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劇中經典文學作品的敘事以及人物形象的再塑造

姜莉莉

舞劇改編是將文學作品（小說、詩歌、戲劇等）的情節、人物和主題等元素，通過舞蹈、音樂、舞臺設計等手段重新演繹并呈現在舞臺上的過程。舞劇可以充分利用舞臺藝術的各種元素，包括舞蹈、音樂、服裝和布景，來重新演繹經典文學作品的敘事和人物形象。

一、舞劇中經典文學作品的敘事特點

（一）腳本敘事

《趙氏孤兒》是元代著名戲劇家紀君祥創作的一部雜劇，也被認為是中國戲曲史上的經典作品。中國歌劇舞劇院創排的《趙氏孤兒》是以中國古代戲劇為基礎，講述春秋時期的傳奇故事，通過精美的舞蹈編排、精湛的舞技、優美的音樂和精彩的演員表演，表現古典宮廷悲劇。舞劇《趙氏孤兒》共有四幕：《托孤》《救孤》《成長》《復仇》。依照舞劇特點，人物設置需要適當刪減，明確主要人物程嬰、屠岸賈和孤兒；次要人物保留莊姬、程嬰妻，刪減了韓厥和公孫杵臼，保留了牽引劇情的軍師和趙朔。有名有姓的人物共七個。舞劇通過對人物和情節的改編，使故事更加精彩、矛盾更為突出。第一幕《托孤》：程嬰受莊姬死前托孤，將孩子藏在醫藥箱中躲過屠殺。第二幕《救孤》：程嬰夫婦一諾千金，為了保住趙家遺孤犧牲掉了自己的親骨肉。第三幕《成長》：程嬰忍辱負重，帶著趙孤認賊做父，臥薪嘗膽，獨自一人撫養趙孤長大成人，受盡世人的職責。第四幕《復仇》：程嬰將趙孤的身份告訴他，幫助其復仇，體現了程嬰對整個趙氏家族的承諾，最后走向長明燈的盡頭。程嬰的行為弘揚了中華傳統文化崇尚信義的道德觀，也傳達了中國人對悲劇的理解和對人性的反思。結尾將故事的悲劇性渲染推向高點，但程嬰和妻子最終結伴遠行的美好，又讓觀眾緊繃、糾結、悲傷的情感得以釋懷。中國式的悲情表達通過時空轉換得以化解，最后讓觀眾帶著滿足感離開劇場。

（二）動作敘事

舞劇的核心是舞蹈，舞蹈動作應該與情節相結合，有機地表達人物情感和故事發展。舞蹈可以用來展示人物之間的關系、情感糾葛、沖突等，同時也可以傳達文學作品中的主題和意義。在舞劇《趙氏孤兒》中，舞者通過肢體動作來演繹故事情節的發展。從舞者的動作中，觀眾可以理解情節的轉折、沖突和高潮。動作的連貫性和流暢性也對故事的連續性起著重要作用。舞劇表演中程嬰和程嬰妻的互動與肢體語言可以清晰地傳達角色之間的關系。例如，親近的擁抱、分離的拉扯、爭斗的動作等都能表現出人物之間的情感聯系，這是舞蹈獨特的敘事語言。在從文學到舞劇編排的轉換中，通過抽象的舞蹈動作，觀眾可以感受到更深層次的意義，這有時比文字更能直接觸達情感和思想。另外，舞者的技巧和表現力直接影響著動作敘事的效果。他們需要具備出色的技術，以便在肢體表達中傳遞出故事中的各種情感和動態。程嬰人物形象的悲劇精神是整體悲劇命運的根源所在，程嬰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之后，一段獨舞將一個父親的痛徹心扉演繹得至真至情，那種心痛、悲傷和無奈讓觀眾感同身受、痛徹肌膚，舞劇的整個舞蹈創作設計采用的是中國古典舞傳統表達技法“擰、傾、圓、曲”，將這些傳統技法加入進去，可以更大程度地體現出程嬰的內心掙扎，程嬰在最后的勝利時刻，孤身一人回想著自身死去的妻子和孩子，最終心力交瘁，促成人物的悲劇命運。

（三）場景敘事

舞劇的場景敘事是通過舞蹈、音樂、舞臺設計和表演等手段，將故事情節、人物關系和情感發展在舞臺上生動地呈現出來的過程。舞劇的場景敘事在講述故事的同時，也通過視覺和情感上的表現，讓觀眾更深入地理解和感受劇情?！囤w氏孤兒》第三幕中，舞臺一分為二，左邊是趙孤像背父親一樣背著屠岸賈四處玩樂，右邊是程嬰獨自一人舔舐傷口。一個舞臺，兩處境域，三種心情。趙孤像崇拜父親一樣崇拜屠岸賈，屠岸賈對趙孤既有對晚輩的提攜之情，也有十六年來朝夕相處的義父之情。程嬰對趙孤有養育之情，對屠岸賈有不共戴天之仇，同時還背負著趙家囑托，內心復雜而焦躁。

全劇開始和最后，突出兩條主線“屠殺夜”和“成人禮”。舞劇在空間設置上，分為陰、陽兩界，現實與虛擬之間的“穿越”，或黑紗如蓋，或白幔如煙，夸張了舞蹈藝術的虛與實、遠與近、動與靜、幻與境。虛擬方式為群舞提供了空間，讓穿插于敘述中的群舞獲得了揮灑氣氛、襯托內心、渲染矛盾、畫外音效的多重功能。這層設計成為全劇最提神的地方，令場景獲得了意想不到的變換時空的藝術效果。

二、舞劇對于文學人物的提煉與塑造

（一）提煉核心的特征

文學作品中的人物通常有豐富的內心世界和情感，舞劇需要從中提煉出核心的情感和性格特征，以便在有限的時間內將其傳達給觀眾。這方面可以通過舞蹈動作、表情、姿態等來展示，突出人物的特點。以《趙氏孤兒》中的主要人物程嬰為例，想要提煉其主要特征，首先需要深入研究原著，理解人物的性格、動機、內心世界以及與其他人物之間的關系。程嬰在原著中是醫師的形象，一個“義”字貫穿其一生，為義奉獻并且為義犧牲。舞劇中胡陽扮演的程嬰在舞臺化的基礎上改進并且貼合原著。原著中程嬰這一重要人物的情感和內心沖突是塑造其特征的重要方面。思考程嬰在托孤、救孤和復仇中的情感起伏、內心掙扎以及與其他人物之間的情感關系，將有助于豐富人物。舞蹈動作是表現人物特征的關鍵手段之一。根據人物的性格和特點，選擇適合的舞蹈風格、動作和姿勢。例如，柔和的舞蹈動作可以表現溫柔的人物，而有力的動作可以表現堅定的性格。

（二）舞蹈語言的運用

舞劇強調舞蹈語言的表達，舞蹈動作可以表現出人物的情感、性格、心境等。舞劇創作者需要選取適合的舞蹈風格和動作，使其與文學人物相符合，同時也要有創新性，以增強人物形象的表現力。

群舞在舞劇中起到了重要的氛圍與情感渲染作用。在《趙氏孤兒》開場的群舞中，表現的是急促強烈又緊張的大屠殺。屠岸賈手下士兵屠殺毫不知情的趙家人，此時趙家人正在保護臨盆的莊姬。士兵人數眾多，全員身著黑色鎧甲，面部被黑網罩住，看不見表情，仿佛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士兵動作整齊劃一，雙手呈現刀鋒形態，揮舞即收割人命。其中大量的士兵和趙家人雙人舞拖拽和托舉的動作編排立住了屠岸賈手段兇狠殘忍、視人命為草芥、為達篡權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大惡人形象。每一個趙家人面對死亡威脅時通過身體和情感呈現不同舞姿、動勢和身體語言情緒，表現出忠心護主不畏死，從側面展示了趙朔和莊姬寬仁帶下，深得百姓擁護的正面形象，也為后面程嬰夫妻為之付出做出了情感上的預設和鋪墊。強烈的戲劇矛盾沖突，極度緊張的劇情開端，使觀眾快速直接進入劇情中，為后面悲劇的發展提供了富有沖擊力的開篇。

舞劇《趙氏孤兒》從不同層面和不同角度展示了古人的英雄胸襟和英雄情懷，其中有許多動作比較有高難度，如有以腰帶動轉的特點，形成中國古典舞基訓中轉的多種多樣，而且多半是在動的過程中起的“法兒”，如大掖步轉、掃堂探海轉。中國古典舞基訓中民族舞姿轉“身法性”很強，有一部分民族舞姿轉，可以說是身法的待續和夸張。程嬰這種精神是值得人們繼續發揚和傳承的，這也是通過一個普通人的精神來向現代的人們傳遞一種正能量。

三、文學作品改編舞劇的現實意義

通過舞臺呈現，這些經典文學作品可以得到新的生命，吸引更多人關注和了解文學經典，從而推動文化傳統的傳承和發展。文學作品改編為舞劇可以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和理解。舞劇改編賦予經典文學作品新的藝術表現形式，豐富了觀眾的藝術體驗。觀眾可以在舞蹈、音樂、視覺效果等多個層面上感受文學作品，獲得更深層次的情感和感受。將經典文學作品置于當代舞臺，可以對其進行現代化詮釋，使作品更貼近當代觀眾。同時，將經典故事與當代社會和價值觀相連接，引發當代觀眾的共鳴和思考。

（一）對經典文學作品的個性化解讀

舞劇作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通過舞蹈、音樂、舞臺設計等元素，可以賦予經典文學作品個性化的解讀，將其中的情感、主題和人物塑造以獨特的方式呈現在觀眾面前。

舞劇《趙氏孤兒》通過舞蹈動作來表達程嬰、程嬰妻、趙孤與屠岸賈之間復雜的情感、性格和內心世界。群舞中不同的舞蹈風格、動作編排和肢體語言可以賦予角色獨特的特點，增強觀眾對人物的理解。并且通過特殊的舞臺設計，賦予文學作品不同于原著的情感解讀。舞劇可以引入觀眾的個人經驗和情感，與經典文學作品產生情感共鳴。同時，舞劇也可以將經典作品置于現代環境，從現代人的視角進行詮釋，使作品更具現實意義。舞劇的音樂選擇和編排也能夠對經典文學作品進行個性化解讀。音樂的情感、節奏和旋律可以強化故事的情節發展和人物性格，創造出獨特的情感體驗。舞劇可以運用象征和隱喻來表達經典文學作品的深層主題與意義。通過舞蹈動作和情節編排，可以強調作品中的象征性元素，增加觀眾對作品內涵的理解。舞劇可以通過舞蹈和表演，展現經典文學作品中人物之間的關系和情感糾葛。舞蹈的互動、爭斗、合作等動作可以強調角色之間的情感變化，增加情節的戲劇性。舞劇可以根據當代觀眾的審美和文化背景，賦予經典文學作品不同于傳統解讀的藝術風格和表現形式。這可以使觀眾從全新的角度看待經典作品。

（二）對經典文學作品精神的重新詮釋

舞劇對經典文學作品的精神重新詮釋是一種創造性的藝術實踐，它通過舞蹈、音樂、舞臺設計等元素，重新演繹和闡釋經典文學作品所傳遞的核心思想、情感和主題。這種重新詮釋不僅能夠賦予經典作品新的生命，還能夠為觀眾帶來全新的藝術體驗和思考。舞劇可以將經典文學作品置于當代社會或現代背景下，從現代人的視角進行詮釋。通過將故事和人物搬到當今世界，可以強調經典作品的主題和情感在現代社會的共鳴和適用性?！囤w氏孤兒》通過舞蹈動作、音樂和情節編排，突出經典作品中的主題，強調人性、正義等主題，使觀眾更加深入地理解和思考作品所傳遞的精神內涵。另外，舞劇通過舞蹈和音樂，更加深刻地表達經典作品中的情感。舞者的肢體語言和表演可以使觀眾更加強烈地感受到作品中人物的喜怒哀樂，從而更加投入其中。此外，運用象征和隱喻，將經典作品中的抽象主題或概念通過舞蹈動作和情節展示出來。這種方式可以為觀眾提供更多的思考空間，使他們深入探究作品的含義。通過舞者的舞蹈和表演，突顯文學作品中人物的性格特點，可以更加生動地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和情感變化。

觀照舞劇與經典文學作品的對話，可以從一個具體的視角來考察舞劇與經典文學作品的異同，更可以在舞劇與經典文學作品的對話中探尋不同時代語境下舞劇改編的方向。舞劇《趙氏孤兒》將經典文學作品與當代文化進行關聯，從而增強作品的內涵在當代觀眾中的共鳴和傳播。觀眾可以通過舞劇更深入地理解經典作品與自身文化的關系。舞劇演繹經典文學作品的敘事是一種藝術創新和實驗。舞劇創作者可以嘗試不同的舞蹈風格、音樂元素和舞臺設計，為經典作品賦予獨特的藝術形式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