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遠闊，不如一地人間煙火

申功晶

我最愛逛地攤。記得兒時，每逢周末，父親總會帶我去游樂場玩一玩，門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地攤，吃的玩的，令人目不暇接，有叫賣棉花糖、冰糖葫蘆、爆米花的，有吆喝冰棍的……

我最饞賣冰棍大爺箱子里的各色冰棍，青梅棒冰、橘子棒冰、奶油雪糕、赤豆雪糕……貪心地纏著父親買上好幾根，用毛巾包裹著，還有花花綠綠的洋畫、貼紙、玻璃球、萬花筒、望遠鏡、水槍、口琴……寵女有加的父親拗不過我，跟過年似的買了一堆“打包”回家，我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回望著漸行漸遠的地攤。

我的家鄉是一座市井風貌頗濃厚的千年古城，20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處可見挑著貨物、四處游走的小販，可謂“行走的地攤”。其中，尤為顯眼的是“駱駝擔”，這種擔子一頭低，裝有小風爐、湯鍋、柴爿、水桶；另一頭高，安著多層抽屜的竹柜，碗盞家什、蔥姜油鹽，樣樣齊備，可不就是一個“迷你”廚房嗎？

小販挑起中間的扁擔，行走起來乍一看，似足了一只駱駝。他們一邊行走一邊敲擊竹梆，孩子們聽到“篤篤篤”的聲響在幽靜的窄巷里回蕩起來，便哭鬧地纏著大人去買碗糖粥或赤豆小圓子來解解饞。

駱駝擔上的小吃花色不少，且隨季節交替變換。開春賣五香豆、奶油豆等，立夏兜售綠豆湯，金秋叫賣桂花糖芋艿，隆冬則賣小餛飩。母親夜班回家途中，看到駱駝擔前吊著火油玻璃罩燈，總會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叫上一碗小餛飩。母親說，一碗滾熱的餛飩下肚驅寒又解饑，而那擔前跳動的燈火，宛若溫馨的召喚。

小巷深處的小人書攤也是街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五彩斑斕的連環畫冊齊齊整整排列在一張木板架上，板架前擺著幾只小木凳，可借可售，閱讀一本連環畫的價格是5分錢。每到放學，書攤擠滿了一個個小腦袋。就是在這樣的書攤上，我熟悉了諸多中國名著，也為我今后的文學夢插上了美麗的翅膀。

宋代的文藝女青年李清照和丈夫趙明誠經常去當時著名的地攤商圈——東京大相國寺“淘寶”，那里既有高檔的文玩字畫，又不乏尋常的日用百貨，還兼著花鳥市場，更有擺地攤給人測字算卦的，后來，她還在《金石錄后序》里記載了這段美好的回憶。

我母親亦鐘情逛地攤，她退休后，每年天南地北地旅游。她喜歡去古鎮老街，因為那里鱗次櫛比，勾欄瓦舍，有看不盡的地攤，地攤上的那些小把戲、小物件引起她濃厚的興趣，也帶她穿越到了童年時光。

她去徽州屯溪老街，捎上一打霉干菜燒餅；她去無錫惠山古鎮，買了一對大阿福娃娃；她去浙江安昌老街，買了幾壇子安昌醬油。除了購物，最饒有趣味的便是駐足觀賞，討價還價。

最近，我陪母親逛夜市，邊吃邊逛還能淘到價廉物美的心儀物品，母親不由感嘆：這才是人間煙火的滋味！

是??！山河遠闊，不如一地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