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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一場霸凌,需要多久?

2024-05-09 11:34林奇欣宋宇玲張渝
南風窗 2024年10期
關鍵詞:霸凌校園家長

林奇欣 宋宇玲 張渝

8名未成年男女毆打一名未成年少女;3名未成年學生強迫一名同齡人吃糞便;甚至,3名未成年人殺害一名未成年人并埋尸。

又是校園霸凌,類似新聞屢屢出現。

看到一幕幕慘不忍睹的畫面,青春時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再次涌上馮浩心頭,在他眼里這些少年少女滿是15年前的自己。

青春的記憶對于一些人來說是無憂的夏天,是情竇初開的自己,是深厚的友誼,但是對于馮浩來說是被霸凌,被敲詐,被毆打,被強迫干一起壞事。

校園霸凌不僅僅是一個進行時的概念,對于被霸凌者而言,這是需要一生去治愈的創傷。

4月26日,教育部會同公安部、國家消防救援局等部門,召開全國中小學幼兒園安全工作視頻會議,強調“深入實施學生欺凌防治專項行動,形成長效治理機制”,對所有中小學校開展一次“起底式”大排查。

無法揮散的陰霾

29歲的馮浩決定起訴當年霸凌自己的人。

時隔15年,被霸凌的痛苦回憶依舊時常折磨著馮浩。

馮浩讀的是上海一所公辦初中,四年制,班上多是外來務工子女,霸凌他的是班上的幾個男生。得知馮浩也在玩一款叫彩虹島的游戲,對方開始對他敲詐勒索,要求他交出所有的游戲裝備,否則就會挨打。

馮浩妥協了,但這只是噩夢的開端。接下來的日子里,霸凌者不斷地向馮浩索要錢和游戲點卡,“連早飯都要分他一半”,還強迫他幫忙購買西瓜刀、電棍等器具并帶入學校,稍有不滿,就會對馮浩進行謾罵和毆打。

至今,馮浩還能從貼吧上看到對方當年辱罵自己的帖子。一個霸凌者寫:“狗永遠只是只狗,有本事來找我,我陪你玩?!?/p>

“(這些經歷)兩句話也就帶過來了,這是我兩年半的日子?!泵鎸Π粤枵邿o止境的要求,出于恐懼,馮浩掏空了自己的零花錢、壓歲錢,還是不夠,他只能從家里偷錢,有時霸凌者甚至會站在家門口等他偷錢出來。直到霸凌者敲詐勒索其他同學的事跡敗露,馮浩偷錢的事情被父母發現,他長期遭受霸凌才最終被發現,此時的他已不堪重負。初三開學后不久,他離開了學校。

身體脫險了,心理仍在發炎。

馮浩開始恐懼人群。接下來一兩年,每當在街上看到迎面走來一群人,或是看到穿中學生校服的,馮浩感覺自己就像“被重物發狠地壓在地上”,心跳加速,四肢麻痹,頭昏眼花。他后來多次到醫院進行了心理治療,情況才有所好轉。

對于電話的恐懼,至今依然滲透在馮浩的生活里。從前每當鈴聲響起,他經常會聽見對方威脅他給錢的聲音:“喂,明天打我500塊,你不給我打,我明天就來找你?!瘪T浩形容“就像鬼來電一樣”,自己一度拔了家里的電話線。如今,他對于接電話這事仍然本能地感到抵觸,“有時最親的人我也不想接電話”。

馮浩只是千千萬萬個校園霸凌受害者的縮影。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青少年法治教育研究”課題組在2020年至2022年,針對3108名未成年學生的調研顯示,53.5%的學生認為自己遭受過校園欺凌。

華中師范大學教育治理現代化課題組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中小學生校園欺凌的發生率為32.4%,總體呈降低趨勢,但發生率仍舊偏高。

在南方醫科大學珠江醫院心理治療師趙新宇的三年從業生涯里,“曾經或正在受到校園霸凌的個體數量還是不少的”。他告訴南風窗,每一個治療周期(4—6周)都會有大概5—8個人是因遭受校園霸凌而來的。

華中師范大學教育治理現代化課題組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中小學生校園欺凌的發生率為32.4%,總體呈降低趨勢,但發生率仍舊偏高。

許多研究表明,遭受欺凌將會導致一系列身心、社會、學習、自我認知等方面的負面問題。譬如,自尊心下降、社交減退、信任感下降、攻擊性加強等,嚴重者可導致生物神經紊亂、自殘或自殺。

趙新宇接診的受害者中,一定數量的人有過割腕自殘的行為。割腕分為自殺型與非自殺型,受霸凌者往往是后者。趙新宇分析,這種行為背后涵蓋的動機有許多,其一是受害者希望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達到一種心理上的滿足和發泄;其二是由于此前家長不重視,所以孩子通過更加夸張的表現引起家長的注意;其三則是對自身不滿意所采取的一種自我懲罰。據他觀察,第二種為多。

被霸凌帶來的陰影是長期的。由于霸凌者長期沒有受到處罰,馮浩一度不相信法律。

后來的經歷又告訴他,法律雖然存在,但是對普通人而言維權成本是很高的,需要耗費大量的經驗和時間。

2019年,他在社交平臺上交易時遭遇詐騙,買到了沒有合法手續和年檢的“報廢車”,受到疫情影響,維權幾經波折,直到4年后他才通過法院起訴并獲得賠償。2022年,盡管背負著20萬的債務,他還是在網上給一個自稱“創業困難”的大學生借了八千,最后對方拒絕歸還。馮浩通過去這個大學生所在省份的法院起訴,最后才把錢拿了回來,這次他用了兩年。

趙新宇分析道,馮浩捐錢給大學生創業、幫人維權的行為,在心理學上可以被概括為“升華”。簡單來說,就是把一個不好的事情,轉變為一種對生命、對他人更有幫助的行為。

這也從一個側面體現了霸凌對人的長期影響。遭受霸凌時,由于馮浩的家庭與學校都無法給到滿足馮浩需求的支持,再加上他自身作為中學生缺乏處理與解決事情的能力,長大后,他一生中所做的許多事情都與小時候所經受的校園霸凌有關。

“某種程度上,馮浩是幸運的?!壁w新宇認為,馮浩本身先天的強大人格和后天的經歷促使他具備“升華”的能力。但馮浩們并不多。據他觀察,大部分受害者性格會變得唯唯諾諾,缺乏解決問題的能力與勇氣,在生活中也不敢爭取權利與反抗權威。

孤立無援

在班上,馮浩不是唯一受到霸凌的人?!安还苁窃趯W習上還是在運動項目上,當年你只要超過了霸凌團體里的人,就會導致拳打腳踢。這是我和我的同學們不可磨滅的痛苦?!瘪T浩稱,一個年級共四個班,只有他所在的班級,沒有一個人通過中考。

除此之外,霸凌者們不止欺凌同年級的學生,還會在學校附近范圍內進行敲詐勒索。自己和同學曾被要求在午休時間去花鳥市場和路邊攤上購買各種刀具并裝入書包帶進學校,“最少兩三把”,還有電棍。

饒是被牽涉進來的人數眾多、性質惡劣,馮浩和同學們還是經常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馮浩告訴南風窗,很多霸凌的情況在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霸凌常常發生在隱蔽的地點,學校的廁所是“重災區”,馮浩說,身邊百分之八九十的霸凌都發生在廁所。霸凌者們還會特地挑選無人監管的時間實施霸凌。例如清晨同學們剛進班,老師還沒來教室的時候,或者午休的時候。

他和同學們多次找老師反饋,老師會把霸凌者叫到辦公室里批評教育,但也于事無補,他們甚至還會得到霸凌者更加瘋狂的打擊報復。

馮浩記得,當時班里有一個“矮矮的戴眼鏡”的同學,他被霸凌者要求上課的時候必須拿粉筆擦去砸老師,如果不砸的話,下課就會被打?!捌鋵嵕退隳俏煌瑢W真的砸了,他下課也會挨打?!?/p>

那位同學照做了。老師問起他原因,他也如實回答了。馮浩用“恐怖”形容告訴老師之后帶來的結果。

馮浩印象很深刻。第二天清晨,在同學們陸續進班的時候,霸凌者站在教室門口,每一個同學走進來都會被抽耳光?!埃ò粤枵撸┥踔吝€踹兩腳過去問,‘他媽到底是誰講的這個話?是誰告訴老師的?”久而久之,他們也不敢再告訴老師了。

“天吶,老師有什么作為嗎?”馮浩反問道。

目前正在職高就讀的張平也有類似經歷。他自述初中期間曾多次遭受同班女生的辱罵,有時書會被粘起來,書包被扔到垃圾桶。張平稱,自己從一開始就尋求了老師的幫助,老師覺得這只是口角,還反問他:“這算是霸凌嗎?”

初二的一個課間,張平再一次被同班的女生“找事”。面對三五個女生一起辱罵他的情況,張平當時罵了回去,然后其中一個女生找了班主任告狀,隨后班主任來到班級上,首先批評了張平。他告訴南風窗,自己剛想開口解釋的時候,班主任卻告訴他,“有什么事辦公室說”。張平認為這是老師不打算解決這次事情的表態。他至今仍惦記著被批評的事情,“(當時)真的非常難受”。

學校的廁所是“重災區”,馮浩說,身邊百分之八九十的霸凌都發生在廁所。霸凌者們還會特地挑選無人監管的時間實施霸凌。

張平說他的班主任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但面對他所遭受的事情,對方采取的往往只是批評教育,從根本上并沒有起作用。一次次感到失望之后,張平不再去找老師求助。

后來,張平往學校里的匿名信箱里投了三次信,但都沒有得到回應。初中畢業已有兩年,他對學校和老師的“不作為”耿耿于懷,多次在社交平臺上控訴。班主任后來多次線上聯系他,或者線下到張平的家中,請求他刪除網絡上有關學校的內容。

張平很早就向家長反映過自己被欺負的情況,但得到的回答是:“為啥?別人咋不欺負其他人就欺負你?你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焙髞聿还芩绾卧诨ヂ摼W平臺上控訴,他都再沒讓家長知情。

馮浩則是不敢告訴家長。

馮浩告訴南風窗,父母對于自己的教育類似于打壓式教育。在日常生活中,馮浩已經習慣服從父母可能不合理的要求,這導致馮浩在面對霸凌者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時,潛意識的反應也是服從,“完全沒有反抗的想法”。

直到離開學校前不久,當馮浩偷錢終于被父母發現后,父母才得知他長期遭受霸凌。父母認為,馮浩之所以難以逃脫霸凌,是因為他自己“知情不報”,沒有把問題及時告訴老師和家長。

但馮浩覺得,“知情不報”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當時的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父母去正常溝通霸凌的事情。他用“一點就炸”形容母親的性格,父親更是難以溝通。他表示,任何事情只要超出了父母的認知范圍,這件事情就做得不對。

直到成年后,跟父母溝通對于馮浩而言依舊是難事。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買摩托車時沒有告訴父母,父母知道了之后反應很激烈,直呼要把車給砸了。馮浩的回應是,砸一臺就再買一臺?!安贿@樣說,我這輩子都在走路?!?h3>微弱的呼救聲

馮浩和張平的困境很有代表性。

作為被霸凌者,他們的困惑在于,他們已經如此痛苦,甚至努力地發出過呼救,為什么周邊沒有人能夠真正地理解并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要真正理解這個問題,純粹把責任歸咎于老師和家長的不重視是遠遠不夠的。事實上,對于他們而言,被霸凌者呼救的聲音或許是很微弱的。

從客觀層面上,就像馮浩指出的那樣,霸凌本身具備一定的隱蔽性?!缎@欺凌的犯罪學理論分析與防控策略—以我國近3年100件網絡新聞報道為研究樣本》分析顯示,36%的事件發生在校內廁所、宿舍,30%的事件發生在校外巷子、樹林、河邊等。霸凌大部分發生在校園或校園周圍的隱蔽場所。與之相對應的,其發生的時間也常處于常規的課堂時間之外,例如早課之前、午休或晚修之前等等。尤其對于老師來說,關注到這類霸凌事件的難度也有所增加,使得霸凌更加容易成為監管的灰色地帶,進一步滋生蔓延。

在主觀層面上,孩子們不敢或者不愿把事情告知大人,也是原因之一。

一位學者給出的解釋是,孩子有自己的“江湖”。研究中提到,在江湖中,解決問題主要依靠孩子之間的溝通。如果受到了欺凌,應該會有同學幫忙“擋一擋”或向老師求助,而不是被霸凌者自己去開口求助,更不會求老師家長解決“江湖”問題。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校園生活一直對外呈現健康陽光、積極向上的風貌??此撇恍枰碛删涂梢源嬖诘木挥行虻男@生活以及兒童江湖,都會讓被霸凌者在受到霸凌之后,在校園生活的語境里成為被排斥的“他者”,使得自己為受害者身份感到羞恥。這種羞恥阻礙了他們開口。

有些孩子可能根本沒有求助的意識。就職于廣州市一所公立小學的語文教師兼班主任林曉雨分享了一段自己的童年經歷。她小學時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年紀稍大的男孩子,對方拿著刀沖自己比畫,讓她回去告訴自己的哥哥,要是再惹他,他就不客氣了。鋒利的刀近在咫尺,林曉雨嚇壞了。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要回家把事情告訴父母。

“那時(我)還不存在這樣的思維方式”,所以現在被欺凌的孩子或許跟當年的她面臨一樣的困境。林曉雨分析道,這可能要歸咎于自我保護相關教育的缺失。

趙新宇覺得,及時開展主題班會課很有必要?!霸诎鄷n中,最起碼能夠讓孩子們意識到自己有沒有經受校園霸凌,從而及時向家長與老師反饋?!?/p>

事實上,就在最近,教育部印發通知,決定從2024年3月25日起,組織開展“全國中小學生安全教育周”主題活動,其中包括校園暴力和欺凌防治的專題教育。

孩子有自己的“江湖”。研究中提到,在江湖中,解決問題主要依靠孩子之間的溝通。如果受到了欺凌,應該會有同學幫忙“擋一擋”或向老師求助,而不是被霸凌者自己去開口求助。

這是一大進步,但如何保證班會課的落實仍是難題。從教三年的中學化學老師兼班主任劉戈告訴南風窗,他們有安排開反霸凌主題的班會課,但實際上,劉戈只花了七八分鐘進行單方面介紹,再按要求讓學生簽署了一份“反校園霸凌承諾書”,“說實話沒什么用”。剩下的30多分鐘,他用來講解月考試卷。

據劉戈所知,絕大多數班級的開展情況都是這樣的。原因很簡單,在這所生源較優的區屬龍頭中學里,比起發生率較低的欺凌事件,更緊迫的始終是學習。

如何傳達欺凌相關的內容也值得思考。南風窗了解到,由于擔心負面案例會給學生帶來不好的影響,有些學校并不會直接提“欺凌”的字眼,而是用“友善待人、快樂成長”之類的詞匯進行正面引導。但這種非直接的表達方式是否真的奏效,仍有待考究。

聽見呼救

由于各種限制,老師和家長本身缺乏防治校園霸凌相關的意識和能力。因此常見的情況是:孩子求助了,他們也聽不到;聽到了,也不知道如何進一步處理。

目前,中小學校在防治校園欺凌方面的制度建設和管理還不夠完善,沒有建立專門的校園欺凌防治組織,許多老師也沒有接受過防治校園欺凌的專門培訓。教育部曾在2018年4月發布《防止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指導手冊》,提出從預防、發生、應對到善后的應對體系,但目前并未得到大規模應用。

相關工作正在推進。4月26日的全國中小學幼兒園安全工作視頻會議,強調面向師生、家長定期開展法治教育、防治學生欺凌專題教育培訓,同時強化教育懲戒舉措,健全責任追究機制。

中國香港推行的一校一社工制度或許可以作為參考。駐校社工工作職責與工作范疇為協助學校推行個人成長教育、家長及教師支援,以及為有需要的學生提供輔助性服務。

趙新宇指出,信息差是一個值得關注的點。他遇到最多的情況,是孩子真的求助過,家長和老師也在能力范圍內提供了幫助,但由于溝通上的失誤,這種幫助并沒有真正滿足學生的需要。

在張平和馮浩的故事中,老師對于欺凌事件的處理方式往往是加強監管,或者從“教育改造”的角度進行批評指正;家長雖然后續支持維權,但一度把矛頭指向受害者本身。這種行為不僅忽略了欺凌的復雜性,也給被霸凌者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張平和馮浩覺得失望,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表達的欲望,事情最終愈演愈烈。

要想及時、準確地辨識出孩子的呼救聲,老師和家長必須加深對校園霸凌的了解。根據過往14年的與孩子打交道的經驗,林曉雨給出的建議是,只要孩子反映了,或是覺察到孩子情緒不好,哪怕是再小的事情,都應該第一時間進行處理,因為“我們眼中的小事,對學生來說可能就是大事”。

一般來說,孩子在被欺凌后會出現一些信號,例如突然不愿上學、無端的情緒變化、抱怨被同學針對、睡眠出現問題以及身上出現傷痕等。

北京同仁醫院急診科副主任醫師、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岳春河在《民生周刊》中曾介紹,每個孩子性格、狀態不同,可能會有不一樣的反應,但總體來說會和以前有明顯反差,這些反差狀態可能偏負向。尤其是校園霸凌不是短期行為,而是孩子長期、反復處于心靈、身體上遭受打壓、貶損、欺負等的狀態,它經歷了一個變化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家長越早發現越好。尤其是留守兒童,一旦出現反?,F象,比如撒嬌、求助,這時家長一定要非常重視,因為這可能就是他們最后的呼救。

若是傷害已經造成,學校與家長還必須學習如何耐心地陪伴和鼓勵受害者走出霸凌的陰影。

在日常生活中,教會孩子自尊自愛和自我保護,并且鼓勵孩子建立有益的人際關系。當孩子講述霸凌情景的時候,家長和學校應該做到冷靜地傾聽、共情孩子的感受、接納孩子可能出現的應激狀態、安撫孩子的情緒、感謝孩子敢于講述的勇氣。

在趙新宇接觸的案例中,有一部分家長與學校把醫院當成修理廠,希望醫院趕緊把孩子“修”好繼續。但心理治療往往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就算孩子癥狀好轉并回到學校,也會面臨大量的問題。譬如恐懼人群、跟不上學校功課、情緒反復等。擺脫陰霾的過程對于孩子而言是漫長而痛苦的,保持關切,切忌浮躁。

霸凌與法

馮浩目前正在收集用于起訴霸凌者的證據,他希望在下半年開庭。律師告訴他,他有當年偶然保留的霸凌者敲詐勒索與辱罵自己的消息記錄,可以用侵害名譽權的名義向對方提出訴訟。

馮浩告訴南風窗,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維權時間。他在媒介平臺上了解到,自己這類情況的最佳的維權時間是成年后的前三年。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88條的規定,訴訟時效期間自權利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權利受到損害以及義務人之日起計算。

尤其是留守兒童,一旦出現反?,F象,比如撒嬌、求助,這時家長一定要非常重視,因為這可能就是他們最后的呼救。

原因是,他那時仍處于“不相信法律”的階段,且缺乏法律方面的知識儲備。

他不想其他人重蹈覆轍?!笆欠窨梢愿嬖V正在學校里的孩子,他們有什么樣的手段和方法可以維護自己的權益?”馮浩認為,應當加強培養孩子的法律意識。這樣,如果真的不幸遭遇欺凌,除去老師和家長的幫助,孩子也會有勇氣和能力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不過,目前我國校園霸凌相關法律體系建設還需優化。事實上,我國還沒有制定專門的法律法規來處理校園霸凌行為,只零散地在刑法、治安管理處罰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法律中呈現了對校園霸凌行為的約束。

而針對校園霸凌的立法目的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相關規定多以原則性、指導性為主,缺少具體的執行方案和落地措施,存在執行力軟弱的問題。

偶然的一次機會,馮浩從摩托車車友那里聽說,當年的其中一個霸凌者至今仍然對當年犯下的惡行“沾沾自喜,沒有一點后悔”。

馮浩不在意最后是否可以拿到賠償,“(真的可以賠償的話)我可能會讓他給我賠心理醫生的掛號費吧”。馮浩稱,他愿意把所有錢都捐到建設反霸凌的相關項目上。

采訪結束后的幾天,馮浩給南風窗發來了他曾經的初中畢業照。由于提早一年休學,他并沒有出現在畢業照上,他說,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與之相對應的是,被家長帶回的霸凌者和同學老師們出現在了一張畢業照上。

馮浩現在是一位父親。由于自身有過被霸凌的經歷,他對女兒的每個細微的情緒變化都相當敏感。女兒如果從學?;貋砺冻隽瞬婚_心的表情,他一定會反復追問,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同學欺負你了?還是你老師對你不友好?“要心平氣和地去問孩子,她才不會有心理壓力?!?/p>

他希望女兒能度過快樂的、沒有陰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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