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洪波教授治療風咳的常用對藥及角藥拾掇

葉付華 趙瓊 吳洪波

【摘?要】?咳嗽是臨床常見病及多發病，其治療面臨病因復雜不明且涉及面廣，患者重復檢查，濫用鎮咳藥物和抗菌藥物等難題。中醫中藥在治療咳嗽方面則采取多靶點結合方式，治療主證同時改善兼證，具有簡便廉驗的特點。文章總結了吳洪波教授治療“風咳”的臨證經驗，吳洪波教授認為臨床中表現為刺激性、攣急性咳嗽，咽癢即咳，冷風、異味、油煙、污濁空氣易于誘發的咳嗽可歸屬中醫“風咳”范疇?；凇帮L咳”理論辨證論治咳嗽取得良好收效，其中運用對藥麻黃-杏仁、紫菀-枇杷葉、鉤藤-僵蠶，角藥艾葉-地龍-蟬蛻、射干-木蝴蝶-牛蒡子、銀柴胡-烏梅-防風治療“風咳”臨床效如桴鼓。

【關鍵詞】?風咳;對藥;角藥;臨證經驗

【中圖分類號】R249.1???【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1007-8517（2024）03-0081-04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03.zgmzmjyyzz202403018

Collecting and Organizing the Common Pairs and Corners of the Medicine for Wind Cough of Professor Wu Hongbo

YE Fuhua?ZHAO Qiong?WU Hongbo*

The Third Affiliated Hospital of Yunn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unming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unming 650051，China

Abstract：Cough is a common and frequent clinical condition， and its treatment faces challenges such as complex and unknown etiology， repeated examination of patients， and misuse of cough suppressants and antibacterial drugs.In treating cough， TCM uses a multi-target approach to treat the primary symptoms while improving the secondary symptoms， which is simple and inexpensive.The article summarizes Professor Wu Hongbos clinical experience in treating “wind cough”. According to Professor Wu， coughs that clinically manifest as irritating， contracted acute coughs， coughs that are easily triggered by cold wind， odors， smoke and dirty air can be classified as “wind cough” in Chinese medicine.We have achieved good results in the treatment of cough based on the theory of “wind cough”， including the use of the herbs Ephedra - Almond， Aster-Loquat Leaf， Hooked Vine - Stiphula， and the horned herbs Ai Ye-Di Long-Cicadelle，Radix Rehmanniae Mucronatae - Burdock，Yin Chai Hu - Wu Mei-Fang Feng in the treatment of “wind cough”. It is clinically effective.

Keywords：Wind Cough; Medicine Pairs; Corner Medicines; Clinical Experience

吳洪波教授，昆明市第三批名老中醫藥師帶徒指導老師，云南中醫藥大學兼職教授，昆明市臨床醫學知名專家。其從事中醫肺病臨床工作30余載，在運用中西兩法治療呼吸系統疑難疾病方面運籌帷幄，辨證論治思維匠心獨運，尤擅治療急、慢性咳嗽。以咳嗽來診患者在吳洪波教授門診患者中約占50%～70%，其中“風咳”患者約占咳嗽來診患者的90%?；凇帮L咳”理論，吳洪波教授巧妙運用對藥及角藥治療風咳，并總結出了一套豐富的臨床經驗?，F將其總結如下，供醫者鑒諸。

1?知己知彼，機圓法活

咳嗽是呼吸?？崎T診和社區門診患者最常見的癥狀。在國內?？崎T診中，慢性咳嗽患者占三分之一以上，并對患者的工作、學習和生活質量造成嚴重影響，同時也帶來了嚴重的衛生經濟負擔^［1］。由此可見，咳嗽的診治在臨床中顯得尤為重要，中醫藥在診療肺系疾病的過程中發揮著顯著優勢?？人约仁且环N臨床常見的肺系疾病，同時也可以是多種肺系疾病中的一種證候^［2］。門診以咳嗽來診的患者中，極大部分臨床癥狀均表現為干咳。干咳可以突然發作，出現陣咳、頓咳、甚至嗆咳，有時是一種難以抑制的刺激性、攣急性咳嗽，常伴有鼻塞、流涕、鼻癢，有時咽與氣管部位癢感，癢即引發咳嗽不斷，有時會有過敏因素，冷風、異味、油煙、污濁空氣易于誘發，有時會有氣道高敏或氣道高反應性^［3］，由此表現出“風”的特性，故名“風咳”。風邪致病，以春季多見，然其終歲常在，四季更替源源皆有。故而就致病邪氣而言，直接體現出“風者百病之長也”“風為六淫之首”“風者百病之始也”的致病特點。就病位而言，反映了“傷于風者，上先受之”“風為陽邪，易襲陽位”的起病特點。就證候而言，反射出“風者善行數變”“無風不作癢”的發病特點。吳洪波教授認為風咳中“風”一字，既是引起風咳的關鍵病因，同時也貫穿了治療風咳的始終。其病機總屬風邪犯肺、宣降失司、氣道攣急致使肺氣上逆，發為咳嗽。其方藥可從內外風、氣道高反應性等方面著手。在辨證論治前提下，運用對藥及角藥，每每能起到互通有無、揚長避短的成效。

2?常用對藥

2.1?對藥釋義?對藥，又名“藥對”。對者，雙也，即兩味藥物的組合使用。古人原以單味藥立方，即謂之單方，后來體出會藥物配合應用后，較之單味藥立方療效增強，尤其是兩味藥配伍運用，其效更彰^［4］。不僅僅可以發揮對藥最大療效，還能降低其毒性和副作用。

2.2?麻黃與杏仁?麻黃，性溫，味辛而苦。具有發汗解表，宣肺平喘，利水消腫的功效。其用在“宣”?！侗静菡x》曰：“麻黃輕清上浮，專疏肺郁，宣泄氣機，是為治外感第一要藥?！?sup>［5］其中生麻黃發汗作用最強，有過汗傷陰亡陽之弊，體虛患者不宜使用。蜜麻黃發汗力緩和，且兼能增強止咳平喘的功效，適用于表證輕潛咳喘深重的患者。蜜麻黃絨發汗作用最弱，尤用于表證已解而咳喘未愈的患者，適用于老年、幼兒及一切體虛之人，吳洪波教授臨床每多用之。杏仁，性微溫，味苦，有小毒。具有降氣止咳平喘，潤腸通便的功效?！侗静荼阕x》云：“凡仁皆降，故（杏仁）功專降氣，氣降則痰消嗽止?！?sup>［6］故其用在性“降”。吳洪波教授認為，兩藥相伍，一宣一降，相反相成，升降相因，恰合肺之宣發肅降生理特性，則咳嗽能止。肺開竅于鼻，在液為涕，則鼻塞、噴嚏、流涕諸癥迎刃而解。且現代研究^［7］表明麻黃-杏仁藥對能修復氣道上皮細胞損傷并改善氣道上皮細胞屏障功能。臨床中部分患者還可出現咳時遺溺，其核心病機當為膀胱氣化失司，故以麻黃之功開上源以利下源。

2.3?紫菀與枇杷葉?紫菀，《本經》謂之：“味苦，溫?！?sup>［8］具有潤肺、下氣、消痰、止咳之功。枇杷葉，性寒，味辛而苦。長于清肺、消痰、止咳、定喘?！兜崮媳静荨费裕骸拌凌巳~，味苦、辛，性寒。入肺，止咳嗽，止喘促，消痰?！?sup>［9］然“肺喜潤惡燥”，恐久咳津傷遷及肺體，兩藥合用，一潤一清，清肺之中寓有潤肺，祛邪不傷正，扶正不留邪，而潤肺之力大增，其“鐘”則鳴。吳洪波教授將兩藥用于風咳日久，燥邪犯肺患者，表現為干咳，咳聲嘶啞，無痰或少痰，口渴等。

2.4?鉤藤與僵蠶?鉤藤，又名雙鉤藤、鷹爪風。性涼，味甘，歸肝、心包經。長于平肝息風定驚，兼能疏風透熱?！侗静菪戮帯分^：“鉤藤，去風甚速，有風癥者必宜用之?！?sup>［10］216僵蠶，味咸辛，性平，入肝、肺經。功能祛風、止痙，化痰，兼能散結?！侗静菟急驿洝吩唬骸靶Q者食桑之蟲，桑能去風，蠶性故近之；且感風而僵，更于感風之病為宜?！?sup>［11］吳洪波教授認為內風亦屬引起風咳的常見病因，而內風始發于肝，當治以疏肝息風，白僵蠶僵而不腐，因得清化之氣，則氣味俱薄，輕浮生升，長祛風解痙。鉤藤質輕氣薄，輕清走上，長疏風透熱，兩藥均歸走肝經，兩藥合用每每能收到良好的療效。

3?常用角藥

3.1?角藥釋義?角藥是臨床中藥配伍中的一種方法，它源自于《內經》“一君二臣，奇之制也”的基礎理論，始見于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12］。如將三味藥物想象成三個點，連線構成三角形，而三角形具有穩定性。由此可知，三味藥物構成鼎足之勢，根基穩固，臨床中圍繞病機展開，將起到事半功倍的療效。

3.2?艾葉、地龍、蟬蛻?艾葉，《湯液本草》記載：“氣溫、味苦，陰中之陽?！?sup>［13］《本草從新》曰其“通十二經，走三陰”^［14］，即能達肺經，載藥上行。艾葉氣味芳香，現代研究表明主含揮發油。謝強敏等^［15］通過松弛靜息豚鼠離體氣管平滑肌相關實驗認為艾葉油具有擴張支氣管、鎮咳和祛痰作用。地龍，又名蚯蚓，性寒，味咸，歸肺、脾、肝、膀胱經。具有清熱息風，通絡，平喘利尿的功效。王茵等^［16］在離體實驗中發現蚯蚓平喘蛋白組分（EP2）能明顯拮抗白三烯D4收縮氣管平滑肌的作用。地龍湯水煎液對氣道變態反應性炎癥有抗變態反應的作用^［17］。蟬蛻，性甘，味寒，歸肺、肝經。具有疏散風熱、利咽、透疹，明目退熱、解痙的功效。長于疏散肺經之風熱以利咽，故風咳所致的咽喉癢痛，聲音嘶啞尤為適宜。研究^［18］表明蟬蛻具有鎮咳、祛痰、平喘、解痙的作用。吳洪波教授認為地龍、蟬蛻二藥均為動物藥，具有“活躍、動”的特點，契合“風性主動”，然蟬蛻善疏散外風，地龍善平息內風，兩藥合用內外兼顧，能散能息，則風定不能“逍遙法外”。從三藥的生長習性分析，蟬蛻善行空中，地龍潛伏地下，艾葉與人類生存于同一空間，灸之則助人保健，共奏天地人三品角藥。三藥功專手太陰肺經，目標明確，可引諸藥直達病所，臨床上風邪偏盛患者尤宜適用，表現為氣道高度反應，聞及冷風、異味、油煙、污濁空氣后咳嗽發作，且患者有不同程度的過敏史。

3.3?射干、木蝴蝶、牛蒡子?射干，《滇南本草》^［10］79收錄可用于一切熱毒及咽喉熱毒等癥。歸肺經，具有清熱解毒，祛痰利咽的功效，故為治喉痹咽痛要藥?，F代藥理認為射干具有抗病原微生物、抗真菌、抗炎等作用。木蝴蝶，又名千張紙、云故紙，性涼，味甘苦，歸肺、肝、胃經。如紙般質輕善升，主入肺經，具有清肺熱，利咽喉，開音啞，舒肝胃的功效，又為治咽喉腫痛之常用藥。牛蒡子，又名大力子、鼠粘子，性寒，味辛而苦。具有疏散風熱，宣肺透疹，利咽解毒的功效。名曰大力子者，因其性偏滑利也，故善通大便，可使熱毒隨腸腑之糟粕清降，故風咳兼有大便秘結者最為適宜。三藥相配，射干利咽祛痰，木蝴蝶利咽清肺，牛蒡子利咽解毒，三藥既能同入肺經清利咽喉，又能發揮其長，各司其職，故三藥相伍尤用于風咳伴有咽干、咽癢、咽痛、咳而欲嘔、咽部紅腫，乳蛾腫大等咽部癥狀明顯者，且臨床收效滿意。

3.4?銀柴胡、烏梅炭、防風?銀柴胡，性微寒，味甘，歸肝、胃經。烏梅炭，性平，味酸澀，歸肺、肝、脾、大腸經。具有斂肺、澀腸、生津、安蛔之功。王好古認為烏梅能收斂肺氣，治燥嗽，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防風，《本草匯箋》言：“升浮走表，為風藥之使?！?sup>［19］歸膀胱、肝、脾經。另有《藥類法象》記載防風：“治風通用?！?sup>［20］上三藥選自名老中醫祝諶予經驗方過敏煎之主藥，吳洪波教授通過多年臨床經驗總結將其用于氣道高反應性咳嗽，即風咳。滕源等^［21］發現過敏煎可降低致敏小鼠的變態反應敏感性。郭玉成等^［22］發現過敏煎有抗組胺作用。三藥配伍之奧妙于此，銀柴胡甘寒可益胃生津，兼能涼血；防風甘溫氣和，微溫不燥，甘緩不峻，可謂風藥中之潤劑是也，既能疏散外風，又可平息內風，不失為治風通用藥；烏梅炭酸平上能行于肺經斂肺止咳，下能走于大腸澀腸止瀉，肺與大腸互為表里，在其生理、病理上相互影響，可見烏梅一藥臟腑同治，可用于以風咳為主，兼有腹瀉的患者。三藥甘寒溫潤酸收，調和表里陰陽?？v觀風咳四季均可發生，但大多發于春令，而三藥皆入肝經，足厥陰乙木，里也，司風，應春令。

4?醫案舉隅

患者宋某，女，19歲，其母傍之左右于2022年7月15日初診。診間咳嗽頻作，面紅耳赤，坐立難安。若己有之，遂發大慈惻隱之心，定當一心赴救。主訴：咳嗽1周余?；颊?周前受涼感冒后繼而出現咳嗽，咽痛，無惡寒發熱，曾于外院及我院就診，服用“阿奇霉素片、感康、三九感冒靈、板藍根顆?！焙蟀Y狀無明顯緩解?？滔掳Y：咳嗽，陣發性嗆咳，聞及油煙、刺激性異味及冷空氣后即感咽癢，咽癢即咳，受冷風后易誘發，咳嗽劇烈欲嘔，咳嗽以夜間為主，伴咽痛咽干，目鼻作癢，咯少量黃色粘痰，易咯出，納眠可，大便稍干，小便正常。舌淡紅，苔薄黃，脈浮。否認食物及藥物過敏史。輔助檢查：胸部CT未見明顯異常。查體：咽部充血稍紅，雙側扁桃體無腫大，雙肺呼吸音清，未聞及干濕性啰音及胸膜摩擦音。四診合參，辨病為風咳，證屬風邪襲肺、入里化熱，治以疏風宣肺，化痰利咽止咳。處方：蜜麻黃絨10 g，苦杏仁15 g，紫蘇葉（后下）15 g，紫蘇子（包煎）15 g，旱前胡15 g，桔梗15 g，瓜蔞皮15 g，醋郁金15 g，酒黃芩15 g，五味子15 g，艾葉15 g，地龍15 g，蟬蛻15 g，鉤藤（后下）15 g，銀柴胡20 g，防風15 g，烏梅炭20 g，射干15 g，木蝴蝶15 g，牛蒡子15 g，甘草6 g。予投4劑，囑患者每劑中藥自備梨皮適量伍入，1劑可服至2日，水煎服，三煎相混，少量頻服。

二診（2022年7月22日）：服藥1周后，其母欣然告之，咳嗽明顯減輕，偶有咳嗽，咽干咽痛諸癥已無，睡眠改善，二便正常，舌淡紅，苔薄黃，脈弦。效不更方，據癥加減，去射干、木蝴蝶、牛蒡子，伍入僵蠶15 g，續服4劑而愈。囑其避風寒，暢情志，適當強生健體。

按語：《素問·咳論》言：“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氣，邪氣以從其合也；其寒飲食入胃……則為肺咳?！?sup>［23］本例患者系學生伏案備考不慎受涼外感，濫投寒藥，殊不知招致衛表不固，表證不解，風邪乘虛而入，肺之宣降失司，故見聞及油煙、刺激性異味及冷空氣后即感咽癢，咽癢即咳，受冷風后易誘發，目鼻作癢，具有“風”的特性，發為“風咳”；傷寒多有變證，寒藥閉門留寇，郁而化熱，然“風夾溫熱而燥生，清竅必干”^［24］，故可見咽痛咽干，咯少量黃色粘痰；肺為燥金，胃為陽土喜潤惡燥，肺失宣降，引動胃氣上逆，故可見咳嗽劇烈欲嘔。蘇黃止咳湯疏風宣肺，利咽止咳，其中麻黃宣肺；杏仁、紫蘇子、瓜蔞殼、前胡降氣化痰；麻黃合杏仁，一升一降，巧合肺之生理特性。銀柴胡、防風、烏梅炭取過敏煎之意；射干、木蝴蝶、牛蒡子清熱利咽；艾葉、地龍、蟬蛻、鉤藤四者疏風解痙，貫穿風咳治療始終。

5?結語

風咳中“風”一字，既是引起風咳的關鍵病因，同時也貫穿了論治風咳的始終。吳洪波教授認為風咳病機總屬風邪犯肺、宣降失司、氣道攣急致使肺氣上逆，發為風咳。治療上應從內、外風、氣道高反應性等方面下工夫，運用對藥及角藥，必須在風咳理論的基礎上花心思，如此才能取得互通有無、揚長避短的成效。正如薛生白所言，藥因病用，病源既異，治法自殊^［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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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5-04?編輯：杜玲玉珊）

作者簡介：葉付華（1999—），男，漢族，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在讀，研究方向為中醫內科肺病。E-mail：1844743997@qq.com

通信作者：吳洪波（1966—），女，漢族，本科，主任醫師、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中醫、中西醫結合治療呼吸系統疾病。E-mail：57131123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