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的心（組詩）

圍獵

當第一只蛞蝓出現在

番茄光滑的肌膚上時

我以為

它們之間存在某種友誼，或者

一個柔軟、弱小

只需一粒鹽，就能化成水的小可憐

需要一個家

而大腹便便的番茄需要一個

內心柔軟的生活秘書

當我發現有四只蛞蝓的時候

來不及了

那顆碩大飽滿，剛染好第一遍紅暈的

果子

已千瘡百孔

圍獵結束了，在我

無數次走近又走開的時刻

我錯過了絕望的呼救，以及

一個無聲的小社會里深藏的

令人害怕的內容

廚房里的詩

做飯時，我想寫一首詩

鍋里的水在沸騰

烤箱預熱至180攝氏度

面粉在發酵

我在等它們把寫詩的方法教給我

豆角碧綠，西紅柿可愛

土豆和雞蛋看上去很乖

但它們不是詩

我用刀子剁肉

刀子，沉浸在自己的力量和鋒利中

一把刀子不寫詩

水從水龍頭里流出來，嘩嘩響

像有很多事要傾訴

水停了，冰冷的水龍頭

像一首剩在廚房里的詩

花草的心

在一個月色不算明媚的夜

我去院子里走走

月季、繡球以及芭蕉

借著景觀燈的光

紛紛把身子向我靠了靠

似乎想讓我看到

它們又長高了一些

我們已認可這共有的國度

和相處方式

當我白天時出門，走出這院落

它們仍在這里，從身體里

往外開花，或長出幾片新葉子

我像動物一樣在外面奔忙

當我回來，才變得像一棵植物

喝水，聽自己體內拔節的聲音

或用淡淡花香，把一小片虛空

接引到自己的世界里

我更愛這樣的夜

沒有野心，只是自己的主人

像一叢綠色的散尾葵

或一株靜靜的桂花樹

時曉，“80后”，現居上海。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44屆高研班學員。有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安徽文學》《山東文學》等。著有詩集《美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