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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協奏曲《山林》中苗族音樂元素的實踐運用探究

2024-04-21 11:00楊晟晟劉璟晨
中國民族博覽 2024年1期
關鍵詞:山林

楊晟晟 劉璟晨

【摘 要】鋼琴協奏曲《山林》以民族音樂元素為創作基礎,通過其出色的作曲技法表現了當地人民豐富思想情感和生活態度。本文對《山林》的創作背景和民族音樂元素進行分析,探究其所展現出的少數民族音樂獨有的魅力與韻味,以求更好地表現作品的藝術價值。

【關鍵詞】鋼琴協奏曲;《山林》;苗族音樂

【中圖分類號】J6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1—135—03

一、作品介紹

《山林》是一部富有風土人情的鋼琴協奏曲,作品創作于70年代末,此時的中華大地,正處于改革開放的全新時代,作曲家賦予了該曲鮮活的動力特征,極具時代特色。作品中巧妙地引入苗族音樂元素,同時極大地發揮鋼琴演奏與樂隊眾多樂器的音樂特點,生動形象地描繪了我國南方地區人民美好的生活環境與載歌載舞的節日盛況,抒發了作曲家對美好生活的積極向往之情。該作品是這一時期中國鋼琴音樂創作的突出代表,是中國首屆交響音樂優秀獎中排名第一的作品,通過將民族音樂元素與西方音樂創作形式結合的方式,極大促進了中國鋼琴音樂的民族化。

全曲分為三個樂章,通過標題音樂的基本特征,清晰地表達了作者所要創作的中心內涵,他將強烈的愛國情懷寄寫在作品的最開始:“歌唱祖國的大好河山,抒發人們對自己故鄉——山林的無限熱愛之情”。第一樂章為“山林的春天”,第二樂章為“山林的夜話”,第三樂章為“山林的節日”。作品以鋼琴協奏曲的形式將鋼琴與樂隊中各樂器的豐富表現力凝聚在一起,色彩豐富,情緒飽滿,借助西方音樂的形式和載體,發揮了樂隊各種樂器的音響色彩,將民族音樂元素,如和聲、素材、節奏等精彩地匯聚其中,作品的音樂表現極具當地民族特色。

第一樂章是省略展開部的奏鳴曲式,由銅管演奏的號角之聲拉開山林大幕,與鋼琴的激烈碰撞引出了置身于山林之間的輝煌畫面。第二樂章是復三部曲式,與第一樂章形成鮮明的對比,將悠揚、靜謐的引子旋律引出,期間不斷地變化,充滿了幻想特性,隨后又加強了音樂的斗爭性,結尾的大齊奏如耀眼的朝陽般充滿希望。第三樂章是回旋曲式結構,節奏鮮明、音樂性格活潑靈動,反映了人民歡度喜慶節日時載歌載舞、歡聚一堂的盛況。整部作品不拘泥于個人情感世界,視野和格局都具有相當的高度,使得我們在聆聽音樂時不禁感慨作者發自肺腑心系祖國與家鄉人民群眾的真實情感。

二、苗族音樂元素及實踐運用

自上古時期蚩尤率領的九黎部落與炎黃部落進行逐鹿之戰到近代苗族民眾的反壓迫斗爭,長期以來的戰爭與遷徙,造就了苗族人民不愿屈服的民族氣節,同時也使得其音樂具有豪邁奔放、高亢嘹亮、曲調明快等特點。著名音樂教育家,中國民族音樂學的奠基者楊蔭瀏先生曾在1956年帶領專家團到苗族人民聚居地系統地搜集苗族民歌并出版了調查報告?,F代作曲家也常以湘西苗族民歌為創作素材,如1975年由作曲家陳鋼創作的小提琴協奏曲《苗嶺的早晨》同樣表現熱情奔放的苗家舞蹈、描繪苗嶺晨曦的秀麗景色,表現了苗族人民歡樂幸福的生活情景,將苗族飛歌的特點生動地展現。又如譚盾的《地圖》,不僅運用了湘西苗族民歌素材,還將其原生態高腔原封不動地保留在其中,可見苗族音樂元素強大的生命力。

在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中收錄可反映苗族音樂特性的作品,其中“萚兮萚兮,風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反映了男女對唱的場景,典籍記載與風俗習慣兩相印證,表明了音樂是苗族先民生活中的重要的組成部分。苗族民歌優美動聽,具有代表性的其“五腔十調”,包括高亢激越的“高腔”、悠揚悅耳的“平腔”等。屈原《楚辭·天問》(闞子篇)稱:“楚笙冠中國,楚人吹笙天下第一”?!俺稀奔疵缱逄J笙,反映了苗族先民高超的音樂表現技巧,苗族蘆笙源遠流長,是苗族文化、歷史發展的見證。苗族人民善于通過樂器演奏抒發自身的情感,將音樂應用于廣大生產生活中,在當今所處的新時代,其始終保持著這些寶貴的特性,苗族音樂以民間歌曲和樂器為主的形態繼續綻放民族音樂的魅力。

(一)樂器元素

音樂演奏場景的多樣化要求樂器具有豐富的表現力,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通過不斷的改進,苗族蘆笙豐富的表現性使得其既可以吹奏抒情性的音樂,又可以吹奏出明快活潑的音樂,被廣泛地應用到了敘事、抒情等場景。在苗族傳統音樂中,一般將蘆笙作為主奏樂器?,F代的樂隊編制常設為高、中、低音蘆笙與低音芒筒,有時還有人聲合唱的編排。通過運用散布在全曲的樂隊樂器,如在第一樂章的一開始,鋼琴和小號、長號、大管等這類吹奏樂器演奏出堅定有力的音色,反映了苗族人民堅毅、抗爭的精神。再如第二樂章主題的提琴組樂器,運用其獨特的音色還原了不同角度、不同距離的蘆笙與芒筒之間含蓄、纏綿、牽動情愫的音色。

(二)民歌在即興創作過程表現的元素

演唱者在即興創作歌曲時,演唱者需要同時演唱旋律和歌詞,其主要精力集中于歌詞的內涵上。為應景地創作,需要根據當時的情景創作出合適的歌詞,或在腦海中搜尋過往相似的歌詞并加以改編,故而,實用的做法往往是利用演唱者熟悉的旋律為載體再去應景應境地創作歌詞。在第三樂章的結構特點中即可窺探其實,在第三樂章的疊部與插部中都極大地體現了這一元素的運用,作者通過巧妙的安排,將相同的旋律素材通過不同的樂器分別進行演奏,鋼琴與樂隊交相輝映,音樂的形象靈活多變。

(三)苗族“飛歌”元素

“飛歌”是苗族歌曲的一種類型,真聲演唱,穿透力強,演唱時聲震山谷,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苗族人民通過飛歌來表達節日的喜悅歡慶。其音樂素材特點是徵、角兩音的進行,形成了風格化的旋律,大量的民間音樂運用這一基本特點作為引入歌曲的特性曲調。

《山林》中各部分均廣泛地對“飛歌”進行引入,并將西方音樂的曲式結構、主題發展手法等與音樂主題匯通融合,表現了作者深入挖掘民族民間音樂曲調的美學蘊含。飛歌在調式中的表現不同于歐洲音樂大小調式采用固定的三和弦結構,其調式特點而是主音上方的大三度與小三度音前后并存于同一樂段之中,為調式交替提供了可能性,為旋律發展打開了新天地?!帮w歌”的調式特性是全曲音樂風格的奠定基礎,這一做法并非是無調性音樂的體現,而是苗族傳統音樂別致的特征,通過作曲家妙用作曲技法的打磨加工后,呈現出了作者自身所領悟的視聽感受。

縱向的聲部排列方面,在作品第一樂章一開始便體現這一重要元素的應用,在由升B到升C的級進進行中推出了一個大、小三和弦同時并存的和弦,包含著極不協和的二度和弦音,產生尖銳的不協和感,卻存在著奇妙的凝聚力,這一極具民族特性的和聲廣泛地應用到作品中,極大的豐富了和聲色彩。橫向的橫向進行方面,在第一樂章副部主題中,素材中的B與降B先后出現,在G徵—D商巧妙的調式轉換中使得音樂性格八面玲瓏,由單簧管和短笛率先演奏副部主題中的前一樂句,該樂句具有明顯的跳躍特征,隨后由雙簧管將舒緩、輕松的第二樂句悠揚地呈現,顯然是意猶未盡,便又由大管在更低的音區再次將第二樂句呈現。副部第二樂段即跨越大范圍音區的立體式呈現仿佛使聽眾置身于山林深谷之間,縱享美妙的山谷回響。

(四)大跨度音區與音程元素

西南山區的苗族人民聚居地多以山地地形為主,由此導致的交通不便與信息傳達困難,故而在其音樂形成過程中為保證聲音傳播的完整與清晰,在運用演唱飛歌的方式外,苗族歌曲大多在音區跨度上較為寬廣,旋律起伏較大,因此演唱這一類歌曲時,技巧掌握與氣息控制是演唱中的難點所在,在大多改編創作的器樂作品中十分討巧地將這一特點集中體現,即廣泛采用了較大的音程,使得旋律進行充滿了彈性與張力,再通過不斷的重復變化,使聽眾在聆聽這一旋律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大跨度音區與音程的角度來看,第一樂章主部、副部主題旋律中,分別充分地將八度和六度應用到主題素材的組成之中。通過大跨度音程的運用,賦予了主題以精神抖擻、斗志昂揚的面貌,描繪了山林中春天的生機勃勃的畫面。旋律的四度進行一般具有沉著、肯定和積極的特點,第二樂章呈示部中,在表現靜謐、抒情、緩慢的音樂氛圍中運用了旋律四度上行,不同于菲爾德、肖邦等作曲家創作的夜曲中那般廣泛、連綿不絕的平穩進行所表現的唯美、憂郁、富于詩意和歌唱性,同時在彈奏時又以放松、怡然的心情或是華麗的音符展現音樂魅力為主,而在“山林的夜話”中是運用四度的大跳進行則體現的是民眾們在生產生活勞動中的堅定精神與心懷希望。同為四度向上的跳進在呈示部的中段話鋒一轉,如同一片薄云飄過,緩緩地遮蔽了明月,帶去了“不祥”的征兆。在中部中,四度的進行調轉方向,變為向下,構成了飽含斗爭精神的四音動機(降A—降G—降D—降E),與貝多芬的“命運”主題一般具有鮮明的動機特點,清晰、深刻地將民眾們從靜謐、舒適的情景中拉入到斗爭狀態中。

(五)善變節拍的元素

《宋史·西南溪峒諸蠻傳》中記載:“一個吹瓢笙如蚊納聲,良久,數十輩連袂宛轉而舞,以足頓地為節”,史料印證了音樂與舞蹈在苗族藝術中的歌舞結合程度較高。以蘆笙為主奏,芒筒、銅鼓為伴奏組成的樂器組是推動情緒表達的有力推手,分別在旋律素材、節拍節奏等方面決定了表現音樂情緒的各要素。

一方面,具有鮮明節奏特點的旋律可以為聽眾留下深刻印象,為呈示或陳述某一音樂內容起到決定作用;另一方面,由節奏、節拍帶來的頃刻變化同樣令人印象深刻,這樣的變化往往與所表達的情感、情緒轉變有關,二者均是欣賞苗族音樂時感受最為鮮明的部分。在由節奏、節拍變化所感受到的快、慢轉變中,以無準備的瞬間變化較為常見,有時,同一旋律的中、慢速演奏表現堅定有力的音樂形象,快速演奏往往則表現暢快活潑的音樂形象。

第三樂章引子和主部中鮮明、活潑的節奏抒發了苗族人民在節慶中載歌載舞的喜悅心情,在5/4拍中通過巧妙的切分用法,在快速而頓挫分明的旋律節奏中,由鋼琴與樂隊輪番上陣從而掀起了情緒的高潮。第一插部在節奏上突然的轉變,擯棄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節奏型,旋律平均地為每一拍都給予了舞步節奏的提示。主部第一次再現時,通過5/4拍轉變為5/2拍,節奏變為之前的一倍,頃刻之間將快速奔流的音樂凝聚為共同奏響的盛大場面。第二插部將主部旋律以細碎、點狀的形態進行快速的跑動,通過鋼琴和樂隊演奏的快速節奏,為主部所表現堅定有力的音樂形象增添了動力與流暢性,也表現了苗族人民的豐富的音樂情感。這樣通過變換節拍、節奏型的做法增加了作品的音樂趣味與內涵,綜合地表現了熱烈的節日氣氛和苗族人民自由灑脫的性格特點。

(六)裝飾音響元素

貞觀年間,苗族領袖謝元琛入朝覲見唐太宗,因其服飾“卉服鳥章”斑斕華麗,又“以金銀絡額”。苗族節慶中,由身著銀飾盛裝的苗族女子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產生的金屬碰撞之聲是組成傳統苗族音樂的重要組成部分。節慶音樂中,在凸顯節拍和豐富音色上,在簧管吹奏的蘆笙與共鳴強烈的芒筒為主的樂器之中,金屬碰撞之聲別具一格,既在舞動中表現了舞蹈者的颯爽英姿,又造就了音響的特色。

在第三樂章“山林的節日”中,由短笛引入的插部旋律中,在5/4拍的節拍中第四拍引入了波音,是銀飾碰撞之聲的具體體現。另外,打擊樂的出現增添了這一體現。這一特定的節拍極具舞蹈性質,表現了舞步的輕快和動作的敏捷。隨后鋼琴部分快速跑動的十六分音符將眼花繚亂、銀光閃閃的舞蹈盛況清晰地展現在聽眾面前。

(七)自然聲響元素

第一樂章引子部分采用了弦樂組震音,將山林和幽谷之中、田野和村落之間的自然之聲混合,概括地描繪和烘托了一個靜謐、舒適的夜晚氣氛。南方地區部分苗族民眾自稱為“ganao”,大意為“鳥的部族”。其中,鳥元素的加入為音樂旋律充滿了生機活力。在作品第一樂章中,大量地在陳述、抒情式的音樂旋律中穿插入前倚音,這樣的裝飾性音響在表現音樂主題的活潑性和豐富性時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鳥鳴聲般的清脆音色在鋼琴與樂隊中交響纏繞,具有相當的獨特性與趣味性。

三、結語

鋼琴協奏曲《山林》成功不僅在于作曲家妙用專業技法,將苗族音樂元素的實踐運用合理得當,更在于作者熱愛家鄉,心系人民,在專業創作上找到了情感的依托和歸宿。感情至深的抒情性、嚴密布局的邏輯性和溯源清晰的民族性是該作品的創作標簽,使得廣大聽眾在感受其音樂內涵熏陶的同時也見證了鋼琴藝術民族化、本土化的成功。

參考文獻:

[1]王文楠.鋼琴協奏曲《山林》的創作技法研究[D].重慶:西南大學,2006.

[2]陳弘.劉敦南鋼琴協奏曲《山林》的創作技法研究[D].昆明:云南藝術學院,2011.

基金項目:本文系四川音樂學院2021年研究生科研項目研究成果,項目名稱《鋼琴協奏曲<山林>中苗族音樂元素的實踐運用探究》(項目編號:CYYP2021009)。

作者簡介:楊晟晟(1997—),男,苗族,貴州丹寨人,四川音樂學院鋼琴碩士,研究方向為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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