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黑白使者”的異鄉故事

長 城

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

2008年12月23日,滿載著大陸人民深情的“熊貓專機”從成都飛抵臺北,萬眾矚目的兩只“國寶”——“團團”、圓圓”,走進臺北木柵動物園。這一天,距1987年1月全國臺聯二屆三次理事會上劉彩品等理事提出向臺灣同胞贈送一對大熊貓的動議,已經超過20年。

劉彩品71年前出生在臺灣嘉義,1956年赴日本上大學。1971年,已為人妻的她舉家搬回南京定居,成為紫金山天文臺的研究員。劉彩品很快脫穎而出,成為大陸天文學領域頗有建樹的學者。同時,由于出生于臺灣這一特殊身份,劉彩品也成為留居大陸臺胞的“代言人”。

1981年12月,劉彩品等20多位留居在大陸的臺胞被中央邀請到北京,參加中華全國臺灣同胞聯誼會成立的預備會。期間,鄧穎超和彭沖多次和與會人員座談,聽取意見。

劉彩品回憶說,有一次在彭沖出席的會議上,她半開玩笑地對彭沖說:“你在江蘇的時候(彭沖曾任江蘇省委書記)說過要請我吃福建米粉,幾年過去,還沒吃到?，F在我不要米粉了,要熊貓?！?/p>

彭沖乍一聽有些詫異,劉彩品隨即將早就打好“腹稿”的話一吐為快?！爱敃r我提到了1978年,我到闊別已久的日本東京出差,由于兩岸當時不能往來,我母親匆匆從臺灣到日本來看我。我和媽媽一起游玩了東京上野動物園,媽媽興致勃勃地觀賞了中國向日本贈送的大熊貓。當時,我母親就對我說:‘大熊貓實在太可愛了!要是大陸也送給臺灣一對該多好!”劉彩品說,媽媽的這個愿望讓她覺得既溫暖又苦澀。

劉彩品向彭沖直接表達了希望大陸向臺灣同胞贈送一對大熊貓的建議。兩天后,彭沖叫劉彩品到他在中南海的住處,兌現了吃福建米粉的承諾。而贈臺大熊貓的事也得到了默許。

1981年底,劉彩品當選為全國臺灣同胞聯誼會理事。1983年,劉彩品當選第六屆全國人大代表,成為這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中13位臺灣省籍代表的一員。而這期間,劉彩品一直把贈送臺灣一對大熊貓當成為“臺灣同胞盡義務”的重要事項來呼吁。

1987年,劉彩品的呼吁終于凝成大陸同胞的共識。當年1月,全國臺聯二屆三次理事會通過了劉彩品等理事提出的向臺灣同胞贈送一對大熊貓的動議。同年4月,這項議作為六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臺灣省代表團的集體建議,呈交國家有關部門。此后不久,北京市動物園宣布,愿意贈送一對大熊貓給臺北市木柵動物園。

1990年,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選定了一對人工繁殖的幼年大熊貓“陵陵”和“樂樂”,準備贈送給臺灣同胞?！翱墒?那個時代的臺灣當局認為贈送大熊貓是‘統戰工作,一再以各種理由拒絕接受大熊貓來臺?！眲⒉势氛f,“贈臺大熊貓成為了無盡的盼望與等待”。

今年初,已經22歲(約相當于人類70歲)的大熊貓“陵陵”年老去世。所幸的是,它的赴臺夢想已經由剛滿4歲的年輕一代“團團”和“圓圓”成功實現。

“團團”、“圓圓”這兩個名字,從確定到現在已經3年多。2005年5月,中共中央臺辦、國務院臺辦主任陳云林受權宣布,大陸同胞將向臺灣同胞贈送一對象征和平團結友愛的大熊貓。2006年1月6日,兩只大熊貓遴選結果出爐。同月28日,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為它們公開征名,群眾參與踴躍,經過1億多人次的觀眾投票,“團團”、“圓圓”這兩個名字以最高票當選。

但是,大熊貓赴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中的“東風”,卻在民進黨當局的操弄之下變成一股“冷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08年5月12日,一場突如其來的特大地震襲擊了“大熊貓家鄉”四川,崩塌的山石摧毀了“團團”、“圓圓”在四川臥龍大熊貓中心的圈舍。幸運的是,它倆及時逃生,并很快被轉移到安全的雅安碧峰峽大熊貓基地。在精心呵護下,它們很快恢復了昔日的活潑可愛之態。

2008年5月,大熊貓赴臺前景日益明朗。8月,臺灣“農委會林務局”宣布,臺北市立木柵動物園獲準接收“團團”和“圓圓”。

外交史上的“特殊大使”

新中國成立之后的七八十年代,大熊貓在中國的外交史上扮演了新時代的“特殊大使”的角色,許多國家都把能得到中國的大熊貓看做最高禮遇。

早在1957年5月,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伏羅希洛夫訪問中國。在參觀北京動物園時,伏羅希洛夫對大熊貓特別喜愛,竟毫不顧忌地直言希望動物園將大熊貓送給他。后經請示國家主要領導人批準,于當月18日將生活在北京動物園的大熊貓“平平”和“磧磧”,送給了蘇聯莫斯科國家動物園。將國寶大熊貓作為國禮送給友好國家,由此開了先河,以后向我國索要大熊貓的國家便越來越多。

1971年7月,美國基辛格博士秘密訪問中國,除談國家大事之外,也提出請求中國政府送給美國兩只大熊貓。1972年2月,尼克松總統首次訪華,簽署了具有歷史意義的中美上海聯合公報。兩國領導人興高采烈祝賀之時,尼克松又正式提出了希望中國饋贈大熊貓的請求。

在歡迎尼克松的宴會上,主賓席的大圓桌可以坐20人。尼克松及夫人、基辛格和周恩來都坐在這里。桌上擺著在中國堪稱登峰造極的美味佳肴,還擺有特制的熊貓牌雪茄煙,精制的煙盒印著可愛的熊貓。周恩來對尼克松夫人帕特稱贊:“總統和你都能熟練地用筷子?！?/p>

帕特笑著說:“為了來中國,我們在白宮都學著用筷子哪?！敝芏鱽碇钢鴶[放在桌上的熊貓牌香煙盒對帕特說:“我想送給你這個?！迸撂卮鬄槌泽@:“你說……煙么?”周恩來笑了,向帕特解釋說:“不,不是煙,我說的是熊貓。我們要送給你們兩只熊貓?！薄芭?”帕特驚喜地對尼克松說,“理查特,周恩來總理說送給我們兩只熊貓!真的熊貓!”這個鏡頭通過通信衛星傳到美國,正好是在早晨的新聞節目中播出。這天,在美國的街頭,家庭里,辦公樓內,企業里,人們都在議論著周恩來送熊貓?！都~約時報》評論說,“周恩來真是摸透了美國人的心思?！薄度A盛頓郵報》評論,“周恩來通過可愛的熊貓,一下子就把美國人的心征服了?！?/p>

這一年4月16日,雌性大熊貓玲玲、雄性大熊貓興興飛往美國華盛頓動物園定居,受到8000名美國民眾冒雨迎接。當這對熊貓初次在華盛頓國家動物園與美國觀眾見面時,動物園前交通阻塞,開館第一個月觀眾就達110多萬人,這一年被美國人民稱為“熊貓年”。以后每年平均有300萬以上的美國人前往觀看。

1992年12月31日下午3點,生活在華盛頓國家動物園里的大熊貓“玲玲”走完23年生活歷程,無疾而終。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全美國各大電視臺便播放了“玲玲”去世的消息。第二天首都的兩家大報——《華盛頓郵報》和《華盛頓時報》,同時在一版刊登“玲玲”去世的消息及其生前的大幅圖片?？偛吭O在瑞士的世界自然保護基金會也第一次下半旗志哀。為了延續“玲玲”的生命,醫學科學家還從“玲玲”的卵巢中搶救出100多個卵子,冷凍起來以備后用。1997美國國家動物園為熊貓立碑:本國的大熊貓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禮物,為幾百萬游客帶來歡樂。

不止美國,凡是得到中國大熊貓的國家,都把它作為極為隆重的大事對待。1973年9月,法國總統蓬皮杜訪問中國。16日結束訪問,在上海的告別宴會上,他終于忍不住向周恩來總理提出:“總理閣下,為了發展法中友誼,中國政府能否送給我們一只大熊貓?”

“干嗎送一只?要送就送一對嘛!”周總理兩道濃眉一揚,發出爽朗的笑聲。蓬皮杜總統喜出望外,高舉酒杯大聲說:“為了法中友誼,干杯!”作為繼尼克松之后第二個獲得中國大熊貓的西方總統,他高興得一連干了3大杯。

“歡迎中國派來的動物大使!”1974年4月20日,大熊貓“黎黎”和“燕燕”送達巴黎時,法國各大報紙都用醒目標題予以報道。成千上萬用塑料和漢白玉制作的大熊貓雕像以及“黎黎”和“燕燕”的彩色照片,很快被搶購一空,熊貓熱潮席卷全法國。

歡迎中國大熊貓最隆重的當數日本。1972年9月25日,日本首相田中角榮和外相太平正芳率日本政府代表團到北京同中國舉行兩國建交談判。29日兩國簽署共同聲明后,毛主席和周總理答應將寶興大熊貓“蘭蘭”和“康康”贈送給日本人民。10月8日,當“蘭蘭”和“康康”乘座的專機飛入日本領空時,幾架日本空軍戰斗機立刻升空,護航到東京。內閣大臣二階堂進官房長官親自帶隊迎接中國的“和平使者”。

“迎迎”創造世界奇跡

前些年,大熊貓在動物園里繁衍是很困難的,尤其是國外。

1974年9月,中國贈送給英國的大熊貓“佳佳”和“晶晶”,當時都只有2歲?！凹鸭选笔切坌?“晶晶”是雌性。這兩只大熊貓應該說是青梅竹馬,佳偶天成。但是,它們在倫敦動物園一起生活了6年,一直沒有生育。為了探索大熊貓的繁育問題,倫敦動物學會專門列出課題組織攻關。為此,實驗室每月記錄雄獸“佳佳”睪丸大小及重量變化,用電刺激采集精液,研究精子的發生及發育狀況,對冷凍精液的活力也搜集了很多數據;對雌獸“晶晶”,他們曾進行過90多次麻醉,對它進行疾病檢查治療和生殖系統某些器官的檢查、觀察。人們懷疑“晶晶”有病不能生育。1981年3月,美國的雌性大熊貓“玲玲”開始發情,經美英兩國協商,決定把“佳佳”緊急空運到華盛頓成婚。但是,“佳佳"和“玲玲”走到一起就打架,沒有情感始終難成好事。

中國贈送9個國家的大熊貓中,只有日本的“歡歡”和墨西哥的“迎迎”在生育上有成就。雌獸“歡歡”和雄獸“飛飛”是“蘭蘭”和“康康”去世后,我國新送給日本的一對大熊貓。它們1982年11月配對,1986年6月1日即產下一仔,通過全國征名比賽,最后從3300多個名字中選定“童童”,為小熊貓的名字。1987年6月1日,“童童”周歲生日,6.8萬多市民到上野動物園為它祝賀。最大的生日蛋糕長1.25米,重42.7公斤,是依照“童童”的身長和體重特制的。

在國外產仔最多的大熊貓當數“迎迎”。寶興產的雌獸“迎迎”和青川產的雄獸“佩佩”,1975年9月配對送給墨西哥時,“迎迎”才26公斤,“佩佩”僅21公斤。它們1980年在查帕特派克動物園婚配,到1987年共生4胎7仔,其中成活4仔,創造了大熊貓在西方國家的4個紀錄:第一胎的記錄;最多胎的紀錄;成活率最高的紀錄;可以自然交配并繁育成功的紀錄。

不幸的是,1987年7月,“佩佩”患癌癥去逝,13歲的“迎迎”失去恩愛丈夫后,顯得憂郁悲傷,經常不吃不喝,動物園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濟于事。1988年,查帕特派克動物園把我國送給英國的雄性大熊貓“佳佳”從倫敦動物園接來,試圖讓它與“迎迎”“國際通婚”。但是,“迎迎”已無再婚欲望,只好讓給它的女兒“多慧”招婿上門。

1990年春,已發育成熟的“多慧”與“佳佳”自然交配成功,于當年7月1日產下第一胎。這只幼仔初生體重4.2英兩,身長10厘米,在母乳哺育下很快成長起來?！坝迸c它的4個兒女和一個外孫愉快地生活在一起,成為世界上除中國以外的動物園中,唯一一個三代同堂的大熊貓家庭,也是定居國外的最大的熊貓家族。

1991年1月28日晚,17歲的“迎迎”無疾而終。為了紀念這位大熊貓“英雄母親”,查帕特派克動物園專門為它建了一座紀念碑。

從1957年到1982年的26年間,中國政府共贈送給9個國家23只大熊貓。也有一次例外,奧地利動物商海尼·德默于1958年曾以3只長頸鹿、2只犀牛以及河馬、斑馬等,與北京動物園換得一只雌性大熊貓,就是后來生活在倫敦動物園的姬姬。從這以后,中國政府明令禁止買賣或交換,就再也沒有這樣的事了。在世界上,大熊貓真正成了無價之寶。如今這些和平使者中,有10只已經死去,有13只健在,其中美國5只,墨西哥4只,日本、德國、西班牙和朝鮮各有1只。

隨著一只只熊貓的死去,有識之士越來越意識到熊貓亟待保護珍稀,迄今為止,瀕臨絕跡的大熊貓,只有在我國的四川、陜西、甘肅部分地區的深山老林中才能找到。目前全球大熊貓總數僅1000只以下,而且由于繁殖極度困難,數量還在不斷減少。1961年,聯合國世界瀕危野生動物基金會將大熊貓定為會徽。從保護熊貓繁殖的角度出發,自1982年開始,我國停止贈送大熊貓出國,所有的贈送僅限于國內。比如,1999年3月11日,中央政府贈送給香港特別行政區兩只大熊貓“安安”和“佳佳”。

從1984年開始,我國也曾讓熊貓到各國巡回展出,但又因為此舉易導致熊貓過度疲憊而不能繁殖,我國有關部門與國際動物保護機構,達成了有關協議:中國如果送一對健康、有繁殖能力的大熊貓出國,可以留在所在國進行為期10年的合作研究。但此間繁殖的后代仍歸中方。

責任編輯 齊玉東