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齡化與城市創新：理論邏輯與中國經驗

李 飚，仇 勇

1.鄭州大學 商學院，鄭州 450001；

2.北京工商大學 商學院，北京 100048

創新是驅動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來源，在推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近年來，各地多措并舉推進城市和區域創新發展，不斷完善區域創新體系建設，創新也由此成為打造城市新增長極的內生動力(1)王葉、張天碩、曲如曉：《知識產權示范城市與創新國際化——來自海外專利申請的證據》，《北京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5期；劉燁、王琦、班元浩：《虛擬集聚、知識結構與中國城市創新》，《財貿經濟》，2023年第4期。。城市作為一個國家實現經濟持續發展的基本單元，是承載國家創新戰略的重要載體，而目前我國各地城市創新水平有較大差異，創新的區域不平衡和分化顯著。在影響城市創新的諸多條件中，人作為創新活動的實施主體，其在經濟活動中的能動性和創造性不可忽視，勞動人口的變化是推動城市創新的重要影響因素(2)張云、江曼琦：《人力資本對提升城市創新力的影響與作用機制》，《城市發展研究》，2023年第3期。。當前，我國人口數量和結構均處于轉型的關鍵時期，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占總人口比重已經達到18.70%，這必然會對經濟發展產生深遠影響。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的持續加深，充足勞動力供給和較高的勞動參與率所帶來的優勢正在逐漸減退，并且由于地理區位、資源稟賦以及歷史沿革等多重因素的疊加影響，城市間人口聚集效應的差異明顯，老齡化的程度和演化趨勢也不盡相同，對于不同城市創新的作用更加不容忽視。因此，審視人口老齡化對于不同城市創新能力的影響機制，將有助于有效制定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一攬子政策，解決城市創新能力和動能不足的堵點，從而有效促進區域間的創新協調發展。

一、人口老齡化影響城市創新的理論邏輯

伴隨著醫療的進步和生育率的不斷下降，進入21世紀以來，全球老齡化甚至“超高齡”的步伐明顯加快，老齡化已經成為世界性問題。聯合國《世界人口展望2022》指出，全球65歲及以上人口的比例預計將從2022年的10%上升到2050年的16%(3)董昀、何浩欽、呂劼：《人口老齡化與貨幣政策的關聯機制：研究進展及政策啟示》，《中國人口科學》，2023年第3期。。對比各國人口結構變動的發展變化態勢，雖然全球各國的總和生育率不盡相同，但是同樣都面臨著老年人口負擔過重的共同問題，只是尚處于不同的階段。老齡化所帶來的影響，本質上是人口年齡結構變動導致的老年人口與其他年齡人口比值變化帶來的問題，特別是對中國而言，“未富先老”的現實情態則進一步加劇了這一變化的影響。此外，勞動適齡人口的縮減和人口出生率的持續走低也加劇了老齡人口偏態。從人口結構來看，2022年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為28004萬人，占全國人口的19.8%，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20978萬人，占全國人口的14.9%(4)數據來源：《2022年民政事業發展統計公報》。。從老年人口的特征來看，當前我國老年人口規模和比重總體呈上升趨勢，且人口老齡化速度進一步加快，高齡化和超高齡化的趨勢日益凸顯，在區域分布上農村老年人口的比重也高于城鎮(5)楊涵墨：《中國人口老齡化新趨勢及老年人口新特征》，《人口研究》，2022年第5期。。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收入分配格局、教育供求關系等都會產生直接影響。從城市層面來看，人口老齡化會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居民儲蓄率、企業進入(6)封進、李雨婷：《人口老齡化與企業進入：基于中國地級市的研究》，《世界經濟》，2023年第4期。等產生顯著影響。人口老齡化是一個動態過程，隨著出生率的下降和人口預期壽命的延長，老年人口在總人口中所占比例逐步提高。人口老齡化不僅僅是人口學意義上的人口結構變動和勞動人口總供給的變化，也會引致人口結構的外溢效應。例如，一個城市人口老齡化程度偏高，會降低部分投資者對該城市的產業發展潛力和格局的預期，進而在該城市形成老年產業集群，擠出其他產業的發展空間。

統觀國內外對于人口老齡化影響創新的研究，可以發現有三種明顯不同的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人口老齡化對于技術創新有明顯的抑制作用，其機理主要在于人口老齡化使得個體創新動機和意愿減退，同時會降低人力資本的存量和積累(7)李競博、高瑗：《人口老齡化視角下的技術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人口研究》，2022年第2期。，在宏觀上也會影響政府的財政支出結構，從而不利于創新的形成；第二種觀點則與第一種觀點截然相反，認為老齡化會明顯地促進技術創新，這種觀點的微觀基礎在于，認為經驗對于產生創新而言是至關重要的，并且從人力資本投資的視角看，老齡化也會提升資源的利用效率進而對于創新產生積極影響；第三種觀點則強調老齡化對于創新的影響并非簡單的促進或者抑制效應，而是會呈現出明顯的“倒U型”影響(8)昌忠澤、姜珂、魏詩謠：《人口老齡化對技術創新的影響研究》，《財貿研究》，2022年第11期。，即人口老齡化的政策擠出效應與創新動機促進效應、要素倒逼效應同時存在，在這一影響的過程中人口老齡化的程度十分關鍵?？傮w而言，多數學者認為人口老齡化對于技術創新而言是不利的(9)翟振武、金光照、張逸楊：《人口老齡化會阻礙技術創新嗎？》，《東岳論叢》，2021年第11期。。

我們認為，人口老齡化作為人口結構變動的一種體現，會對城市創新產生技術抑制效應。首先，人口老齡化會通過改變人力資本結構以影響城市的創新活力。當前我國已經加快向創新驅動型發展模式的轉變，而創新驅動主要靠人力資本。國際經驗表明，各國經濟快速增長階段都主要依賴物質資本的積累，當經濟增速減緩而經濟體量較大時，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推動力逐步顯現。當前我國15歲及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已從2010年的9.08年增長到2020年的9.91年。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快速發展，老齡群體占比過高會阻礙人力資本存量的提升，削弱人力資本投資的意愿，不利于創新所需的人力資本發展，進而對創新形成一種技術阻礙。研究表明，城市創新與勞動效率的提升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勞動效率的提升減小了產品研發過程中的摩擦，加快了新產品、新技術的誕生(10)黃金玲：《人力資本空間集聚與城市創新》，《教育經濟評論》，2021年第3期。。從創新的主體即研發人員來看，老齡化會直接影響到經濟活動中從事研發工作的人員的年齡結構，從根源上削弱對于創新的熱情。其次，人口老齡化會影響城市資源集聚能力，進而阻礙城市的創新技術產出。根據集聚經濟理論，集聚經濟可以通過提升創新匹配效率、創新共享和創新觀念溢出等形式加速創新。比如，在人口規模比較大的城市，摩天大樓建設能夠對其周圍的企業創新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11)李松林、劉修巖、王嶠：《集聚與創新——來自摩天大樓建設的證據》，《經濟學(季刊)》，2023年第2期。。此外，城市創新需要一定的創新環境支持，也需要大量的創新資本集聚、人才集聚、技術集聚等，進而形成要素的規模經濟，加速創新產出(12)莊毓敏、儲青青：《金融集聚、產學研合作與區域創新》，《財貿經濟》，2021年第11期；楊建坤、陳淑云：《環?？己讼聲x升激勵與城市空氣污染——基于官員年齡視角和模糊斷點回歸的研究》，《中國經濟問題》，2022年第5期；劉智鵬：《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建設與企業全球價值鏈位勢攀升——基于技術創新與吸引外商投資視角》，《中國流通經濟》，2023年第7期。。

人口老齡化也會提高資源要素成本，進而對城市創新形成要素成本效應。一方面，人口老齡化會提高勞動力總成本，進而增加城市總體創新成本。老齡化實質上體現的是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動，其會造成勞動適齡人口數量的減少，導致勞動力市場的供求失衡。當人口老齡化不斷加劇時，勞動適齡人口數量的減少和比例的降低，會顯著提升勞動力成本。對于經濟活動而言，人口老齡化會形成勞動稟賦效應，降低勞動參與率，從而減少勞動力供給。老齡化所造成的勞動力供給短缺以及人工成本上升使得原來長期依靠“人口紅利”發展的城市難以再維系原來的發展方式。此外，老齡化所帶來的勞動力成本上升，還可能會影響宏觀經濟發展，破壞創新的外部環境，從而對創新產生間接影響(13)孫倩倩：《人口老齡化對技術創新的時空異質性效應研究》，《財經理論與實踐》，2021年第3期。。另一方面，人口老齡化會擠占研發投入，進而通過抑制金融集聚提升創新成本。不同要素的稟賦結構會顯著影響城市創新，人口老齡化會加快資本和技術要素對勞動力的替代進程。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不斷深化，如果資本、技術和勞動力要素結構沒有實現合理優化，或者資本存量比勞動力供給下降的速度更快，那么人口老齡化則不利于創新。從城市層面看，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加深，更多的城市資源用于養老相關產業投入，養老產業集聚則會抑制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展，進而稀釋各類研發經費。

二、人口老齡化對城市創新的影響：實證策略

本文使用200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2010年全國人口普查數據、201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和2020年全國人口普查數據構建278個城市的人口老齡化指標，進而探究人口老齡化對城市創新的影響，通過使用城市河流密度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處理，采用控制城市初始變量、排除政策特征、替換被解釋變量、剔除特殊變量等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此外，本文實證驗證了人口老齡化通過技術抑制效應和要素成本效應影響城市創新，拓展性分析探討了人口老齡化對不同地區和經濟發展水平城市創新影響的差異。

(一)模型設定

基于2005年、2010年、2015年和2020年278個城市的平衡面板數據，本文構建如下雙向固定效應模型：

(二)變量選擇和數據來源

被解釋變量：城市創新能力(Innovationit)。創新不僅指技術創新，而且還包括企業創建行為、投資活動、創新產出等方面的表現。本文使用中國創新創業區域指數中新增企業注冊數量、新增外來法人投資的筆數、新增風險投資的企業數量等七個指標進行加權平均，進而構建城市創新能力指數。2005—2020年，城市創新能力指數存在較大差異，其中最小值為26.094，最大值為99.972。

控制變量：包括城市經濟發展水平、教育水平、基礎設施完善程度等。其中，本文采用人均GDP水平衡量城市經濟發展水平(pGDP)；采用普通高等學校數衡量城市教育水平(edu)；采用年末郵政局數衡量城市基礎設施完善程度(infra)；采用公路客運量衡量城市交通發展水平(trans)；采用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從業人員數衡量互聯網發展水平(Inter)；采用地方財政支出水平衡量城市財政實力(fin)。

人口老齡化數據來自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2005 年和2015 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城市創新水平根據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指數計算而來，該數據由北京大學企業大數據研究中心編制；控制變量均來自相應年份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三、人口老齡化影響城市創新的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與內生性處理

表1報告了人口老齡化影響城市創新的基準回歸和內生性處理結果。第(1)列為固定效應回歸結果。研究發現，人口老齡化對城市創新產生了顯著負面影響，60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每提高1個百分點，城市創新能力降低0.516。第(2)列更換為以60歲及以上人口與15-59歲人口之比衡量人口老齡化程度，結果顯示回歸系數依然保持負向顯著，即老齡化程度的加深抑制了城市創新能力的提升。

為處理反向因果關系引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以城市河流密度指標為工具變量進行研究。通常認為，城市河流密度往往會影響人口分布和人口壽命，但對城市創新不會產生直接影響(14)蔡宏波、韓金镕：《人口老齡化與城市出口貿易轉型》，《中國工業經濟》，2022年第11期。。因而，使用城市河流密度作為工具變量符合“排他”假設，是較為理想的工具變量。第(3)列和第(4)列為工具變量回歸結果，結果表明在更換衡量方法后，結果依然穩健。

表1 基準回歸與內生性處理結果

(二)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人口老齡化對城市創新的影響，本文從下面幾個角度進行穩健性檢驗：

替換被解釋變量。為更直觀反映城市科技創新水平，本文以實用新型專利指數作為被解釋變量，結果如表2第(1)列和第(2)列所示。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會對城市創新產生負面影響，在單獨考慮“科技創新”這一衡量方式后，該結果依然穩健。此外，為進一步控制城市所在省份的影響，本文進一步采用省份層面聚類，結果如第(3)列和第(4)列所示。在進行省份層面聚類后，結果依然穩健。

表2 替換被解釋變量

控制城市初始特征和城市財政特征。我們雖然在回歸模型中引入了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但在一定時間范圍內，城市的初始稟賦特性依然會對城市創新能力產生影響。一方面，城市早期的創新程度與其后續的創新實現方式之間可能存在延續性和創新慣性。比如，規模較大的城市可能會形成規模效應，并形成創新合力。創新演化過程還可能與城市初始特性相關，如城市老齡化程度越高，其所處的區域就越容易出現勞動力緊缺，即“老年化慣性”(15)楊繼軍、張二震：《人口年齡結構、養老保險制度轉軌對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中國社會科學》，2013年第8期。，進而影響城市創新能力。因此，表3第(1)列和第(2)列中進一步控制了城市初始特征。此外，政府財政支出也會影響一個城市的創新科研支出，進而影響城市創新水平(16)車德欣、吳傳清、任曉怡、吳非：《財政科技支出如何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異質性特征、宏微觀機制與政府激勵結構破解》，《中國軟科學》，2020年第3期。，因此，表3第(3)列和第(4)列中對政府財政支出水平加以控制。結果表明，在控制城市初始特征和財政特征的條件下，人口老齡化依然對城市創新有著顯著的抑制作用。

表3 控制城市初始特征和財政特征

排除同期政策的干擾?；ヂ摼W的快速發展能夠為企業發展提供數字化轉型的技術支持，也能為城市創新孵化提供免費的試驗場。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是城市創新的重要動力，也是聚合城市創新要素的重要平臺。數字化轉型會通過驅動數實融合、提升研發效率等形式重塑區域創新格局，形成技術創新效應(17)劉慧、王曰影：《“數實融合”驅動實體經濟創新發展：分析框架與推進策略》，《經濟縱橫》，2023年第5期；王桂軍、李成明、張輝：《產業數字化的技術創新效應》，《財經研究》，2022年第9期。。因此，我們進一步控制2005—2020年中國互聯網技術進步帶來的數字經濟高速發展的政策沖擊的干擾，結果依然穩健。

剔除特殊樣本。由于城市人口結構變動是人口長期發展和人口遷移所帶來的結果，而城市創新則主要受產業結構變動和經濟社會發展影響，這就在我國不同城市中形成了人口結構與創新的“悖論”，即部分城市可能在創新能力上基本一致，但是人口老齡化程度截然相反。比如，2020年，江蘇省南通市的城市創新能力得分為98.68，人口老齡化程度為34.10%。同期，廣東省深圳市的城市創新能力得分為99.97，人口老齡化程度為9.08%?？梢?，即便兩個城市創新能力較為接近，其人口資源稟賦卻可能存在較為顯著的差異性。因此，我們把人口老齡化程度在前10%且城市創新得分在前10%，以及人口老齡化程度在后10%且城市創新得分在前10%的城市剔除，以排除人口歷史特征因素對數據的影響。結果表明，在剔除這些樣本城市后，人口老齡化對城市創新仍有顯著的抑制作用。

(三)機制分析

技術抑制效應。本文選取城市財政支出中科學技術支出衡量城市科技創新發展水平。如果一個城市在科學技術事業上的支出較大，則說明該城市更加重視科學技術和創新能力提升。表4的第(1)列和第(2)列的回歸結果顯示，人口老齡化顯著抑制城市科學技術支出，即人口老齡化程度越高的城市，在科技上的投資就會越小，進而抑制了一個城市創新能力的提升。

要素成本效應。一個城市由于人口老齡化的加劇，會導致要素成本提高，影響城市在雇傭勞動力和科技研發方面的投入，最終不利于城市創新能力的提高。因此，表4的第(3)列和第(4)列采用年均工資水平來衡量勞動力成本的變動，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正向影響勞動者的年均工資水平。此外，一個城市的投資不僅僅只投入科技研發和勞動力上，還有相當大一部分會投資到固定資產中。表4的第(5)列和第(6)列采用城市固定資產投資額衡量資本投入，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也正向影響固定資產投資。從總體上看，人口老齡化所引致的勞動要素成本上升以及固定資產投資的逐漸累加，會增加城市創新的成本，進而制約城市創新能力的快速提升。

表4 機制分析

(四)拓展性分析

本文基于城市的地理區位和經濟發展水平進行拓展性分析。其一，考慮到東部和中西部城市的創新能力仍然有差距，表5第(1)列和第(2)列分別將樣本按照地級市所屬地區劃分為東部城市和中西部城市，結果顯示，中西部地區人口老齡化對城市創新的影響系數值更大，原因可能在于相較東部地區而言，中西部地區更容易受到外部因素沖擊，且財政經費相對短缺，過多的養老資金投入則更容易擠出研發投入，因而也更容易受到老齡化帶來的負面影響。其二，第(3)列和第(4)列將城市按照經濟發展水平劃分為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城市和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城市。其中，我們將當年人均GDP高于4萬元的城市劃為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城市，將低于4萬元的城市則劃為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城市。結果顯示，人口老齡化的負向影響主要體現在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城市中，在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城市中并不顯著。這可能與人口和經濟社會發展階段相關，2010年以前，人口老齡化程度、經濟發展水平和科研研發水平都處在高速發展時期(18)姚東旻、寧靜、韋詩言：《老齡化如何影響科技創新》，《世界經濟》，2017年第4期。。隨著人口老齡化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城市的創新水平進入到一個較高且平穩發展的階段，兩者之間的關系反而不顯著。這也意味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是解決人口老齡化阻礙城市創新的著力點。

表5 拓展性分析結果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城市創新對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深遠影響，本文從人口老齡化角度剖析人口年齡結構變動如何影響城市創新。研究結果表明，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城市創新能力將受到負面影響，并且這一現象在中西部地區和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城市中表現得更為突出。人口老齡化在導致城市勞動、資本等要素成本上升的同時，也會制約城市內的企業在科技研發領域的投入，進而影響到城市創新，即表現為要素成本和技術抑制的雙重效應。據此，本文提出三點針對性建議。

第一，鼓勵研發創新，加快創新人力資源大國建設。一個國家逐步進入老齡化社會，意味著有效勞動力數量的減少，此時通過引入先進技術，可以極大地節約人力資源，并將其轉移到有實際需求的行業中。需要注意的是，從長期來看，人口因素主要通過人力資源總量而非人口總量影響經濟和創新。中國正在從人口大國邁向人力資源大國，2040年前我國人力資源總量會持續增加(19)李稻葵、厲克奧博、吳舒鈺：《從人力資源總量視角分析人口負增長對中國經濟發展的影響》，《人口研究》，2023年第2期。。人口老齡化的創新抑制效應與專業型人才的科技創新并不完全沖突，在人口老齡化背景下，我國仍然具有顯著的研發人員優勢，并有一定的人口回旋余地。因此，我國應當通過創新人才與先進生產技術的協同作用，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這是有效應對人口老齡化、促進城市創新能力提升的重要途徑。與此同時，政府也應通過采取創新導向型減稅政策、給予科研成果獎勵等措施，鼓勵更多企業進行研發活動，進而推動城市創新。

第二，優化生育政策，提升人力資本質量。應積極制定鼓勵生育的相關政策來直接減緩老齡化的進程。具體而言，政府應從“生育、教育、養育”三個角度出發，因地制宜采取適合本地區的政策，降低家庭養育子女的支出，從而為城市儲備更多人才，為城市創新提供源源不斷的動能。

第三，因地制宜，協同推進人口與創新政策。人口老齡化雖然會抑制城市創新，但在不同的城市其效應卻有所差異。本文研究結果表明，提升經濟發展水平是應對人口老齡化沖擊城市創新的重要手段。每個城市都有自身特點，要因地制宜采取不同策略來延緩老齡化的沖擊。例如，雖然東部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城市的人口出生率持續走低，但可以從自身優勢出發，制定更多的人才吸引政策，以此來減緩老齡化的抑制效應，從而更好促進城市創新。此外，未來隨著老年人口健康水平和受教育水平的不斷提升(20)代志新、杜鵬、董雋含：《中國老年撫養比再估計與人口老齡化趨勢再審視》，《人口研究》，2023年第3期。，以及人工智能等新型技術的應用，我國勞動力市場將會形成更多老年友好型的工作崗位，進而形成高質量的低齡老年就業群體。這樣，我國銀發勞動力市場的快速發展也將為城市創新注入新的發展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