口語產出的影響不顯著,任務結構對句法復雜度的影響不顯著;但是任務結構對內容復雜度的影響顯著,非結構化任務中的內容復雜度明顯高于結構化任務[25]。二是將任務結構跟資源分散型變量結合。當綜合考察任務結構與計劃時間變量時,發現在有計劃時間的條件下,任務結構強弱不會影響英語口語復雜度、準確度,但結構化任務中的流利度表現明顯好于非結構化任務[26];當綜合考察任務結構與計劃類型變量時,艾哈邁迪安(M. J.Ahmadian)等人的研究則發現,在結構化任務和謹慎的在線計劃(1)謹慎的在線計劃(careful online planning)是指給予學習者充分的完成任務的時間。條件下,學習者的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要高于非結構條件和有壓力的在線計劃(2)有壓力的在線計劃(pressured online planning)是指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所需要的計劃時間。條件[27]。

綜上所述,對任務復雜度的不同條件進行變異性操縱,有利于考察任務的設計特征與二語口語產出之間的關系。然而,現有研究關注的是任務復雜度對英語二語口語習得的促進或阻礙作用。由于不同研究采用的操縱變量和測量維度不同,研究結果之間存在不一致現象??傮w來看,目前關于任務復雜度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影響的研究關注不多。而且,對于在不同任務復雜度操縱條件下口語產出不同維度之間相關關系的探索鮮見。因此,本研究基于三元框架,以韓語母語者作為研究對象,以中文母語者作為對照組,通過調節任務復雜度的資源集中型變量(±空間推理)和資源分散型變量(±任務結構),考察以下兩個研究問題:一是通過資源集中型變量(±空間推理)和資源分散型變量(±任務結構)增加任務復雜度,韓語母語者的中文口語產出是否會產生變化?二是隨著任務復雜度的變化,韓語母語者是否會調節口語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之間的相關關系?

三、 實驗一: 空間推理復雜度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

(一) 研究設計

1. 被試

30名韓語母語者(17女,13男)和30名中文母語者(15女,15男)被隨機分為4組,包括2個簡單任務組和 2個復雜任務組,每組15人。其中,中文母語者均為北京高校本科生和研究生,年齡為18—28歲(M=22.700,SD=2.307),普通話水平均為二級甲等以上。韓語母語者均為北京高校本科生或研究生,年齡為18—37歲(M=23.867,SD=4.257),漢語水平為中級。而且,所有韓語母語者被試的HSK4等級證書都是在近半年內獲得的,他們已經學習了1—2年的漢語,可以與中文母語者流利地討論較廣泛領域的話題。選擇中級漢語水平韓語母語者作為被試的原因在于,有關韓國中文學習者二語習得的研究發現,與閱讀、聽力及書寫能力相比,韓國留學生開口率低[15],口語水平發展滯后[28]1。

2. 言語產出任務

為考察資源集中型變量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本研究采用圖片敘述任務,基于空間推理復雜度設計簡單任務和復雜任務。任務包含布置房間和指路兩個主題: (1) 布置房間任務。要求被試根據房間圖片說明家具和電器的擺放位置。簡單任務提供已布置好的房間圖片,要求被試說明10件家具或電器的位置。復雜任務提供的是空房間圖片和10件電器或家具,需要被試介紹如何布置房間。兩組任務圖片代表的物體保持一致,唯一的差別在于是否提供電器或家具的具體擺放位置。(2) 指路任務。要求被試根據北京某大學的局部地圖,說明如何從“餐飲中心”到達“賽百味”。簡單任務提供具體路線,復雜任務只在地圖上標明了“餐飲中心”和“賽百味”兩個地點的位置。兩組任務的地圖圖片保持一致,唯一的差別在于是否提供具體路線。上述復雜度不同的任務圖片之間僅存在唯一差異,目的是排除任務背景差異對口語產出的潛在影響[29]。

3. 數據收集

每一位被試在口語產出前均有3分鐘的準備時間,然后邊看圖片邊產出。實驗在安靜的實驗室進行,全程通過PRAAT 軟件錄音,錄音樣本采用16位單聲道和44100Hz采樣率。

4. 口語產出測量和數據分析

口語產出測量指標包括3類(如表1)[30-31][32]201-210: 一是復雜度,分為句法和詞匯復雜度(分為詞匯多樣性和詞匯難度);二是準確度,分為語音、句法和詞匯準確度;三是流利度,分為速度、間斷和修復三類流利度。

表1 口語產出測量指標

Shapiro-Wilk正態性檢驗結果顯示數據未呈正態分布,因此選擇非參數檢驗進行統計分析。首先,使用Kruskal-Wallis檢驗考察4組口語產出是否存在顯著差異;其次,使用Mann-Whitney U檢驗進行事后檢驗,以考察空間推理復雜度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具體影響;最后,使用Pearson相關系數分析不同任務條件下口語產出子維度之間的相關關系。

(二) 結果

1. 空間推理復雜度對口語產出的影響

Kruskal-Wallis檢驗顯示,4組在句法復雜度、詞匯多樣性和詞匯難度(丙級詞)、準確度、速度流利度、間斷流利度(無聲停頓時長和充實停頓時長)和修復流利度(重復頻率)上存在顯著差異(ps<0.05),而在甲級詞、乙級詞、丁級詞、超綱詞、無聲停頓頻率、充實停頓頻率、錯誤開始頻率和修正頻率上則無顯著差異(ps>0.05)。Mann-Whitney U檢驗顯示:(1)從任務因素來看,任務條件僅對韓語母語者的AS單元分句數量有顯著影響(p<0.05),與復雜推理任務相比,韓語母語者在簡單推理任務中產出的AS單元分句數量更多(表2)。而任務條件對韓語母語者的其他口語測量指標以及中文母語者的口語產出均無顯著影響(ps>0.05)。(2)從母語背景來看,在所有條件下,韓語母語者的句法復雜度、詞匯多樣性、準確度、速度流利度顯著低于中文母語者(ps<0.05),無聲停頓和充實停頓的時長顯著長于中文母語者(ps<0.01)。值得注意的是,丙級詞數量在復雜推理任務中韓語母語者顯著少于中文母語者(p<0.05),在簡單任務中二者則無顯著差異(p>0.05);從重復頻率來看,在簡單推理任務中,韓語母語者顯著多于中文母語者(p<0.01),在復雜推理任務中二者無顯著差異。

2. 空間推理復雜度對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間相關關系的影響

Pearson相關分析結果顯示(表3、表4):(1) 復雜度與準確度的相關關系。在簡單任務中,丁級詞與詞匯準確度呈顯著正相關(r=-0.564,p<0.05);在復雜任務中,AS單元詞語數量、AS單元分句數量都與詞匯準確度呈顯著負相關(r=0.558,r=0.559,ps<0.05),詞匯多樣性與句法準確度呈顯著負相關(r=0.619,p<0.05),乙級詞與語音準確度呈顯著負相關(r=0.541,p<0.05)。這說明隨著推理復雜度的提高,復雜度與準確度之間由合作轉為競爭關系。(2) 復雜度與流利度的相關關系。在簡單任務中,AS單元詞語數量與語速、平均語流長度顯著正相關(r=0.695,r=0.536,ps<0.05),AS單元分句數量也與速度流利度兩個指標呈顯著正相關(r=0.668,r=0.603,ps<0.05),句法復雜度、詞匯多樣性與無聲停頓時長呈顯著負相關(r=-0.641,r=-0.520,r=-0.596,ps<0.05),丙級詞與無聲停頓頻率呈顯著負相關(r=-0.533,p<0.05),AS單元詞語數量、詞匯多樣性與無聲停頓頻率呈顯著正相關(r=0.543,r=0.619,ps<0.05);在復雜任務中,乙級詞、丙級詞分別與錯誤開始頻率、充實停頓時長呈顯著負相關(r=-0.559,r=-0.523,ps<0.05),而丁級詞與充實停頓時長呈正相關(r=0.571,p<0.05)。這意味著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復雜度與流利度一直保持著合作與競爭關系并存的狀態,且以合作關系為主。(3)準確度與流利度的相關關系。在簡單任務中,語音準確度與充實停頓頻率、重復頻率呈顯著負相關(r=0.677,r=0.687,ps<0.01);在復雜任務中,兩者則無顯著相關關系,這說明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準確度與流利度之間由合作關系轉為不相關。

表3 韓語母語者在簡單空間推理任務中口語產出的相關分析結果

表4 韓語母語者在復雜空間推理任務中口語產出的相關分析結果

四、 實驗二: 任務結構復雜度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

(一) 研究設計

1. 被試

與實驗一相同。

2. 言語產出任務

為考察資源分散型變量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本研究采用圖片敘述任務,基于任務結構復雜度設計簡單任務和復雜任務。任務分為生日聚會(3) 選自?!W·卜勞恩《父與子全集:世界連環畫漫畫經典大系》,洪佩奇編譯,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58頁。和小麗的一天(4)來自素材公社會員roly351共享的圖片,已征得作者的同意,圖片根據實驗需要略有改動。網址:http:∥www.tooopen.com/view/884634.html。兩個主題:(1) 生日聚會。結構化任務要求被試按照明確的時間線索講一個關于“生日聚會”的完整故事。在非結構化任務中,任務沒有明確的時間線索,被試可以按照自己對圖片的理解來講述。兩組任務圖片的唯一差別在于是否提供明確的時間線索。(2) 小麗的一天。在結構化任務當中,被試需按照固定順序講一個關于“小麗的一天”的完整故事;在非結構化任務當中,被試可以按照自己對圖片的理解來講述。兩組任務圖片的唯一差別在于是否提供固定的敘事順序。

3. 數據收集

與實驗一相同。

4. 口語產出測量和數據分析

與實驗一相同。

(二) 結果

1. 任務結構的強弱對口語產出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的影響

Kruskal-Wallis檢驗顯示,4個組在口語復雜度、準確度、速度流利度、間斷流利度(無聲停頓時長和充實停頓時長)和修復流利度上存在顯著差異(ps<0.05),在無聲停頓頻率和充實停頓頻率上則無顯著差異。Mann-Whitney U檢驗顯示:(1)從任務因素來看,任務條件僅對中文母語者產出的AS單元詞語數量有顯著影響(p<0.05),與結構化任務相比,中文母語者在非結構化任務中產出的AS單元詞語數量更少(表5)。而任務條件對中文母語者的其他口語測量指標以及韓語母語者的口語產出均無顯著影響(ps>0.05)。(2)從母語背景來看,在所有任務條件下,韓語母語者的AS單元詞語數量、詞匯復雜度、準確度、速度流利度顯著低于中文母語者(ps<0.05),無聲停頓和充實停頓的時長顯著長于中文母語者(ps<0.05),重復頻率和修復頻率多于中文母語者(ps<0.05)。需要注意的是,在結構化任務中韓語母語者產出的AS單元分句數量顯著少于中文母語者,錯誤開始頻率顯著多于中文母語者(ps<0.05),在非結構化中二者則無顯著差異(ps>0.05)。

表5 ±任務結構下口語復雜度、流利度和準確度的描述性統計

2. 任務結構強弱對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間相關關系的影響

Pearson相關分析結果顯示(表6、表7):(1)復雜度與準確度的相關關系。在簡單任務中,AS單元詞語數量與語音、詞匯準確度呈顯著負相關(r=0.524,r=0.519,ps<0.05);在復雜任務中,AS單元分句數量與詞匯準確度呈顯著負相關(r=0.634,p<0.05)。這說明,隨著任務結構的弱化,復雜度與準確度一直保持著競爭關系。(2)復雜度與流利度的相關關系。在簡單任務中,AS單元詞語數量與錯誤開始頻率、修正頻率呈顯著正相關(r=0.582,r=0.520,ps<0.05);在復雜任務中,AS單元詞語數量、AS單元子句數量分別與充實停頓頻率、充實停頓時長呈顯著負相關(r=-0.635,r=-0.564,r=-0.579,r=-0.544,ps<0.05),詞匯多樣性與語速呈顯著正相關(r=0.526,p<0.05)。這說明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復雜度與流利度之間由競爭轉為合作關系。(3)準確度與流利度的相關關系。在簡單任務中,語音準確度與充實停頓頻率、錯誤開始頻率、重復頻率和修正頻率呈顯著負相關(r=0.717,r=0.571,r=0.603,r=0.639,ps<0.05)。在復雜任務中,語音準確度與錯誤開始頻率呈顯著正相關(r=-0.535,p<0.05)。這說明,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準確度與流利度由合作關系轉為競爭關系。

表6 韓語母語者在結構化任務中口語產出的相關分析結果

表7 韓語母語者在非結構化任務中口語產出的相關分析結果

五、 討 論

本研究通過調節資源集中型變量(±空間推理)和資源分散型變量(±任務結構),探討任務因素對韓語母語者中文二語口語產出的影響??傮w來說,不管在簡單任務還是復雜任務條件下,韓語母語者的口語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顯著低于中文母語者,尚未達到自動化加工的程度。以下將探討任務因素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影響的具體表現。

(一) 任務因素對中文二語口語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的影響

從資源集中型變量角度提高空間推理任務復雜度,韓語母語者口語產出的句法復雜度降低,詞匯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則無顯著變化,這與認知假說的預測不一致。具體來看:首先,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句法復雜度降低了。這一結論支持注意力資源有限假說,由于注意力和工作記憶有限,學習者在復雜度較高的任務中會減少對語言形式的關注。其次,任務復雜度并未對詞匯難度產生顯著影響,與劉瑜的研究結果較為一致[7]。這可能是因為本研究所設計的任務圖片之間僅存在推理任務復雜度這個唯一差異,從而排除了任務內容的影響[29],而不同等級詞匯的使用更多受到任務內容的制約,較少受任務復雜度的影響。第三,任務復雜度未對準確度產生顯著影響。該結果與吉拉伯特(R. Gilabert)的研究結果一致[33],這可能是由于準確度更多受制于語言水平的高低,反映了學習者對中介語知識的掌握程度。由于被試語言水平為中級,習得了一定程度的中文知識,因此受任務復雜度的影響較小[34]。第四,任務復雜度未對流利度產生顯著影響。這一結果與阿瓦德(A.Awwad)、塔瓦科利(P.Tavakoli)的研究結論有不一致的地方,該研究發現提高任務復雜度會提高學習者的語速,存在差異的原因可能與被試的國別、推理需求類型和測量指標有關[20]。有趣的是,韓語母語者在簡單任務中的重復頻率顯著多于中文母語者,但在復雜任務中跟中文母語者無顯著差異,這可能是因為隨著任務復雜度增加,學習者為給自己創造一個流利說話者的身份,在認知壓力增加時會盡量避免較多頻次的重復。

從資源分散型變量角度增加任務結構復雜度,韓語母語者口語產出的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均無顯著變化,這一結果未能驗證認知假說的預測。首先,本研究的結構化和非結構化任務都給予了學習者充分的計劃時間,提供了其調動注意力和工作記憶資源的機會[2]。正是由于非結構化任務的復雜度得到一定程度的消解,才使學習者可同時兼顧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口語產出受任務復雜度的影響也較小[35]。其次,任務結構不僅與計劃時間有關,還受計劃類型的影響,由于兩項任務都屬于謹慎型在線計劃條件,隨著任務復雜的提高,學習者在完成任務過程中仍有足夠時間組織語言,可以調動雙模式系統(dual-mode system)中基于規則的系統[9],因此口語產出未受任務因素影響。最后,結構化和非結構化任務圖片的內容完全一致,唯一差別在于是否提供固定的事件順序,這使得任務結構這個單一變量的作用無法凸顯。而其他研究則通常將任務結構變量與背景知識、文本呈現等其他變量相結合,不同變量之間的交互作用可能會影響口語產出的不同維度[24]155-185;[36]。需要注意的是,韓語母語者在簡單任務中產出的AS單元分句數量顯著少于中文母語者,錯誤開始頻率顯著多于中文母語者,而在復雜任務中則無顯著差異。這表明,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學習者的句法復雜度和修復流利度有改善的趨勢。這可能因為,在非結構化任務中,學習者的形式合成機制和自我監控機制被觸發[37]1-27;[38]83-122;[39]29-33,復雜分句形式的激活概率更高,錯誤開始產出的頻率降低了。

(二) 任務因素對中文二語口語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相關關系的影響

隨著空間推理難度的增加,復雜度與準確度(形式層面)之間由合作轉為競爭關系;復雜度(形式層)與流利度(意義層)之間以合作關系為主,同時也存在競爭關系;而準確度(形式層)和流利度(意義層)由合作關系轉為不相關。關于形式層之間的關系支持注意力資源假說,這與吳繼峰等的研究結果一致[8]。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是,隨著任務認知需求的增加,學習者在使用更復雜的句法和詞匯時,注意力和記憶資源被占用,從而語言形式的錯誤率增加。關于形式層與意義層之間復雜關系的變異性,則體現出不同口語子維度之間存在多樣化、動態的相互作用關系。而且這種關系會隨著任務認知需求的改變在支持性(supportive)、競爭性(competitive)和不相關關系之間相互轉換[40]。

隨著任務結構的弱化,復雜度與準確度(形式層)之間一直保持競爭關系;復雜度(形式層)與流利度(意義層)之間由競爭轉變為合作關系;準確度(形式層)與流利度(意義層)之間由合作轉變為競爭關系。上述結果既未驗證認知假說,也未完全驗證注意力資源有限假說。與注意力資源有限假說一致的是,從資源分散維度增加任務復雜度,學習者認知資源的局限可能會導致形式(準確度)與意義(流利度)以及形式之間(準確度與復雜度)之間的競爭。與注意力資源有限假說不一致的是,隨著任務復雜度的提高,復雜度與流利度轉為合作關系,表現為句法復雜度越高時,充實停頓頻率越低和充實停頓時長越短;詞匯多樣性越高,學習者的語速越快。這可能是因為,雖然認知資源有限導致學習者無法同時關注復雜度和準確度,但是不同口語子維度可相互聯結[41]。如,在本研究中復雜度與流利度作為聯結增量(connected growers)[42],使學習者的言語產出更復雜和更流利,以此可凸顯自己作為一位合法的目的語使用者的身份[43]。

六、 結 論

本研究考察了任務因素對中文二語學習者口語產出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的影響。研究主要得出以下結論:一是任務因素對中文二語口語產出不同子維度的影響是不同的??臻g推理復雜度僅對句法復雜度產生了顯著影響,任務結構復雜度則對口語產出不同子維度均無顯著作用。二是不同類型的任務變量對二語口語產出不同子維度間相關關系的影響是復雜和動態的,學習者會根據任務復雜度的變異調節認知資源在形式層和意義層上的分配。

本研究證實了復雜度、準確度和流利度之間的關系是復雜的、動態的,不同任務因素能夠調節學習者對口語產出不同子維度的關注程度。上述結論對教學的啟示是:第一,在任務型教學中,要結合不同的任務變量來操縱任務復雜度,可以將資源集中型變量和資源分散型變量的變異綜合到任務型教學中。如,增加空間推理復雜度可促進學習者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其口語流利度。第二,任務的設置依據復雜度將任務進行分級和排序,利用任務認知需求的變異性,促使學習者關注語言的形式和意義,同時也促進其掌握控制語言知識的能力,并使其達到自動化加工的程度。如,提高任務復雜度可促進口語產出復雜度與流利度合作關系的產生。第三,教師有必要在任務型教學中提供適應學習者詞匯水平的任務內容,并能及時進行糾正性反饋,以此提高口語產出的準確度,降低準確度跟復雜度與流利度的競爭性。

本研究還存在一定局限性,后續將在兩方面進行更多探索:一是考察任務因素對不同語言水平、不同母語背景學習者口語習得的影響,增強研究結論的普適性;二是將個體因素納入任務型教學研究框架之中,考察學習者的情感態度(如動機、焦慮、身份認同和自信心等因素)對口語產出的影響,從而深入挖掘任務因素與個體差異之間的交互作用。

(感謝北京語言大學畢業生張春花在數據收集中的大力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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