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莫伊謝耶夫學術化民間舞蹈的發展與啟示

李紫鍵 席 超

（莫斯科國立文化學院,莫斯科 141406）

伊戈爾·亞歷山德羅維奇·莫伊謝耶夫的作品以其高超的編創手段和豐富的表演技術被大眾所追捧，他豐富了世界舞蹈藝術，賦予了民間舞臺舞蹈一種新的流派，向全世界證明了民間舞蹈具有專業性的權利。他在進行民間舞學術化研究時所做出的貢獻和取得的成果遠比當時所有舞團想要取得成果所做出的貢獻和取得的成就還要大得多！他所創立的“俄羅斯舞臺民間舞蹈”與其他舞種相比擁有著更為深刻且獨特之處。這便是其鮮明特征！

在這個豐衣足食的時代，人們更加注重藝術追求和精神生活充實，從而逐漸衍生出了諸多不同類型和領域之中豐富多樣且極具價值意義的文化活動形式。與此同時，文化發展已成為時代發展所需要注意和重視之重要問題。我們迫切需要對一些根本性的問題，如古今之變，對傳統文化的定位，對自身文化的發展路徑進行新的考察和反思。而對于藝術創作來講，亦是如此。對莫伊謝耶夫藝術生涯的回顧和研究有助于對于民間舞這一藝術形式進行新一輪文化挖掘、探索與創新，將會為中國舞蹈藝術的發展起到重要的參考和推動作用。

一、莫伊謝耶夫早期藝術經歷

伊戈爾·亞歷山德羅維奇·莫伊謝耶夫1906年1月21日出生在烏克蘭首都基輔。4歲時他被母親從基輔送往巴黎的寄宿學校，7歲時被接回到家鄉。后來一家人搬到波爾塔瓦居住。在波爾塔瓦他開始接觸到民間藝術，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韃靼、格魯吉亞、俄羅斯、烏克蘭自然環境和民間傳說以及民間音樂和各種各樣的舞蹈讓他著迷。這一切對他未來的創作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

莫伊謝耶夫14歲時被父親送到了莫斯科大劇院前芭蕾舞演員維拉·伊利尼奇娜·莫索洛娃開設的芭蕾舞工作室開始接受專業舞蹈的訓練。之后莫伊謝耶夫參加了莫斯科大劇院國立芭蕾舞學校（現稱為莫斯科國立芭蕾舞學院）的招生考試并順利通過。并于1924年從學校畢業，被莫斯科大劇院的劇團錄取。在1930年莫伊謝耶夫24歲時，已經是劇團獨舞演員的他成了莫斯科大劇院的編舞。這種情況在莫斯科大劇院的歷史中是前所未有的案例。當時的人們認為，只有不能再上臺從事表演的舞者才能進行編創工作。同時莫伊謝耶夫還曾多次擔任紅場大型體育文化游行活動的負責人。他組織的活動新穎而震撼，深受人民的喜愛。1930年他以編舞身份創作了第一部芭蕾舞劇《足球運動員》（Футболист）。兩年后又推出了第二部芭蕾舞劇《薩蘭博》（Саламбо）。直到1950年，莫伊謝耶夫陸續排演了許多原創芭蕾舞?。喝纭叭齻€胖子”（Трех толстяков）、“斯巴達克斯”（Спартака）、“無益的謹慎”（Тщетная предосторожность）（與А.М.梅塞勒合作）、歌?。骸霸衲驴恕保ě┃学鸳蕨濮埽?、“圖蘭朵”（Турандот）?！皭耗А保ěェ支蕨唰擐眩?，“三個橙子的愛”（Любовь к трем апельсинам），“卡門”（Кармен），同時還有最終未能實施的芭蕾舞劇《神秘盒子》（Таинственная шкатулка），《駝背馬》（Конек-горбунок）和《仲夏夜之夢》（Сон в летнюю ночь）的計劃[1]。

二、學術化舞臺民間舞的形成與發展

莫伊謝耶夫曾指出：“民間舞蹈無形地與生活緊密相連，并且它在不知不覺中順應著變化”[2]。1931年，他被派往塔吉克斯坦參加民俗節慶活動，那里居住著大量的少數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這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藝術體驗，同時也為他開啟了非凡的藝術之路。從那時起，他頻繁前往各地區和國家去旅行，在旅途中搜集了許多有趣的民間傳說材料，形式多樣的民族服裝，令人稱奇的題材形式等。1937年剛滿31歲的莫伊謝耶夫離開了莫斯科大劇院，他創建了俄國第一個專業民間舞蹈團，現為伊戈爾·莫伊謝耶夫民間舞蹈團（GАNТ）。

莫伊謝耶夫認為必須創造一種不同于古典芭蕾舞的（特別是有代表性獨特性的舞蹈）新舞蹈系統，以創造出具有完全不同本質的東西。他對民間舞蹈概念提出了這樣的思考：“什么是民間舞蹈？她是一幅屬于人民的優美的畫卷。是無聲的詩，有形的歌，她隱藏了人們的一部分靈魂。在她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中，蘊藏著許多珍貴無比的寶藏。在其中體現了民間幻想的創造力，思想的意象與詩意，形態的表現力和可塑性，情感的深刻與鮮明。她是一部激昂且詩意的人民編年史，鮮明地，形象地，生動地描繪了人民所經歷的歷史事件和感受?！盵3]因此在1937年，舞團的創建時近40名申請者被選中，包括優秀的業余藝術人員、民間藝術節的獲獎者、莫斯科舞蹈學校的畢業生、歌舞演員和芭蕾舞劇院的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他們為歌舞團帶來了高水平的舞蹈文化。加入的團員們需要交流和學習彼此在舞蹈藝術領域的知識和技能。有人要開始學習古典芭蕾的基礎知識，而另一些人則研究民間傳說和難以協調的民間動作來擴展他們的藝術領域，由此形成了舞臺民間舞獨具一格的編創形式。

莫伊謝耶夫善于運用他富有前瞻性的理念和獨創性的技法，將先進的戲劇思想轉化為舞蹈語匯。他研究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體系并讓該體系與舞蹈相互關聯，對舞蹈編舞的創新概念形成了自己的理解，因此在其創作中體現出以下幾點特質：

1.非常重視每個動作細節的處理，哪怕是最小元素的使用時也要放大，保證它們不會消失在整體的舞蹈形象中；

2.要在角色中跳舞；這是一個必要的前提也是他對表演者一直以來的要求；

3.他很擅長利用對比和反差技術。這會讓作品產驚人的效果，并達到意想不到的情緒共鳴。他總在舞蹈創作中使用細微差別，鮮明地和生動地表達出藝術內涵；

4.他十分強調使用Рliе的能力，他認為Рliе是鏈接下一個動作和跳躍的推動力。在排練過程中他常常強調舞者要把Рliе的幅度做到最大最深。他知道如何有效地利用這種技術，正是因此，舞者們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表演方式征服了舞臺空間。也是因此，舞者的跳躍力量獲得了全新的詮釋。

5.在排練時要保持“步調一致”，情緒飽滿——這也是舞蹈團至今嚴格遵守的基本規則之一。

舞團以分析民間藝術的特質和傳承為主要任務，剔除一切不需要的、不符合審美的內容。研究古典芭蕾的經典范例，發展和改進現有傳統藝術，提高表演水平，并對民間舞蹈未來的發展形成影響。民間舞蹈和古典芭蕾的特殊結合就是這樣發生的，但民族舞蹈在這種融合中占據了主導地位。莫伊謝耶在民間舞學術化的過程中提出了以下原則：

1.在民間舞蹈創作的領域要依托和運用可靠準確的知識；

2.必須采用規范性的舞蹈標準；

3.利用古典芭蕾的表現手段對民間舞蹈元素進行改造——如舞步的柔韌性、肌肉的外翻、線條的延展、體態的挺拔、古典芭蕾姿勢框架中手部動作的表現力以及跳躍元素；

4.運用古典芭蕾舞中的元素充實豐富民間舞蹈的語匯素材。例如：旋轉（tоur сhа?né，tоur рiqué，рirоuеttе，turn fоuеtté等），跳躍（раs jеté，stаgе sissоnnе，sissоnnе оuvеrtе，grаnd jеté等），旋轉跳躍（sissоnnе tоmbéе еn tоurnеnt，grаnd jеté еn tоurnеnt，空中 tоur等。)；

5.通過運用從有益觀眾感知規律的角度和動作運行路線方面來體現民族色彩；

6.所有表演者的舞步必須整齊統一；

7.根據幾何圖案內的運動及其在舞蹈結構中的變化制定清晰的動作；

8.一切要遵循美學的規律。

三、莫伊謝耶夫民間舞蹈團的發展與成就

莫伊謝耶夫民間舞蹈團成立于1937年2月10日。第一次排練是在莫斯科列昂季耶夫斯基大街4號樓進行的。舞蹈團的首次演出于1937年8月29日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劇院舉行。自1940年以來，莫斯科國立柴可夫斯基音樂廳成了該團的固定排演場所。該團是世界上第一個從事世界民間舞蹈演繹和推廣的專業舞蹈團體。在舞團創始人莫伊謝耶夫和他的藝術家們不懈努力下，舞團的作品涵蓋了世界上多個國家的民族舞蹈。

從1938年至今，莫伊謝耶夫民間舞蹈團一直在俄羅斯和世界各地進行巡回演出。由于其作品的多樣性和豐富的表現形式，受到世界人民的喜愛。因此舞團的巡演次數開創了歷史巔峰，被列入俄羅斯吉尼斯世界紀錄。

1940年代，劇團在西伯利亞、外貝加爾、遠東和蒙古巡回演出。將賺取的150萬盧全部送去建造“GАNТ蘇聯”坦克，送給與納粹作戰的軍隊使用。

1950年，舞團被稱為“和平使者”，該團以藝術為媒介，打開了當時政治“鐵幕”的局面。

1958年，該舞團也是第一個在美國巡回演出的蘇聯演出團隊，這標志著蘇聯和美國之間開始了文化上聯系。

1989年，在舞團訪問以色列之后，俄羅斯和以色列立即建立了外交關系。

1967年，首批民族民間舞專業團隊，獲學術稱號。

在成立50周年之際，該舞團被授予人民友誼勛章（1987年）[4]。

舞團的附屬學校是由莫伊謝耶夫于1943年9月創建的。莫伊謝耶夫清楚地意識到，如果沒有新的藝術力量的涌入，舞團就無法長久存在：“如果沒有學校，就沒有傳統，就沒有延續性?！睘榇?，他創辦了舞團下屬的舞蹈學校。

迄今為止，學校保留了一個系統，培養具有無限舞臺潛力的專業藝術家，包括掌握：

各種風格舞蹈；體操；雜技；表演基礎；美術，音樂，芭蕾舞和戲劇領域的理論知識，最重要的是民族文化和民俗學。

1954年中國和蘇聯為了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五周年以及偉大的十月革命37周年有關的事件舉行了一系列慶?；顒?。以赫魯曉夫為首的蘇聯代表團出席了新中國成立五周年慶典。隨團赴華的就有莫伊謝耶夫領導的蘇聯國家民間舞蹈團（GАNТ）。

在為期兩個月的中國巡演中，這個獨特的舞蹈團在天安門廣場進行了一場盛大的演出，兩國國家領導人赫魯曉夫和毛澤東出席并觀看了表演[5]。隨后該團還在上海，天津，杭州，沈陽，廣州，武漢，撫順，大連和鞍山進行了演出，總共舉辦了45場晚會?？梢哉f，這是中國觀眾第一次如此親密地了解蘇聯藝術，而且這種方式無論是在藝術界還是在社會上都產生了非常大的積極影響。舞團在來中國前做了很多詳細且周密的工作，對中國的文化、習俗、藝術等方面進行了研究。創作出具有民族風格的舞蹈作品《紅綢舞》。并表演了啞劇《三岔口》。因此引起了中國觀眾們熱烈的反響[6]。

在這次活動中，俄羅斯和中國藝術家之間深入地相互接觸，和全面的創作經驗交流，對彼此間都產生了巨大價值。特別是對新文化新藝術和新創作素材有著極大愛好的莫伊謝耶夫本人也承認：“在中國期間，我們學習了許多新的中國舞蹈，回到蘇聯后我們將向蘇聯觀眾展示這些舞蹈，我們將更加深入地去了解中國人民的生活，從而有助于進一步加強我們兩個國家與愛好和平的人民之間的友誼[7]?！蹦林x耶夫民間舞蹈團曾先后于1954-1996-2000-2003-2010-2014-2016年7次到中國進行演出。他本人曾于1999年被北京舞蹈學院聘為名譽教授。

四、為中國民族舞蹈創作帶來的啟示

莫伊謝耶夫堪稱20世紀俄羅斯最杰出的舞蹈家之一。他的舞技高超學識淵博，對藝術的理解也是出類拔萃。他曾經說，自己不想當明星，但他的成就使其成為世界舞壇上最耀眼的一顆巨星。他把民間舞蹈這種不受主流重視，僅供民間群體演出的民間藝術，變成了一種具有學術高度的民族特色的國際主流舞蹈。同時，也引發了世界各地的藝術從業者對民間舞蹈的研究與探索。他的創作領域非常廣泛，不僅局限于俄羅斯民族舞蹈，而且他還以大量的外國民間舞蹈為靈感來源。從莫伊謝耶夫的舞臺民間舞發展軌跡中也為我們帶來了以下幾點啟發：

1.深入挖掘本土文化資源：藝術作品要接地氣要符合人民大眾的審美。遵循創作的規律，作品才能在真實的情境中展現出自己的思想，才有可能成為一部優秀的、有價值的好作品。民間藝術起源于民間生活，脫離了生活的“舞臺”，就很難獲得真正的生命力。莫伊謝耶夫的舞蹈作品他通過深入研究和挖掘本土文化資源，將這些民間文化元素融入舞蹈作品中，通過舞蹈形式展現了民間文化的獨特魅力。

2.舞蹈語言的創新：莫伊謝耶夫的舞蹈作品不僅展現了俄羅斯及其他國家的民間文化，還對傳統民間舞蹈語言進行了創新和升華，不斷突破舞蹈形式的局限，使其更富有表現力和感染力，為現當代舞蹈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3.藝術審美的提升：莫伊謝耶夫的舞蹈作品以其獨特的舞蹈風格和精湛的技巧征服了觀眾，提升了觀眾的藝術審美水平，讓人們更加熱愛舞蹈藝術。莫伊謝耶夫通過挖掘故事情節的情感內涵和藝術表現力，將其融入舞蹈作品中，賦予作品更多的意義和內涵。

4.國際文化交流的促進：他將世界多國多民族民間舞蹈編創成作品，保留在舞蹈團的演出節目單中。這不僅是豐富了舞團節目種類，更有利于保存世界各民族文化財富得傳承和推廣，為俄羅斯文化的傳播和俄羅斯與其他國家的文化交流做出了貢獻，促進了國與國間的相互了解和友誼。

綜上所述，他和他的舞團不僅通過精湛且新穎地表演技巧賦予了俄羅斯民間舞全新內涵，也通過獨特地舞蹈經驗為國際舞臺上許許多多優秀舞者帶來了全新舞臺展示形式與國際風格相結合所創作出前所未有的具有民族代表性舞種特征的舞蹈作品。并且隨著世界范圍內民族文化藝術交流范圍越來越廣，人們也逐漸認識到民間舞這種極具民族特色和文化內涵地表演形式所具有的獨特魅力與巨大商業價值并給予其全新定義及高度評價。

莫伊謝耶夫所創作的作品不僅豐富了現代舞蹈藝術形式，還對當今社會的精神文明建設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因此，在國家大力提倡發展文化產業和“一帶一路”政策下，我們也應當更加重視對這位傳奇舞蹈家藝術人生以及優秀作品本身所體現出真正意義上的文化價值。在這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在舞蹈學科迎來重大調整下，希望舞蹈從業者能抓住時代的機遇，把握潮流的脈搏。將我們的民族文化民間傳統以優秀的藝術作品為橋梁傳播推廣到世界各地。

圖1 伊戈爾·莫伊謝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