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熟了

許婉芝

記得20年前，我剛從師范畢業，分配到了一所鄉村中學任教。學校安排我擔任初二（1）班的班主任。那時，我們班的班長是一個漂亮能干的女孩，她在班里很有威信，也善解人意，為初出茅廬的我助益良多。

一天清早，我騎著摩托車前往學校，路經十字路口減速時，無意中一瞥，發現人跡寥落的鄉道上，出現了一輛自行車：騎車的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后座卻赫然坐著我熟識的女班長！我立刻就懵了：我的班長……這是談戀愛了？20年前的農村中學生是非常淳樸的，一個女孩子清晨坐著男生的自行車上學，不是談戀愛還能是什么？

在學校的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我要怎樣處理這件事？該不該聯系家長？他們這么早出門，明顯是避人耳目，女孩臉皮薄，我若是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會不會造成更難以預料的惡果？思來想去，我終于判定，這是我無法繞行的雷區。于是我瘋狂查閱資料，擬定了計劃，決定三步攻克難關。

第一步，揭開男女生神秘面紗。為了讓這件事于悄然中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最佳效果，我聯系了生物老師，拜托她延伸課本內容，講一節青春期男女生交往的課，揭開青春期“性”的神秘面紗，讓學生明白，男女生到了青春期對異性萌發好奇、互相欣賞，其實僅僅是一種自然的生理現象，并非真正的愛情，告誡他們男女生交往要把握好尺度。

第二步，重樹正確愛情觀。我摘抄了兩篇文章，其中一篇是《致女兒的信》（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在信中為女兒詮釋了愛的真諦）。放學后我邀請班長一起閱讀，探討文中內容。我裝作不經意與她談起文中所講的愛情，我說：“愛情不僅僅是愛，還是責任，更須忠誠。它不僅僅是年輕時的心跳加速，還是中年時的共同擔負，更是年邁時的不離不棄?！蔽覇柊嚅L是否贊同，她囁嚅著說不出話。

第三步，寄情書信傳期望。在信中，我回憶了與她相識的點點滴滴，盛贊了她的品格，跟她說起我那天清晨的所見，提及了早戀的危害。我告訴她：“當蘋果還青澀時，強摘下來，嘗到的只會是滿嘴的苦澀，只有當它成熟了，帶給我們的才會是香甜?！币粋€星期后，我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封她的信，拆開一看，是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話：謝謝您，老師！我不會讓您失望的?！?/p>

后來，她升上初三，上了大學，工作了，結婚了……昔日的青蘋果早已變紅，卻仍不忘呵護了她的園丁。時至今日，每年教師節前后，我都能收到來自遠方的明信片：有時寄自廣州，有時來自云南……后來我才知道，教師節前幾天，無論她身在何方，總會買上一張印有當地風景名勝的明信片，通過郵局送到我手中。

有生如此，師復何求。

本欄責任編輯 王思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