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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彎彎(節選)

2024-04-03 16:40譚談
湖南文學 2024年3期
關鍵詞:嫂嫂竹枝黑水

譚談

多情的月光,從窗口斜射進來,在房間里越拉越長。柔和的風,一陣比一陣涼。歡歡睡過去了,發出輕微的、甜蜜的鼾聲。嫩嫩的小手里,還緊緊地捏著那個牽動著媽媽心肺的田螺殼。

金竹坐在床沿上,給歡歡掖掖被窩。又拿起二猛給歡歡買回來的花衣裳,湊到燈光下看著。心,浸在一種慌亂、起伏的思緒里。那對清亮的丹鳳眼,望著窗口射進來的月光發起呆來。剛才,鳳月告訴她,她和二猛出去走走時,她答應得那么爽快??墒?,當她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在門外遠去的時候,她的心里,像突然倒翻了一個五味瓶,使她顯得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這種不安,一半是欣慰,慶幸二猛和鳳月總算靠近了。一半是什么呢?她說不上。她在床沿上,給歡歡講著故事,慢慢地亂套了,后一句不接前一句了。聽熟了媽媽的這些古老的故事的歡歡,聽著聽著仰起小腦袋望著媽媽笑起來了:“媽,講錯了!講錯了!”

金竹一怔,明白了,一把抱起歡歡,親起嘴來。她臉紅紅的,就像抹了紅粉子似的。她不明白,二猛跟著鳳月出去以后,自己的心里為什么會像丟失了什么貴重的東西似的,慌得很,悶得很呢?

她畢竟是一個很有理智的人。她很快地趕走了腦子里那熱一陣、冷一陣的復雜思緒,愛撫地哄著歡歡睡覺了。孩子,真聽媽媽的話。她鉆進被窩里,媽媽的手輕輕地在被窩上拍了拍。一曲催眠曲還未哼完,小家伙就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月亮的光線條,在房子里越拉越長了。天上的圓月兒,愈來愈斜西。夜,深了。二猛還沒有回來。此刻,他們在何處?枇杷樹下?綠竹林里?黑水溪邊?還是……該談得挺投機吧?金竹在心里猜測著。她衷心祝愿他們幸福。她想,二猛,是一塊剛從泥土里挖出來的金子,表面還粘著厚厚的泥土。有眼力的人,才能透過泥土看到閃光的金子。他似乎傻乎乎的,實則,他憨厚、純正、爽直。但愿鳳月的眼睛能穿透泥土,看到這塊閃閃發光的金子。

外面腳步響,很粗很重,金竹知道是二猛回來了。大門還沒有關,一直等他回來。他跨進大門,沒有朝金竹這邊的房間打個招呼,就箭直朝自己房里走去了。

“二猛?!苯鹬窈?。

“嗯?!彼麗灺晳?。

“回來了?”

“嗯?!?/p>

“洗個腳吧,有熱水?!?/p>

“不了?!?/p>

他悶聲悶氣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去了。金竹敏捷地感到情況不大對頭,很想叫他來問問。然而,她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哥去世了,自己這個嫂嫂,有些事真不好管得太細呵,有些話吐不出口呵!

天剛蒙蒙亮,他那邊的房門就響了。他走進茶房里,講了聲:“嫂嫂,我走了?!?/p>

金竹翻身起床,邊穿衣服邊答話:“你怎么啦?天亮了,吃了飯再走呀?!?/p>

“不了!”

他的話音像悶雷,說完他便跨出了大門。待金竹追出來,微微的晨曦里,只見二猛已經下完屋前的坡道,快到黑水溪邊了。

她了解他那個犟脾氣,曉得這時候追著他去問,也問不出一個名堂來。她嘆息一聲,轉身進屋了。

下午,金竹剛剛從地里收工回來,禿二叔傳過話來,說鳳月又恢復了原來那些條件。金竹在心里默默神,全部達到對方的要求,至少要花上八百元。這不知是二猛的身價低了,還是鳳月的身價又高了?

……

第二天,二猛回礦去,走得很晏。太陽挨山的時候,他才動身。金竹拉著歡歡送他。送到黑水溪邊,送到木板橋上。晚霞里,歡歡和二猛同時揚起了手臂。她看著二猛跨過公路,甩開大步,在這條古老的、攀山而上的石板路上,漸漸遠去……

“金竹?!?/p>

禿二叔從對岸上了木板橋。他不知又到哪里喝了酒來,滿嘴噴著酒氣。

“呃。二叔?!苯鹬褫p聲細語地答著話。

“回去吧?”

“嗯?!?/p>

“一路走?!倍d二叔說。

“好?!苯鹬癖е鴼g歡轉過身來,指著禿二叔對歡歡說:“快喊二公公?!?/p>

“二公公?!睔g歡甜甜地叫道。

“呃——”禿二叔拖著長音應道,眼睛笑瞇了。

禿二叔走在前,金竹跟在后。上了一段坡,禿二叔吞吞吐吐地說:“二叔有句話想給你講,又連不好開口?!?/p>

金竹的心窩子一熱,警覺地說:“侄媳婦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做長輩的只管說呀!”

“唉,這些日子,也難為你啦!”說到這里,禿二叔粗粗地噴了一口酒氣?!耙粋€女人,拖著個孩子,要忙內,又要忙外,著實難啦!”

兩雙腳步響。金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著。她似乎猜著了禿二叔下面的話,她有些害怕,等著他把話說明,禿二叔卻又不說了。

走了一段悶路,他終于開口了:

“這次,石灣里趙胖子從部隊上回來遷家眷。沒想到,他堂客冇得福氣,突然得急病死了。趙胖子在部隊上混了個師部的科長了。聽說是個縣太爺那么大的官?!?/p>

他對我說這些話做甚?金竹聽著,一顆心像突然被一只大手揪著,連呼吸都感覺困難了。她放慢了步子,一步一步挪動著。額角、鼻尖,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趙胖子的父母想喪事喜事一起辦,給他續個堂客帶到部隊去。金竹,你看……”

這時,禿二叔轉過頭來看金竹,方知她已落后一截了。

“金竹,我剛才的話,你聽見了嗎?”

“二叔,你是多喝了些酒吧?”

“不!不是酒話。趙胖子父母親口囑咐我的。我把你的情況向趙家介紹了,他們一家人都滿意?!倍d二叔噴著酒氣說。

“我……還沒有想這事呀!”

金竹的心跳得很厲害,她緊緊地抱著歡歡,好像有人要把她搶走似的。

“現在是新世道了……”

“不,我不是……我是想,我的歡歡……”

“孩子當然帶過去啦。人家一個大科長,還怕多下這個乖閨女呀!”

“媽媽,要帶我到哪里去呀?”歡歡用小手抱著金竹的脖子,問。

“歡歡,媽帶你在家,不帶你到哪里去。真的,不!……”金竹慌亂地安慰著孩子。

“唉!”禿二叔嘆息了一聲,“好吧,你好生想一想。這可是打起燈籠難尋到的好事呀!”

“我,不,我,不……”

金竹高一腳、低一腳地在石板路上走著,熱血,直往她的腦門頂上沖……

上了幾級石梯,禿二叔又規勸了金竹幾句,便晃晃蕩蕩拐上了去自家屋里的路。

金竹的腦袋里嗡嗡轟響著。她緊緊地摟著歡歡,飛快朝屋里奔去。這時,溶溶暮色罩住了翠竹峰。夜來了。

夜,大雨傾盆……

巨大的雨網,罩住了翠竹峰,罩住了黑水溪,罩住了盤山路,也罩住了山腳下翠竹寨的一棟棟不同年月修建起來的農舍。

彎彎山道上,金竹撐著一把青布雨傘,背著歡歡,吃力地行走著。昨天晚上,歡歡突然發高燒,額頭熱得燙手。她哼叫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到大隊的合作醫療站請赤腳醫生看了看。那個年輕伢子給歡歡量了量體溫,聽了聽心跳,說很可能是肺炎,要輸液。而合作醫療站沒有打吊針的器具,醫生勸她趕快送公社衛生院。她飯沒吃,臉沒洗,背著歡歡踏上了這條盤山的石板路,翻翠竹峰奔公社衛生院去了。

在公社衛生院忙乎了一天,孩子總算退燒了。醫生說不要緊了,開了些藥,囑咐她把孩子帶回去,找赤腳醫生打幾天青霉素,就會好的。天挨黑的時候,她背著歡歡走出了衛生院。剛出門,天變臉了,落起雨來。她只好到路邊一個熟人家里借了把傘。

天越來越黑,腳下的路模糊不清了。雨沒住,風沒停。她艱難地行走在山間石板路上。風打雨斜,她怕淋著背上的歡歡,使她的病情加重,便將傘嚴嚴實實地遮著孩子,自己身前的衣褲,淋得透濕了。唉,真是的,一個女人,沒了丈夫,拉扯著孩子,真難呀!

爬上翠竹峰,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她想進山頂上公社藥場的屋子里去歇歇,心里又惦記著欄里的豬一天沒喂食,早該餓得嗷嗷叫了。她站在這棟紅磚樓房的階基上,把傘換了個手,緩了口氣,又抬動腳步下山了。

剛下了幾級石梯,前面一道手電光射來,隨即傳來了喊聲:

“嫂嫂!”

二猛來了。她不覺心頭一熱,想:他怎么知道歡歡病了?為什么從山下走來?她還未來得及問,二猛一溜小跑,沖到她面前來了:“快把歡歡給我吧!”說著,一雙粗壯的手把歡歡接過去了。

“你到家了?”

“嗯。見門鎖著。一問,才曉得你帶歡歡到公社衛生院看病來了?!?/p>

“你呀,總是惦記著家!”金竹動情地說。

“怎么樣?歡歡的???”二猛關切地問。

“醫生說不打緊了?!?/p>

歡歡已經在媽媽的背上睡得很香。移到叔叔的背上,小家伙還沒有醒來。金竹的背上沒了歡歡,頓時感到輕松多了。她打著手電,為走在前頭的二猛照著路。

雨點,敲打著遍山遍嶺的樹枝竹葉;風,搖曳著成百上千畝松樹竹林。到處都嘩嘩啦啦響。山里的雨夜熱鬧極了。手電光,點亮著一塊一塊光滑的石板。金竹緊緊跟在二猛身后,不時移動手電照照睡在叔叔肩頭上的歡歡。心里,時不時翻上來一個熱浪頭。這是一種什么情感在涌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也不愿意去細嚼。只覺得此時此刻心里怪熱乎的,怪舒服的。

“嚓、嚓、嚓……”

二猛壯實的腳板,跟著金竹照過來的手電光,敲響一塊一塊黑浸浸的光滑的石板。心里頭就像眼前這風雨逞狂的世界,很不平靜。哥在世的時候,他很敬重自己的嫂嫂。哥去世以后,他更敬重自己這位真正地值得人敬重的嫂嫂。眼看,哥離開人世一年多了。近些日子來,一種說不清楚的情感,越來越強烈地在心里波動。特別是看到鳳月在他當工人前后的變化,使他更覺得金竹的可敬。金竹,真好的人!他常常對著翠竹峰,癡想著。一個念頭涌上來,他馬上驚惶地搖搖頭,在心里責怪著自己:胡鬧!她,不是旁人,是自己的嫂嫂呀!可是,他轉而又想,嫂嫂也是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她那么好,那么溫順善良,她為什么不能再得到一個女人應該得到的一切呢?

風,一陣猛似一陣。雨點很猛,砸到腿上,似乎有點隱隱發痛。長長的下坡路走完了,來到了黑水溪邊。村寨里一棟棟農舍,透出一點一點暗淡的燈光。

踏上木板橋,二猛的心胸又如腳下的黑水溪,浪峰疊疊,水波滔滔。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的感情潮水,繼續沖擊他的心靈。唉!人,人的感情怎么這樣復雜呢?

這時,金竹的手電光,射到前面去了。二猛抬動大腿,一步一步在木板橋上走動。風狂,雨猛,二猛的身子晃動起來。金竹趕緊跟上去,用一只手托住二猛背上的歡歡。兩人緩緩地走過橋去。

“呼——”

一陣旋風卷過來,金竹和二猛同時站立不穩了,腳下的橋板,隨著他們身子的晃動,搖動起來。這一瞬間,兩個身子不由自主地挨緊了,互相攙扶著,迎著風,頂著雨,向對岸走去。

兩顆心,在木板橋上激烈地跳動著……

十一

回到家,吃了飯,喂了豬,洗了腳,一切安置妥當,已經很晚了。二猛把歡歡送到床上,便回自己房里去了。這時,金竹也上床躺在了歡歡身邊,忙了整整一天,很累了,可是,金竹又像大猛剛去世時的那些日子一樣,怎么也睡不著。歸途上的一幕幕情景,就像黑水溪里的水,在心頭翻騰不息。生活,真是一部深奧的書呵。一個山鄉女子,在這部書面前不知所措了……

“當!當!當!”

半夜過深,突然有人敲金竹的房門。她警覺地從床上坐起來,問:“誰?”

“我?!倍彤Y聲甕氣的聲音。

“有事?”

金竹披衣下床,靠著門邊的墻壁,問。音調有點詫異,心也跳得快些了。

“沒、沒……”二猛慌亂地說。

“那……你……”金竹的聲音很低了。

“睡不著,我準備回礦去了?!?/p>

“就走?”

“呃?!?/p>

“還爛早呀?”

“……”

沒有回答。接著,傳來腳步走動、拉動大門門閂的聲音,金竹急了,忙點燃煤油燈,開門走了出來。

“嫂,我走了?!?/p>

“你瘋了!現在雞還未叫,外面又下這么大的雨?!?/p>

金竹一把拉住二猛。外面,大雨嘩嘩作響。

二猛走進茶房坐下了,金竹也坐下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兩顆心,在怦怦地跳動著。

半晌,金竹說:“二叔前天來了,他說等你回來后,要和你商量一下你和鳳月的事?!?/p>

二猛呆呆地坐著,不作聲。半天,他哼出一聲:“還是讓我走吧?!薄坝惨?,也得煮了飯吃再走呀。我馬上動手?!苯鹬駣Z下二猛肩頭上的帆布袋子,掛到了墻壁上。

茶房里,火燒起來了。一根根干竹枝丫丫,在火中嗶剝作響。金竹把鐵鍋裝上水掛在火上,然后坐在旁邊用竹盤箕選著米,把混在米里的谷粒、稗子、砂土揀出來。

二猛自動擔負起了燒火任務,不時將一把竹枝枝折斷送進火中。突然,火中的竹枝丫,長長地噴射著火焰,發出“吱吱”的響聲。老輩人說,這是火在笑,有喜事降臨。平日,二猛準會樂一陣。此刻,他埋頭想心事,沒有理睬。

水開了,米下鍋了。二猛埋著腦袋,突然冒出一聲:“我,我想過了。想了好久了!”

“……”金竹坐在火邊洗著菜,聽了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抬起頭來,望著他,問:

“么子事?”

二猛漲紅著臉,卡住了口。金竹的心跳得厲害,不好再追問。

“我和鳳月會過不好的?!倍桶杨^埋得更低了。

“會過得好的,會的……你應該……”金竹的心也亂了,不知說些什么話好。她擺弄著手中的菜葉,頭也漸漸低下去了。

“我,是個挖煤的。她……”

“她不錯呀,長得漂亮,文化又高,又是商店的營業員。你……”

“別說了!”二猛粗聲粗氣地打斷金竹的話,“我全都想過了?!?/p>

“想過么子了?”金竹低低地問。

“我想,我想……我想……”

下面的話,二猛這些日子來,考慮過千百遍,此刻要把它吐出口來,卻是那樣的艱難!

又一節竹枝枝,在火堆里噴射著長長的火舌,發出“吱吱”的笑聲?;鸸庵?,二猛的一張臉,紅到了脖子根。金竹的耳根子,也滾熱滾熱了。

“我想,”二猛咽了一口口水,鼓起最大的勇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想我們永遠做一家,真正的一家!”

金竹手里的一把青菜,掉到了水盆里,水滴兒濺了她一身。她站起來了,羞澀地向窗臺邊走去。心胸里,千波萬浪奔涌著。二猛要說的話,她早就猜著了??墒?,當二猛一下把它挑明,她卻仍舊感到突然,感到緊張,感到慌亂……這個平平常常的女人,此刻,又想起了孩兒時候奶奶講的“田螺姑娘”的故事,好像那個冇娘冇爹的勤勞后生子,站到了自己面前。一叢火花,在她的心靈深處飛濺開了。然而,很快地,心里的火花熄滅了。一股濁黃的溪水涌上了她的心,淹沒了這美好的記憶。她想,自己比田螺姑娘差一千倍,一萬倍,而……而他……卻比那后生好上一千倍,一萬倍!他應該有一個比自己好的、比自己美的、比自己年輕的紅花姑娘做伴兒。我,不能這樣去害他,破壞他應該得到的幸福??焓掌疬@念頭,做一個好嫂嫂吧!她站立不穩了,身子晃動起來。她趕緊撲到窗子邊,雙手攀住窗臺。窗外,嘩嘩嘩嘩,下著傾盆大雨。

二猛的頭一直埋得低低的。幾次想偷偷看看金竹,卻沒有這個勇氣。他尖著耳朵,等著金竹回話。

她扶著窗臺說話,音調都變了,里面浸滿了痛苦,浸滿了良好的愿望:“二猛,把我當你的好嫂嫂吧!鳳月,比我好一千倍。你,應該有一個比我好的……”

“我,我,我就覺得你好,你比誰都好?!?/p>

“不,不不……”金竹越發慌亂了。為了使他死了這條心,她違心地說,“我,已經有了……”

“真的?”二猛的嗓門大了。

“二叔也為我找到一個了?!?/p>

“哪里的?”二猛像是突然被誰擂了一拳,火氣很盛地追問。

“石灣里的?!?/p>

“干么子的?”二猛的話,儼然像法庭上法官審訊犯人似的。

“部隊上的。死了堂客?!苯鹬裨秸f心越寒了,全身抖動起來。

“叫么子?”

“姓趙。剛講起,還沒有來跟你商量?!苯鹬竦脑捯痪浔纫痪涞?。這時,一個“趙”字吐出口,猶如有一把尖刀插進她的心窩。

二猛氣呼呼地抓住一把燃得正旺的竹枝枝,在灶膛里狠狠地拍打著。竹枝落處,灰塵四起。不一會,火熄了。那些被強行打熄的一個個竹枝枝上,冒著縷縷青煙。房間里,塞滿了嗆人的煙霧。二猛立起身來,抓起金竹剛才奪下的帆布袋子,呼地拉開大門,跑了出去。

(節選于《芙蓉》1981年第1期)

責任編輯:羅小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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