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濕了祖先的訓示（外一章）

楊延平

連陰的伏天，云在起伏、游走、交談。

云，還在回憶過去，還在流著該流的淚水。

大理石樣的地磚，長和寬以二比一的比例裝飾著卓尼濱河路，使行走的人群減少了摔跤的概率，也增加了腳感的硬度。

雨水，在盛夏完成了對大地的修復，河流把帶著警示性質的憤怒重復傾瀉，沉默的魚群和喧鬧的百獸，共飲一川逝水。

雨水抵達泥土，亙古的大地，短暫的人類，反復修正著自己的錯誤。

雨水，淋濕花紅柳綠的青春，浸潤風雨人生和愛情。

人，有時候還不如一滴雨點的執著，沒有回頭，也無法回首，以自由落體的速度落在大地之上。過程中，空氣可以稍微改變行程，但無法改變落地的事實。

改變方向和狀態的雨水，也打濕了祖先的訓示。

雨水不停的夜晚，時間格外清晰。

幽靜的窗前，我看著街道在靜音模式中無限延伸，濕漉漉的雨聲還在持續，一個人的腳步無比真實。雨聲中，閃現童年和回憶，雨聲有著古典韻味和現代氣息，那些自信的雨滴，從不想自己將要落到何處，只記得——

回到大地，才是歸宿。

雨水背負月光，倒映星輝，承載人間的所有。一路堅持奔跑，才是真正的人生。

青稞，草木，飛鳥，汽車，人群……各種物事，走進一折又一折劇本，走進一場又一場雨水。生活還在繼續，喜怒不形于色，漸漸發白的鬢角，是時間的雨水，也是生命的灰燼。

雨水，持續燃燒著所剩無幾的青春。

雨水，或慢或急，祖先的訓示在耳畔清晰地響起。蔥蘢的草木固守陣地，白花花的時光落地有聲，雨水中的訓示，具有了一定的象征意義。

萬木落葉的古雅川

神一手精心布置的云杉林，裝飾著坐南面北的古雅川：

喬木和灌木認真生長，小草和蟲子健康成長。精神，是物質最好的外在。

平靜的叢林里，長著符合人類審美，符合環保標準的樹木。高大的樹霸氣，瘦小的樹努力，中間的那株煢煢孑立，邊緣的樹擴展著領地……長久的風雨，淘汰了其他樹種的云杉，因此，看上去，樹木大小不一，整齊有力。

葉子對于大地感情是始終忠貞不渝的，不管秋去冬來如刀的寒意，還是落日蘊藏的深沉別離，它們在枝頭棲息，在風中墜落，在古雅川守候一身金色霞光。

肅穆的神情適合冬天，雪花愜意自如地紛紛墜落，有種去年今日的寂寞。

這些雪花，適合表達易逝的時間和虛度的光陰。

遠處，高低錯落的綠色，占據古雅川所有溝壑。

透亮的葉片脈絡清晰，叢林外，山坡傾斜，適合紅色為主、黃色藍色少許的花朵迎風而歌，適合夏日午后似火的陽光下等待雨水的草木裝飾，更適合群鳥的愛情故事有了新的意外收獲。

在他們眼前，我只是過客，而閃閃發亮的洮河是最重要的，一年四季，堅守從雨到雪、從雪到雨的變遷和執著。

土地有足夠的耐心接納葉子的所有，葉子習慣了風的朝三暮四，承受住雨的淅淅瀝瀝，包容著太陽的火辣滾燙，但葉子并不厭倦大地。

歸根結底，葉子也是屬于泥土的一部分。

有位現代詩人曾說過，公正和紀律理應是都要遵守的，也是公平的、客觀的。詞窮的我，想到了時間的無情和公平，得到了需要倍加珍惜時光的結論。

時間永不疲倦。

過往歷歷在目。

——萬木低垂的古雅川，泥土封凍如鐵，蟄伏的蟲子夢境遼闊，艷陽高照。

——萬木落葉的古雅川，冬眠在時間的木屋里，醒來時，已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