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小哥迷上了直播打賞

胡嘉俊 王奕穎

大學四年，每個人的青春記憶里，都有一個傳說中的“宿管阿姨”或者“宿管大爺”，他們或嚴肅認真，或可親可敬……然而，在上海某高校，曾出現一名宿管小哥，他很年輕，為人和氣，更像學生們的小哥哥，因此很快便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在大媽、大爺占優勢的圈子里有了自己的“熱度”，但是可惜因為一時禁不住誘惑，他犯下了錯誤，被迫離開了這個工作崗位。

“榜一大哥”的誘惑

張有為是上海市長寧區某物業公司的員工，幾年前，因為所在公司和上海某大學有合作，張有為被公司指派到大學工作。起初，張有為在學校從事會務工作，后因表現不錯，再加上崗位需要，被調崗至學校生活區物業部擔任留學生宿舍樓管理員。

說起大學生宿管職業，很多人腦海里閃現出的往往是直率的大叔或和藹的阿姨形象，張有為作為一名“85后”，憑借著“與學生年齡差距較小”的優勢及平易近人的個性，很快就與學生們相處融洽并逐漸打成一片，好評頗豐。

宿管的工作繁重而瑣碎，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張有為也會刷刷手機來緩解下勞累。

某個夜晚，張有為正在手機上看小說解悶，屏幕上方突然躍入一條消息：“你聽，這首《陽光宅男》正被小姐姐迷人翻唱！還不快來直播間看看……”本已有困意的張有為頓時來了興趣，隨之點開了鏈接。第一次接觸到此類平臺的他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穿梭于形形色色、種類各異的直播間，流連忘返。

此后的每一天，張有為都會登錄App瀏覽，在感興趣的直播間駐足觀看，并對相關主播“一鍵三連”、氪金打賞。然而受制于囊中羞澀，“肆意揮金”的日子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便戛然而止，雖有些意猶未盡，張有為也不得不暫時收起了心思。

根據該學校與物業公司的約定，身為宿管的張有為除了負責寢室樓的管理工作外，其崗位職責還包括學生水電費、租金和押金等費用的代收代繳工作。

每年新生開學入住宿舍時，每人需交給物業公司1500元押金和3個月租金，后續學生按照自己的情況也會交租金和水電費，交款方式也以現金為主。根據學校的工作規范，張有為應按照學生住宿名單收取水電費、押金、租金等費用，開具收費單據后，需把收取費用明細制成一份表格，附上收費憑證，與款項一并及時交給學校財務處。學校財務處核對后向其開具相應憑據，張有為將此憑據上交給物業管理處，流程即結束。

有一次，張有為因一時疏忽，忘記了按時向學校繳款，待其發現時已逾期半月有余，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火急火燎地帶著錢款前往財務處，途中已然做好被學校相關工作人員批評指責的心理準備。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安然無恙地完成了繳款流程，沒人過問此事。踏出財務室的張有為驚魂未定，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之余，一個念頭也在腦海中閃過：“查得好像也沒想象中嚴嘛，之后壓力不用這么大了，既然晚交兩天不會怎么樣，那不如……”

自打張有為發現了學校在款項收繳方面的管理并沒有那么嚴格后，便動起了代收費的歪腦筋。在收到學生錢款后，他嘗試著截留一部分存現到自己的銀行卡中，并逐漸延長向學校繳款的周期。

然后，張有為再次成為直播間里的?？?，給主播們打賞的禮物也不斷升級，從“小愛心”到“嘉年華”，他沉溺于主播們的一聲聲“謝謝榜一大哥”恭維聲中無法自拔。

起初，張有為因擔心被察覺整天提心吊膽，但發現學校始終沒有動靜后，他慢慢放松了警惕，也逐漸增加了截留錢款的頻率，與之相伴的是一延再延的繳款期限……時光悄然間走過了一年多，正當張有為以為高枕無憂之時，“意外”還是發生了。

張有為所任職的物業公司與大學的合同到期不再續約，物業公司開始了清查結算工作。在核算宿舍樓的賬務時，公司發現張有為已有數月未按時提交繳款憑證，遂催促其盡快提供相關材料。收到通知后的張有為一下蒙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緩過神，手足無措的他只能一邊口頭答允，一邊繼續拖延，走一步算一步。

見張有為始終沒有反應，物業公司的同事便前往其管理的宿舍樓，要求其交出代收費賬目，張有為卻支支吾吾不愿意配合工作。物業公司一行人頓時感到情況不妙，幾番交涉后，讓張有為打開了其辦公室的抽屜，發現里面有大量待上繳相關單據，這著實讓大家傻了眼。經過粗略對賬，物業公司發現張有為應繳數額和實際繳數額對不上，少交了100多萬元，詢問資金的去向，張有為三緘其口，于是公司向公安機關報案。

檢察建議堵上財務管理的漏洞

2022年11月，張有為向公安機關主動投案。經過了民警的釋法說理與政策教育，其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并自愿認罪悔罪。經審計，張有為通過上述手段在1年5個月的時間里，侵吞了公司的錢款數額達132萬余元，這些錢款大部分都被他用于在直播間打賞了。案發后，張有為在家屬的幫助下退賠了部分錢款。

“現在想想，真是腸子都悔青了，那時候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像著了魔一樣，看到自己成為‘榜一大哥后內心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滿足，可能這就是虛榮心作祟吧?！泵鎸刹槿藛T的訊問，張有為懊悔地說，“我知道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的，畢竟資金的窟窿越來越大，但那時候就是上頭了，根本停不下來?！?p>

2023年2月，案件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上海市長寧區檢察院承辦檢察官認真審查案卷材料后認為，張有為身為公司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將本單位財物非法占為己有，數額巨大，其行為已觸犯刑法第271條之規定，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以職務侵占罪追究其刑事責任。但張有為自愿認罪認罰，并退繳部分贓款，可依法酌情從輕處罰。2023年4月19日，經長寧區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以職務侵占罪判處張有為有期徒刑二年三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8萬元。一審判決后，被告人未提出上訴，該案判決已生效。

此案雖因張有為的私欲而引發，但其任職的學校在制度設置方面所存的隱患也在一定程度上為張有為的不法行為提供了便利。案件辦結后，針對案件中該高校存在的款項收繳制度存在漏洞、對勞務派遣人員管理不嚴、法治教育不到位等問題，長寧區檢察院從溯源治理角度出發，向該高校制發檢察建議書，要求其從財務管理制度、派遣人員管理等方面堵漏建制，切實增強廉潔意識，從源頭上防范法律風險。收到檢察建議書后，高校負責人表示將根據檢察機關提出的建議積極整改，已開通學生線上繳費的渠道，切實減少中間環節；也正在草擬針對勞務派遣人員的配套管理政策，有效加大監管力度；同時也將加大法治宣傳力度，擴展普法輻射面，避免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