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生物質水熱炭化衍生碳基光催化材料的研究進展＊

繆 巍 陳則良, 劉振剛 羅 磊

（1.中國城市建設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100120；2.中國科學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北京，100085）

廢棄生物質是生產和生活過程中產生的富含有機物質的廢棄物，包括農林廢棄物、畜禽糞便、食品加工廢棄物、廚余垃圾和城市污泥等.我國每年產生大量廢棄生物質，其中僅約20%—30%被以堆肥或焚燒等低價值方式利用，剩余部分則被填埋、焚燒或丟棄到環境中，帶來很大的處理壓力和環境風險[1].廢棄生物質的碳含量通常較高（質量分數為45%—55%），可以通過熱化學技術將其轉化為碳基功能材料，既可以滿足廢棄物減量化的需求，又實現其高值資源化利用.傳統碳基功能材料不僅以煤和石油等不可再生的化石為原料，也需要苛刻的制備條件并消耗大量能源.因此，亟需開發更加符合綠色化學要求的碳基功能材料的制備技術.水熱炭化是一種兼具成本效益和環境效益的熱化學轉化技術，反應條件較溫和，設備要求簡單，原料容差性高，具有經濟、高效和環保等特點.廢棄生物質通過水熱炭化制備的水熱炭、碳點和碳基復合材料在能源和環境等領域有廣闊的應用前景[2].

光催化被認為是解決能源危機、溫室效應和環境污染等問題最有效的技術之一，目前許多光催化劑存在制備成本高、可見光利用率低和穩定性差等問題，嚴重限制其大規模的商業化應用.開發低成本的高效光催化劑、提升傳統光催化劑的性能是目前研究的重點.生物質通過簡單的水熱炭化制備的水熱炭和碳點具有光催化活性，并且在改性之后表現出超過TiO2、g-C3N4和CdS 等傳統半導體光催化材料的光催化性能.此外，水熱炭化也可以將傳統半導體光催化材料與生物質衍生碳復合，構建碳基復合光催化劑來改善其光催化性能.以生物質尤其是廢棄生物質為碳源的水熱炭化制備廉價、高效和穩定的碳基光催化材料，具有巨大的應用潛力.

目前，已經有大量研究以廢棄生物質為原料，通過水熱炭化制備碳基光催化材料，并將其應用于環境和能源等領域.有必要對這些研究進行系統性的總結，分析其優勢和不足，展望未來的發展方向.本文梳理了水熱炭化制備的廢棄生物質衍生碳基光催化材料的最新進展，歸納其制備方法、光催化機理和應用領域（圖1），為未來更深入的研究提供理論指導、啟發新思路和預測發展方向.

圖1 廢棄生物質碳基光催化材料的分類和應用Fig.1 Classification and applications of photocatalysts derived from waste-biomass by hydrothermal carbonization

1 水熱炭化（Hydrothermal carbonization）

1913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弗里德里?！へ惣獮跛梗‵riedrich Bergius）發現在一定溫度壓力下纖維素能夠在水中轉化為類煤材料，并將這一過程命名為水熱炭化.通常，水熱炭化發生在100—350 ℃，停留時間為數分鐘到數十小時，生物質經過水熱炭化后會發生明顯的物理化學性質變化，例如顏色變為棕色到深褐色、碳含量顯著升高.如今，水熱炭化已經成為生物質轉化為碳材料的重要技術.與傳統熱解炭化等技術相比，水熱炭化尤其適用于水分含量高和高灰分含量的廢棄生物質（例如水藻、雜草和污泥），且處理過程對環境影響更小[3].利用水熱炭化制備的碳材料主要包括水熱炭、碳點和碳基復合材料.本節將分別討論水熱炭、碳點和碳基復合材料的制備方法.

1.1 水熱炭的制備

水熱炭是生物質經過水熱炭化后的固體產物.生物質主要組分為碳水化合物（例如纖維素、半纖維素、淀粉和葡萄糖等）、木質素和蛋白質等組分，水熱炭化過程中碳水化合物經歷水解、異構化、脫水、脫羧、聚合、芳構化和縮合等一系列反應，先形成5-羥甲基糠醛（5-HMF）、糠醛等可溶性中間體，然后轉化為水熱炭[4]；木質素主要發生碳側鏈結構的裂解和去甲基化[5]；蛋白質水解溫度低于炭化溫度無法在水熱條件下形成碳材料.廢棄生物質水熱炭化形成水熱炭的機理非常復雜，不僅廢棄生物質各自組分發生反應，更涉及了不同組分之間的化學反應，例如蛋白質和氨基酸中的N 可以發生脫氨基反應生成大量氨氮，也可以通過與糖類化合物之間通過美拉德反應形成含N 環化合物嵌入水熱炭；生物質中的Cl 大部分溶解到水中；生物質中的S 主要以硫酸鹽、硫化物和噻吩等形式存在于水熱炭中[6].

生物質原料的形貌和化學組成決定了水熱炭的結構和性質.葡萄糖和蔗糖等可溶性碳水化合物形成的水熱炭通常為具有疏水核（主要為聚呋喃網絡）和親水殼（帶有羥基、羰基和羧基等含氧官能團）的的核-殼結構的膠體碳球[7?8].廢棄生物質的一部分纖維素和蛋白質等組分在水熱炭化后改變形態，而木質素和不溶性無機物等組分形態基本保持不變，因此，形成不規則形狀的水熱炭顆粒.除原料外，固液比、反應溫度、停留時間和添加劑等水熱參數也會影響水熱炭的最終形貌和物化結構.

1.2 碳點的水熱炭化制備

碳點是一種直徑較?。╠≤10 nm）的碳材料，它們具有優異的穩定性、水溶性、生物相容性和環境友好性.自2010年Li 等[9]發現碳點可作為高效光催化劑或助催化劑能夠應用于污染物降解以來，已經有大量研究報道了它們在光催化領域的應用.

水熱炭化不需要強氧化劑或復雜的設備，反應條件溫和且環境友好，可以通過反應溫度和停留時間等參數來實現產品的可控合成.因此，水熱炭化已成為從葡萄糖、檸檬酸和粗生物質等原料制備碳點的重要技術.

碳點在水熱炭化過程中的形成機理與水熱炭類似，合成的碳點具有類似于水熱炭的核-殼結構，由表面官能團豐富的殼和無定形碳的核構成.但碳點具有比水熱炭更短的電荷轉移途徑和更高的表面能，這賦予了碳點良好的電荷傳輸能力、更大的吸附量和更強的催化活性.碳點還具有量子尺寸效應，其光吸收范圍從紫外區延伸到可見光區，并具有上轉換熒光特性，可以將吸收的較長波長的光轉換為較短波長的光，使其更易于激發光催化劑中的電子[10]，因此，具有優異的光催化特性.

1.3 碳基復合光催化劑的水熱炭化制備

水熱炭化可以將半導體光催化材料與水熱炭、碳點或其他碳材料復合，從而提高光催化性能.碳/半導體復合光催化劑的水熱炭化制備路線可水熱炭化預處理法、水熱炭化后處理法和一步水熱炭化法（一步法）等3 種（圖2）.

圖2 碳基復合光催化劑的水熱炭化制備路線Fig.2 Synthesis routes of carbon-based composite photocatalysts via hydrothermal carbonization

（1）水熱炭化預處理法——該方法先通過水熱炭化制備水熱炭或碳點，它們的表面官能團可以為半導體提供作用位點，然后可以通過水熱、溶劑熱或化學沉淀等方法，使半導體的前驅體在這些位點生長，形成復合結構.該方法的優勢是可以在制備復合材料前將去除廢棄物中不能形成水熱炭的雜質.例如，Ye 等[11]用水熱炭化法制備了玉米秸稈衍生的水熱炭，然后添加氯化亞鐵、氯化鋁和氫氧化鈉，通過水熱法將層狀雙金屬氫氧化物FeAl-LDH 負載到水熱炭上，制備了水熱炭/ FeAl-LDH 復合光催化劑.調整水熱炭表面作為吸附位點的官能團的含量可以控制水熱炭上的半導體納米顆粒負載量.例如，H2O2氧化處理后的水熱炭比未處理的水熱炭表面具有更多羧基，可以在添加FeCl3水熱合成水熱炭/FeOOH 復合光催化劑的過程中使更多的FeOOH 納米顆粒生長于水熱炭的表面[12].

（2）水熱炭化后處理法——該方法首先制備半導體光催化材料，然后通過與生物質共水熱炭化處理使生物質衍生碳形成于半導體的表面，或通過沉淀、浸漬等方法將制備完成的水熱炭或碳點復合到納米材料上.該方法由于半導體制備步驟在水熱炭化之前，因此避免了該步驟碳材料的影響，特別適合制備條件較苛刻的半導體與碳的復合材料.該方法中水熱炭化的濃度、溫度和pH 等反應條件決定了碳材料的形態.Leichtweis 等[13]將TiO2或ZnO 與釀酒廢棄麥芽渣按一定比例混合并通過水熱炭化制備了TiO2或ZnO 負載的水熱炭.在通過水熱炭化復合碳時，半導體材料表面形成的碳的形態受水熱炭化條件控制.在以葡萄糖為碳源通過水熱炭化在ZnS 納米球表面形成的碳的過程中，隨著ZnS 與葡萄糖的物質的量比從10:1 逐漸降低為1:6，形成在ZnS 納米球表面的碳點逐漸轉變為連續的碳層[14].

（3）一步水熱炭化法——該方法以生物質和半導體前驅體為原料，通過一步水熱炭化直接獲得碳/半導體復合光催化材料.一步法操作流程相比于其它路線更加簡便，但該方法中碳材料和半導體是同步生成的，因此二者需要有相近的合成條件.例如，Sha 等[15]將楊樹木屑的水解產物與苯二甲酸、DMF、甲醇和丁酸丁酯混合，通過一步水熱炭化制備碳與鈦基金屬有機框架化合物的復合光催化劑.

根據目標產物的不同，可以選擇不同的原料或制備工藝.首先，原料和工藝可以決定主要產物是水熱炭還是碳點，例如以樹葉提取液為原料采用微波輔助水熱炭化工藝可以更容易獲得碳點.其次，研究者可以根據目標產物的形貌結構、雜原子等需求選擇不同的原料和制備工藝，例如可以采用蝦殼廢物為原料獲得N 摻雜的水熱炭、采用“水解-過濾-水熱炭化”的方法獲得球型水熱炭.

2 光催化機理和性能（Photocatalytic mechanisms and performances）

2.1 水熱炭的光催化機理和性能

與半導體光催化劑類似，水熱炭內部在光催化中發生了光生電子-空穴對的產生、分離和電荷的界面轉移.首先，水熱炭中的光敏結構（例如含氧官能團或sp2雜化單元）的電子會在光的激發下發生能級躍遷，產生光生電荷.然后，一部分電荷載流子重新復合，另一部分則在水熱炭顆粒中沿具有共軛π 結構的聚呋喃鏈穿梭到其表面[16].最后，電荷轉移到吸附在水熱炭表面的H2O、OH?和O2等受體，產生·OH 和·O2?等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中間體，或直接與反應物發生生氧化還原反應.

基于水熱炭的光催化機理，研究者們已經開發出一系列改性方法來提高水熱炭的光催化性能，例如，用質量分數為20%的濃硝酸氧化處理水熱炭可以增加其表面含氧官能團特別是羧基的含量，使其產生更多光生電荷，促進ROS 的產生[17]；I 摻雜可以構建電子橋來促進聚呋喃鏈之間的電荷轉移，同時扭曲sp2雜化結構產生更多的光生電子-空穴對，顯著提高水熱炭的光催化活性[16]；Cl 摻雜可以增強水熱炭的電子轉移和吸附能力[18].此外，將金屬納米顆粒與水熱炭復合也可以促進水熱炭光生載流子的有效分離.

2.2 碳點的光催化機理和性能

碳點的光催化反應包括吸收光產生電子-空穴對、電荷載流子傳輸到碳點表面和表面電荷發生氧化還原反應等階段[19].在光吸收階段，碳點內的電子從價帶躍遷到導帶（例如C=C 鍵的π-π*躍遷和C=O 鍵的n-π*躍遷）[20].隨后，一部分電荷載流子復合并產生熒光或熱量，另一部分電荷傳輸到碳點表面，可以提供/接受電子或作為光驅動酸催化劑為酯化、貝克曼重排和羥醛縮合等有機反應提供質子[21].此外，碳點也可以產生光熱效應，升高光催化劑或反應介質的溫度，加快電子轉移速率和傳質，提高催化活性[22].

碳點的光催化活性可以通改性方法進一步提升.首先，通過優化水熱炭化參數、添加鈍化劑或對產物進行離心、透析或層析等純化步驟控制碳點的尺寸可以調控其光催化活性[23].一方面，減小碳點的粒徑增大其比表面積，導致更多吸附和催化的活性位點暴露.另一方面，根據量子尺寸效應，碳點的粒徑可以影響其上轉換熒光、電子傳輸路徑和能帶結構等光電化學性質[24].其次，對碳點進行表面改性提高其光催化性能.其中表面官能化可以通過增加碳點的反應性官團含量來促進光生電荷的分離并提高其光催化活性[25]，而表面鈍化可以通過在表面形成保護層來減少反應物和碳點之間的直接接觸提高穩定性[26].再次，水熱炭化制備的碳點的碳結構是石墨碳和無定形碳的混合體，提高水熱炭化溫度等可以提高碳點的石墨化程度，增加共軛結構，穩定光生電子，促進光生電子-空穴對的分離，提高光催化活性[27].最后，雜原子摻雜可以通過調節電子密度和能帶結構來改善碳點的熒光和電子轉移，從而調控光催化性能[28].例如，Zhu 等[29]在棕櫚木屑中添加亞硫酰氯通過水熱炭化制備了S 和Cl 共摻雜的碳點，其中S 和Cl 相關基團產生缺陷態使被激發的電子難以回到基態，導致電子和空穴的有效分離；Bhati 等[30]用乙醇/水混合液提取九重葛樹葉，并將提取物通過微波輔助水熱炭化合成了Mg 和N 共摻雜的碳點，Mg 和N 的共摻雜顯著了改善碳點的光催化性能.

2.3 碳/半導體復合光催化劑催化機理

生物質衍生碳在碳/半導體復合光催化劑的制備和光催化過程中的作用可以概括為以下5 點：

（1）影響半導體的化學結構.在半導體制備或改性過程中，生物質衍生碳的引入會影響半導體的物化結構，從而改變其能帶結構、電荷轉移性和吸附能力等性質.具體而言，水熱炭化可以改變半導體的晶體結構、為半導體提供摻雜元素或提供缺陷點位.首先，水熱炭的引入可以調控半導體的晶體結構和晶面暴露.例如，在從TiCl4水熱合成TiO2的過程中添加水熱炭可以抑制金紅石的形成，促進TiO2的晶型從金紅石轉變為具有更高光催化活性的銳鈦礦[31]；以竹子提取的木質素為原料制備的水熱炭/TiO2復合材料，水熱炭可以作為保護劑抑制TiO2轉變為金紅石，其抑制相轉變能力隨水熱炭化停留時間和溫度的升高而增強[32].其次，水熱炭化可以將雜原子引入半導體，帶來的新的電子態，影響其能帶結構.例如，在Ti(SO4)2水熱合成TiO2的過程中添加葡萄糖可以使碳以O—Ti—C 鍵摻雜到TiO2中，影響其電子結構并在帶隙中形成新的能級，使其帶隙從3.2 eV 減小到3.0 eV，能夠在可見光下進行光催化[33]；氨基酸可以通過水熱炭化將氮元素引入TiO2中，改變它的能帶結構[34].最后，水熱炭化還可以造成半導體的表面缺陷，改變半導體表面的電子結構.例如，用旋涂法復合在ZnO 納米棒上的木薯皮衍生碳點可以增加ZnO 的表面缺陷，這些缺陷可以阻礙電子-空穴對的復合從而提高光催化活性[35].但過量缺陷也可能成為光生載流子的復合中心，降低光催化劑的活性[36].

（2）增加催化劑吸附位點和催化反應的表面活性位點.吸附和光催化反應位點的增加可以通過增大比表面積和提高單位面積的位點數量兩種方式實現.第一，水熱炭化通過減小粒徑和增加表面孔隙度來增大光催化劑的比表面積，從而使更多活性位點暴露于表面.對于減小粒徑，水熱炭化形成的中間體或碳材料可以覆蓋或負載半導體納米顆粒阻礙其生長或團聚，也可以作為配位劑或吸附劑降低半導體前驅體在溶液中的濃度從而延緩其生長[37,38].例如，水熱法制備的純Ag3PO4納米顆粒在木屑衍生水熱炭從0 g 增加到0.3 g 的過程中，產物的粒徑從593 nm 逐漸減小到238 nm[39].而表面孔隙度的增加有利于反應物的快速吸附和光催化產物的解吸，從而提高光催化反應速率[40].例如，Wang 等[41]將竹子水解后的上清液水熱炭化制備水熱炭，并負載質子化的g-C3N4形成具備核-殼結構的水熱炭/g-C3N4.覆蓋在水熱炭表面的g-C3N4之間的孔隙使該復合材料的比表面積從14 m2·g?1增大到134 m2·g?1，使其對四環素的吸附容量從0.67 mg·g?1提高到1.5 mg·g?1.第二，水熱炭化可以提供更多表面官能團，成為吸附和光催化反應的中心.例如，水熱炭上的酸性官能團有利于陽離子染料的吸附[42]，而芳香族官能團有利于苯酚的吸附[43].

（3）拓展光催化劑的光響應區域.除摻雜外，水熱炭化還可以通過光敏化和上轉換熒光兩種方式拓展半導體的光響應范圍，提高光催化活性.水熱炭化形成的碳含有窄帶隙的sp2雜化碳，其導帶電子在可見光和近紅外光下可以發生能級躍遷產生電子-空穴對[41].其中的光生電子可以通過敏化效應轉移到相鄰的半導體的導帶，與吸附在半導體表面的O2反應形成·O2?等用于光催化反應的ROS.例如，TiO2只能被紫外光激發，但在TiO2表面通過水熱炭化涂覆的碳可以通過光敏化作用使復合光催化劑表現出可見光催化活性[31].另外，碳點還具有上轉換熒光的特性，可以將長波長光轉換為短波長熒光，激發具有寬帶隙的半導體光催化劑產生光生電荷，從而增強其光催化活性[44].

（4）促進光催化劑光生電荷的分離和傳輸.半導體在被光子激發后會產生電子和空穴，其中一部分電荷載流子會復合并釋放熱量，另一部分會傳輸到表面進行氧化還原反應.由于復合和氧化還原之間的競爭關系，改善光生電荷的分離和傳輸可以抑制復合來提高光催化活性.水熱炭化形成的碳材料由于含有芳香結構和表面含氧官能團，可以作為光生電荷供體或受體而促進其分離[45].Tai 等[46]用浸漬法將水熱炭化制備的人指甲衍生碳點負載到g-C3N4上，負載碳點后g-C3N4在480 nm 光源下的熒光壽命從1.865 ns 延長到7.510 ns，證明碳點可以阻礙并延遲電子和空穴的重組.碳材料促進光生電荷的分離和傳輸的機理包含以下3 種.首先，碳材料表面具有良好吸電子能力的含氧官能團可以接收半導體產生的光生電子，使光生空穴留在半導體內[45].例如，竹子水熱炭化制備的碳點可以在碳點/Bi3Ti4O12復合納米片中充當電子受體，接受Bi3Ti4O12產生的光生電子并將吸附O2轉化為·O2，與留在Bi3Ti4O12中的空穴共同作為環丙沙星降解的主要ROS[47].其次，碳材料也可以作為空穴受體而實現光生電荷的高效分離[48].例如，Hu 等[49]通過一步水熱炭化構建水熱炭/MoO2復合材料，MoO2的光生空穴可以通過能帶排列轉移到水熱炭，而光生電子的傳輸由于水熱炭和MoO2之間的肖特基勢壘而被阻止.最后，半導體和碳材料可以同時被激發，并由于能帶結構的排列而發生兩相之間的電荷轉移.例如，Xie 等[50]用水熱炭化制備的玉米芯衍生碳點構建了Fe3O4/BiOBr/碳點復合光催化劑.碳點在光催化中可以同時作為電子受體和供體，促進BiOBr 導帶（ECB=?0.26 eV）上的電子轉移到Fe3O4的價帶（EVB=1.28 eV），使電子和空穴分別留在的Fe3O4導帶和BiOBr 的價帶.

（5）提高光催化劑的穩定性.某些半導體光催化劑穩定性較差，在催化過程中會發生光腐蝕或團聚，降低其光催化活性.水熱炭化可以通過兩種方式提高光催化劑的穩定性.第一，碳層可以將空穴受體（例如有機污染物）吸附到光催化劑的表面，快速消耗掉可以引發光腐蝕的空穴和ROS，抑制光腐蝕[51]；第二，覆蓋在半導體表面的碳可以作為保護層，阻止反應性物質與半導體接觸或光催化劑團聚[52].例如，Men 等[53]用竹子先水熱炭化然后NaOH 化學活化制備了活性炭，并將易于團聚的CdSe 量子點負載到活性炭上，所制備的復合光催化劑具有良好的穩定性，在4 個光催化循環后活性幾乎不變.

3 光催化應用（Photocatalytic applications）

基于出色的光催化活性，水熱炭、碳點和碳基復合材料在環境污染和緩解能源危機表現出了巨大的應用前景，包括有機污染物的降解、重金屬的還原、光催化消毒、光催化產氫和CO2還原.

3.1 有機污染物降解

工業快速發展產生了大量表面活性劑、染料、藥物和殺蟲劑等有毒有害的有機污染物，它們如果得不到妥善處理而進入環境，將對人體健康和生態系統造成有害影響.相對于過濾、反滲透、混凝和生化處理等常規的處理方法，光催化具有設備簡單、運行成本低和降解徹底等優勢，因此受到廣泛關注.Matheswaran 等[54]用廢棄橙皮為原料經水熱炭化制備了碳點，并進一步用沉淀法將該碳點修飾于g-C3N4/AgCl 異質結構成三相復合光催化劑.在LED 燈照射下，該復合材料降解RhB 的效率分別是g-C3N4和g-C3N4/AgCl 的38 倍和20 倍.Qi 等[55]分別用熱解炭化和水熱炭化從蘆葦秸稈制備了熱解炭和碳點，并分別將它們負載于MgIn2S4/BiOCl 上，它們在自然太陽光下可以在120 min 內分別去除97.41%和84.99%的卡馬西平，其中碳點/MgIn2S4/BiOCl 由于產生了更多的·O2?和·OH 可以更徹底的將卡馬西平礦化為CO2、H2O 和無機分子，因此降解產物對魚類、水蚤和綠藻的急性毒性低于熱解炭/MgIn2S4/BiOCl.Chen 等[56]用城市污水處理廠的剩余污泥為原料制備了水熱炭，其中的含鐵粘土礦物與硅形成了Fe—O—Si 鍵，使其在可見光下比Fe2O3更容易被激發，在草酸鹽溶液中將更多的溶解氧轉化為H2O2并促進其分解為·OH.以光催化磺胺二甲嘧啶的降解為例，其表觀反應速率常數為0.0310×10?2min?1，是其他鐵氧化物/草酸鹽體系的5—20 倍，不僅減輕了污泥處置負擔，還將其轉化為環境功能材料，實現“變廢為寶”的策略.

3.2 重金屬去除

重金屬通常具有高毒性、致癌性和不可降解性，可以經食物鏈富集和在生物體內累積，對生態環境和人類健康造成嚴重威脅.Xu 等[57]以纖維素為原料，通過硫酸輔助水熱炭化制備了水熱炭.這種水熱炭可以在可見光下將O2活化為·O2?，將Cr（Ⅵ）還原為Cr（Ⅲ），其活性（k=0.46 h?1）遠高于BiVO4（k=0.15 h?1）、CdS（k=0.28 h?1）和g-C3N4（k=0.46 h?1）等傳統光催化劑.該研究用相同的方法從富含纖維素的廢棄紙板制備了具有相近活性（k=0.42 h?1）的水熱炭光催化劑.Qiang 等[58]用椰殼為原料通過水熱炭化制備N 摻雜碳點并將其與金屬有機框架化合物材料MIL-53（Fe）復合，用來修復同時含有Cr（Ⅵ）和亞甲基藍的復合污水.亞甲基藍在被氧化的同時可作為空穴清除劑，促進了光生電荷的分離，從而提高了Cr（Ⅵ）的去除效率.碳點不僅調節了光催化劑的能帶結構，拓寬了其可見光的吸收范圍，還增加了比表面積，在光催化劑表面提供更多活性位點.該復合光催化劑去除Cr（Ⅵ）的速率常數（0.04323 min?1）是MIL-53（Fe）的8 倍.

3.3 消毒

細菌和病毒嚴重威脅著人們的健康，傳統的氯消毒、臭氧氧化等消毒方法存在能耗高、消毒不徹底、副產物致癌等缺點.光催化能產生多種滅活能力強的ROS，徹底分解有機物，抑制細胞生命活動，破壞細胞結構，使細胞失活.Zou 等[12]將α-FeOOH 固定在H2O2改性檸檬草衍生水熱炭表面形成復合光催化劑.該催化劑可在光照下通過光芬頓過程實現對大腸桿菌的滅活，2 h 內太陽光和UVA 照射下對數去除率分別為4.5 和4.Xiao 等[59]通過一步水熱炭化合成的油菜花粉衍生水熱炭/MoS2復合物可以在可見光照射下使大腸桿菌銅綠假單胞菌、金黃色葡萄球菌和短小芽孢桿菌失活.該研究還進一步描述了該光催化劑滅活細菌的過程：前30 分鐘，光催化劑產生的ROS 被細菌的超氧化物歧化酶和過氧化氫酶等抗氧化酶清除；隨后細菌的防御能力隨著ROS 的積累而不堪重負；最后ROS 對細菌發起一系列非選擇性攻擊，造成細胞質物質滲漏和破壞，導致細胞死亡.Alexpandi 等[60]將樹葉提取物水熱炭化制備的碳點負載到了TiO2上，并考察光催化消毒在水產養殖中的實際應用.實驗結果證明該光催化劑可以產生ROS 來破壞哈維氏弧菌（V.harveyi）的生物膜，并且由于高生物相容性，可以增強蝦對哈維氏弧菌引發的急性肝胰腺壞死病的抗感染能力，因此顯著提高了感染哈維氏弧菌的蝦的存活率.

3.4 產氫

氫氣是一種清潔高效的可再生能源，通過分解水產氫，將太陽能轉化為化學能并儲存在氫氣中可以有效緩解太陽能利用的時間和空間限制，具有極高的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Gogoi 等[61]由橙皮通過水熱炭化合成了碳點，并用沉淀法將其嵌入一維CdS 納米線中，制備了一系列碳點/CdS 光催化劑.該催化劑能在可見光下（以Na2S/Na2SO3為犧牲試劑）分解水生產氫氣，最高產率達309 mmol·g?1·h?1（420 nm 處表觀量子產率為32.6%），遠高于其他文獻中報道CdS 復合材料的數據.引入碳點可以促進電荷的分離和轉移，調控能帶結構并顯著提高CdS 的穩定性.

3.5 CO2 還原

化石燃料的燃燒向大氣中釋放了大量CO2，破壞了自然界的碳平衡，導致溫室效應等全球性問題.光催化可以將CO2還原為甲醇和甲烷等高附加值的燃料，這不僅可以減少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也可以實現封閉的碳循環減少碳排放.Hu 等[62]開發了一種可應用于光催化CO2還原的制備方法，該方法向葡萄糖、稻草和牛糞等生物質中添加CuSO4，通過水熱炭化制備了一系列水熱炭/Cu 復合材料.在光催化過程中，CO2和OH?首先被吸附在活性位點上，形成碳酸鹽中間體（HCO3*），然后通過一系列氧化還原反應最終生成CO.Cu 的Fermi 能級低于n 型半導體的水熱炭，可促進復合材料的電荷分離，同時有助于降低CO2還原的能壘，因此水熱炭的光催化活性得到大幅提高.其中，稻草水熱炭/Cu 在300 W 氙燈下將CO2轉換為CO 的活性為564.8 μmol·g?1·h?1，其太陽能化學轉化效率計算為1.68%，遠高于TiO2和g-C3N4在相同條件下的效率0.06%和0.05%.

4 結論與展望（Conclusions and prospects）

系統總結了利用水熱炭化技術以廢棄生物質為原料制備碳基光催化劑的合成方法、光催化機理、改性策略和應用領域的最新進展.一方面，廢棄生物質通過水熱炭化可以制備水熱炭和碳點，它們均展現出良好的光催化活性，并且其催化性能可以通過表面改性、摻雜和優化反應條件等方法進行提升；另一方面，水熱炭化也可以用于改善傳統光催化劑的光催化性能，其作用主要包括改變化學結構、增加活性位點、拓展光響應區域、促進光生電荷的分離傳輸和提高穩定性.這些光催化劑在有機污染物降解、重金屬去除、殺菌消毒、產氫、CO2還原等領域顯示出廣闊的應用前景.

盡管目前對這些光催化劑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系列重要進展，但仍然存在較多研究挑戰，包括：1）相較于以葡萄糖、蔗糖和檸檬酸等生物質衍生化學品為碳源的水熱炭化制備的光催化劑，以廢棄生物質特別是非木質纖維素類生物質為碳源的研究仍然較少.2）生物質通常具備有序生物結構，而光催化劑的特定的微觀結構可以改善其吸附和光催化性能，但目前的研究僅把生物質作為材料的物質來源，未充分利用生物質原料的結構特點來制備光催化劑.3）對于廢棄生物質水熱炭化制備的光催化劑的催化機制（例如光生電荷和活性氧的產生和傳輸）的研究還有待深入.4）目前大部分廢棄生物質衍生碳基光催化材料的水熱炭化制備和光催化的研究仍處于實驗階段，需開展大規模制備和實際應用的中試驗證及商業化試驗.

為了制備出高性能的光催化劑，并最終實現工程化應用，未來的研究還需要從以下方面著手.1）應進一步拓展原料的選擇范圍，選擇更多來源廢棄生物質，并充分利用其生物質結構，制備光催化劑.2）盡管已經初步明晰了水熱炭、碳點和碳基復合材料的光催化機理，但需要進一步明確這些材料中表面缺陷、含氧官能團和雜原子等化學結構在光生電荷載流子的產生、重組、分離、轉移和反應中所起的作用.為此需要采用先進的原位表征技術和理論計算進行研究.3）關于水熱炭化，已經開發出一系列的工藝和改性方法來控制水炭的物理化學性質，需要在深入揭示光催化劑結構性質與光催化性能之間的構效關系的基礎上，開發更多制備/改性的方法以獲得光催化性能更好光催化劑，并拓寬光催化的應用領域.4）為了實際應用，必須考慮低成本大規模合成和實際環境條件下的光催化過程，評估材料的穩定性、可重復性和環境風險，并對全過程進行經濟效益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