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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7—1745年準噶爾與哈薩克的戰爭

2024-01-19 16:38
西部蒙古論壇 2023年4期
關鍵詞:史地滿文準噶爾

齊 光

(復旦大學 歷史地理研究中心 上海 200433)

[內容提要] 本文旨在利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清朝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折檔》,系統梳理1727—1745年間即噶爾丹策零統治時期,準噶爾與哈薩克之間發生的軍事防御、邊境沖突、戰役戰斗等軍事戰爭行為的大體經過及其發生的主要原因,同時著重闡明每次事件的時間、地點、指揮官、兵數、主要目的、戰役背景及戰場地理環境等問題。

正如十八世紀三十年代前后準噶爾人所反映的:“哈薩克兵每年都趁機來我西北邊境兩三次”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69~282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出征準噶爾被俘脫回厄魯特兵達爾扎供詞并解京折(附議復片1件),雍正十二年五月初二日。;而準噶爾也向“哈薩克地方,每年都進兵?!雹谥袊谝粴v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20~426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將來投輝特部敦多克等審明解京折(缺文首),雍正十二年八月二十五日。期間,以噶爾丹策零為首的準噶爾部與其周邊的哈薩克之間,有過多次的軍事沖突,后來在哈薩克地區也發生過較大的戰役戰斗,直至1741年(乾隆六年)春,準噶爾軍隊俘獲哈薩克之阿布賴蘇勒丹后,雙方才簽訂和平協議,終止了敵對行為。

一方面,1729年(雍正七年)準噶爾部與清朝進入戰爭狀態,至1739年(乾隆四年),清與準噶爾部簽訂和平協議,雙方進行了長達10年的拉鋸戰。為獲取有益的戰爭情報以調整己方的部署和戰略戰術,清朝軍隊頻繁地收取了準噶爾方面的情報。③可參見齊光編譯:《清代準噶爾情報滿文檔案譯編》,復旦大學出版社,2021年5月。而在這些用滿文記錄的情報當中,含有較多有關準噶爾與哈薩克關系的情報。當時的清朝前線指揮官,在秘密審訊準噶爾人戰俘和脫逃回來的清朝人員時,每每都會問及“是否聽到俄羅斯、哈薩克、布魯特地方消息”①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4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01~106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報自準噶爾來投回子土勒克瑪木特供詞折,雍正十三年七月初三日。。因為準噶爾與其周邊地方的關系,能夠影響準噶爾與清朝的戰爭。其中,擁有較多軍士且與準噶爾長期不和睦的哈薩克,是清朝比較關注的一大勢力,故而記載的也比較多。

雖然準噶爾戰俘或投誠者為了活命而常常貶低準噶爾,盡說準噶爾欠好的一面,但綜合分析這些被審訊人員提供的情報,仍可確定當時發生的一些事實。況且這些提供情報的人員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清朝己方被俘后千辛萬苦脫逃回來的士兵,他們對準噶爾內情的反映和陳述,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以下,筆者利用清朝當年用滿文記錄的這些軍事情報,梳理和分析1727—1745年(雍正五年至乾隆十年)間,準噶爾與哈薩克發生軍事戰爭行為的大體過程及其主要原因。

一、羅布藏舒努的出逃與哈薩克的關系

準噶爾統治者噶爾丹策零同父異母的弟弟羅布藏舒努,曾是噶爾丹策零最大的、且是唯一的政權競爭者。羅布藏舒努的生母色特爾扎布,是駐牧在伏爾加河流域的土爾扈特部首領阿玉錫汗的親生女兒。以此為背景,羅布藏舒努擁有很高的威望,是準噶爾汗位的有力候補。②關于羅布藏舒努的詳細歷史,參見烏云畢力格:《小人物、大舞臺與大角色》:羅布藏舒努和十八世紀歐亞衛拉特汗國與清朝關系,載《清史研究》2017年第4期,第1~18頁。但是在1727年(雍正五年)策旺阿喇布坦去世前后,準噶爾內部曾流行以下傳言:

羅布藏舒努去征討哈薩克時,曾率三千兵前往,去了已有六年。據說羅布藏舒努與哈薩克頭人,一起頂禮佛像,起誓成為盟友。策旺阿喇布坦聽到此話后言道:頂禮佛像,與哈薩克一同發誓,伊欲何為,等語。旋即差遣察罕哈什哈,前去逮捕羅布藏舒努。巴圖爾宰桑、臺吉扎勒、訥默庫三人聽到此事后,前往羅布藏舒努處告稱:已派察罕哈什哈來逮捕爾,等語。旋即羅布藏舒努率營中七人,帶上撒袋弓箭,出營投奔土爾扈特,走后次年到達伊外公阿玉錫汗處。接著,給伊小母色特爾扎布,伊姊車宗,弟大巴朗、小巴朗四人寄去藥物,并囑咐毒死伊父策旺阿喇布坦,是故策旺阿喇布坦的身體不甚好矣。伊之小妻色特爾扎布、長女車宗、兒子大巴朗、小巴朗等人,酒中摻藥,以消化食物為由,欺騙策妄阿喇布坦喝下,當即毒死。此四人還商議稱:向噶爾丹策零派人,去告伊父病重,其必前來,俟來時我等袖里藏刀,將其處死,此人死后,由我等掌控準噶爾政務,等語。如此商定后,大巴朗藏刀于袖里。噶爾丹策零聽到伊父病重后,立即前往,對此察袞宰桑知情后,急忙勸阻噶爾丹策零道:大巴朗藏刀欲要害爾,爾莫要進去,請速速返回,此母子四人商議,殺害爾等父子,試圖霸占準噶爾政務,等語。于是噶爾丹策零立即與察袞宰桑一同返回,第三天帶兵逮捕伊小母色特爾扎布及與其私通的男子錫喇穆濟二人,裸抱捆綁一處,割下男子之肉令女子吞噬,割下女子之肉讓男子吞噬,噶爾丹策零親自監督,凌遲處死。捉捕大巴朗后,噶爾丹策零言道:爾曾藏刀欲要害我,現用此刀挖你眼睛,等語。噶爾丹策零挖掉大巴朗的雙眼,囚禁于阿克蘇城。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一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6~38頁,副都統格默爾等奏逃回之三音扣本供準噶爾部噶爾丹策零家族內訌情形折,雍正九年三月初三日。

暫且不管這種傳言的真實度有多高,也不管這是否是已掌控準噶爾部的噶爾丹策零一派的捏造,還是宣傳。關鍵在于,至少這種傳言會給準噶爾人一種印象和認識,即羅布藏舒努曾是與敵方哈薩克頭人一同發誓成為盟友的叛變者。并以此造成一種普遍的、政治的、社會的、軍事的立場和輿論,借此防止準噶爾內部再次出現投敵叛變的叛徒,從而更加牢固地確立噶爾丹策零在準噶爾部的統治地位。另一方面,這種傳言也預示著,在噶爾丹策零統治準噶爾部期間,準噶爾與哈薩克的關系不會一帆風順,也不會輕易達成和平。后來哈薩克進犯準噶爾時大都伴隨著是羅布藏舒努帶領哈薩克兵前來的謠言,一是在顯示這種準噶爾內部政權斗爭的延續性,二也表明外部勢力與內部政敵之間的一種關聯性。

所以說,1727年(雍正五年),噶爾丹策零上臺后的準噶爾與哈薩克間的軍事戰爭行為,既有擄掠人畜財產這種游牧部族自古以來追求利益的一面,同時也有維護噶爾丹策零統治準噶爾合法性的現實需要。誠然在這層意義上,普魯士著名軍事家克勞塞維茨所言:“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②〔普魯士〕克勞塞維茨:《戰爭論》第1卷《什么是戰爭》,商務印書館,1978年,第43頁。這句話是非常貼切的。

二、1731年哈薩克軍隊進犯準噶爾西部

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反映,1731年(雍正九年)9—10月間③為方便理解,本文的時間,俱已轉換成公歷。,策凌敦多布在額爾齊斯河流域帶兵駐扎時,噶爾丹策零行文稱:哈薩克、布魯特,由西喇擘勒等路,三路來兵,擄走準噶爾游牧地1000余戶。此文到達后,令大策凌敦多布爾挑選精壯兵丁、馬駝,不分晝夜馳來。為此,大策凌敦多布立即挑選精壯馬駝、兵器,帶領巴濟、達什達爾扎等人前往。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一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84~288頁,大學士鄂爾泰議奏北路應設卡防范準噶爾并繼續探詢哈薩克等搶劫噶爾丹策零牧場等事折,雍正十年四月十七日。但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中其他滿文檔案反映,哈薩克軍隊此次只擄走了準噶爾駐扎在邊境的300余戶,⑤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一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14~418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自準噶爾脫回回子蘇布爾格口供并送原籍哈密安置折,雍正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有的說是駐牧在西喇擘勒地方的200余戶。⑥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一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30~438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聞出征準噶爾時被俘喀爾喀部綽伊扎布等人脫回并解往京師折,雍正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肚宕陆疂M文檔案匯編》記載道:哈薩克1000兵,經由伊犁西面的巴哈納斯地方前來,擄掠了額爾克坦鄂托克之1000戶。行走在巴爾喀什湖冰面時,冰層斷裂,哈薩克擄走的1000戶人俱掉進湖里淹死,哈薩克兵亦受損失。旋由準噶爾額爾克坦鄂托克之德木齊津巴帶領追趕的200兵,將剩下的剛從湖里出來的哈薩克兵,阻擊于湖邊,打死許多哈薩克,只有500余名哈薩克兵逃回去。⑦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1~37頁,靖邊大將軍錫保奏聞詢問輝特部達克巴厄魯特與哈薩克交戰情形折,雍正十一年四月十六日。

上述史料中的西喇擘勒在于何處,《西域圖志》等清朝編纂的文獻并沒有記載。而從《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中可知,它在伊犁西邊10天路程的地方。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4~38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報自準噶爾來投厄魯特敦多克固木扎布供詞并將其解京折,乾隆三年八月二十七日條記載:我等之游牧駐在西喇擘勒,噶爾丹策零那邊再走十天路程。在蒙古語中,西喇(Mon:?ira)是黃、黃色之意,擘勒(Mon:bel)指山腰地帶。據筆者推測,西喇擘勒應在今哈薩克斯坦之阿拉木圖州境內的卡布恰蓋水庫及其北岸的琴格利德一帶?!肚迩雀泩D》也十分明顯地證明了這一點。②汪前進、劉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實測全圖集——清乾十三排圖》,外文出版社,2007年,參見《清乾隆內府輿圖》之“八排西四”部分,東北角“伊犁必拉”左邊的一條河上,標有“沙爾博爾”字樣。兩河中間標有粗字“哈布齊海噶圖爾噶”。該地在今哈薩克斯坦之阿拉木圖州境內的庫羊地山脈西端的南麓,伊犁河從沙漠中流過,稍稍泛黃,故而得此名稱。西喇擘勒,南有昆格山脈,北有庫羊地山脈,中間流著伊犁河,必是軍事要沖,扼守此地,可阻截東西走向的河谷通道。

巴哈納斯地方,即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的巴卡納斯河。屬于哈薩克左翼或中玉茲,表明此次軍事行動由哈薩克左翼或中玉茲領主進行。后來的哈薩克著名領袖阿布賴汗的游牧地,即在此巴卡納斯河和達甘迭雷河的西邊,即通德克河的發源地一帶。③汪前進、劉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實測全圖集——清乾十三排圖》,外文出版社,2007年,參見《清乾隆內府輿圖》之“七排西三”部分。

上述史料中的巴濟,原是清朝統治下的輝特部輔國公,游牧地在今蒙古國戈壁阿爾泰省境內的阿爾泰山東麓一帶。1731年(雍正九年)秋,大小策凌敦多布兩位將軍率領的近20 000名準噶爾官兵活動在阿爾泰山東麓、杭愛山西麓一帶時,巴濟和達什達爾扎等衛拉特蒙古王公率部歸順了準噶爾。此次巴濟率屬下兵丁前往準噶爾西部地區防御哈薩克,是噶爾丹策零有意要測試剛剛歸順的這些厄魯特王公的忠心,同時也要防止其逃回阿爾泰山東邊的故土,為此后來也將他們安置在了西喇擘勒地方,以圖攻防哈薩克。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53~26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報自準噶爾來投厄魯特車林等供詞并解京安置事折,乾隆元年九月二十四日。

額爾克坦鄂托克,是準噶爾首領噶爾丹策零直轄的一個比較大的鄂托克,游牧地在巴爾喀什湖南邊的托博隴地方,⑤鐘興麒、王豪、韓慧校注:《西域圖志校注》,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21~228頁。位于今哈薩克斯坦之阿拉木圖州境內的卡普恰蓋水庫、伊犁河北岸的奧特夫一帶。上述的西喇擘勒,應被視為額爾克坦鄂托克部分居民的游牧地為好。準噶爾上層將這支較大鄂托克安置在這一帶,其目的很明顯,即為了便于偵查和攻防哈薩克。德木奇,是鄂托克內的職官,主要負責監督、催促、檢查、審理工作,地位比宰桑低一級。

按平均1戶5口人計算,1000戶,約有5000人。在當時這是個很大的數字,約等于一個中等鄂托克的人口。加上馬、駝、牛、羊和其他財產,無疑是個巨大的群體。在山脈、河流、沼澤、沙漠縱橫的伊犁河中下游地帶行進極為不便。1000名兵丁的軍隊即便行動力、戰斗力很強,也無法將這么多人口短期內帶到哈薩克的鄂托克當中,更何況是在準噶爾軍隊圍追堵截的急行軍情況下。所以說,擄掠1000戶是不大可能的,想必是200戶1000口人。上述滿文檔案所記載的傳言大有夸張的成分,加上被審訊者的夸大心理,相關數字與實際出入很大,這方面應謹慎對待為好。

在準噶爾的鄂托克中,有叫德沁(Mon:d??in)的組織,起初是由40戶人組成的小規模游牧集團,沿著地形生產生活,長官也叫德沁。這種德沁游牧集團,后來成為準噶爾主要的居住形式。想必哈薩克兵此次擄掠了居住在準噶爾西部地區的5個德沁左右的人口。

從以上分析可知,1731年(雍正九年)秋,一支約1000名哈薩克兵丁的軍隊,從巴卡納斯河流域出發,到達巴爾喀什湖東邊后,迅速向右轉進突襲居住在伊犁河中游的準噶爾之額爾克坦鄂托克,擄掠200戶1000人后,沿著伊犁河下溯至巴爾喀什湖。因該湖冰層解凍,被擄掠的民眾和哈薩克兵掉進湖里死傷慘重,加上準噶爾軍隊的追擊,最后只有500名哈薩克兵逃回本土??赡芤蚴乔锒瑫r節,冰凍不牢,人畜眾多,行進急促,壓力過大,故而溺水。事后,針對哈薩克,噶爾丹策零將大策凌敦多布從阿爾泰前線調到西喇擘勒一帶的西部地區,以增強其軍事防御。

三、1731年哈薩克軍隊襲擾準噶爾北部

在十八世紀三十年代的準噶爾和哈薩克之間,大體有五處利用比較頻繁的通道。從西南向東北,依次是塔拉斯河、楚河、伊犁河、額敏河、額爾齊斯河這五條河流的河谷地帶。塔拉斯河、楚河、伊犁河等三條河的谷地位于準噶爾西部,額敏河、額爾齊斯河谷地,位于準噶爾北部。1731年(雍正九年),哈薩克軍隊在進犯準噶爾西部的同時,還襲擾了準噶爾北部。

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記載,曾有杜爾伯特臺吉扎勒派人告稱,哈薩克來兵殺害了駐扎在額敏的臺吉蘇第,已擄走500戶人。旋即小策凌敦多布派人前去探取情報,抵達額敏邊境看得,空曠無人。于是沿著哈薩克兵回去的蹤跡,跟蹤100余里,趕上10余人驅趕疲憊馬駝行走,捕獲其中1人訊問得,哈薩克名叫德爾默薩勒的將領,帶領1600兵,殺害駐扎在額敏的臺吉蘇第,擄掠其500余戶后,撤回已3天。①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一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19~426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聞回子莫羅阿布都力木自準噶爾來歸并審訊情形片,雍正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上述史料又反映,1731年(雍正九年)秋,哈薩克來兵2000人或余人,擄掠杜爾伯特時,杜爾伯特臺吉固魯西第率1000兵迎戰,陣亡400余兵,固魯西第本人也陣亡,哈薩克擄走杜爾伯特2000戶。隨后,輝特衛征和碩齊子齊木庫爾領500兵,于喀喇巴罕巴咋爾地方進行阻擊。齊木庫爾500兵內,陣亡200,齊木庫爾本人亦受傷幾處,勉強逃出。②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1~37頁,靖邊大將軍錫保奏聞詢問輝特部達克巴厄魯特與哈薩克交戰情形折,雍正十一年四月十六日。1731年夏,杜爾伯特達賴太師下的臺吉錫第和宰桑博洛二人,帶領300兵,曾在北方駐扎卡倫。入秋后,突來哈薩克1000兵,包圍卡倫,殺害臺吉錫第和宰桑博洛,打死100余兵,并從北面尾隨,摧毀游牧進來,擄掠達賴太師所屬500戶人,又搶走許多馬牛羊。③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41~156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將投來之厄魯特特古思濟爾噶爾審明解京折,雍正十二年三月初六日。

這里的臺吉蘇第、臺吉固魯西第、臺吉錫第,都是同一人,指準噶爾所屬杜爾伯特臺吉固魯達什。他是杜爾伯特達賴太師第四子鄂木布代青和碩齊第三子車臣臺吉的長子。而臺吉扎勒,是鄂木布代青和碩齊長子齊什奇布的長子,與臺吉固魯達什同輩,同屬鄂木布代青和碩齊家族。從他們前輩所持有的太師、代青和碩齊、車臣等封號來看,這一家族實力雄厚,擁有眾多屬民和財產,軍隊戰斗力比較強。之所以被準噶爾統治者安置在塔爾巴哈臺山南麓,西抵阿亞古茲河東岸,南到阿拉湖、薩瑟克湖北岸,東至額敏河谷地為止,即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的申戈扎、塔斯克斯肯、奧爾塔庫都克農場一帶游牧,以向北重點防御哈薩克。

輝特衛征和碩齊子齊木庫爾,是準噶爾所屬輝特部衛征和碩齊次子齊木庫爾臺吉,即著名的阿睦爾薩納臺吉的二哥。這一家族游牧地的一部分,在塔爾巴哈臺山南麓,額敏河北岸谷地,即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的烏爾賈爾、馬坎奇一帶。作為杜爾伯特部鄂木布代青和碩齊家族的輔助力量,協防哈薩克。

杜爾伯特、輝特、和碩特、土爾扈特等部,雖然同屬于衛拉特蒙古,但在準噶爾,他們并非掌握政權的綽羅斯部的直系宗室,故而常被分別安置在邊境線上。尤其在北部,與哈薩克人常打交道的,往往是杜爾伯特和輝特兩部之人。他們的游牧,沿著塔爾巴哈臺山脈而居,南接額敏河,北到阿亞古茲河,東至額爾齊斯河,西達阿拉套山。上述滿文檔案中所記的“額敏邊境”一詞,并非指具體的額敏河,而是指這一地帶的軍事防御體系。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1731年(雍正九年)秋,由名叫德爾默薩勒的將軍帶領1600余人組成的哈薩克軍隊,從巴卡納斯河流域出發,向左經阿亞古茲河谷南下,突襲準噶爾北部由臺吉固魯達什和宰桑博洛帶兵駐守的卡倫防線,打死100余人后,繼續追擊南進,侵入杜爾伯特部鄂木布代青和碩齊家族的游牧地,打敗該部少數軍隊,打死固魯達什臺吉本人及400余兵后,擄走了該部500戶近2000名人口。旋即,游牧在其南部的輝特部齊木庫爾臺吉率領屬下,迅速沿著塔爾巴哈臺山北上,從東邊迂回至哈薩克軍隊撤退的交通線上,在山區喀喇巴罕巴咋爾地方阻擊了帶著戰俘緩慢北上的哈薩克軍隊。然因寡不敵眾,損失200名士兵后被迫撤回。

但是,關于固魯達什臺吉與哈薩克兵作戰的詳細情節,根據后來投奔清廷的一位準噶爾巫師反映,他本人曾跟隨臺吉錫第(即固魯達什臺吉)生活,每次出征時,錫第都會帶他前往。1732年(雍正十年),噶爾丹策零命以臺吉錫第為首,率領1000兵,派去征討哈薩克。那次準噶爾軍隊進兵至哈薩克之哈蘇巴顏烏拉地方,擄掠其牲畜、財物返回時,途中哈薩克伏兵突然來襲,因倉促迎戰,錫第陣亡,1000兵只有100余人逃回故地。這位準噶爾巫師還說道,他曾跟隨錫第臺吉,前后進攻哈薩克共10次。哈薩克毫無領袖,每個鄂托克只有一位頭人。準噶爾若大舉前往,哈薩克共聚一處抵抗,準噶爾若派少量軍隊,凡所到之處,鄂托克頭人合力抵抗,防守甚嚴。①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13頁,護理定邊左副將軍印務參贊大臣海蘭奏報由準噶爾投誠厄魯特巴雅爾口供并將其解京折,乾隆三年三月十五日。

由此可知,也有可能是準噶爾方面先派兵侵擾了哈薩克,以致哈薩克人集中兵力進行伏擊,將固魯達什臺吉及其1000兵打死大部,并進一步追擊至杜爾伯特部的游牧地,擄掠了部分人畜而去。固魯達什臺吉所率的軍隊出發是在1731年(雍正九年)秋冬時節,交戰返回時已是1732年(雍正十年)春,這符合準噶爾人的軍事征戰習慣。但是當時準噶爾軍隊主力在阿爾泰山東邊與清軍作戰,游牧地軍隊很少,固魯達什臺吉不會輕易進兵哈薩克,這有些難以置信。如果主動進兵,一是固魯達什臺吉受到當年7—8月間準噶爾主力在和通呼爾哈戰役中大敗清軍的勝利鼓舞而急于建功立業,二是哈薩克兵力過于分散、薄弱,給固魯達什臺吉造成一種輕敵的感覺。

如上所述,1731年(雍正九年)秋,準噶爾的主力部隊20 000余人,跨過阿爾泰山,在今蒙古國境內的扎布坎河流域,與清朝的駐屯軍進行迂回作戰。這20 000余人,是準噶爾軍隊的精銳之師,也是其全部軍隊的絕大多數。在游牧地剩余的盡是些老弱病殘或婦女兒童。上述固魯達什等臺吉率領的1000名杜爾伯特兵、齊木庫爾臺吉率領的500名輝特兵,在質量上想必也是這些留在游牧地的老少人員組成。準噶爾能夠南征北戰,不懼兩線作戰,不在于其軍隊人數,而在于作戰力量的有效利用,兵實不多。正因如此,探聽到準噶爾內部實情的哈薩克左翼或中玉茲的領主,才敢分兵兩路,從兩個方向進兵襲擾。這也表明,哈薩克左翼的控制中心已推進至巴卡納斯河流域駐扎。而哈薩克大玉茲的領主,也已推進至吹河、塔拉斯河流域駐扎。這都是準噶爾與清軍作戰期間完成的。

四、1732年準噶爾與哈薩克之間的攻防

1731年(雍正九年),受到哈薩克軍隊的兩次侵襲后,準噶爾軍隊于1732年(雍正十年)便開始有針對性地向哈薩克展開了報復行動。同時,哈薩克方面也有一些軍事突襲。作為背景,在這一年的夏秋季節,準噶爾近20 000名大軍,在小策凌敦多布將軍的率領下,跨越阿爾泰山,對駐屯在扎布坎河流域的清軍和喀爾喀蒙古軍隊繼續進行大規模的進攻,并在額爾德尼召戰役中戰敗而歸,損失了一些精銳。趁此形勢,哈薩克方面推進了襲擾準噶爾的行動。

1732年(雍正十年)準噶爾曾派15 000兵進攻哈薩克,其中,輝特臺吉巴勒珠爾由阿布賴克依特、烏林噶克察毛都路前往,衛征和碩齊由扎木烏古勒珠爾路進兵,諾顏和碩齊則從西里路行軍,每路帶5000兵。準噶爾進兵哈薩克后,同年9—10月間,哈薩克500兵為躲避準噶爾軍隊,經由索索克地方前來,擄走了杜爾伯特臺吉巴罕曼濟所屬的200戶。同時,哈薩克近200兵沿著額爾齊斯下溯,擄走了衛征和碩齊所屬的130戶。而由巴勒珠爾帶領、經烏林噶克察毛都路行進的軍隊沒遇見哈薩克,毫無收獲而返。由衛征和碩齊帶領、經扎木烏古勒珠爾路前行的準噶爾軍隊到達哈薩克之喀喇布隆地方,迫使哈薩克游牧遷移,只獲少許哈薩克留下的牛羊。準噶爾軍隊差遣3000兵分3隊進行擄掠。哈薩克兵截斷其中的一支軍隊,交戰時準噶爾兵陣亡100名,并從那里撤回。由諾顏和碩齊帶領、經西里路前進的準噶爾軍隊沿著西里下去,到達哈薩克之和博克地方,亦分遣至各處擄掠,收獲許多哈薩克俘虜。對此,哈薩克之喀喇哈勒巴克的軍隊,截斷準噶爾的擄掠縱隊,打死2000人。而沒遇見喀喇哈勒巴克軍隊的人,仍將所獲的少數戰俘帶回。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1~37頁,靖邊大將軍錫保奏聞詢問輝特部達克巴厄魯特與哈薩克交戰情形折,雍正十一年四月十六日。

1732年(雍正十年)9—10月間,哈薩克兵突然到來,一并擄走了準噶爾1000余戶人口及牲畜。噶爾丹策零聽到此消息后,曾派臺吉色布騰帶兵前往,但正值寒冬時節,雪大,馬畜又瘦弱而令中止。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04~113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出征準噶爾時被俘回子阿布都拉哈滿等脫回并審訊送回原籍折,雍正十一年六月十二日。

1732年(雍正十年)冬,哈薩克兵突至,一并擄走了駐扎在準噶爾西部地區近1000戶人畜。其后噶爾丹策零交給杜爾伯特臺吉和碩齊、敦多克策凌、臺吉巴罕曼濟近10 000兵,駐扎在邊境阻截哈薩克來路。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54~161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暫將投誠之準噶爾人默爾根審明留營乘便解京折,雍正十一年八月初七日。還說哈薩克不時前來搶掠,1732年(雍正十年)9—10月間,哈薩克來兵擄走輝特150余戶,又從輝特一喇嘛處搶走1500匹馬。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35~359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出征準噶爾時被俘披甲馬爾泰脫回并審明送原旗安置折,雍正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

此外,1732年(雍正十年)9—10月間,哈薩克來兵擄走了杜爾伯特達賴太師屬下200戶。再從大策凌敦多布、鄂畢特鄂托克亞旺宰桑屬下,擄走180戶。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08~423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聞將抓獲之準噶爾厄魯特人羅卜藏等審明解往京師事折,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1732年(雍正十年)秋收割莊稼時,哈薩克600—700兵,突然從額敏后面的察罕哈瑪爾嶺進來,將準噶爾駐扎在此處的輝特部3個德沁的人口全部擄掠。其后,由博羅哈瑪爾嶺出去,準噶爾追兵未趕上。同時,哈薩克阿布爾海爾汗子噶亞布蘇勒丹帶領其游牧,已推進至吹河那邊的霍爾果圖地方駐下。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23~437頁,署寧遠大將軍查郎阿奏報來投厄魯特納木魯及回子克什克口供折,雍正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732年(雍正十年),準噶爾衛征和碩齊帶領4000兵,前去擄掠哈薩克,沒什么成就,只獲得30多人及少數牛羊食物,沒有遇見哈薩克兵交戰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41~156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將投來之厄魯特特古思濟爾噶爾審明解京折,雍正十二年三月初六日。。

首先,我們來看這一年準噶爾進兵哈薩克的軍事行動。上述史料中的輝特臺吉巴勒珠爾,是輝特部卓哩克圖和碩齊獨子第巴的第五子,即其末子。他是該家族中擁有軍事領導權的一位顯赫人物。這一家族的屬民包括居住在阿爾泰山中的一些烏梁海人。而衛征和碩齊,指前述輝特部齊木庫爾臺吉的父親,即阿睦爾薩納的父親,也有可能是持有這一封號的其兄弟中的某一位。他的游牧地在額爾齊斯河流域,其屬民中也有居住在阿爾泰山北部的烏梁海人。諾顏和碩齊,應是輝特部鄂羅里克和碩齊家族的一位具有代表性的臺吉,有可能是色布騰達什。他的游牧地應在賽爾山,即塔爾巴哈臺山東段北麓一帶。諾顏和碩齊本人經常帶領軍隊防御和進攻哈薩克。1732年(雍正十年)這支準噶爾主動進攻哈薩克的部隊,主要由輝特部的臺吉和士兵組成。雖然傳言有15 000名,但從當時準噶爾軍隊的主力精銳在阿爾泰山東部與清軍作戰的現實考慮,不可能組織這么多人數的軍隊進攻哈薩克。依筆者之見,可能只有3000人,分3路進兵,每路1000兵,⑤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77~288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密奏投誠厄魯特哈爾查??诠┎⒛毛@之特古斯等一并解京備審折(附供單1件),雍正十一年十月二十日條載:“達爾瑪達賴、衛征和碩齊、色布騰達什,是每人管轄一千戶的臺吉。巴勒珠爾,是管轄五百戶人的臺吉”。他們共計只有3500戶。襲擄掠哈薩克東部后即撤回,以此向哈薩克表明準噶爾的報復。

關于此次進軍路線,阿布賴克依特,即著名的阿巴賴廟,位于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的卡爾巴山南麓,恰爾河發源地一帶。說明巴勒珠爾帶領的準噶爾軍隊從阿爾泰山出發,向西越過卡爾巴山,沿著恰爾河下溯搜尋哈薩克。扎木烏古勒珠爾路,應指今中國新疆阿勒泰地區的吉木乃縣。表明衛征和碩齊所率的準噶爾軍隊,沿著額爾齊斯河下溯,再從齋桑湖西岸、塔爾巴哈臺山脈北麓間的谷地行進,向西北方向搜尋哈薩克。而西里路,則指西里—賽爾—薩里山,它屬于塔爾巴哈臺山的東段,位于今中國新疆和布克賽爾縣一帶。表明諾顏和碩齊率領的準噶爾軍隊從賽爾山出發,沿著塔爾巴哈臺山北麓前進,向西搜尋哈薩克。

此次準噶爾軍隊的進攻路線和行動范圍,位于東至阿爾泰山,西到阿勒輝山,南自塔爾巴哈臺山,北至恰爾河下游為止的地區。當時居住在這一帶的哈薩克人并不多,越往東人煙越稀少。這從“由巴勒珠爾帶領,經烏林噶克察毛都路行進的軍隊,沒遇見哈薩克,毫無收獲而返”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1~37頁,靖邊大將軍錫保奏聞詢問輝特部達克巴厄魯特與哈薩克交戰情形折,雍正十一年四月十六日。。這樣的記載即可得知。而越往西人口越多,軍隊實力也越強,故而諾顏和碩齊經西里路前進的軍隊,雖然虜獲不少人畜,然被哈薩克之喀喇哈勒巴克的軍隊尾追,損失一半而返。

接下來,再看這一年哈薩克進兵準噶爾北部地區的情況。杜爾伯特臺吉巴罕曼濟,是前述扎勒臺吉的長子,同屬于鄂木布代青和碩齊家族。雖然我們現不知索索克路在何處,但從杜爾伯特這一家族的領地來看,應該在塔爾巴哈臺山西端南麓,阿亞古茲河東岸谷地靠北一帶??芍?,1732年(雍正十年)9—10月間進犯的哈薩克500兵,是從諾顏和碩齊軍隊進兵路線的南部,即從阿亞古茲河和塔爾巴哈臺山之間的谷地,直接向南穿插突襲杜爾伯特部北部地區的。雖然擄掠的人口不多,但證明了哈薩克軍隊敢于斗爭的一面。而另一路哈薩克200兵,則更加勇敢,趁準噶爾防守空虛,巧妙地順著額爾齊斯河上溯,擄掠了衛征和碩齊的屬民和喇嘛的馬匹。

另外,察罕哈瑪爾嶺,在十八世紀稱“哈瑪爾達巴罕”②汪前進、劉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實測全圖集——清乾十三排圖》,外文出版社,2007年,參見《清乾隆內府輿圖》之“七排西三”部分。,是塔爾巴哈臺山脈中段的一個山口,位于今中國和哈薩克斯坦的交界處,在中國新疆塔城市北52公里處,海拔2336米,今稱“哈巴爾阿蘇山口”。而博羅哈瑪爾嶺,十八世紀稱“庫屯達巴罕”③汪前進、劉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實測全圖集——清乾十三排圖》,外文出版社,2007年,參見《清乾隆內府輿圖》之“七排西三”部分。,在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布拉戈達爾諾耶北部的塔爾巴哈臺山中。

在十八世紀三十年代,額敏河流域以南地帶,即今中國新疆塔城地區額敏縣、裕民縣、托里縣范圍內的土地,是準噶爾著名將領大策凌敦多布臺吉的游牧地,他還兼管北部的杜爾伯特、輝特等部,以防止他們叛變逃走。另外,噶爾丹策零直屬的鄂畢特鄂托克、庫熱鄂托克及三吉薩的游牧,也都在額敏河一帶。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73~80頁,大學士鄂爾泰奏輝特部臺吉達爾瑪達賴遣來之達克巴口供單,雍正十一年五月十七日。他們的主要任務,一是向北防止哈薩克南侵,二是向東阻擊清軍由阿爾泰路進軍伊犁。1732年(雍正十年)秋季,哈薩克600—700兵,從東邊的察罕哈瑪爾嶺秘密南下,突襲大策凌敦多布管轄的鄂畢特鄂托克和輝特部3個德沁民眾后,順時針迂回,成功從西邊的博羅哈瑪爾嶺逃出,甩開了準噶爾兵的追擊。雖說哈薩克軍的行動具有一定的冒險性,但這種軍事冒險是在明確探知準噶爾軍隊主力在阿爾泰山東邊與清軍作戰,剩下的部隊由輝特臺吉率領擄掠哈薩克,準噶爾北部鄂托內實無兵防守的前提下大膽進行的。

此外,1732年(雍正十年)9—10月間,哈薩克兵突襲準噶爾的西部地區,擄走了近1000名人口和牲畜。噶爾丹策零雖派臺吉色布騰帶兵前往,但正值寒冬雪大,馬畜瘦弱而令中止。其實,這時的準噶爾正處于兵敗額爾德尼召、精銳損失、內外交困的極端困難時期,已無力追擊哈薩克兵了。不然冬季也是展開軍事行動的關鍵時期。

五、1733年準噶爾與哈薩克的戰爭

1733年(雍正十一年)是準噶爾出動主力部隊,大舉進攻哈薩克的一年。這一年因準噶爾與清軍的戰事告一段落,雙方軍隊進入對峙階段,皆在等待時機,所以趁此間隙,準噶爾集中兵力,積極推進針對哈薩克的懲罰性軍事行動。

根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反映,1733年(雍正十一年)4—5月間,噶爾丹策零令5000名輝特兵每人騎乘兩匹馬,預備食用到11—12月的行糧,由輝特臺吉色布騰達什率領,前往哈薩克方面的阿勒輝路防御。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1~37頁,靖邊大將軍錫保奏聞詢問輝特部達克巴厄魯特與哈薩克交戰情形折,雍正十一年四月十六日。

又據該史料記載,準噶爾每年進兵哈薩克時,都是從11—12月間出發,過完年后4—5月間撤回。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73~80頁,大學士鄂爾泰奏輝特部臺吉達爾瑪達賴遣來之達克巴口供單,雍正十一年五月十七日。所以,1733年(雍正十一年)11—12月間,噶爾丹策零出兵10 000人,由小策凌敦多布子曼濟率領,前往哈薩克。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08~423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聞將抓獲之準噶爾厄魯特人羅卜藏等審明解往京師事折,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

該史料還記載道,1733年(雍正十一年),準噶爾已向哈薩克進兵,由大策凌敦多布帶領派往。同年9—10月間,與清朝軍隊已無戰事,故挑選30 000兵進軍哈薩克。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77~288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密奏投誠厄魯特哈爾查??诠┎⒛毛@之特古斯等一并解京備審折(附供單1件),雍正十一年十月二十日。因這幾年杜爾伯特人被哈薩克擄掠者多,故此次派兵前往哈薩克時,杜爾伯特兵去的份額較多,⑤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99~109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報被拿獲之厄魯特西喇卜等供詞折(附議復片1件),雍正十二年二月二十五日。杜爾伯特部即派3000兵,前往哈薩克。⑥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32~141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安置出征準噶爾時被俘脫回之兵丁齊徹布等折,雍正十二年三月初六日。

同年11—12月間,衛征和碩齊子沙克都爾、達爾瑪達賴子琿啟,引兵10 000,前往哈薩克。⑦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81~188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報拿獲厄魯特和通等人并解送京城折,雍正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1731年(雍正九年),準噶爾3000兵前往哈薩克,交戰時陣亡300兵而回撤。1732年(雍正十年)7—8月間,3000兵前往哈薩克,到達阿勒輝烏拉地方,沒能交戰即返回。1733年(雍正十一年)末,再派3000兵前去哈薩克。⑧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三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82~287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奏出征準噶爾被俘脫回護軍存格供詞并將伊留軍營安置折,雍正十二年五月初四日。

綜合分析以上戰爭信息,其中的阿勒輝路、阿勒輝烏拉,指同一個地方,《清乾隆內府輿圖》中標記為“阿爾輝阿林”①汪前進、劉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實測全圖集——清乾十三排圖》,外文出版社,2007年,參見《清乾隆內府輿圖》之“六排西三”和“七排西三”部分。,阿勒輝山,“巴哈納斯必拉和庫克薩里必拉”②汪前進、劉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實測全圖集——清乾十三排圖》,外文出版社,2007年,參見《清乾隆內府輿圖》之“七排兩三”部分。皆發源于此,指位于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卡拉烏爾—巴揚卡爾—扎納爾納—阿克列特”一線的山脈。巴卡納斯河即發源于這條山脈的南麓。表明這條山脈是當時哈薩克人游牧的一條重要界線。1732年(雍正十年)7—8月間,輝特部3000兵前往哈薩克,到達阿勒輝山沒有與哈薩克發生交戰的情況說明,哈薩克在此山脈以東游牧相當少,此地人跡罕至。

而此1733年(雍正十一年)4—5月間,噶爾丹策零先派5000輝特兵(其實只有近3000人),前往阿勒輝山一帶防御駐扎。是在靜觀清朝軍隊的動向,倘若清軍于是年7—8月間翻越阿爾泰山大舉出兵準噶爾,噶爾丹策零則用此3000兵防御哈薩克,而集中其他所有兵力抵御清軍。因清軍當年沒對準噶爾深入打擊,所以過了最佳進兵時節后,噶爾丹策零馬上召集準噶爾上層將領召開軍事會議,決定派遣大軍于11—12月間進攻哈薩克。

1733年(雍正十一年)準噶爾進攻哈薩克的軍隊分為兩大部分。一個是小策凌敦多布長子曼濟臺吉率領的10 000兵,他們自西部,即在伊犁河中下游的西喇擘勒集結兵力后,沿著卡拉塔爾河奔向巴爾喀什湖,經結冰的湖面到達北岸后,從南部進攻哈薩克。這一路可稱為左翼。而另一路準噶爾軍隊大約7000人,在大策凌敦多布、衛征和碩齊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二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77~288頁,定邊大將軍福彭密奏投誠厄魯特哈爾查??诠┎⒛毛@之特古斯等一并解京備審折(附供單1件),雍正十一年十月二十日條載:輝特四臺吉下人,共有三千余人,俱是鳥槍兵,為使得力,這幾年駐防哈薩克方面。今年進兵哈薩克時,又派去衛征和碩齊,與大策凌敦多布一同領導。、沙克都爾、琿啟等將領的率領下,沿著塔爾巴哈臺山南麓向西北行進至阿勒輝山后,與色布騰達什率領的3000名準噶爾駐防兵會合,以10 000人的兵力,自東向西進攻哈薩克。這一路可稱為右翼。此次進攻的左右兩路準噶爾軍隊,除了擄掠報復外,還可將哈薩克游牧地驅趕至遠處,以防止他們再度進犯準噶爾。

另外,從這次領導軍隊的將領來看,除了大策凌敦多布和衛征和碩齊外,皆是年輕一代的將領。起初噶爾丹策零曾下令指派大策凌敦多布子達什策凌上前線擔任將領,但大策凌敦多布認為自己三個兒子皆已戰死,僅剩下唯一的這么一個兒子,為了保護他,自己去了前線??芍?,至此準噶爾已進入一個新的時代,即達什策凌、曼濟、沙克都爾、琿啟、色布騰達什、巴勒珠爾、齊木庫爾等新一代青壯年將領帶兵指揮準噶爾軍隊的時代。

六、1735年、1736年、1738年準噶爾與哈薩克的戰爭

上述1733年(雍正十一年)的準噶爾報復性軍事進攻后,哈薩克沒有明顯的進犯跡象,從相關滿文檔案中找不到有意義的線索。一方面,準噶爾和清朝之間,正在摸索媾和問題,1734年(雍正十二年)后雙方實際上已經停止了有規模的軍事行動,只在所設卡倫互相觀望哨探。其后1739年(乾隆四年)準噶爾與清朝正式商定和平,結束了雙方近10年的軍事敵對狀態。另外,自1735年(雍正十三年)起,哈薩克又來準噶爾進行擄掠,所以從1736年(乾隆元年)始,準噶爾軍隊對哈薩克開始了新一輪的軍事進攻。其目的,一在于報復,二在于擄掠人口以彌補自己過去戰爭中的損失。

根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記載,1735年(雍正十三年)2—3月間,臺吉琿啟帶領30 000兵,前去征討哈薩克。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32~23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報由準噶爾來投厄魯特孟克口供及派員解京事折,乾隆元年七月二十九日。1735年(雍正十三年)入秋后,哈薩克來兵,將準噶爾設在阿勒輝地方的卡倫40人,殺死其中30人,剩余10人步行逃出,緊接著又進來搶走300余匹馬。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32~23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報由準噶爾來投厄魯特孟克口供及派員解京事折,乾隆元年七月二十九日。

大策凌敦多布于1734年(雍正十二年)去世,他沒讓末子達什策凌繼承遺產,而是令其孫達克巴繼承。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32~23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報由準噶爾來投厄魯特孟克口供及派員解京事折,乾隆元年七月二十九日。

1735年(雍正十三年)11—12月間,哈薩克100余人進犯額敏地方,擄走了額爾克臺吉所屬駐在齋爾河的100余口人。于是,額爾克臺吉之子巴圖孟克帶領1000兵,前去征討哈薩克,從哈薩克趕來10 000余匹馬。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53~26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報自準噶爾來投厄魯特車林等供詞并解京安置事折,乾隆元年九月二十四日。

以上史料中的臺吉琿啟,是指輝特部首領達爾瑪達賴子琿啟臺吉,他是噶爾丹策零的女婿,故在準噶爾中具有一定的政治地位。但說琿啟臺吉帶領30 000兵前去進攻哈薩克,這有點說不過去。一個是他還年輕,沒有經驗指揮這么多軍隊,二是他雖然是噶爾丹策零的女婿,但畢竟只是輝特部的一個臺吉,而非準噶爾統治家族的成員,沒有資格統率這么多軍隊。依筆者之見,琿啟臺吉這次可能帶領3000輝特兵,前往阿勒輝駐扎,以防御哈薩克的進犯。所以到了秋天之后,哈薩克派兵突襲準噶爾設置在阿勒輝一帶的卡倫,并搶掠了準噶爾的馬匹。

另外,上述史料中的額爾克臺吉,指輝特部的額爾克臺吉,他是衛征和碩齊的父親阿勒達爾和碩齊的族弟,也就是衛征和碩齊的叔叔。他的屬民駐扎在塔爾巴哈臺山南麓、齋爾河上游一帶,即今哈薩克斯坦之東哈薩克斯坦州境內的烏爾賈爾一帶。表明1735年(雍正十三年)11—12月間,哈薩克兵已到達這一帶活動,并進行擄掠。如上所述,這一年在阿勒輝山一帶駐扎有準噶爾3000兵,而在齋爾河西北部駐扎有準噶爾所屬杜爾伯特部的軍隊。所以,哈薩克兵可能是從北部遠處迂回到塔爾巴哈臺山陰面,然后再翻山越嶺到達南麓的齋爾河流域的。但是,額爾克臺吉的獨生子巴圖孟克,帶領軍隊進行報復,從哈薩克帶回10 000余匹馬,這可能得到駐扎于阿勒輝地方的準噶爾兵的協助,二者共同進兵哈薩克后取得的戰績。因為這些準噶爾之阿勒輝駐防兵也被哈薩克擄掠過馬匹。

以下是相關滿文檔案記載的有關1736—1739年(乾隆元年至乾隆四年)的戰爭記錄。

1736年(乾隆元年)3—4月間,準噶爾發兵30 000,編為3路。阿勒輝路,由衛征宰桑率領10 000兵啟程。伊犁路,由小策凌敦多布帶領10 000兵前往。而不知另一路由誰率領。此30 000兵,俱前去攻打哈薩克。⑤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94~204頁,定邊大將軍慶復奏報自準噶爾投來之厄魯特塔爾巴口供并安置在察哈爾旗折,乾隆元年五月二十六日。

大策凌敦多布子達什策凌,曾親自領兵前去征討哈薩克,帶多少兵前往,不知其數。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四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21~228頁,鎮安將軍常賚奏報由準噶爾來投之厄魯特丹津等口供及乘便解京事折,乾隆元年六月二十七日。

1738年(乾隆三年)11月2日,從哈薩克地方,以巴爾魯克蘇勒丹為首,前來1000兵,擄走準噶爾臺吉坎都扎布屬下的500余戶人。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33~137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將自準噶爾來投厄魯特喇嘛解送京城折,乾隆四年六月十八日。

從哈薩克地方,1738年(乾隆三年)來兵3次擄掠準噶爾,故于1739年(乾隆四年)6—7月間,派出噶爾丹策零族弟色布騰、大策凌敦多布孫達克巴等臺吉,帶領30 000兵,前去征討哈薩克。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33~137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將自準噶爾來投厄魯特喇嘛解送京城折,乾隆四年六月十八日。

1738年(乾隆三年)從哈薩克地方來兵3000,擄走準噶爾之塔爾巴哈沁1000余戶。因此1739年,從準噶爾地方,以臺吉西喇斯、曼濟、衛征和碩齊扎勒布為首,經由3路,派去30 000兵。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73~178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將自準噶爾脫回之鑲黃滿洲旗護軍厄爾德木圖等解送京城折,乾隆四年十月初六日。

上述史料中的衛征宰桑,應指輝特部衛征和碩齊家族及其他家系的臺吉,如沙克都爾、齊木庫爾、琿啟、巴勒珠爾、巴圖孟克等。表明從阿勒輝路進兵的,仍是輝特部臺吉率領的準噶爾軍隊,兵數應在3000左右,絕無10 000人。而從伊犁路,即從伊犁河中下游的西喇擘勒集結出發的準噶爾軍隊是中路主力,由小策凌敦多布率領,可能接近10 000兵。因時間在3—4月間,故冰雪融化,草木發芽,不能直接渡過巴爾喀什湖,只能繞道行軍。是向左繞道至吹河流域,還是向右繞道至巴卡納斯河流域,現已不清楚。另外一條路的進攻部隊即左翼部隊,應由大策凌敦多布的第四子達什策凌率領。依筆者之見,這一路準噶爾軍隊,是從吹河路進去的,規模不會太多,3000人左右,主要是掩護中路的側翼。

此次出兵后,又休養生息了兩年。因1738年(乾隆三年)哈薩克出兵3次,每次1000人,擄掠了準噶爾1000余口民眾,故而從1739年(乾隆四年)始,準噶爾又大舉進犯哈薩克。

上述史料中的噶爾丹策零族弟色布騰,是噶爾丹策零的祖父僧格洪臺吉的九弟彭楚克達什的長子博第木爾的次子。他是一位富有軍事才能的指揮官,是繼大策凌敦多布、小策凌敦多布之后,最具將帥風范的人物。大策凌敦多布孫達克巴,是大策凌敦多布的長子納木扎勒達什的長子,他是大策凌敦多布家產及政治地位的繼承人,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年輕將帥。臺吉西喇斯,現不知其具體系譜,應是準噶爾家族的一員,不然不會有軍事將領資格。曼濟則是小策凌敦多布的長子,也是具有很高軍事才能的人物。衛征和碩齊扎勒布,是輝特部衛征和碩齊,他實際年事已高,只掛個名頭,具體的行動由其子侄負擔。

從這一時期的軍事統帥序列來看,1739年(乾隆四年),準噶爾進軍哈薩克時的3路,應該是左翼吹河路由臺吉色布騰獨自率領,中路伊犁路由西喇斯、曼濟兩位臺吉率領,右翼塔爾巴哈臺路或稱額爾齊斯路由達克巴臺吉和衛征和碩齊兩人率領。因達克巴尚年輕,故由其祖父的親密戰友衛征和碩齊相伴,在輝特眾多年輕臺吉們的協助下,完成這次軍事任務。軍隊人數最多只有20 000,絕無30 000。

在1736年(乾隆元年)、1739年(乾隆四年)兩次大的軍事行動中,準噶爾的年輕將領得到成長,大兵團、大范圍的軍事行動,往往能夠鍛煉軍事將領們的實戰能力。其前哨偵查、正面進攻、翼側攻擊、遠距離迂回、包抄、阻截、穿插、分割等戰略戰術,在實戰中也會得到更好的鍛煉和提升。

七、1740—1741年準噶爾與哈薩克的戰爭

實際上,在1736年(乾隆元年)、1739年(乾隆四年)的兩次大規模軍事行動中,哈薩克受到準噶爾很大破壞,被迫向西遷移,造成很大的被動。但即便如此,噶爾丹策零試圖一勞永逸地解決哈薩克問題,而于1740年(乾隆五年)、1741年(乾隆六年)連續兩年派遣大軍,集中兵力深入、徹底打擊哈薩克。

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反映,1740年(乾隆五年)8—9月間,準噶爾出兵30 000。伊犁路以小策凌敦多布為首。吹河路,以臺吉色布騰為首。額爾齊斯路以噶爾丹策零子臺吉拉瑪達爾濟等人為首,駐防哈薩克。聽說由臺吉色布騰帶領駐扎的10 000兵內,500卡倫兵,已被哈薩克打死,而其他軍隊,至今為止,仍預備駐扎在各自地方。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66~36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聞由準噶爾來投厄魯特羅卜藏口供并解送京師折,乾隆六年三月初八日。

1740年(乾隆五年)3—4月間,準噶爾西喇斯臺吉帶1000兵前去攻打哈薩克,交戰時敗陣,西喇斯本人被哈薩克俘獲。因臺吉西喇斯帶去的軍隊戰敗,噶爾丹策零甚是惱怒,于是當年9—10月間,出兵30 000,以臺吉色布騰及小策凌敦多布子曼濟為首,派去征討哈薩克。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83~387頁,軍機大臣鄂爾泰奏請將由準噶爾脫回喇嘛勒克西特送交策凌安插折,乾隆六年四月初六日。

1740年(乾隆五年)哈薩克來戰并擄掠,故于9—10月間,噶爾丹策零出兵30 000,以臺吉曼濟等人為首,派去征討哈薩克。1741年(乾隆六年)4—5月間,抓來哈薩克首領阿布賴蘇勒丹后,噶爾丹策零囑咐臺吉曼濟等人:再調兵進征哈薩克,于6—7月前后,第二次撤兵回來。聽說前去的軍隊,兩次打敗哈薩克后撤兵。③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98~401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厄魯特烏巴什來歸審明解京折,乾隆六年六月二十四日。

因先前哈薩克來戰擄掠,故于1740年(乾隆五年)9—10月間,噶爾丹策零出兵30 000,以小策凌敦多布、噶爾丹策零子拉瑪達爾濟、曼濟三人為首,派去征討哈薩克。1741年(乾隆六年)2—3月間,捕獲哈薩克首領阿布賴蘇勒丹送來后,噶爾丹策零下令再次調兵進攻。④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01~405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聞厄魯特孟克等自準噶爾來歸詢明原由解京折,乾隆六年七月十一日。

1740年(乾隆五年)噶爾丹策零曾向哈薩克派兵30 000,并于1741年(乾隆六年)擄來哈薩克首領阿布賴蘇勒丹及300余人,已撤回20 000兵。噶爾丹策零子,今年16歲,名叫拉瑪達爾濟,以他為首,曾將10 000兵駐防在準噶爾西部。⑤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五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30~433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聞由準噶爾投誠之厄魯特阿古薩拉等供詞并解送京師折,乾隆六年九月二十日。

應將以上軍事行動看作統一的、連續的軍事作戰。綜合分析上述史料可知,首先于1740年(乾隆五年)3—4月間,準噶爾西喇斯臺吉帶領少數1000兵前去攻打哈薩克,交戰時敗陣,西喇斯本人被俘。這其實是西喇斯臺吉本人冒進、孤軍深入的惡果,本可以此為鑒,教育年輕將領謹慎行事才對。但噶爾丹策零認為,準噶爾上層人物不應被哈薩克人俘虜,這是一種名譽上的巨大恥辱,故為了報復和一勞永逸地迫使哈薩克臣服,于1740年(乾隆五年)9—10月間,也就是最佳進兵時期,派遣20 000大軍,分三路進兵哈薩克。這次仍然是左翼吹河路,由臺吉色布騰為首。中路伊犁路,由小策凌敦多布子臺吉曼濟為首。右翼塔爾巴哈臺路或額爾齊斯路,由噶爾丹策零16歲的長子拉瑪達爾濟為首。但是,右翼額爾齊斯路前進的軍隊,應是在阿勒輝山一帶防御哈薩克東進,而非正式的打擊部隊。左翼由吹河路前進的部隊,因人數太少而被哈薩克軍隊打死500人。這說明只有從中路進去的臺吉曼濟的部隊才是主要打擊力量。從其俘虜哈薩克之阿布賴蘇勒丹的情況來看,這一路部隊從結冰的巴爾喀什湖上快速行進,向北直插哈薩克的統治中心,以最快速度突襲哈薩克阿布賴蘇勒丹集團。臺吉曼濟的作戰風格,與其父小策凌敦多布如出一轍,很具有傳承性,即集中兵力果斷大舉突擊,不給對方準備機會,迅速包圍,立即殲滅。曼濟俘獲阿布賴蘇勒丹后,并于1741年(乾隆六年)2—3月間將其送至伊犁后,噶爾丹策零并沒有因此而停止兵戈,而是繼續增派部隊,擴大打擊面,試圖以此完全壓制并解決哈薩克問題。于是,1741年(乾隆六年)4—5月間,準噶爾第二梯隊的進攻部隊自伊犁路集結出發,繼續深入和擴展打擊范圍。在此第二梯隊中,就有以噶爾丹策零長子拉瑪達爾濟為首的部隊。噶爾丹策零通過哈薩克戰爭,幫助其長子拉瑪達爾濟建功立業,積累政治資本,以便將來能夠堂堂正正地擔任準噶爾的統治者。此第二梯隊的攻擊部隊,于1741年(乾隆六年)6—7月間撤回準噶爾本土,完成了歷史性的使命。

關于其后的阿布賴蘇勒丹的情況,根據《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記載,1745年(乾隆十年),聽說已遣回擄來的哈薩克阿布賴蘇勒丹,而將其子作為人質,送至噶爾丹策零身邊駐留。①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七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95~99頁,定邊左副將軍策凌奏解送投誠厄魯特伍巴什等人進京折,乾隆十年七月初八日。1743年(乾隆八年)哈薩克首領阿布賴蘇勒丹帶領其下1000戶回子,歸順了噶爾丹策零。1745年(乾隆十年),阿布賴蘇勒丹帶領300人,跟隨色布騰等人,去征討阿布達克科勒姆等。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編:《清代新疆滿文檔案匯編》(第七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20~125頁,軍機大臣訥親奏將投誠厄魯特人博爾第等送往江寧安置折,乾隆十年十月二十六日。

據日本學者小沼孝博教授的指點,此處的阿布達克科勒姆(Man:abdak kerem),是當時浩罕國第三代首領阿布德?卡里姆汗(Abd al-Karim khan,1739—1746年在位)。阿布賴蘇勒丹于1745年(乾隆十年)返回哈薩克本土,并將其子送至噶爾丹策零處當人質。其后哈薩克作為準噶爾的輔助軍事力量,跟隨準噶爾軍隊南征北戰,進攻浩罕國,成為準噶爾重要的軍事同盟。

八、結語

綜上所述,在1727—1745年(雍正五年至乾隆十年),準噶爾與哈薩克的戰爭,曾受到準噶爾部內外形勢的直接影響。

在1729—1733年(雍正七年至雍正十一年)間,準噶爾軍隊正傾其全力在阿爾泰山東邊與清軍作戰,不能有效防守游牧地,趁此形勢哈薩克軍隊三番五次前來擄掠,西部和北部首當其沖,遭遇部分損失。其中,西部的額爾克騰鄂托克和北部的杜爾伯特、輝特兩部的民眾所受壓力最大。雖然以輝特部為主的兵力,作為一個方面軍,曾在哈薩克東部進行過一些進攻性活動,但因兵力薄弱,始終沒能從根本上戰勝哈薩克軍隊。其最大的功績在于,準噶爾軍隊已挺進至阿勒輝山一帶防御。這從戰略上,為后來的戰爭奠定了一定的基礎。而準噶爾與清朝的戰事結束后,從1735年(雍正十三年)始,準噶爾集中所有兵力于1736年(乾隆元年)、1739年~1741年(乾隆四年至乾隆六年)連續四年大舉進攻哈薩克,縱深打擊統治中心,俘虜其首領阿布賴蘇勒丹,雙方簽訂和平協議,終止了敵對行為。

除以上這些政治因素外,從純粹的軍事學角度觀察,哈薩克兵力分散,集中緩慢,是其在戰爭中處于劣勢的關鍵所在。同時,在統一集中的軍隊中,缺乏高效的指揮系統和驛站傳達,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另外,人口稀少、后備力量不足、后勤補給跟不上,不能連續作戰,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在準噶爾南邊,有人口稠密的回部。在準噶爾東邊,也有人口眾多的清朝蒙古地區。這些都為準噶爾提供了一定數量的、優秀的兵源和經濟基礎,通過擄掠,使準噶爾能夠持續開展軍事行動。而在哈薩克的北邊、西邊、東北邊,都是俄羅斯領土,南邊是準噶爾,很難大規模擄掠人口,增加收入。

另外,準噶爾的地形,重巒疊嶂,戈壁縱橫,有利于展開軍事防御。而哈薩克的廣大地區都是丘陵,有利于騎馬軍團展開軍事進攻,不利于防御,只能通過遠距離遷移來拉長防御縱深,以避開對方軍隊的鋒芒。

最后,在戰略戰術方面,準噶爾的大策凌敦多布、小策凌敦多布、臺吉色布騰、臺吉曼濟等,都是久經沙場的將領,曾長途跋涉進軍西藏,奔襲額爾德尼召,在野戰中怎樣進攻、襲擾、防御、迂回以及有效使用火器等方面,有非常豐富的實戰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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