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年夜飯

周明金

一年一次的年夜飯，是全家都要參與的大餐，家家戶戶都會擺上平日里很少見的寓意吉祥的菜品，以求新年事事順意、幸福安康。年夜飯，吃的是喜悅，品的是親情，縷縷飯香中聞到的是家的味道。一年一度的年夜飯對每一個家庭都是極其重要的，一家老小長幼有序，互敬互愛、共敘天倫，圍坐餐桌旁，熱鬧喜慶。

大魚大肉等普通菜肴吃膩了，年夜飯“前天”講求吃飽，“昨天”講求吃好，“今天”則講求吃得健康，蔬菜要吃無污染的，雞鴨要吃“綠色”的，魚蝦要吃活蹦亂跳的，連食用油都要專找非轉基因的。

在食不果腹的童年，年夜飯對我們無疑是一頓饕餮盛宴。是一年365天的期盼和等待，也是一年中最值得回味的舌尖上的味道。

除夕這天，是一年中年味最濃的一天。中午過后，家家戶戶飄起了炊煙，整個村莊都彌漫著歡樂喜慶的氣氛……我們家也熱鬧非凡，兩個姐姐，擇菜的擇菜，燒火的燒火，案板上“乒乒乓乓”的切剁聲，“呱呱嗒嗒”的拉風箱聲，鍋洞里“呼呼”的燃燒聲，匯成一曲歡樂的歌。母親腰系圍裙，附身鍋上“煎、炒、烹、炸、燴、煮”，精心做著每一道菜肴。土草格子窗的廚房里，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父親準備著香蠟紙炮，我們一會兒跑到外面呼朋引伴，瘋玩打鬧，一會兒跑進廚房，看著鍋臺上擺滿的香噴噴的菜垂涎欲滴。母親見此情景，邊炒菜邊笑著安撫我們：“到外面玩去，別著急，飯菜做好了叫你們！”

家鄉有“早十五，晚過年”的說法。夜幕降臨，年夜飯終于開始了！我們忙著拉開飯桌，用抹布蘸水抹了又抹，擺上酒盅、筷子和碗，開始一趟一趟端菜。父親點燃蠟燭，屋里頓時亮堂起來，亮光不知超過煤油燈多少倍。燭光映著紅紅的春聯，顯得格外喜慶、祥和。父親在院子正中橫放一條板凳，上面擺上兩支蠟燭，一個裝有五谷的碗，碗里插上三炷香，點燃，燒幾張火紙，口中念念有詞：“感謝一年來老天風調雨順，感謝大地五谷豐登！”哥哥在大門外點燃了鞭炮。我們興高采烈地叫喊：“過年啦——”

菜上齊了，雖沒有現在餐桌上那么豐盛，可雞、魚、肉、蛋，應有盡有；熱菜、涼菜，樣樣俱全。母親把每一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佳：紅燒肉肥而不膩，豬大腸燴白菜味道鮮美，黃心菜炕豆腐象征全家幸福，紅燜鯉魚意味著年年有余，馓子燴粉條寓意幸福生活長長久久，酥肉、酥魚、綠豆圓子、臘雞，更是讓我們大飽口?！词故浅Ｄ耆杖帐?，月月攢，年夜飯也要奢侈一回。每一道菜，母親都能說出它代表什么，每一道菜都寄托著母親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和對美好未來的向往！

父親燙上一壺老酒，與母親對飲。我們要么盛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要么拿一個平時難得一見的暄騰騰的白面饅頭或包子，全家人邊吃邊聊邊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其樂融融……

其實，我們并沒有狼吞虎咽，所謂的“年飽”，是見到所有的美味佳肴都沒胃口。一是除夕這天好吃的東西太多，不知不覺就填滿了肚子。二是外面的熱鬧吸引著貪玩、好奇的我們。三是辭歲的糟水湯圓、花生、糖果正在向我們招手。即使累了、餓了，回來仍然有吃的、喝的！

慢慢長大了，成家了，有了孩子，孩子大了，謀生在外，過年也很少回家。生活條件好了，年夜飯豐盛了，但是一家人卻很難聚齊了，過年也越來越沒有年味了。過年就是將就一下而已，一桌菜豐盛有余，溫馨不足，而我們，也再難有兒時過年時的那種興奮、滿足和幸福的心情了。

年夜飯，不僅象征著團圓和親情，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吃的是親情、溫情和濃濃的家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