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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大荒排演芭蕾舞劇《白毛女》

2024-05-01 05:35毛佩令吳佩珍
黨員文摘 2024年9期
關鍵詞:團里宣傳隊足尖

毛佩令 吳佩珍

練就芭蕾童子功

我出身藝術世家,父母非常重視培養我的藝術修養。那時我家住房雖然很小,但是有架鋼琴,我跟著父母學聲樂、學鋼琴。

三年級時,學校來了位從英國回來的老師,她教同學們跳芭蕾舞。那時蘇聯的芭蕾舞團已經非常有名,只要他們來上海演出,父親都會想辦法弄到票讓我去看。多少年過去了,小時候看過的《天鵝湖》《吉賽爾》《神燈》……都讓我難忘。

因為喜歡芭蕾舞,我練舞也格外刻苦、用心。跳芭蕾是需要專門的芭蕾舞鞋的,可我沒有,奶奶便一針一線給我做了一雙布鞋。三年多的芭蕾舞童子功對我來說非常受用,也對后來我所走的路起到重要作用。

中學時,我成為學校舞蹈隊隊長,把舞蹈隊搞得有聲有色,帶領同學排節目,組織了許多全校性的大型節目演出。

十九團要排芭蕾舞劇

1968年6月,中學畢業后,我到了原沈陽軍區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十九團二十一連。

秋收時,我們積極參加勞動,割大豆、谷子、高粱、玉米……每天清早出工,手割破了,腰累得直不起來,但還是搶在下雪之前把所有作物收了回來。

正當我干得起勁的時候,營教導員突然來找我,說要調我到團里搞文藝匯演。后來了解到,團里會演時,一營四連宣傳隊有人表演了芭蕾舞劇《白毛女》選段“北風吹”,在全營引起轟動。無獨有偶,三營宣傳隊也演出了芭蕾舞劇《白毛女》中的片段,反響也很好。師里正要搞會演,這兩個芭蕾舞小節目的表演,讓領導萌生出排全劇芭蕾舞劇《白毛女》的想法。

十九團要排芭蕾舞的消息,在全兵團引起頗多議論。1970年7月,宣傳隊成立了,我分管業務。要排全劇,需要的演員就多了,來自上海、北京、哈爾濱、杭州、舟山等地的青年不斷充實,有近50名演員,還有音樂、舞美、樂器、布景、舞臺……簡直就是一個大劇團!

芭蕾舞要從小練起,而宣傳隊里大部分人已近20歲,早已過了學習芭蕾舞的最佳年齡,更何況沉重的農業勞動已經把他們磨煉得粗手大腳了。不僅演員沒有芭蕾功底,就連劇本、樂譜、樂器、服裝等也沒有,大家吃、住、排練都在一個種子倉庫里,想排練整出《白毛女》舞劇,真的有點異想天開。

但團首長下了決心,集中全團舞蹈人才,一定要排芭蕾舞劇《白毛女》。于是大家開始從最簡單的芭蕾手位、腳位、足尖站立練起。為了練好足尖功,大家用白紗布把五個腳趾包起來,增大受力面積,可練完功脫下舞鞋時,那殷紅的血還是將紗布滲透和襪子粘連在一起,每揭下一層紗布,大家都疼得直掉眼淚。但大家咬著牙,圍成圈,一起立起來轉圈子走,一圈圈,一遍遍,嘴唇都被牙齒咬出了血。為了練芭蕾,大家的大腳指甲拔了長,長了壞死再拔。男隊員練劈叉,練到大腿拉傷出血,上炕只能趴著爬上去。但所有隊員都咬緊牙關,不管多苦、多難,就是要攀登這藝術頂峰!

芭蕾之花在黑土地上綻放

要排出全場芭蕾舞劇《白毛女》談何容易,大家都沒有看過。團里一位領導打聽到沈陽撫順歌舞團有芭蕾舞劇《白毛女》,立即讓我前往沈陽。

這是我到兵團后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幸運的是撫順歌舞團舞美隊有一名上海老鄉。在演出前,他請“白毛女”在后臺給我跳了一段,還請“楊白勞”給我走了一遍;在宿舍里,他讓小演員們給我又跳了一遍窗花舞……

晚上演出時,在劇場昏暗的燈光下,我不停地做筆記,搶記每個演員的動作。我在撫順看了三場演出,對《白毛女》全場有了基本的概念。第三天得知劇團有一本《白毛女》場記,我如獲至寶,立即借來連夜抄寫,到天亮的時候,總算把整本場記都抄下來了。

回到團里,我們便著手重排《白毛女》,正巧兵團來了黑白的芭蕾舞劇《白毛女》電影片子,兵團首長特別撥給我們一部拷貝,這真是及時雨。我每天通宵達旦地看電影、記動作,每個演員的動作、每個動作的樂點我都牢牢記住,第二天早晨排練時再教大家。經過日日夜夜的奮戰,我們終于排出了全場《白毛女》。

但是還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困難,芭蕾舞的演出,需要一個平整的舞臺,還要鋪上薄薄的地布,立足尖才不會打滑??墒俏覀兡挠羞@個條件!連隊沒有禮堂,我們就在連隊的曬麥場或空地上搭上布景演出,在泥土地上跳芭蕾舞。水泥地太硬,一個大跳,關節震得發痛;泥土太軟,一轉圈足尖就轉進了泥里。我們演“白毛女”的徐玲在二十一團演出時,第七場有七個高難度的足尖轉體動作。她剛做完就感到左腳鉆心地疼,原來左腳后跟的一塊軟骨撕裂掉下來了,她忍著劇痛,硬是堅持演完了全場,才讓我們送她去了醫院。

芭蕾舞演出,只能穿單衣服,否則無法完成規定動作。東北的冬天,穿著皮襖還嫌冷,可是我們的演員卻要一次次地脫掉衣服。有一次,我們去三師躍進山鋼鐵廠慰問演出,為奮戰在深山老林建設新鋼廠的戰友們鼓勁。那兒生活設施簡陋,我們就在露天搭起了土臺,在后臺用大鐵桶燒起兩個爐子。天氣陰冷,演員們穿著單薄的演出服,披著大衣,圍著爐子烤火,輪到自己上場就扔掉大衣,使勁蹦跳幾下,沖上臺去。

有一回演出,當“北風吹,雪花飄”音樂聲響起時,天上也飛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真是太美了,我們都忘了寒冷,越演越起勁。有一場戲,喜兒被打昏在地,領隊的同志怕她受凍,要在舞臺上鋪上大衣,扮演喜兒的周志堅硬是不肯,穿著單衣在雪地里躺了五分鐘。

為了做好編導工作,我千方百計想多學點東西。去省里觀摩演出成為我學習的好機會,每場演出我都不放過,無論是什么劇種,我都認真看,從中吸取有益的東西,為自己搞創作提供素材。

我不僅是編導,在劇中還要當演員,先是反角“黃母”。每次演出前要提前兩個小時化妝,為了化成一個蒼老可怕的老太婆,要在臉上抹許多油彩,有時天很熱,汗直往下淌,流進眼睛里只能忍住,演完“黃母”我要立即卸妝,準備跳第五場“大紅棗”群眾舞蹈。所以常常是一邊脫衣服,一邊化妝,還要別人給我扎辮子。第五場結束時的報信丫鬟也是我扮演的,我只能趕在報信前跑到后臺脫掉服裝,再沖上臺去。

北大荒惡劣的氣候環境,讓我的關節出了毛病,疼得連毛巾也無法擰。每天演出結束后回到宿舍,我就喝一點團醫院自制的藥酒,硬是把風濕性關節炎頂了回去。

1971年8月,我們圓滿完成兵團黨委交給我們的任務,回到團里,向全團指戰員作匯報演出。那幾年,我們宣傳隊的足跡走遍兵團各地,連續演出400多場,兵團戰士們稱我們是北大荒一支“絢麗的芭蕾之花”。

在邊疆艱苦的環境中,能夠為豐富活躍兵團、連隊的文化生活作出自己的一份貢獻,這是我一生都感到欣慰的事情。

(摘自《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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